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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蓋站  -> 文學散文  -> 【轉貼】我意金庸 5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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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職務: 普通會員 該帥哥目前不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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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物級別：142 -最終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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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貼】我意金庸 51-87

五十一 妙計奈何遇非人

作者：天外草


我一口氣跑出數十丈遠，耳邊已經聽不到追兵的喧嘩聲，這才停下來歇氣。我生恐這次辛苦取回的寶刀又是贋品，於是拔出鴦刀，隨手在身旁的牆壁上輕輕一插。哧的一聲，直沒至柄。我這才放下心中大石，坐了下來。無意間擡頭，望見一塊鬥大牌匾，登時一呆。原來我慌不擇路地一通亂跑，竟然跑到了韋小寶告訴我的銅帽子胡同他的住處來。

“左右現在逃出城的機會不大，先去他的子爵府避避風頭也好。”我現在一身江湖豪客的打扮，正門自是不能走的。當下提氣縱身，輕輕一躍，已越過了牆頭，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攀雲乘龍升級LV8

“什麽人？”耳邊聽得一聲嬌叱，跟著一掌劈來，卻是華山派的招數。我伸掌化開，叫道：“雙兒，是我！”來人正是雙兒，聽到我的聲音，吃了一驚：“雲少爺？”連忙收掌退開，臉上已是紅成一片。我問道：“雙兒，小寶在麽？”雙兒忙道：“相公他在，我帶少爺去罷。”我微微一笑：“如此有勞了。”

“大哥這麽快？我師父呢？”韋小寶將我迎進書房，說起陳近南的時候腦袋一縮，臉上不自禁地露出又敬又怕的神色來。我心下好笑：“小寶你放心，陳總舵主……那個天地會的陳總舵主沒跟來的。”跟著把盜刀的經過簡略講了一遍。韋小寶聽得津津有味，拍手笑道：“老康這番可要糟天下之大糕了，連德布和瑞棟那兩個奴才也得落的許多不是。”

“對了小寶，你叫我辦完事以後到你的子爵府來坐坐，不會只是想請我喝茶吃點心吧？”我伸手拿起一塊桂花糕，慢慢咀嚼，目光卻帶著笑意斜睨韋小寶。韋小寶卻一反常態地收起了臉上憊懶的笑容，正色道：“大哥，做兄弟的求你一件事。”我見他神色鄭重，不禁也嚴肅起來：“什麽事？小寶你講，只要我淩雲力所能及，定當爲你辦到。”隨即失笑道：“我失言了。小寶你身爲天地會的香主，又是清廷大臣，滿清皇帝對你正寵倖得緊，又能有什麽事要我幫忙了？”

韋小寶愁眉苦臉地道：“正是爲此才求大哥你幫忙啊。兄弟當的是大清的官，吃的是大清的糧，幹的卻是反清複明的事。小皇帝把我當自己人看，師父卻一再叮囑我不要忘了是漢人。辣塊媽媽的，老實說連老子的媽都說不清楚兄弟我到底是滿人還是漢人，就這麽糊裏糊塗夾在中間，未免有點兒裏外不是人罷？”我聽到此處，似乎有點明白了，咽下那塊桂花糕，微笑道：“小寶你有事不妨直說。”

韋小寶卻不即便說，踱到窗邊，向外掃視了兩眼，隨即將窗戶關上，又囑咐雙兒在門外守著，跟著把門也關了，卻轉身向我低聲道“大哥，你聽說過《四十二章經》麽？”我微微一驚，點頭道：“略有耳聞，那又怎麽了？”韋小寶卻不便答，又伸頭出外望瞭望，確定四周並無旁人，雙兒又守在門口，這才回過身來，低聲道：“不瞞大哥，那八本他奶奶的什麽四十二章經、五十三章經，都在兄弟這裏了。”我大吃一驚，差點便從椅中跳了起來。

韋小寶又道：“我師父，小皇帝，還有老婊子，人人都想得這八部經書，兄弟想來想去，總覺得有些兒不大安穩。若給人知道經書在我這裏，韋小寶的腦袋只怕即刻就要搬家。辣塊媽媽的，兄弟這吃飯傢夥，還想留下來吃他媽的幾十年飯。這傢夥上面還生了一對眼睛，要用來看戲看美女，生了一對耳朵，要用來聽說書、聽曲子。這一砍下來，可是什麽都一塌糊塗了。”

我拼命忍笑，一本正經道：“很是，很是。可是小寶你幹麽不把經書交給你師父？”韋小寶苦笑道：“我師父和天地會那幫兄弟，說起滿清韃子便恨得牙癢癢的。我若把經書交了給他們，小皇帝的龍脈要想保住，未免有些兒什麽方什麽夜。我跟小皇帝是好朋友，若是幫著師父害了他的性命，讓他做不成皇帝，那也太對他不住。淩大哥，兄弟當你是好朋友，這些話你可不能告訴我師父。”說著取出一個包袱，推到我面前。我應道：“這個自然。”卻不接過包袱，而是看著他笑道：“小寶，這經書裏的碎皮，你早取出來了罷？”

韋小寶頓時大驚，顫聲道：“你……你怎知道？”我冷笑道：“韋香主，你這條移禍江東之計可高明得緊啊。既吞了寶藏，倘若事發又可把事情推到我頭上，一石二鳥，佩服，佩服！”回想起之前他對我的親熱，不過是想騙得我甘心當他的替罪羊，這小子實在厲害，只可惜遇到的是我。

看到嚇得面無人色的韋小寶，我也不想就這麽跟他撕破臉，遂道：“不過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盡力幫你，那就決不會食言。只要你不故意嫁禍給我，我自然也不會告訴你師父。韋香主，韋爵爺，你我日後有的是互相仰仗之處，少耍些心機，于你於我都有好處。”韋小寶定了定神，看向我的眼神中已經多了些驚異和佩服，想是從我對他的稱呼中聽出了我的意思：“大哥說得是，兄弟這件事做得的確不夠光棍，今後都不敢了。只是……你真的有把握做那什麽兔子的三個家？”

聽他將“狡兔三窟”說成什麽兔子的三個家，我不禁有些想笑，對這小丑般的人物我總是提不起敵意來，但也不會落入他的陷阱中。當下淡淡道：“狡兔三窟現在言之尚早，畢竟我還只是華山派一介小卒。不過……”我頓了一頓，對著韋小寶意味深長地一笑：“將來的事，又有誰說得准？”韋小寶若有所悟，臉上不自禁地露出喜容。我知道他是不會再搞什麽鬼了，暗地裏也長出了一口氣，伸手取過了包袱。



五十二 大功初成氣昂揚作者：天外草 韋小寶雖然油滑無比，卻絕對算得上是仗義疏財之輩。給我的包袱裏除了八部沒有碎皮的四十二章經，居然還有三十萬兩銀票，以及一大把金葉子和不少元寶，我也樂得發筆大財。次日在韋小寶的掩護下出城找到陸高軒，給了他兩部經書打發他回神龍島，然後買了一匹快馬直奔晉陽。老實說我雖然答應過楊中慧取回鴦刀作聘禮，但那只是看她知道身世之後鬱鬱不樂，爲了討她歡心而隨口說的一句戲言，我至今還沒有在這個虛擬世界娶妻的打算。開玩笑，金庸著作裏的MM我可還沒見識完，怎麽也不會笨到這麽早就給自己加道鎖，是以一路上我已經想好了一大堆義正詞嚴的話準備用來拒婚。 一路打聽來到了新的蕭府，我覺察到府中的肅穆氣氛，不覺有些兒納悶。還沒等我想到其中原因，得到下人通報的楊中慧已如小鳥般奔了出來，一頭撲進了我懷裏，仰頭看著我的臉，喜極而泣：“雲哥，你……你終於來了。”我愛憐地擁著略顯消瘦的她，柔聲道：“慧妹，你瘦了。”楊中慧臉上一紅，不依地瞪了我一眼。我哈哈一笑，正想再打趣幾句，卻看到蕭半和正迎面走來，忙放開了楊中慧，上前行禮：“小侄見過蕭伯父。”楊中慧也叫了聲“爹”，走過去偎在他身旁。 “淩賢侄遠道而來，是爲了跟慧兒的約定？”蕭半和臉上雖挂著笑容，眉間眼底卻儘是愁意。“正是！”我不動聲色地應到，解下背上裹著鴦刀的包袱，雙手捧到他面前：“幸不辱命！” “鴦刀！”蕭半和跟楊中慧齊聲驚呼。楊中慧擡起頭看向我，玉面飛霞，眼裏卻儘是笑意。蕭半和在確認是真的寶刀無誤後，臉上反而露出苦笑：“淩賢侄一路辛苦，可是當真不巧得緊，你跟慧兒的婚事，這次恐怕是辦不成了。”楊中慧的眼眶登時一紅。我心中暗喜，臉上卻露出沮喪和憤慨的神色：“爲什麽？難道伯父反悔了？”“非也，賢侄切莫誤會。”蕭半和恐我誤會，連忙解釋：“丐幫馬副幫主近日不幸遇害，同爲武林一脈，怎能於此時辦喜事？ “馬副幫主遇害？”這下我的吃驚卻不是裝出來的了：“兇手是誰？”蕭半和的臉色有些沈重：“兇手沒抓到……馬副幫主是死在他自己的成名絕技‘鎖喉擒拿手’之下！”“難道是自殺……”我剛說了幾個字，驀地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姑蘇慕容家下的毒手？”蕭半和緩緩道：“雖未查實，多半錯不了。天下間除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慕容世家，哪還有人能用鎖喉擒拿手殺了馬副幫主？”我默默不語。 蕭半和帶我去馬家祭奠馬大元，楊中慧也跟了來。這位丐幫副幫主生前人緣極好，因此前來吊唁的人也是絡繹不絕，等了好一會兒，我們才踏入靈堂。我想起半年前在蕭府並肩抗敵，如今卻已陰陽相隔，心下不禁感傷。當即跪倒在地，拜了三拜。旁邊一個全身縞素的少婦盈盈拜倒還禮，正是馬大元的夫人康敏。 腦海裏浮現出“康敏”這兩個字，我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竟然覺得有些害怕。但仔細去想，卻記不起是在哪聽過。來到這個虛擬世界一年多，我已經完全把這兒當成了現實，但是我腦中關於金庸小說的記憶卻越來越模糊，也不知是真的忘了還是遊戲製作者刻意爲之。想到這裏，不由得歎了口氣，決定不再去考慮這個問題。 “華山派袁承志袁少俠到！”我不禁啊了一聲，只見一人走進靈堂，在馬大元靈前鞠了三個躬。他臉色黝黑，身背一柄形狀古怪的金色長劍，不是我三師兄袁承志卻是誰？袁承志行完了禮，跟馬夫人說了幾句“節哀順便”之類的話，一回身，也看見了我，不禁又驚又喜。我向蕭半和和楊中慧告了個罪，尾隨著袁承志離開了馬家。 “師兄你怎麽會來這兒？”我首先發問。袁承志歎道：“我本是受聰辯老人蘇星河之邀赴河南擂鼓山參加珍瓏棋會。路過晉陽，想起曾和馬副幫主有過一面之緣，便想順路前來拜訪，誰知，唉！”說著歎息不已。 “珍瓏棋會？”我頓時興奮起來：“師兄，我也要去！”“你……”袁承志懷疑地望了我一眼：“小雲你什麽時候開始對下棋感興趣了？”“咳咳咳……”我給袁承志這句話嗆到了，這才意識到袁承志對我的圍棋造詣知之甚深，以我“棋癡（圍棋白癡）”的身份表現出剛才的態度未免有些興奮過度。不過我立刻找出了一個理由：“大家都懷疑馬副幫主是被姑蘇慕容所害，我卻覺得未必。人道慕容公子人中龍鳳，這次的珍瓏棋會想必他也不會錯過。我是想借這個機會查查這件事。” “恩，你說得也有理。好吧，我就帶你去。”袁承志沈思半晌，終於答應了我。我立刻回到蕭府去向楊中慧和蕭半和辭行。楊中慧雖然戀戀不捨，倒也沒死纏爛打地讓我爲難。 “賢侄遵守信約帶來鴦刀作爲信物，老夫也不能讓你空手而歸。這塊石頭是多年前一位高人所贈，如今便當作慧兒的信物吧。”蕭半和取出一塊雨花石，遞到我手裏。我道了謝，接過石頭，漫不經心地用隱形眼鏡掃了一眼，結果卻嚇得我險些跳了起來。 “神石……神石•鴛鴦刀？！”我努力抑制著內心的狂喜走出了蕭府。進入這個世界一年多了，終於拿到了第一塊神石。這也讓我對將來的路，有了更強大的信心。 ………………>得到神石•鴛鴦刀


五十三 珍瓏棋會聚豪英

作者：天外草
“對了師兄，我離開華山這麽久了，師父可還安好？掌門師兄他們回山了嗎？”我想起已經很久沒回華山，便問起了現在的情況。袁承志點頭道：“師父他老人家身子安好，岳師兄他們卻還沒回山。”“哦？”我不禁有些詫異：“那師兄你可知道沖兄……令狐師侄的傷勢如何了？”袁承志聽我問起令狐沖，神色忽然變得頗爲猶豫，看來是想說些什麽卻又拿不定主意。

“師兄有什麽話不妨直說，你我兄弟情同手足，難道你還信不過小弟的爲人麽？”看到袁承志遲疑的樣子，我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袁承志看了看我，忽然歎了口氣：“小雲，我知道你跟令狐師侄極是投緣。可是……可是岳師兄已經將他逐出華山派了！”

“什麽！”我驚得險些跳了起來，在馬上一把抓住袁承志：“師兄，到底是怎麽回事？”袁承志又是一聲長歎，慢慢把原因告訴了我。

原來嶽靈珊偷了嶽不群的《紫霞秘笈》回華山叫陸大有念給令狐沖聽以使他能自行療傷，陸大有卻意外身亡，《紫霞秘笈》也離奇失蹤。嶽不群自那時起便對令狐沖起了疑心。後來一路上令狐沖多次施展一門奇妙劍法打退強敵，更被懷疑是偷了林家的《辟邪劍譜》。再加上沿途許多旁門左道之士，包括我曾見過的五毒教藍鳳凰，不知受了誰人之托，紛紛帶了靈丹妙藥來替令狐沖醫治內傷，最後還在五霸崗上開了個什麽群雄大會，給令狐沖又添了一條“結交邪魔外道”的罪名。令狐沖就此被嶽不群逐出師門。

“罷了罷了，既然嶽不……掌門師兄已經傳書武林，也沒什麽轉圜餘地，只可惜了……唉！”我心中煩躁，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向前疾馳。袁承志苦笑一聲，隨後趕上。如此走得八日，到第九日上，一早便上了山道。再往前行，地勢崎嶇，馬匹已經無法行走，我們便下了馬步行。一路上竹蔭森森，景色清幽，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進了一個山谷。谷中都是松樹，山風過去，松聲若濤。在林間行了裏許，來到三間木屋之前。

只見屋前的一株大樹之下，有二人相對而坐。左首一人是個乾癟瘦小的老頭，袁承志低聲告訴我那便是聰辯老人蘇星河。待看到右首那人，我不禁吃了一驚，卻是不久之前會過的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兩人之間有塊大石，上有棋盤，原來正在對弈。心硯站在陳家洛身後，看到了我，微笑點頭示意，隨即又低頭去看棋局。我掃了一眼四周，只見還稀稀落落地站著幾個人，其中一人也正轉頭望向我，面上露出驚喜之色，竟然是別來已久的結義兄長段譽。

“師兄，我朋友在那邊，我先過去看看。”袁承志應了一聲，自行走近棋局。我走到段譽身邊，一把抱住了他肩頭，笑道：“二哥，這可想死小弟了。”“二哥？”段譽興奮的表情中帶了點疑惑。我笑著將遇到喬峰的事告訴了他，段譽這才明白，更是高興。當下向我介紹了身後四人，原來是大理皇宮中的朱古傅褚四大侍衛。朱丹臣又向我拜謝了上次的解圍之德。我們這邊說得興高采烈，旁人卻不樂意了。只聽旁邊一聲冷哼：“段世子，觀棋不語真君子。”我們都識時務地停了下來。段譽歉然道：“當真對不住，原諒則個。”拉著我的手走開了些。

“二哥，這人是誰？”我觀察了剛才發出冷哼的黑衣老者的戰鬥力，竟有424點。仔細看去，只覺這他眉清目秀，只是臉色泛白，似乎是一具僵屍模樣，令人一見之下，心中便感到一陣涼意。段譽搔著頭道：“這個我不大清楚，朱四哥，還是你說罷。”朱丹臣走了過來，低聲道：“雲少爺，這人是七大莊中梅莊的二莊主，外號叫黑白子。我們和小王爺到的時候，他已經輸在聰辯先生手下了。”我啊了一聲，看向正與蘇星河對弈的陳家洛，又望著段譽道：“那麽二哥你也……”段譽倒是灑脫得緊，笑道：“沒錯，你二哥我也輸了。”

我正爲段譽惋惜，山下又走來一群人，說“走”其實並不恰當，因爲有十幾人是被擔架擡著的。只聽得四北方絲竹之聲響起，夾著鐘鼓之聲，來到丈餘開外便即停住，二十餘人一字排開，有的拿著鑼鼓樂器，有的手執長幡錦旗，紅紅綠綠的甚爲悅目，遠遠去幡旗上繡著“星宿老仙”、“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威震天下”等等字樣。絲竹鑼鼓聲中，一個老翁緩步而出，手中搖著一柄鵝毛扇，陽光照在臉上，但他臉色紅潤，三綹銀髯，童顔鶴髮，當真便如圖畫中的神仙人物一般。我知是星宿老怪丁春秋到了，心下暗自警惕。再向棋局那邊看去，只見蘇星河拈黑子下了一著，忽然雙眉一軒，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緊迫的變化。陳家洛手中拈著一枚白子，沈吟未下。

袁承志顯然也已經看到星宿派衆人，惟恐我沈不住氣，當下退了回來站在我旁邊。他向星宿派那邊望了兩眼，忽然咦的一聲，臉上神色頓時變得十分凝重。我低聲道：“師兄，怎麽啦？”袁承志也低聲道：“那擔架上的十多個人我雖不能全部認識，卻識得一位是少林寺的玄難大師，而站在旁邊那位是武林三大神醫之一的薛慕華。”我吃了一驚：“閻王敵？他也中了星宿派的毒麽？”袁承志搖頭道：“看薛神醫的樣子倒不似中了毒。瞧他一臉惶急擔憂，想必擔架之中有他親朋好友。但玄難大師就多半遭了星宿老怪的毒手。”我點頭道：“原來如此……”

忽然，原本躺在擔架中的七個人，紛紛掙扎起身，再加上薛慕華，八人走到離那青石棋盤尺許之處，一齊跪下。我吃了一驚，但隨即醒悟，這必是蘇星河的弟子，函谷八友。我暗自觀察，駭然發現這八人居然武功不弱，猶以前三人爲最。“琴癡”康廣陵有421點戰鬥力，老二“棋魔”範百齡和老三書呆子苟讀分別有413和400點，最弱的老八李傀儡也有264點。只是這些數值除了薛慕華的以外現在都以紅色顯示，實際可用點數是0。蘇星河有547點戰鬥力，而丁春秋則達到588點，可說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此時萬籟無聲，陳家洛忽然籲了口長氣，搖頭道：“老先生所擺的珍瓏深奧巧妙之極，在下破解不來。”眼見蘇星河是贏了，可是他臉上反現慘然之色，說道：“閣下棋思精密，這十幾路棋已臻極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連說了四聲“可惜”，惋惜之情，確是十分深摯。陳家洛將自己所下的十余枚白子從棋盤上撿起，放入木盒。蘇星河也撿起了十餘枚黑子。棋局上仍然留著原來的陣勢。

五十四 名過於實南慕容

作者：天外草
蘇星河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八人，歎了口氣，道：“你們都起來罷！”八人應聲站起。康廣陵道：“師……師……你老人家清健勝昔，咱們八人歡喜無限。”函谷八友被聰辯先生蘇星河逐出了師門，不敢再以師徒相稱。範百齡道：“少林派玄難大師瞧你老人家來啦。”蘇星河站起身來，向著衆人深深一揖，說道：“玄難大師駕到，老朽蘇星河有失迎迓，罪甚，罪甚！”隨手提起身旁的一塊大石，放在玄難身畔，說道：“大師請坐。”我們見這塊大石無慮二百來斤，蘇星河這樣乾枯矮小的一個老頭兒，竟能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將這塊巨石提了起來，盡皆駭然。玄難合十說道：“多謝！”坐在石上。

蘇星河道：“這個珍瓏棋局，乃先師所制。先師當年窮三年心血，這才布成，深盼當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說著向陳家洛、段譽、黑白子等人掃了一眼，又道：“我這個師弟，”說著向丁春秋一指，說道：“當年背叛師門，害得先師飲恨謝世，將我打得無法還手。在下本當一死殉師，但想起師父有個心願未了，倘若不覓人破解，死後也難見師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苟活至今。這些年來，在下遵守師弟之約，不言不語，不但自己做了聾啞老人，連門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強著他們做了聾子啞子。唉，三十年來，一無所成，這個棋局，仍是無人能夠破解……”

話猶未了，忽聽得拍的一聲，半空中飛下白白的一粒東西，打在棋盤之上，卻是一小粒松樹的樹肉，剛是新從樹中挖出來的，正好落在破解這“珍瓏”的關鍵所在。一擡頭，只見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樹之後，露出淡黃色長袍一角，顯是隱得有人。

蘇星河又驚又喜，說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勝之喜。”正要以黑子相應，耳邊突然間一聲輕響過去，一粒黑色小物從背後飛來，落在他正要落子之處。我們都是“咦”的一聲，轉過頭去，竟一個人影也無。右首的松樹均不高大，樹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見，實不知這人躲在何處。我見這粒黑物是一小塊松樹皮，所落方位極准，心下暗自駭異。

那黑物剛下，左首松樹後又射出一粒白色樹肉，落在棋盤上。跟著又是嗤的一聲響，一粒黑物盤旋上天，跟著直線落下，不偏不倚的跌在相應位置。這份暗器功夫，實足驚人。我們心下欽佩，齊聲喝采。采聲未歇，只聽得松樹枝葉間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慕容公子，你來破解珍瓏，小僧代應兩著，勿怪冒昧。”枝葉微動，清風颯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瑩然，寶相莊嚴，臉上微微含笑。

段譽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在我耳旁低聲道：“這和尚叫鳩摩智，是吐蕃國的國師，功夫高得緊，卻是卑鄙無恥之至。”我點了點頭，已測出鳩摩智的指數達到623，比之丁春秋還要高上不少，實是一個勁敵。而樹後那人不用說也知是“南慕容”慕容複，有579點功力，著實是年輕一輩中難得的高手，只不過就憑這點指數也能與我大哥“北喬峰”齊名，未免有點兒名不副實。

只見鳩摩智雙手合十，向蘇星河和丁春秋各行一禮，說道：“小僧途中得見聰辯先生棋會邀帖，不自量力，前來會見天下高人。”又道：“慕容公子，這也就現身罷！”但聽得笑聲清朗，一株松樹後轉了兩個人出來。我見段譽的樣子，已知那女子必是他的意中人王語嫣。她滿臉傾慕愛戀之情，癡癡的瞧著她身旁一個青年公子。我和段譽順著她目光看去，但見那人二十七八歲年紀，身穿淡黃輕衫，腰懸長劍，飄然而來，面目俊美，瀟灑閒雅，正是“南慕容”的慕容複。“姑蘇慕容”名震天下，衆人都想不到竟是這麽一個俊雅清貴的公子哥兒，當下互道仰慕，連丁春秋也說了幾句客氣話。

慕容複跟我也客套了幾句，這才和段譽相見，道：“段兄，你好。”段譽神色慘然，搖頭道：“你才好了，我……我一點兒也不好。”王語嫣“啊”的一聲，道：“段公子，你也在這裏。”段譽道：“是，我……我……”慕容複向他瞪了幾眼，不再理睬，走到棋局之旁，拈起白子，下在棋局之中。鳩摩智微微一笑，應了一枚黑子。兩人下了二十餘子，鳩摩智突然哈哈大笑，說道：“慕容公子，咱們一拍兩散！”慕容複怒道：“你這麽瞎搗亂！那麽你來解解看。”鳩摩智笑道：“這個棋局，原本世人無人能解，乃是用來作弄人的。小僧有自知之明，不想多耗心血於無益之事。慕容公子，你連我在邊角上的糾纏也擺脫不了，還想逐鹿中原麽？”

慕容複聽了這話，一時竟怔住了不發一言，神色閃爍不定。忽然大叫一聲，拔劍便往頸中刎去。這一著誰都料想不到，袁承志右手一揚，一道金光電射而出，錚的一聲，慕容複手中長劍一晃，掉在地下。他長劍脫手，一驚之下，才從幻境中醒了過來。王語嫣搶上前去，拉著他手，連連搖晃，叫道：“表哥！解不開棋局，又打什麽緊？你何苦自尋短見？”說著淚珠從面頰上滾了下來。慕容複茫然道：“我怎麽了？”王語嫣道：“幸虧這位袁……袁公子打落了你手中長劍，否則……否則……”

慕容複定了定神，轉頭向著袁承志，拱手道：“多謝袁兄相救。”說著向丁春秋橫了一眼。在場衆人除了段譽之外都是心中雪亮。慕容複武功深湛，區區一盤棋決不致迷亂他心神，那定是丁春秋在旁施展邪術所致了。袁承志撿起落在地上的金蛇錐，聽到慕容複的致謝之言只是一笑：“大家武林一脈，出手相助本是分內之事，慕容公子不必客氣。”走到棋盤旁邊，向蘇星河躬身一揖：“晚輩華山袁承志，請聰辯先生指教。”我擔心他也如慕容複一般中了暗算，當即走到他身邊，看著棋局。


五十五 誤解棋局舉座驚

作者：天外草
袁承志拈起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蘇星河對這局棋的千變萬化，每一著都早已了然於胸，當即應了一著黑棋。袁承志想了一想，下了一子。蘇星河道：“閣下這一著極是高明，且看能否破關，打開一條出路。”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袁承志下一子，想一會，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時，日已偏西。我雖然不精此道，卻也看出他只是苦苦支撐。但見袁承志臉上迷惘之色漸濃，竟與适才慕容複拔劍自刎前的情形有八分相似，我心中不禁大叫不妙。眼見他雙目呆呆的凝視棋局，危機生於頃刻，突然間靈機一動：“我解不開棋局，但搗亂一番，卻是容易，只須師兄心神一分，便有救了。既無棋局，何來勝敗？”便道：“我來解這棋局。”伸手從棋盒中取過一枚白子，閉了眼睛隨手放在棋局之上。雙眼還沒睜開，只聽得蘇星河怒聲斥道：“胡鬧，胡鬧，你自填一氣，自己殺死一塊白棋，哪有這等下棋的法子？”我睜眼一看，不禁滿臉通紅。

原來自己閉著眼睛瞎放一子，竟放在一塊已被黑棋圍得密不通風的白棋之中。這大塊白棋本來尚有一氣，雖然黑棋隨時可將之吃淨，但只要對方一時無暇去吃，總還有一線生機，苦苦掙扎，全憑於此。現下自己將自己的白棋吃了，棋道之中，從無這等自殺的行徑。這白棋一死，白方眼看是全軍覆沒了。鳩摩智、慕容複等人見了，都不禁哈哈大笑。陳家洛和玄難搖頭莞爾。段譽笑得兩聲，猛然發覺不對。忙掩住了口。連黑白子也道：“小子，你不是故意搗亂罷？”蘇星河道：“先師遺命，此局不論何人，均可入局。公子這一著雖然異想天開，總也是入局的一著。”將我自己擠死了的一塊白棋從棋盤上取了下來，跟著下了一枚黑子。

袁承志大叫一聲，從幻境中醒覺，狠狠望了丁春秋一眼。看了棋局，已知是我相救，拍著我的肩低聲道：“小雲，多謝你了。”我乾笑一聲，心想你得脫大難，我可慘了。這死老頭要纏著我下棋，我除了在華山上聽你袁承志講過一點圍棋的基本原理，又會下哪門子的棋了？

蘇星河向我道：“公子，你殺了自己一塊棋子，黑棋再逼緊一步，你如何應法？”我賠笑道：“晚輩棋藝低劣，胡亂下子，志在救人。這盤棋是不會下的，請老前輩原諒。”蘇星河臉色一沈，厲聲道：“先師布下此局，恭請天下高手破解。倘若破解不得，那是無妨，若有後殃，也是咎由自取。但如有人前來搗亂棋局，瀆褻了先師畢生的心血，縱然人多勢衆，嘿嘿，老夫雖然又聾又啞，卻也要誓死周旋到底。”他此刻早已張耳聽聲，開口說話，竟然仍自稱“又聾又啞”，只是他說話時須髯戟張，神情極是兇猛，誰也不敢笑話於他。

我見了他狠霸霸的樣子，心中也自憤憤不平，暗想：“下便下了，卻犯不著受你大呼小叫的鳥氣。最多不過再自己填死一塊白棋，那又怎樣了？你這老頭氣死最好。”賭氣拿起一枚白子，看也不看，便欲往棋盤上放去。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鑽入耳中：“下‘平’位三九路！”卻是袁承志的傳音入密。我便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根本不去想此著是對是錯，依言便下在“平”位三九路上。待蘇星河應了黑棋後，那聲音又鑽入耳中：“‘平’位二八路。”我再將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說起來還得多謝袁承志當初在華山對我的圍棋啓蒙，要不然我連哪里是平位、哪里是去位都不清楚，出醜還在其次，小命只怕保不住了。

此子一落，只聽得鳩摩智、慕容複、段譽等人都“咦”的一聲叫了出來。我擡頭起來，只見許多人臉上都有欽佩訝異之色，顯然這一著大是精妙，又見蘇星河臉上神色又是歡喜讚歎，又是焦躁憂慮，兩條長長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動。我心下起疑：“他爲什麽忽然高興？難道我這一著下錯了麽？”但隨即轉念：“管他下對下錯，只要我和他應對到十著以上，顯得我下棋也有若干分寸，不是胡亂攪局，侮辱他那死老鬼先師，他就不會再找我麻煩了。”

數著一下之後，局面竟起了大大變化，我和袁承志才知這個“珍瓏”的秘奧，正是要白棋先擠死了自己一大塊，以後的妙著方能源源而生，實乃圍棋中千古未有之奇變。任何人所想的，總是如何脫困求生，從來沒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若不是我閉上眼睛、隨手瞎擺而下出這著大笨棋來，只怕再過一千年，這個“珍瓏”也沒人能解得開。

我聽從袁承志的指點落子，眼見黑棋不論如何應法，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塊，但如黑棋放開一條生路，那麽白棋就此沖出重圍，那時別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蘇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應了一著黑棋。傳音又道：“‘上’位七八路！”我依言下子，對弈道雖所知甚少，但也知此著一下，便解破了這個珍瓏棋局，拍手笑道：“好像是成了罷？”蘇星河滿臉笑容，拱手道：“公子天賦英才，可喜可賀。”站起身來，說道：“先師布下此局，數十年來無人能解，公子解開這個珍瓏，在下感激不盡。”我笑道：“在下這是誤打誤撞，全憑長輩見愛，老先生過獎，實在愧不敢當。”朝袁承志望了一眼，心道：“你是我師兄，又替我解圍，叫你一聲長輩，倒也不算吃虧。”袁承志和段譽見蘇星河臉色轉善，也都爲我歡喜。

蘇星河走到那三間木屋之前，伸手肅客，道：“公子，請進！”我見這三間木屋建構得好生奇怪，竟沒門戶，不知如何進去，更不知進去作甚，心念一轉，揚聲道：“如此得罪了！”雙掌一併，一記混元掌推出，已將板壁震開一個大洞，俯身鑽了進去。

………………〉混元掌升級LEVEL7


五十六 七十餘載神功勁

作者：天外草
我見屋內空蕩蕩的並無一物，不由一怔。心想又被蘇星河那死老頭擺了一道，出去定要找他算帳。轉身正要走出，卻聽隔著板壁一個蒼老低沈的聲音傳了過來：“途徑是你自己打出來的，誰也不能教你。我這棋局布下後，數十年來無人能解，今日終於給你拆開，你還不過來！”

我聽到“我這棋局”四字，不由得毛髮悚然。聽得蘇星河口口聲聲說這棋局是他“先師”所制，這聲音是人是鬼？只聽那聲音又道：“時機稍縱即逝，我等了三十年，沒多少時候能再等你了，乖孩兒，快快進來罷！”我聽那聲音甚是和藹慈祥，顯然全無惡意，心下稍安，發掌在那板壁上一劈，喀喇喇一響，那板壁已日久腐朽，當即破了一洞。一眼望將進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裏面又是一間空空蕩蕩的房間，卻有一個人坐在半空。我膽子已不算小，當此情景仍是嚇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拔足便待飛奔而出，只差沒叫出“有鬼”來。

只聽那“鬼”喝道：“回來！”我身子一僵，只想快些逃了出去，只是終究沒那個膽子。極緩極緩地轉過身來，卻閉住了眼睛說什麽也不敢睜開。那聲音歎道：“孩子，你瞧我在哪里？”我定了定神，微微張開眼睛，凝神望去，這才瞧清，原來這人身上有一條黑色繩子縛著，那繩子另一端連在橫梁之上，將他身子懸空吊起。只因他身後板壁顔色漆黑，繩子也是黑色，二黑相疊，繩子便看不出來，一眼瞧去，宛然是淩空而坐。

“他媽的，老小子裝神弄鬼，險些嚇死了你家公子我。”我籲了口長氣，暗罵一聲，微微擡頭，向那人瞧去。只見他長須三尺，沒一根斑白，臉如冠玉，更無半絲皺紋，年紀顯然已經不小，卻仍神采飛揚，風度閒雅，不由心生敬意，倒有些後悔剛剛叫了他一聲老小子。當下踏前一步，朗聲道：“晚輩淩雲，叩見前輩。”拜將下去。那人向我端詳半晌，頻頻點頭，看來甚是滿意，微笑道：“不錯，不錯，你相貌英俊，又能破我棋局，聰明才智必定也是非同凡響。”我突然沒來由地一陣慚愧，囁嚅道：“那個……那個……”那人奇道：“怎麽？”我下定決心，擡頭道：“實不相瞞，晚輩對圍棋一竅不通，能破前輩棋局，實有高人指點。”接著毫不隱瞞地將袁承志暗中相助一事告訴了那人。

那老人聽完，不怒反喜：“雖是如此，也是你福緣深厚。你能不圖虛名向我坦白，更是難能可貴，定能辦我大事。好孩子，你跪下磕頭吧。”我剛剛站起，先是一怔，再一想權當尊老敬賢，當下恭恭敬敬的又跪了下來，咚咚咚咚的磕了四個頭，待要站起，那人笑道：“再磕五個，這是本門規矩。”我應道：“是！”又磕了五個頭。那老人道：“好孩子，好孩子！你過來！”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

那老人抓住我手腕，向我上上下下的細細打量。突然只覺脈門上一熱，一股內力襲來。此時我的北冥神功修爲已著實不低，自然而然地反生吸力，欲將這股內力導入氣海之中。那老人咦的一聲，放開了我手腕，詫異道：“你會北冥神功？”我點點頭，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無量山洞和那玉像的事，他已經喜道：“那更好了，用不著化去你內力，來罷！”突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個筋斗，頭下腳上的倒落下來，腦袋頂在我的頭頂，兩人天靈蓋和天靈蓋相接。我驚道：“你……你幹什麽？”用力搖頭，想要將那人搖落。但這人的頭頂便如用釘子釘住了腦門一般，不論如何搖晃，始終搖他不脫。突覺頂門上“百會穴”中有細細一縷熱氣沖入腦來，嘴裏再也叫不出聲，心道：“不好，我命休矣！”只覺腦海中愈來愈熱，霎時間頭昏腦脹，腦殼如要炸將開來一般，這熱氣一路向下流去，我咬緊了牙關，以混元勁的內力緊守丹田，再運起北冥神功，努力將這股熱氣導入奇筋八脈。這一心二用的心法又一次幫了我大忙。但我內力跟他實在差得太遠，只支撐了一頓飯時分，終於暈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悠悠醒轉，睜開眼來，只見那老者滿身滿臉大汗淋漓，不住滴向我的身上，而我面頰、頭頸、發根各處，仍是有汗水源源滲出。我發覺自己橫臥於地，那老者坐在身旁，兩人相連的頭頂早已分開。我一骨碌坐起，道：“你……”只說了一個“你”字，不由得猛吃一驚，見那老者已然變了一人，本來潔白俊美的臉之上，竟佈滿了一條條縱橫交叉的深深皺紋，滿頭濃密頭髮已盡數脫落，而一叢光亮烏黑的長髯，也都變成了白須，龍鍾不堪，沒有一百二十歲，總也有一百歲。

那老人眯著雙眼，有氣沒力的一笑，說道：“大功告成了！乖孩兒，你福澤深厚，遠過我的期望，你向這板壁空拍一掌試試！”我不明所以，依言輕輕虛擊一掌，只聽得喀喇喇一聲響，好好一堵板壁登時垮了半邊，比我出降龍十八掌全力劈上一下，塌得還要厲害。我驚得呆了，道：“我怎麽……怎麽忽然有了這樣大的力道？”那老者微笑道：“你還沒學過本門掌法，這時所能使出來的內力，一成也還不到。你師父七十餘年的勤修苦練，豈同尋常？”我一躍而起，內心知道大事不妙，叫道：“你……你……什麽我師父？我是華山派門人，怎能……怎能……咳，你說什麽七十餘年勤修苦練？”那老人微笑道：“難道你此刻還不明白？”

其實我早已明白是怎麽回事，只是來得太過突兀，有些難以置信，只道：“你……你……”那老人微笑道：“你還不肯稱我師父？”我心中一片混沌，暗提真氣，赫然發覺經脈中的氣流比之原來不知強了多少，以前用北冥神功吸來的諸般駁雜真氣已融合成一股精純渾厚的內力，混元勁的修爲更是一舉衝破數重關卡，到達第十層的境界。

………………〉混元勁升級LEVEL10•修練完成北冥神功升級LEVEL9學會神技•劈空掌

那老人見我一臉怔忪之色，微笑道：“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辯，以遊於無窮，是爲逍遙。你向上一跳試試！”我好奇心起，運起攀雲乘龍的輕功，雙膝略彎，腳上用力，向上輕輕一跳。突然砰的一聲，頭頂一陣劇痛，眼前一亮，半個身子已穿破了屋頂，還在不住上升，忙伸手抓住屋頂，落下地來，接連跳了幾下，方始站住，如此輕功，實是匪夷所思。

………………>攀雲乘龍升級LEVEL10•修練完成

那老人道：“你安安靜靜的坐著，聽我述說原因。時刻已經不多，只能擇要而言。你既不肯稱我爲師，不願改宗，我也不來勉強於你。孩子，我求你幫個大忙，替我做一件事，你能答應麽？”我聽他語氣淒苦，心中大是不忍，暗想他將一身功力都傳了給我，難道還不該叫他一聲師父？什麽門戶之別，什麽禮俗教條，統統滾他媽的罷。當即翻身拜倒：“師父但有所命，徒兒無有不遵。”那老人歡喜道：“好孩子，乖孩子！”咳了幾聲，道：“我要你去殺一個人，一個大大的惡人，那便是你的二師兄丁春秋，今日武林中稱爲星宿老怪便是。”聽到臭名昭著的丁老怪竟成了我的師兄，我心中不由湧起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

那老人歎了口氣，說道：“當年這逆徒突然發難，將我打入深谷之中，老夫險些喪命彼手。幸得我大徒兒蘇星河裝聾作啞，瞞過了逆徒耳目，老夫才得苟延殘喘，多活了三十年。眼看我天年將盡，再也等不了，這才將當年所擺下的這個珍瓏公佈於世……我大限即到，已無時候傳授武功，因此所收的這個關門弟子，必須是個聰明俊秀的少年。”我聽他一字一句說來，便似是在交代後事一般，心中一酸，不由得落下淚來。

那老人微微歎道：“好孩子。”伸手撫著我的頭頂，出神半晌，才道：“丁春秋只道我早已命喪於他手下，是以行事肆無忌憚。這裏有一幅圖，上面繪的是我昔年大享清福之處，那是在大理國無量山中，你尋到我所藏武學典籍的所在，依法修習，武功便能與這丁春秋並駕齊驅。如遇滯窒，須求無量山石洞中那個女子指點。你人品才貌俱屬上乘，必能得她青睞……咳，咳……”說到這裏，連連咳嗽，已是上氣不接下氣，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卷軸，塞在我手中。

我知道他說的必是那個無量玉洞，不忍對他明言那裏早已人去洞空，喏喏連聲地應了，扶著他溫言道：“師父，您累了，歇歇再說罷。”老人只是搖頭，用力從左手指上脫下一枚寶石指環，要給我套在手指上，只是他力氣耗竭，連我的手腕也抓不住。我又叫了聲：“師父！”將戒指套上了自己手指。那老人道：“好……好！你是我的第三個弟子，見到蘇星河，你……你就叫他大師哥。”我強忍淚水，點了點頭。那老人輕輕歎道：“癡兒，爲師晚年能收到你這樣一個佳弟子，實是足慰平生，卻…卻又傷什麽心了？不過，你很好，很好……”越說聲音越輕，說到第二個“很好”兩字時，已是聲若遊絲，幾不可聞，突然間幾聲大笑，身子一顫，就此不動了。

………………〉得到七寶指環

我大驚失色，沖過去探他鼻息，已然氣絕。突然間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哭了一陣子，跪倒在地，向那老人的遺體拜了幾拜，默默禱祝：“師父，您老放心。弟子有生之年，必誅丁春秋，以慰您老在天之靈！”禱祝已畢，轉身從板壁破洞中鑽了出去，只輕輕一躍，便竄過兩道板壁，到了屋外。


五十七 有口難辯不白冤

作者：天外草
一出木屋，不禁一怔，只見曠地上燒著一個大火柱，蘇星河和丁春秋二人正在催運掌力，推動火柱向對方燒去。眼見火柱斜偏向右，顯然丁春秋已大占上風。慕容複和鳩摩智等人均只站在一旁觀戰，並不出手。我沒見袁承志和陳家洛，正感奇怪，一瞥眼卻見到袁承志盤膝坐在地上，雙目緊閉。陳家洛雙掌貼住他背心，似是在替他驅毒還是療傷，兩人額上汗水都是涔涔而下。心硯守在一旁，滿臉擔憂之色。

我心下大驚，正想過去查看。突然間火柱向前急吐，看看便要卷到蘇星河身上。我想起屋中老人的囑託，熱血沸騰，不及去查看袁承志的傷勢，縱身上前，奮力一掌揮出。只聽得呼的一聲響，火柱倒卷過去，直燒到了丁春秋身上，餘勢未盡，連星宿群弟子也都捲入火柱之中。霎時間鑼鼓聲嗆咚叮噹，嘈成一團，鐃鈸喇叭，隨地亂滾，“星宿派威震中原，我恩師當世無敵”的頌聲之中，夾雜著“哎唷，我的媽啊！”“乖乖不得了，星宿派逃命要緊！”“星宿派能屈能伸，下次再來揚威中原罷”的呼叫聲。

………………>混元掌升級LV8

丁春秋鬚眉俱焦，衣服也燒得破破爛爛，狼狽之極，他心中害怕是師父陰魂顯靈，說什麽也不敢在這裏逞兇，叫道：“走罷！”一晃身間，身子已在七八丈外。星宿派弟子沒命的跟著逃走，鑼鼓喇叭，丟了一地。

蘇星河一瞥間見到我手指上戴著那枚寶石戒指，方明其中究竟，心中又悲又喜，更記挂師父安危，向玄難、慕容複等敷衍了幾句，便拉著我的手，道：“公子，請你跟我進來。”我急道：“前輩，我師兄他……”說著眼望袁承志，大是憂急。蘇星河道：“袁少俠一時三刻不會有什麽大礙，公子請放心。”回身喚來薛慕華，讓他先替袁承志診治。我見有號稱閻王敵的薛神醫相助，稍稍安心。知道自己對醫術只是粗通皮毛，留在這裏也未必幫得上什麽忙，當下隨著蘇星河走進竹屋。

蘇星河見那老人已然逝世，雖已料到八九成，但仍是忍不住悲從中來，跪下磕了幾個頭，伏地痛泣。我給他這麽一泣，眼淚也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內心深處隱隱覺得跟那老人相處雖只短短一個時辰，但他待己之親厚實不遜於授業恩師穆人清。接下來的事卻讓我尷尬非常，蘇星河竟向我叩拜，口稱掌門人。他年紀起碼大了我三倍有餘，見他跪在面前，心裏實在彆扭得緊，好說歹說，最後不得已以不當掌門相脅，這才讓他站了起來。

心不在焉地聽蘇星河講一些屋中老人早就告訴過我的話，一直記挂的卻是袁承志的傷勢。好不容易等蘇星河講完，我忙道：“前輩……”撲通一聲，蘇星河又跪了下來。我不禁一怔，待醒悟過來之後也只有苦笑，改口道：“大師哥，我袁師兄的傷勢不知怎樣了。還有幾位……師侄和少林派的高僧好像也遭了星宿老怪的毒手，薛神……師侄一個人只怕忙不過來，還是勞您的駕去瞧瞧罷。”蘇星河微微一笑，傲然道：“不用看了。”當下滔滔不絕，將各人的傷勢和源由都說了出來。

我大爲驚佩，道：“師哥，我見你專心棋局，並沒向他們多瞧一眼，又沒去診治傷病之人，怎麽知道得如此明白？”蘇星河道：“武林中因打鬥比拚而受傷，那是一目了然，再容易看也沒有了。師弟，你身負師父七十餘年逍遙神功，以之治傷療病，可說無往而不利。要他們傷癒保命，只不過舉手之勞。”當下將如何推穴運氣、消解寒毒之法教了給我；又詳加指點，救治袁承志當用何種手法，救治康廣陵又須用何種手法，因人所受傷毒不同而分別施治。我牢牢記住，一一試驗無誤。

………………>學會技能•醫術

蘇星河見我學得極快，臉露微笑，贊道：“掌門人記性極好，一學便會。”我見他笑得頗爲詭秘，似乎有點不懷好意，不禁起疑，問道：“師哥爲什麽笑？”蘇星河登時肅然，恭恭敬敬的躬身道：“小兄不敢嘻笑，如有失敬，請掌門人恕罪。”我急於要治衆人之傷，無暇追問，道：“咱們到外邊瞧瞧去罷！”蘇星河道：“是！”跟在我身後，走到屋外。

只見一衆傷者都盤膝坐在地下，閉目養神。薛慕華滿頭大汗，來去奔波，見到哪個人危急，便搶過去救治。我心想這要等到何時，其他人不忙管，先救了袁承志是正經。袁承志經薛慕華診治，雖已不須陳家洛相助，臉色仍是一片灰白，看到我來，只是虛弱地一笑，竟說不出話來。我心下難過，依著蘇星河所教方法，在他左脅下小心摸准了部位，右手反掌擊出，打在他左脅之下。袁承志“哼”的一聲，身子顫抖起來。

蘇星河教我這門“氣刀割體”之法，部位錯了固然不行，倘若真氣內力不足，一擊之力不能直透經脈，那麽毒氣非但宣泄不出，反而更逼進了臟腑，病人立即斃命。我一掌擊出，心中驚疑不定，見袁承志的身子由搖晃而穩定，臉上閉目蹙眉的痛楚神色漸漸變爲舒暢輕鬆，其實只片刻間的事，在我卻如過了好幾個時辰一般。又過片刻，袁承志舒了口氣，微笑道：“好啦！”站起身來。我不禁大喜，當下再去治中了丁春秋其他毒手之人。袁承志見我一時半刻只怕忙不完，於是囑咐了我幾句，自和陳家洛、心硯一道先行離開。

函谷八友和少林衆僧有的是被化去功力，我便在其天靈蓋“百會穴”或心口“靈台穴”擊以一掌，固本培元；有的是爲內力所傷，我便以手指代替金針刺穴，化去星宿派的內力。總算我記心甚好，于蘇星河所授的諸般不同醫療法門，居然記得清清楚楚，依人而施，只一頓飯時分，便將各人身上所感的痛楚盡數解除。受治之人固然心下感激，旁觀者也對我學自聾啞老人的神術佩服已極，但想他是薛神醫的師父，倒也不以爲奇。

最後我走到玄難身邊，我躬身一禮，道：“玄難大師，恕晚輩斗膽，要在大師頭頂‘百會穴’上拍擊一掌。”玄難微笑道：“淩少俠少年英雄，又得聰辯先生青眼，居然學會了如此巧妙的療傷本事，福緣著實不小。少俠儘管在老衲‘百會穴’上拍擊便是。”我見他笑得頗爲奇特，心下惴惴，但仍提起右掌，對準他的“百會穴”輕輕拍了下去。

不料手掌剛碰到他腦門，玄難臉上忽現古怪笑容，跟著“啊”的一聲長呼，突然身子癱軟，扭動了幾下，俯伏在地，一動也不動了。我嚇了一跳，搶上前將他扶起，伸手探他鼻息，試他心跳，卻全無動靜。這一下我直如身入冰窖，全身僵硬，手足冰冷，心中只想：“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一名黃衣僧人自後搶出，一把推開了我，抱住玄難屍身，一邊放聲大哭，一邊對我戟指大罵，直指我害死玄難。我退後一步，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只是想替大師治傷……”內心深處隱隱覺得此事大有蹊蹺，然事實俱在，玄難確是在我掌下死去，不由得我不承認，一時間只覺茫然失措。

那僧人哭罵道：“當面撒謊！哪有人治傷會掌擊百會穴？你是故意打死師伯的！”一衆少林僧見玄難圓寂，個個驚駭莫名，又是憤慨無比，當下將我團團圍住。一名年長僧人合十道：“圓覺師弟，玄難師叔之死尚未定論，不可無禮。”又轉身向我道：“淩少俠，貧僧和幾位師弟适才蒙你援手，本不該對你不敬。但玄難師叔無端圓寂，茲事體大，貧僧此行任務已結，本當立回復命，現下說不得，只有請少俠先隨我們回一趟嵩山了。”我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不由得茫然失措，不知應該去少林寺分辯清楚還是當場翻臉。

“哼，就憑你們幾個這點兒微末道行，也想帶走本派掌門？”蘇星河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古怪的冷笑。我驀地想起蘇星河在木屋中詭秘的笑容，手腕一翻，抓住了他，厲聲道：“大師哥……蘇先生！你從實說來，到底玄難大師如何會死？是否你有意陷害？”蘇星河大吃一驚，撲地跪下，說道：“啓稟掌門人，蘇星河決不敢陷掌門人于不義。玄難大師突然圓寂，定是有人暗中加害。”我怒道：“你……你還要狡辯！你在那木屋中古裏古怪的好笑，那是什麽緣故？”蘇星河驚道：“我笑了麽？我笑了麽？掌門人，你可得千萬小心，有人……”一句話沒說完，突然住口，臉上又現出詭秘之極的笑容。

薛慕華大叫：“師父！”忙從懷中取出一瓶解毒藥丸，急速拔開瓶塞，倒了三粒藥丸在手，塞入蘇星河口中。但蘇星河早已氣絕，解毒藥丸停在他口裏，再難咽下。薛慕華放聲大哭，說道：“師父給丁春秋下毒害死了，丁春秋這惡賊……”說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

康廣陵撲向蘇星河身上，薛慕華忙抓住他後心，奮力拉開，哭道：“師父身上有毒。”范百齡、苟讀、吳領軍、馮阿三、李傀儡、石清露一齊圍在蘇星河身旁，無不又悲又怒。我只覺腦中混亂已極，一陣天旋地轉，大叫一聲，就此人事不知。


五十八 函谷八友重入門

作者：天外草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那木屋之內，函谷八友在身邊圍了一圈。見我醒來，八人一起跪倒，齊聲道：“參見掌門師叔！”我茫然問道：“那些少林僧呢？”康廣陵氣憤憤地道：“那幾個賊禿忘恩負義，不識好歹，掌門師叔千金之體，豈能任他們說帶走便帶走？師侄已經代勞，將他們都打發了。”我立時呆住做聲不得，心下苦笑。跟少林派這個梁子看來已是欲不結亦不可得，無論如何康廣陵總是一番好意，卻也不便責備於他。

康廣陵忽道：“師叔，小侄有事稟告。”這麽一個足可當我爺爺的人卻在我面前自稱“小侄”，我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立即緊急集合。但知他決不肯改掉這個稱謂，當下硬著發麻的頭皮道：“你說罷！”站起身來。薛慕華道：“掌門師叔和大師哥便在此處說話好了。咱們在四邊察看。以防再有賊人使什麽詭計。”說著首先走了開去，其餘馮阿三、吳領軍等也都走到十餘丈外。其時慕容複等人都已離開，山岡上便只剩下我們逍遙派這九人。

康廣陵向左右瞧了幾眼，道：“小侄要稟告師叔的是，家師所中之毒，叫做‘三笑逍遙散’。此毒中於無形，中毒之初，臉上現出古怪的笑容，中毒者自己卻並不知道，笑到第三笑，便即氣絕身亡。”我恍然大悟，心下慚愧：“大師哥中毒之初，臉現古怪笑容。我以小人之心妄加揣測，還道師哥不懷善意。倘若當時便即坦誠問他，立加救治，便不致到這步田地了。”康廣陵搖頭道：“這‘三笑逍遙散’一中在身上，便難解救。丁老賊所以能橫行無忌，這‘三笑逍遙散’也是原因之一。人家都知道‘化功大法’的名頭，只因爲中了‘化功大法’功力雖失，尚能留下一條性命來廣爲傳播，一中‘三笑逍遙散’，卻是一瞑不視了。”我喃喃念道：“三笑逍遙散！好毒辣的手段！”隨即想到丁春秋既能害死蘇星河，決無放過我之理。定是給我內力反激，盡數加到了蘇星河身上。想到這裏，不禁心下黯然。

突然想到：“玄難大師圓寂之前也笑得甚是古怪，莫非也中了這他媽的什麽三笑逍遙散？恩，一定是這樣！否則憑我那蚊子都打不死的一掌怎能打死一位少林高僧？”這樣一想，心結終於打開，臉上也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只是要我現在去少林寺分辯，卻也沒那個膽子。只盼玄慈方丈他老人家法眼明察秋毫之末，卻千萬不要偏聽那些和尚的一面之詞了。

康廣陵見我臉色忽喜忽憂，不敢打擾，直到我平定下來，才開口說想求我將他們八人重新收錄門牆。我心想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還用的著問我麽，但見他滿臉熱切期盼之色，便答應了他。康廣陵大喜，回頭大叫：“師弟、師妹，掌門師叔已經允許咱們重回師門了！”“函谷八友”中其餘七人一聽，盡皆大喜，當下老二棋迷範百齡、老三書呆子苟讀、老四丹青名手吳領軍、老五閻王敵薛慕華、老六巧匠馮阿三、老七蒔花少婦石清露、老八愛唱戲的李傀儡，一齊過來向我叩謝，想起師父不能親見八人重歸師門，又痛哭起來。我極是尷尬，無可奈何之下，只有搖頭苦笑。

“掌門師叔現下有何打算？”聽薛慕華這麽問起，我臉上的苦笑更加深了。“去襄陽找郭靖和黃蓉幫忙向少林寺的人解釋？”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被我否定，雖然可以見到程英，但我可不想被郭芙那個草包冷嘲熱諷。忽然記起那屋中老人曾交給我一副卷軸，並囑咐我去找畫中人學藝，於是從懷中取出：“前輩……師父吩咐我去找這位高人……”話沒說完，我和旁觀的八人都是咦的一聲叫了出來。原來卷軸中所繪的既非地理圖形，亦非山水風景，卻是一個身穿宮裝的美貌少女，活脫脫便是王語嫣的模樣。

“怎……怎麽會是她？”我目瞪口呆，但仔細回想，卻發覺王語嫣的相貌跟當初無量山洞那座美女玉像幾乎一模一樣。這卷軸絹質黃舊，少說也有三四十年之久，圖中丹青墨色也頗有脫落，顯然是幅陳年古畫，畫中人決不能是王語嫣，那定是段譽敬若神明的“神仙姐姐”了。想了想，我仍是決定回無量山洞去碰碰運氣，看看是否能找到畫中人的線索。當下向函谷八友告辭，獨自走下了山岡，順便拿走了木屋裏的幾張製作精良的人皮面具。

………………>得到人皮面具


五十九 快劍狂風靈秀女

作者：天外草
上路沒幾天，便聽得我“打死少林高僧，新任邪派掌門”的光榮事迹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一夜之間，我淩雲這華山派的一介無名小卒竟然聲名大噪，聲望值由原來的77點狂升到123點（滿值爲255點），道德值卻由原本高高在上的83跌至新低---56點（滿值爲100點），勉強維持在平均水準的上線。對這樣的結果我惟有苦笑而已，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這件事暫時還只是江湖上的傳聞，少林寺並未出面證實。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戴上了人皮面具。相貌既改，像我這等孤身少年劍客，江湖上那是數不勝數，又沒故意去顯露鋒芒，便也無人對我留神。我吸收了屋中老人的功力，內力指數狂漲近300點，但逍遙派的拳掌兵刃暗器功夫我卻全未曾學過，因此戰鬥力只增加了50多點，達到397。饒是如此，也勝過了許多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如餘滄海之輩。

我戴上人皮面具以後的面容平平無奇，一路上雖然偶爾也遇到些不長眼的小賊強盜攔路打劫，都被我輕易收拾，久未動用的野球拳、分筋錯骨手和天羅地網勢也因此各升了一級。一路直到四川境內，仍算平安無事。

………………> 野球拳升級LV 6
分筋錯骨手升級LV 6
天羅地網勢升級LV 2

這天晚上我在一家客棧投宿，剛剛走過天井，忽然聽到一陣衣袂帶風之聲，接著便看見一條黑影自屋頂一掠而過。我暗吃一驚：“這人身法好快！”正在猶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便聽見一聲怒喝：“淫賊！哪里跑！”兩個婀娜身影追了出來。我遠遠看見二人的服色身法，不禁心中一凜：“峨嵋派的人！”連忙躲到暗處，取出人皮面具戴上，再行觀察。

我自從得了那老人七十餘年內力之後，耳目加倍靈敏，雖在黑夜之中，仍將遠處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前面怒喝著追出來那個女子顴骨微高，長挑身材，約莫三十來歲，滿臉怒容。她身後的女子卻比她小得多，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清麗秀雅，容色極美。兩人腰間都帶著長劍。

只聽那少女斯斯文文地道：“師姐，那……那人又沒傷到你，咱們回山要緊，還是別多惹事端了罷。再說，江湖上要是說起來，恐怕于師姐的聲譽也……也沒什麽好處。”那年長女子怒道：“這淫賊半夜鬼鬼祟祟在咱們窗外窺探，定然不懷好意。你……你還替他講話？”那少女看來對她師姐十分尊敬，垂手道：“是小妹的不是。”那年長女子喝道：“別說了！快跟我來，別讓那淫賊跑了！”我待兩人都飛身追出，這才從藏身之處出來，跟著追去。看先前那人身法高明，峨嵋派素不以輕功見長，這一遲延定然追之不上。但倘若那人真的是什麽淫賊之類，那又另當別論。前面那年長女子也還罷了，那少女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卻大是可惜。再加上很久沒痛快打過一場架，不免手癢，因此上運起了十成的攀雲乘龍，全力趕去。

我遠遠跟著二女，那黑影果然沒跑遠，看來是故意讓她們看到，閃身進了一座樹林。兩女……準確地說是那年長女子緊追不捨，跟著奔進。少女無奈，只得跟在後面。我暗笑這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當下也不出聲，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向裏望去。那條黑影見兩人都進了樹林，嘿嘿一笑，轉過身來，赫然竟是衡陽城中會過的萬里獨行田伯光。一年多沒見他的功力又有進境，達到388點，相反那年長女子只有276點，少女高些，也不過304點的功力，看來兩女聯手也不是田伯光對手。我正想著，那年長女子卻叫出一句讓我差點吐血的爛臺詞：“大膽淫賊，還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田伯光看來也被她打敗了，爆發出一陣大笑：“丁敏君，就憑你也想讓田某束手就擒，那也未免太難了些罷？不過要是令師妹……”不懷好意的目光已轉到她身後的少女身上。丁敏君氣得渾身發抖，手中長劍也跟著抖個不住：“淫賊！報上名來！”田伯光又是一聲狂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萬里獨行田伯光便是在下！”最後一個字剛出口，鬼魅般的身形已轉到丁敏君身側，順勢在她胸脯上捏了一把：“手感還算不錯，不知床上功夫怎樣，哈哈，哈哈！”大笑著退開。

“納命來！”丁敏君一張臉皮氣得焦黃，挺劍向田伯光狂刺猛劈，劍劍狠辣。田伯光卻對她的迅猛劍招不以爲意，不斷在她劍風空隙中穿來插去，口中還不停地說些調笑言語。丁敏君氣得幾欲暈去，那站在一旁的少女見她不敵，提劍上前夾攻。丁敏君心神一寬，劍法中自然露出了空隙。田伯光抓住時機突然出手，眼看丁敏君便要給他打得重傷嘔血，那少女大驚，叫道：“休傷我師姐！”哧的一劍疾削他頸項，既狠且准，法度精嚴，比之丁敏君高明多了。

“好！”我心中暗贊。眼見田伯光要躲這一劍便非得放過丁敏君不可，卻聽田伯光也贊一聲“好”，那一掌竟仍是劈了出去。接著便聽得“砰砰”兩聲和一聲“當”的金鐵交鳴，丁敏君飛了出去，跌在地下人事不知。而田伯光手持單刀，架開了那少女的一劍。

“師姐！”那少女見丁敏君倒地，情知不好，揮劍一陣疾攻，將田伯光迫開幾步，左手在懷裏一探，摸出一物，揚手抛上天空，看來是想要召喚同門前來相助。

“嘿嘿，姑娘未免太小瞧田某了。”田伯光縱身躍起，揮刀便去削那東西。就在他剛剛躍起那一瞬，少女突然挺劍向他小腹刺去。田伯光身在半空無法借力，性命只怕難保得緊了。

“好厲害！”我目瞪口呆，喃喃說出了這句話。這時我也看清了那少女抛出的不過是一錠銀子，原來她召喚同門是假，誘田伯光上當是真。這少女的心計比她的武功高明多了。驀地我身上沒來由一陣發寒：“果然是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甯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啊。田老兄你一輩子在女人堆裏打滾，現在死在這美女手裏，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黃泉路上一路走好，恕小弟不送，阿彌陀佛！”（蝦米？問我爲什麽不去救田伯光？拜託，有人會笨到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再試著從一個峨嵋女弟子手下救走一個淫賊嗎？）

然而事實證明我低估了田伯光，只見他長吸一口氣，還在半空的身子陡然又拔高了尺余，少女那一劍便刺了個空。我和少女見到如此輕功都是一呆。但是我呆一下不要緊，那少女一呆，已落地的田伯光便乘虛而入點了她穴道。少女身子一僵，慢慢軟倒在地。

“姑娘好本事，在下幾乎著了你的道兒。不過……嘿嘿，風水輪流轉，現在也該輪到田某了吧？”看到田伯光淫笑著不斷逼近的臉，少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淚水不斷從眼角湧出。我這時才回過神來，當即探手取出一枚鋼錐，對準田伯光後心運勁擲出。本想先借暗器讓他重傷，然後便好對付得多，誰知我對自己手勁估計錯誤，這一錐所帶的風聲實是大得驚人，甫一發出田伯光便已知覺，拔刀反掠，當的一聲，單刀和鋼錐同時掉在地上。

“閣下是……”田伯光擋開我一錐的右臂兀自酸麻，當即用左手撿起單刀，警惕地看著從樹後緩步走出的我。那少女也睜開了眼睛，望著我的目光充滿詫異和好奇。我微微一笑（然後才想起戴了人皮面具人家看不見，汗），朗聲道：“賤名不足挂齒，倒是田兄可否賣給小弟一個面子，放這兩位姑娘一馬？”田伯光長笑道：“閣下內力驚人，在下佩服得緊，不過光這一點，恐怕尚不足以令田某放人吧？”我早知他會這麽說，當下應道：“久聞田兄狂風快刀美名，在下亦想見識一番。只是田兄右臂……”

“無妨！”田伯光大笑著打斷了我的話：“左手右手都是一般，閣下小心了！”話猶未了，狂潮怒濤般的攻勢已將我席捲其中。我腳下踏著淩波微步避開他刀招鋒芒，跟著反手拔劍，使出學自石清的上清快劍，跟他鬥快。什麽騰挪閃避，攻守變化，到後來全說不上了，直是閉了眼睛狠鬥，只聽叮叮噹當刀劍碰撞，如冰雹亂落，如衆馬奔騰，又如數面羯鼓同時擊打，繁音密點，快速難言。但聽啪的一聲，田伯光手中單刀給我深厚內力震得斷成兩截。他隨即跳出戰圈，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小兄弟，咱們後會有期！”長笑聲中，已自去得遠了。

………………> 上清快劍升級LV 3

我回劍入鞘，俯身去解那少女穴道，卻見她一雙妙目眨也不眨地盯著我，又是欽佩又是感激。我臉上微微一熱，低下頭去迅速之極地爲她解了穴，再扶著她站起。

“峨嵋周芷若，多謝少俠相救，敢問少俠尊姓大名？”周芷若？她便是周芷若？我心中一凜，依稀記得她好像是《倚天屠龍記》裏的女主角。見她向我一福，連忙還禮：“不敢，不敢，在下華山派淩雲。”這句話剛一出口，我登時一呆，暗罵自己見了美女便魂不守舍，怎地竟將自己真實身份說了出來？周芷若也是一怔，望向我罩了人皮面具的臉龐，目光中有些疑慮。我暗想要瞞也瞞不下去了，於是取下面具苦笑道：“戴這東西只爲掩人耳目，卻教周姑娘你見笑了。”

周芷若見到我的真面目，眼睛頓時一亮，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失態，臉上一紅，低下頭去。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訥訥地一時說不出話來。忽然聽到一聲呻吟，看來丁敏君即將醒轉。我忙對周芷若道：“周姑娘，令師姐快要醒了。在下尚屬是非之身，若讓她看到我與姑娘一起，恐于姑娘清譽有損。在下這就告辭了，後會有期！”周芷若望了我一眼，低聲道：“清者自清，以周公之賢尚有恐懼流言之時。江湖上一時的流言蜚語，還請少俠不必在意。少俠保重。”說著對我微微一笑。我心神一陣激蕩，努力抑制，只向她拱了拱手，轉身施展輕功離開。


六十 造化弄人空餘恨

作者：天外草
向周芷若告辭後，我便快馬加鞭趕往大理無量山。以我此時的武功足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山而不被劍湖宮那批無量派弟子發覺，然而不讓他們發覺是一回事，一路上根本一個無量劍派弟子都沒看到又是一回事。我心想無量派定是出了什麽大事，不過與我無關，我樂得一路暢通無阻，順風順水地找到了那個山洞。

上次來的時候只注意到玉像，之後拿到北冥神功和淩波微步的秘本就匆匆離開，對洞內情形全沒留意。這次卻是爲了尋找線索，當下四處細心查看，惟恐遺漏了什麽。只見東壁上刮磨平整，刻著數十行字，都是“莊子”中的句子，大部分出自“逍遙遊”、“養生主”、“秋水”、“至樂”幾篇，筆法飄逸，似以極強腕力用利器刻成，每一筆都深入石壁幾近半寸。文末題著一行字雲：“逍遙子爲秋水妹書。洞中無日月，人間至樂也。”

我撫著壁上字迹，怔怔出神：“逍遙子想必就是那傳我功力的老人了。唉，該當稱他師父才是。那麽這‘秋水妹’是我師娘？他要我來找師娘指導武功去對付丁春秋，那她的武功定是極高的。師父幹麽不直接讓我找師娘替他報仇？啊，是了，師父愛惜師娘，怕她萬一敵不過丁春秋，性命難保。是以要假手於我。恩，那也是人之常情。”再一想，不由得啞然失笑：“我怎地如此糊塗。大師哥和丁春秋的年紀都已不輕，師父的年紀更加大得多了。師娘年紀如跟師父相若，至少也是八十來許人，怎麽還能跟人動手？”

見左側有個月洞門，緩步走了進去，裏面又是一間石室，有張石床，床前擺著一張小小的木制搖籃。我不禁微笑，心想：“原來我還有個小師弟還是小師妹。嘿，只怕師父師娘的孫子孫女也比我大得多了，又怎能是師弟師妹？”自嘲一番，轉身又見床左有張石幾，幾上刻了十九道棋盤，棋局上布著二百餘枚棋子，然黑白對峙，這一局並未下畢。走近細看，赫然便是我當日糊裏糊塗解開的珍瓏棋局。

看到這個棋局我不由自主地坐了下來，腦海裏頓時浮現出當時解開它的全過程，手也不知不覺拈起了旁邊的棋子，左手執黑，右手執白，以雙手互搏之術跟自己對弈起來。

待得解完，我舒了一口氣，忽然聽得身後一聲低低的驚呼，跟著腰間一麻，已被人點中了穴道。我登時如入冰窖，第一個想法是無量劍派的人，但這個想法隨即被我否定。就算我下棋時全神貫注，也決不至於讓無量劍的人走到這麽近的距離還一無所覺。唯一的解釋就是來人的武功比我高得太多，甚至可能已達到黃藥師等“五絕”的地步。剛剛想到這裏，忽然間眼前一花，一個白色人影已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公子高姓大名？是哪位高人門下？這珍瓏棋局是誰教你解的？”聽聲音嬌柔宛轉，那白衣人原來是個女子，只是用白紗遮住了臉，看不出她相貌如何。我心中念頭電轉，口中卻答道：“在下師承不便見告，還請姑娘莫怪。至於這棋局，自然是在下自己解的。姑娘可曾看見這裏還有旁人？”一邊說，一邊潛運內力沖向被封的穴道。那白衣女子不知我有這門自解穴道的功夫，兀自沈吟：“這倒奇了……”驀然瞥見我手上的七寶指環，登時語氣大變，厲聲喝道：“這東西你哪里偷來的？”伸手便向指環抓去。

“七寶指環是本派掌門信物，姑娘你忒也無禮！”便在她的手指將要觸到我的手那一刹，我終於衝開了穴道，右足在石幾支柱上一撐，連人帶椅退開數尺。那女子微微一驚：“你能自解穴道？”也不見她擡足邁步，身形已到了我跟前，一柄冒著寒氣的匕首無聲無息向我戴著指環的左手食指劃去，竟是想削斷我的手指。

“姑娘，在下跟你無冤無仇，何苦下此毒手？”我的武功跟她實在差得太遠，只能靠淩波微步不住閃避，竟然毫無還手之力。經過我的觀察她的功力指數達到696點，實是一個驚人數值。而她眼中的驚奇之色也越來越濃：“你會淩波微步？外面蒲團中的卷軸是你拿走的？”手上招數逐漸緩了下來。我松了一口氣，腳下卻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一個踉蹌，一件東西啪的從我懷中掉了出來。

“這是……”我剛想拾回，那女子已比我搶先一步撿了起來，卻是那屋中老人……呃，我逍遙派的師父交給我的畫卷。那女子展開一看，雙手猛地一陣劇烈顫抖，跟著整個身子都是一震，向後退了幾步，口中喃喃道：“是她，是她，是她！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中充滿了愁苦傷痛。

“姑娘，這畫卷是先師遺物，還請賜還……”我話沒說完，那女子驀地一個箭步跨到我身旁，抓著我的手顫聲道：“你……你說什麽遺物？這畫卷是誰給你的？”到這個時候我已經明白了八分，這女子八成就是我師娘，那個什麽“秋水妹”了。看她功力，倒也說得過去。當下老老實實把經過講了一遍。那女子聽得極爲專注，身子卻不住微微發顫，顯然心情頗爲激動。我好不容易把來龍去脈全部講完，那女子卻仍然一語不發，只怔怔地瞧著那幅畫，良久，才輕輕道：“師哥，這幅畫你在什麽時候畫的？你只道畫的是我，因此叫你徒弟拿了畫兒到無量山來找我。可是你不知不覺之間，卻畫成了我的小妹子，你自己也不知道罷？你一直以爲畫中人是我。師哥，你心中真正愛的是我小妹子，你這般癡情地瞧著那玉像，爲什麽？爲什麽？現下我終於懂了。”她自言自語，自己問自己，似乎已忘了我還在身旁。

我見她神色淒苦，心下也自替她難過，想起看過的一段佛偈，不禁低聲念誦：“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聲音雖輕，聽在那女子耳中卻字字有若驚雷。她不斷喃喃重復著最後兩句：“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驀地一聲慘笑：“只是若沒了這個情字，若沒了這個愛字，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麽意思？”突地身子一陣搖晃，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

“姑娘！”我大吃一驚，忙搶前扶她坐在床上。那女子微微喘氣，看著我歎道：“你是我師哥無涯子的徒兒，該當叫我師叔才是。”我心道：“還是叫師娘罷。”卻不敢說出來，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師叔”。她看著我的目光中漸漸透露出溫柔慈愛的神色，片刻，又轉而望向遠處，似乎凝思往昔，悠然神往，緩緩道：“當年我和你師父住在這大理無量山劍湖之畔的石洞中，逍遙快活，勝過神仙。我給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我們二人收羅了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笈，只盼創一門包羅萬有的奇功。那一天，他在山中找到了一塊巨大的美玉，便照著我的模樣雕刻一座人像，便是外面那座玉像了。雕成之後，他整日價只是望著玉像出神，從此便不大理睬我了。我跟他說話，他往往答非所問，甚至是聽而不聞，整個人的心思都貫注在玉像身上。你師父的手藝巧極，玉像也雕刻得真美，可是玉像終究是死的，何況玉像依照我的模樣雕成，而我明明就在他身邊，他爲什麽不理我，只是癡癡瞧著玉像。目光中流露出愛戀不勝的神色？那爲什麽？那爲什麽？師哥，你聰明絕頂，卻又癡得絕頂，爲什麽愛上了你自己手雕的玉像，卻不愛那會說、會笑、會動、會愛你的師妹？現下我終於懂了，你把那玉像當成了我的小妹子，是不是？”

我暗歎一聲，心想若說我師父無涯子愛上一座玉像是癡，我這位師叔兼師娘又何嘗不癡？總之是一個情字，害盡天下人……不，是NPC。想到這裏，不禁暗罵製作者沒事幹嘛把NPC的感情編得跟真人一樣，害我也陪著傷感了好一陣子。

過了好半天，我那師叔才回過頭來看著我：“賢侄，我這次本想去找一個大對頭的晦氣，但現在想來，似乎無此必要了。師哥爲丁春秋所害，我該當替他復仇……”我忙截口道：“師叔，有事小侄服其勞。何況師父囑咐過，要我殺了那丁老怪，你……你不用聽我這個什麽亂七八糟掌門人的話，可是師父的話，您老人家還是別違背了罷？”師叔微微一笑：“你又說孩子話了。掌門人的話怎能不聽？師哥既讓你來找我，我便不能讓你空手而歸。你聽著，現下我教你一門我逍遙派的內功心法，叫做小無相功。”說著便教授口訣。我一一記下。

………………>學會心法•小無相功


六十一 同是情天淪落人

作者：天外草

不知不覺已在洞中過了十來天，我的小無相功因有師父無涯子的功力爲輔，已修到第四重。師叔---此時我已經知道她叫李秋水---又教了我一種運力法門，叫做白虹掌力。用白虹掌力使出掌法，曲直如意，收發由心，威力自然增加不止一成。

………………> 小無相功升級LV 4
學會神技•白虹掌力
混元掌升級LV 9
降龍十八掌升級LV 4

李秋水見短短時間內我便有如此造詣，很是歡喜，卻始終不以真面目和我相見。我好奇之極，仗著她對我甚是寵愛，忍不住便道：“李師叔，你教了小侄這許久的功夫，便讓小侄看看尊容，卻又打什麽緊？”我知她是原西夏遺民，不似漢人女子矜持，因此跟她說話便有些肆無忌憚。李秋水歎了口氣：“你當真要看？”我立即拼命點頭。李秋水望了我一眼，又是一歎，緩緩將面紗摘了下來。

我毫無心理準備，猛地看到她的臉，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只見她臉上縱橫交錯，共有四條極長的劍傷，劃成了一個“井”字，由於這四道劍傷，右眼突出，左邊嘴角斜歪，說不出的醜惡難看。我一叫出聲，登知不對，歉然道：“師叔，對不住，我……小侄不是故意的……”李秋水似乎早已料到，淡然一笑，重新戴上面紗。我又是驚愕又是氣憤，問道：“師叔，是誰害得你……害得你這個樣子？小侄定當爲你討回公道。”李秋水苦澀一笑：“便是你師伯，天山童姥。”

“什麽？”我再次大吃一驚。李秋水緩緩道：“這卻也怪不得她。你師伯修練的功夫叫做八荒六合惟我獨尊功。她六歲那年起始修習，卻是太早了些，以致手少陽三焦經脈失調，從此身材永如女童。但她練功有成，在二十六歲那年，本可發身長大，與常人無異。那時我卻怕她跟我搶師哥，便暗中搗亂，使她走火入魔……”說到這裏，便住了口。我已全然明白，道：“那師叔你先前所說的大對頭，便是師伯她老人家了？”

李秋水歎道：“不錯。她那門功夫雖然威力奇大，卻有一個大大的不利之處，每三十年，便要返老還童一次。她自六歲起練這功夫，三十六歲返老還童，花了三十天時光。六十六歲返老還童，那一次用了六十天。今年九十六歲，再次返老還童，便得有九十天時光，方能回復功力……”我介面道：“是以師叔你原本打算趁她今年返老還童、功力未複之時找她報仇？”李秋水點了點頭，跟著歎道：“但既知師哥死訊，忽然之間覺得這些個仇怨都沒了意思。我跟你師伯都是八九十歲的老太婆了，計較再多，過得幾年還不是黃土一堆？雲兒，我要走了，你自去天山縹緲峰靈鷲宮尋你師伯，學習天山六陽掌、逍遙折梅手和生死符的本派武學，卻萬萬不可爲我尋仇，記得了麽？”我知道分離在即，心中難過，哽咽道：“雲兒明白。”李秋水微微一笑，點頭不語。

次晨醒轉，李秋水已不知所蹤，只有石幾上留著一袋逍遙派的靈藥九轉熊蛇丸和一張去天山縹緲峰靈鷲宮的地圖。我知道是李秋水留給我的，當即收起。走到外室對著玉像恭恭敬敬拜了八拜，這才離開。

………………> 得到九轉熊蛇丸

我按著李秋水給的地圖一路抄捷徑趕往靈鷲宮，一天中倒有大半時間都在山野中行走。山嶺之中，放眼道路崎嶇，亂石嶙峋，不停有人從旁掠過，有男有女，有俊有醜，既有僧人，亦有道士，有的大袖飄飄，有的窄衣短打，有的是長須飛舞的老翁，有的是雲髻高聳的女子，服飾多數奇形怪狀，與中土人士大不相同，一大半人持有兵刃，兵刃也大都形相古怪，說不出名目。所幸那些人都是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我。一路走來都是如此，不由得我不心生警惕。略一打聽，結果卻令我大吃一驚。原來被天山童姥以生死符控制的三十六洞洞主和七十二島島主趁她功力消退，合謀攻打靈鷲宮以奪取生死符的解藥。此事非同小可，我立即加快行程，準備搶先上縹緲峰向童姥示警。

沒日沒夜地趕路，也不知換了多少匹駱駝和馬，終於遠遠看見西北角上雲霧中的一個山峰，根據李秋水的地圖來看應該就是縹緲峰了。我躍下馬背，施展輕功一路疾馳。看看到了上峰路口，卻被幾個身披碧綠斗篷、胸口繡著黑鷲的女子擋住，厲聲道：“縹緲峰不容男子進入，來人速速離去！”我不願硬闖，取下七寶指環交給其中一人：“煩請姑娘將此物面呈童姥，就說無涯子關門弟子淩雲求見，十萬火急！”幾個女子一愣，見我焦急萬分的臉色，將信將疑地接過了指環。一個女子拿著指環轉身向峰上奔去，其餘的仍是持劍對著我，敵意絲毫不減。

在我閑得無聊外帶悶得發瘋地踩著淩波微步轉到第九十九圈半的時候，先前那個女子終於疾奔下峰，對我躬身一揖：“公子，尊主有請。”我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後疾掠上峰。自從攀雲乘龍修練完成之後，我就開始刻意地多練習騰挪變化更爲精巧卻不夠熟練的“金雁功”。再加上我也不想在女子面前逞能，所以即使攀雲乘龍用於翻山越嶺可能較之金雁功更勝一籌，我仍是只運起了只得LV 2的金雁功。

一路過斷魂崖、失足岩、百丈澗，來到接天橋。這接天橋是連通百丈澗和仙愁門兩處天險之間的必經要道，雖說是橋，其實只是一根五丈來長的鐵鏈，橫跨兩邊峭壁，下臨亂石嶙峋的深谷。那女子提氣縱身，輕飄飄地從那鐵鏈上走了過去，回過頭望向我，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卻隱隱有嘲笑之意。我好勝之心登時大起，暗提北冥真氣，金雁功夾著淩波微步，竟然毫不停留，五丈長的鐵鏈一掠而過。

………………> 金雁功升級LV 3

那女子見我輕功不凡，立時收了輕視之心，襝衽道：“公子請隨我來。”我含笑以應。我們走過一條石弄堂也似的窄道，順著小徑向峰頂快步而行，越走越高，身周白霧越濃，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到了縹緲峰絕頂，雲霧之中，放眼都是松樹。我的功力在經過李秋水一番指導後已達到411點，這女子竟只稍遜於我，有406點的指數。我暗自心驚，裝作漫不經心地跟她扯了一堆閒話。原來她叫符敏儀，是靈鷲宮“九天九部”中“陽天部”的首領。以二十來歲的年紀能有這等功力而且當上首領，可見我那童姥師伯強將手下無弱兵。

正自思忖間符敏儀告知我已到達靈鷲宮。只見地下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大道，每塊青石都是長約八尺，寬約三尺，甚是整齊，石道盡處，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聳立，堡門左右各有一頭石雕的猛鷲，高達三丈有餘，尖喙巨爪，神駿非凡。我心道：“這就是靈鷲宮了。”

“符聖使，尊主有命，讓婢子帶這位公子進去。”我擡頭一看，面前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身穿碧綠衫子，瓜子臉蛋，眼如點漆，清秀絕俗。符敏儀微笑道：“那麽有勞竹劍你了。”轉身下峰。我跟著那個叫竹劍的少女穿過一個花園，來到了一間雅致的書齋。

“稟尊主，淩雲淩公子到。”坐在我對面的人正低頭把玩著我的七寶指環，面目暫時看不清楚，只知是個女子。但目光掃過她身邊侍立的三人，我卻不由一呆。只見三人跟我身旁的竹劍長得一模一樣，所差的只是服飾顔色而已，竟然是……四胞胎？！

“你們四個先下去吧。”陡然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我冷不防被嚇了一跳。這裏除了我們六個之外更無旁人，而這聲音……難道是我對面那女子所發？但看她滿頭黑髮，最多不過四十來歲，怎能發出如此蒼老的聲音？但聽包括竹劍在內的四人齊聲道：“婢子遵命！”隨即退出書齋，帶上了門。我對面的女子緩緩擡起頭，銳利的目光在我臉上一掃：“你是我師弟無涯子的徒弟？怎地不叫師伯？這等沒規沒矩！”這回我聽得清清楚楚，確是剛才那個聲音。但看她年紀……等等，返老還童？難道她便是天山童姥？還沒等我想好，見她神色不善，我連忙行禮：“小侄淩雲，見過師伯。”

童姥點點頭：“是你師父教你來找我麽？他……他現在可好？”語氣中不自禁地流露出關切之意。我黯然道：“師父他老人家不幸遭叛徒丁春秋暗算，已於不久前仙逝。”童姥身子一震，突然伸手抓住了我手腕，顫聲道：“你……你說什麽？你師父他怎麽了？”我把事情經過又講了一遍，童姥聽後呆住了不語，半晌，忽然怔怔地掉下淚來。我倒吸一口涼氣，暗想我這師伯看樣子也對我師父無涯子大有情意，她跟我那位師叔兼師娘你毀我的容，我害你走火入魔，只怕還是爭風吃醋的成分居多。想到這裏我不禁歎了口氣，要是師父真的喜歡她們也就罷了，偏生他喜歡的是李師叔的小妹子，唉！

“你歎什麽氣？”童姥已經收淚，卻見我莫名其妙地歎氣，不由奇怪。我正自胡思亂想，大腦完全沒反應過來，隨口答道：“小侄是想李師叔……”說到這裏，意識到大勢不妙，趕緊住口，但童姥臉上神色登時變得妒恨之極：“你……你見過那賤婢了？她叫你來害我麽？”

我登時大怒。跟李秋水十來天的相處，她實在待我極好，我心中已然不知不覺將她當作親人一般看待，怎容得童姥對她口出惡言？當下厲聲道：“師伯，請自重！李師叔她對你已無半點惡意，你又何苦對她嫉恨如此？”當下也不管童姥聽不聽，自顧自地將無量山洞中的事講了一遍。童姥只聽得不住冷笑，待我說完，便道：“就算如此，那賤婢教過你武藝，我便決計不教。你自去罷！”我冷冷一笑，夾手搶過七寶指環：“在下此行本想告知三十六洞七十二島欲行不利之事，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便半點靈鷲宮的武功也不會，只用李師叔的武功，也未必便收拾不了丁春秋！告辭！”袍袖一拂，徑向門外走去，心中憤憤不平，連“師伯”“小侄”也不稱了。

“站住！”聽到童姥這聲大喝，我微微冷笑，走得更加快了。左右她現在功力恢復不到一半，比我尚有不如，我怕她何來？伸手便去推門。右手剛碰到門扇，突覺雙腿一痛，叫聲：“啊喲！”知道中了童姥的暗算，身子一晃之間，雙肩之後兩下針刺般的疼痛，登時翻身摔倒。只聽童姥陰惻惻的道：“你已中了我所發的暗器，知不知道？”我但覺傷口處陣陣麻癢，又是針刺般的疼痛，直如萬蟻咬齧，咬著牙說道：“自然知道。”童姥冷笑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暗器？這是‘生死符’！”


六十二 賞善罰惡一力承

作者：天外草
我腦中嗡的一響，萬料不到童姥竟會對我使上這等狠毒暗器。但她現在功力不足，怎能發出生死符？童姥似是看出我的心思，嘿嘿冷笑：“不錯，以我現在功力確不足以在你身上種生死符。但你一身無涯子的北冥真氣，如何運行，如何流轉，難道我會不知麽？只須把生死符射入你體內，你的北冥真氣自會爲我代勞，哪用得著我花半分力氣？”

我只覺傷處越癢越厲害，而且奇癢漸漸深入，不到一頓飯時分，連五臟六腑也似發起癢來，真想一頭便在牆上撞死了，勝似受這煎熬之苦，但想決不能在童姥面前示弱，當下只是咬牙苦忍，一邊利用一心二用的心法分心思索旁事，片刻竟連下唇也咬破了而不自知。童姥等了片刻，見我居然並不出口討饒，倒也頗爲詫異。仔細一看，見我唇邊都是鮮血，當下冷笑道：“你便咬爛了嘴唇也無濟於事。生死符入體之後，永無解藥。烏老大這批畜生反叛縹緲峰，便是不甘永受生死符所制，想要到靈鷲宮盜破解生死符的法門。這群狗賊癡心妄想，發他們的狗屁春秋大夢，你姥姥生死符的破解之法，豈能偷盜而得？乖乖認輸，叫上三聲‘李秋水那賤婢’，姥姥便教你祛除身上的生死符。”

我此時幾乎已經無力開口，只從鼻子裏低低哼了一聲，以示不屑。只想在牆上撞得暈去，偏生連擡起一根小指頭的力道也無。這時才明白那生死符的“生死”二字，原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意。若是沒學過一心二用的法門，怕是早已忍受不住而開向童姥討饒了。此時卻是死守著一線清明，說什麽也不肯開口。

“小子，你當真不肯認輸？”我懶得理她，索性閉上了眼睛。真是服了她，一炷香時分不到就問了三次同樣的話，她不煩我都煩了。卻聽童姥一聲長歎，我不禁愕然。

“罷了，小子，你這倔脾氣當真跟你師父一模一樣。看在你不遠千里前來報信的份上，姥姥便饒你一次。要除去這生死符的禍胎，須用掌心內力。姥姥功力未複，不能爲你消耗元氣，我教你運功出掌的法門，你便自行化解罷。”說著便傳了我真氣自足經脈通至掌心的法門，再教我將這真氣吞吐、盤旋、揮灑、控縱的諸般法門。我也不是不識好歹之輩，老實不客氣地便依法試驗，果然劇痛奇癢都大爲緩解，眉開眼笑地站了起來：“多謝師伯。”

“這麽快便能站起來？小子，看來你資質不錯，無怪那個沒良心的小混蛋要收你爲徒。”我一怔，方才反應過來她口中“那個沒良心的小混蛋”是指我師父無涯子，拼命忍笑。

“今天就到這裏，你明天再來。”童姥剛剛說完，見我臉色微變，不禁笑駡：“放心，不過一晚，生死符不會再作怪了。”我訕訕一笑，甚是尷尬。當下童姥吩咐侍婢帶我去客房，我才知道那三個竹劍的孿生姐妹分別叫做梅劍、蘭劍和菊劍。

接下來的幾天童姥教了我生死符的制煉之法，再教發射的手勁和認穴準頭。待我都學會之後，這才教我拔除生死符的法門。如何附著陽剛內力，又如何附著陰柔內力，又如何附以三分陽、七分陰，或者是六分陰、四分陽，雖只陰陽二氣，但先後之序既異，多寡之數又複不同，隨心所欲，變化萬千。我足足花了三天，才將身上的九張生死符盡數拔除。

………………> 學會暗器•生死符

“總算拔除乾淨了，去掉了小侄一個心腹大患！”拔掉最後一張生死符，我不禁長出一口氣，笑逐言開。童姥甚喜，贊道：“好小子，三天就能學會我這‘天山六陽掌’，果然不凡。今天開始，便給我練‘逍遙折梅手’罷！”我不禁一呆：“師伯，你……你說什麽‘天山六陽掌’？”童姥大是得意：“嘿嘿，你這小子，可終於也傻了一回罷？這拔除生死符的諸般法門，合起來便是我逍遙派的一套精妙掌法，叫做‘天山六陽掌’！”

………………> 學會天山六陽掌

“可是師伯，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那些人……”我話還沒說完，便被童姥揮手打斷：“那批草包，自有九天九部的丫頭們應付，你給我專心練你的功夫便是。何況你單人獨騎，啓程比他們早又是日夜兼程，這才於三日前趕到。那些奴才最快也還要四五天才能到縹緲峰下，你卻又擔心個什麽勁兒？”我一想也是，於是靜下心來學習武藝。

………………> 學會逍遙折梅手

又過了幾天，我的逍遙折梅手已學得差不多，童姥也恢復到五十余歲時的造詣，便親身與我拆招，只是雙方都只使招數，不含內力。我跟梅蘭竹菊四劍也混得甚熟，平常除了練功之外便是與她們說些笑話取樂。這天我正與童姥對拆天山六陽掌，忽然聽得外面一陣喧鬧叱喝，還隱隱雜有兵刃相擊的聲音。我和童姥都是一驚，難道說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這麽快便突破十八重天險攻到靈鷲宮，九天九部的人竟是根本無法攔阻甚至來不及通傳麽？交換了一個疑惑眼神後我們迅速否定了這個想法，那是……？

“尊主！”梅劍跌跌撞撞地沖進花園，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外面來了兩個人，自稱什麽賞善罰惡使者，說要請尊主上什麽俠客島去喝臘八粥……余婆婆和石嫂都給他們打傷啦！”

“什麽？”童姥怒喝一聲：“放肆！”身法展動，已掠往前殿。我知道梅劍所說的余婆和石嫂分別是昊天部和朱天部的首領，功力都在500點以上。如今連她們都被打傷，那麽來人武功定然非同小可。而童姥的武功只恢復到400來點……

“糟了！”我不及回房去取青萍劍，提氣急追。堪堪掠至前殿，只見兩人站在大廳中央，正與陽天部首領符敏儀和鈞天部副首領程青霜相鬥。一人身材魁梧，圓臉大耳，穿一襲古銅色綢袍，笑嘻嘻地和藹可親；另一個身形也是甚高，但十分瘦削，身穿天藍色長衫，身闊還不及先前那人一半，留一撇鼠尾須，臉色卻頗爲陰沈。我觀察兩人功力，竟然都是632點！如果童姥功力全然恢復，當能拾掇得下，可是如今……兩女已是毫無還手之力，只是勉強支撐，而旁邊衆女倒了一地，余婆、石嫂等其餘幾部首領也在其中。剩下還沒受傷的女子多半武功相差太遠，有心無力，幫不上忙。

“幾位姑娘何必呢？我兄弟倆本無惡意，只不過想請貴宮主上俠客島去喝一碗臘八粥，那是大大的好事。何苦逼我們大開殺戒？”那胖子一邊遊刃有餘地在二女掌風中穿來插去，一邊笑嘻嘻地說著，渾不把她們的攻勢當一回事。而那瘦子卻陰沈著一張臉，一語不發，只是一掌掌緩緩劈出，便逼得二女難以近身。

“放屁！”餘婆雖然受傷，火氣仍是不減，破口大駡：“我們尊主何等身份，豈能受你這等妖人威脅？你說毫無惡意，那傷了我們這麽多姐妹，卻又做何解釋？你口口聲聲‘賞善罰惡’，這賞的是哪一門子善？我們靈鷲宮又做過什麽惡事？”

“小餘！跟這兩個臭男人廢什麽話！”童姥已經趕到，厲聲大喝，一掌拍向那胖子。

“正主兒到了，好！”那胖子顯然是久聞童姥的大名，不敢怠慢，吸一口氣，凝神推出一掌相迎。連那瘦子也放棄兩女，掠了過來準備相助。

“使不得！”我大叫一聲，猛撲上去，然而我只來得及接住童姥向後飛出的身體。雙掌相交，那胖子只不過向後退了兩步，童姥卻是狂噴鮮血，直撞到我身上，看來那胖子是出了全力。

“尊主！”那邊衆女齊聲悲呼，胖子則是愕然看著自己雙手，好像在問：“怎麽會這樣？”

“師伯！”我胸前被童姥的鮮血染得一塌糊塗，但我已經沒時間去管這個，手忙腳亂地拿出九轉熊蛇丸讓童姥服下，又運功替她推拿。那兩人居然由得我爲童姥療傷，並不出手阻攔。

待我又將一粒天王保命丹塞進童姥口中，她雖然仍是昏迷不醒，但脈搏已經漸趨平穩，性命當無大礙，只是虛弱之極，連話也說不出來。我心頭一松，把童姥交給剛趕到的四婢照料，剛一轉身，便聽那胖子笑嘻嘻地道：“俠客島賞善罰惡使者，奉命邀請靈鷲宮宮主天山童姥赴敝島相敘，喝一碗臘八粥。童姥，這賞善罰惡銅牌，你接是不接？”說著手一翻，取出兩塊銅牌，一塊刻著笑臉，一塊刻著怒臉。

“敢問二位，接如何，不接又如何？”我踏上一步，朗聲道。那胖子瞧了我一眼：“接牌者自然是敝島貴賓，不接嘛……嘿嘿，這個說不得只有對不住了。小兄弟，你也是靈鷲宮的人麽？”我不正面回答，卻道：“請問二位，受邀的都是什麽人？”胖子稍稍一愣，答道：“那自然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了。難道阿貓阿狗也能上俠客島麽？”

“既然如此……”我故作沈吟狀，腳下卻不經意地移前了兩尺：“那這銅牌該當由我來接！”“接”字剛出口，我五指揮出，向那胖子臉上拂去，是“逍遙折梅手”裏的一招“散入珠簾濕羅幕”。那胖子怎能如此不濟，左手反勾，右手握著銅牌，一拳擊向我腰間。我腳下踩著淩波微步，跟著便使“野渡無人舟自橫”，從一個詭異之極的角度繞到瘦子身側。那瘦子微微一驚，左掌拍出，勁風直逼我胸口。我再變招“一水護田將綠繞”，身子急旋卸開他的掌勁，順勢連環二十四記狂風掃葉腿逼得猝不及防的胖子連連後退。那瘦子搶上抓我後心，我不管不顧，身子直向前撲。眼看就要被他抓住，我猛提一口氣，“孤帆遠影碧空盡”拔身而起，跟著便是一掌“陽關三疊”向那瘦子拍去。那瘦子舉掌待迎，卻接了個空，我的掌勁竟繞過他身子，徑直襲向那胖子，卻是用上了白虹掌力。那胖子怎也沒料到這一著，勉強讓過了要害，右肩卻被三道連續掌勁擊中，銅牌脫手飛上半空。

………………> 逍遙折梅手升級LV 2 / 天山六陽掌升級LV 2

“銅牌！”三道身影同時向尚在空中的銅牌撲去。我比二人稍稍落後，勢已不能搶先抓到銅牌。心念一動，我用上了一個現代足球員的動作“倒挂金鈎”。借著腳比手長的優勢我搶在二人之前夠到了銅牌，腳背發力，將銅牌勾向立柱，跟著翻身一旋，“金雁功”的“孤雁出群”斜斜掠出，剛好將反彈回來的銅牌接個正著。

………………> 金雁功升級LV 4

“二位，承讓了！”我握著兩塊銅牌，笑吟吟地對兩人作勢一揖。剛才那幾下兔起鶻落，看似輕鬆，實際上我已是竭盡全力，又是以有心算無心，這才搶到了銅牌。若論真實功夫，我跟這兩人自然還差得遠。兩人對望一眼，那胖子仍是一臉笑容：“小兄弟，憑你的功夫，這碗臘八粥大可喝得。只是你似乎不是這靈鷲宮的人吧？”

“非也，非也。童姥是在下師伯，怎能說我不是靈鷲宮的人？二位只是奉命請客，然而靈鷲宮奉誰爲主，卻是本宮自己的家務事，不勞閣下操心。我師伯适才已經命在下接任宮主，這兩塊銅牌也已經到了在下手中。今年這碗臘八粥那是定要叨擾貴島的。二位這就請便罷，恕不遠送。”說著做了個送客的姿勢。二人給我弄得啼笑皆非，但想我說的也不無道理，遂問明我的姓名，告辭下山。

………………> 得到賞善罰惡令

六十三 終化干戈爲玉帛

作者：天外草
“臭小子，我幾時讓你接任宮主了？”眼看那兩個瘟神遠走，我才抹掉一把冷汗，回過頭來就看到童姥黑得可以嚇死人的臉。我乾笑一聲，正想如何敷衍過去，忽然殿外跌跌撞撞沖進來幾個身穿鈞天部服色的女子，都是滿身血污：“稟尊主，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一干奴才大膽作反，趁著守備空虛，已然沖過接天橋了！”

“什麽？！”童姥又驚又怒，我卻是連連頓足。就因爲這兩個勞什子的賞善罰惡使者，各部高手大都撤回靈鷲宮迎戰以至防備形同虛設，如今又是傷兵滿營……我猛地一咬牙，回身對著童姥跪下：“師伯，當此非常之境，求您將准小侄暫行發號施令！”童姥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我的用心，眼神中閃過一抹黯然，隨即坦然點頭：“你是逍遙派的掌門人，我又已將生死符、逍遙折梅手、天山六陽掌等一干功夫傳你，從今日起，你便是縹緲峰靈鷲宮的少主人，靈鷲宮……靈鷲宮九天九部的奴婢，生死一任你意。”





“謝師伯！”我叩了一個頭，站起身來，衆女卻又拜了下去：“參見少宮主！”我歎了一口氣：“梅蘭竹菊四劍和其他沒受傷的人，速速護著受傷同伴退到後山秘洞！符姑娘，程姑娘，請你們吩咐還在各位還在抵抗的同伴立即回撤！”衆女都道：“遵命！”

不過片刻，偌大一個前廳便只剩下我一人。過不多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一夥奇形怪狀的人沖了進來。看見空蕩蕩的大廳，都是一怔。

“小子，你是誰？那些賤人在哪？”我冷冷地掃了說話的人一眼：“賤人？面前不是一大堆麽？”人群登時大嘩，紛紛喝罵起來，更有性子暴躁的立時便要衝上來動手，都被爲首的一個黑衣人揮手止住。那被我反諷一句的人兀自憤憤不平：“烏老大，跟這小子廢話什麽？我瞧他多半是那些賤人的同夥，大夥兒齊上將他亂刀分屍，一了百了，豈不是好？”

烏老大瞪了他一眼：“殺了他，大夥兒的生死符便都能拔除了？”那人登時語塞，訥訥地退了回去。烏老大踏前幾步，對我一抱拳：“這位少俠請了。”他既言語有禮，我也不便再口出惡言，微一拱手，便算還禮。烏老大又道：“我們這裏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朋友受天山童姥生死符荼毒，苦不堪言。那些女子將解藥藏於何處，尊駕倘若得知，還盼見告……”一面說著，一面向我走近。看看走到我身邊，烏老大突然出手，快如閃電般扣住了我脈門。我早知他打的什麽主意，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並不發力掙開。

“說！生死符的解藥和那幫丫頭婆子們在哪？”烏老大一伸手便扣住我脈門，只道我武功低微，忌憚之意盡去，當下變得聲色俱厲起來。我偏過了頭不去睬他。烏老大大怒，手上加勁，想要我出口呼痛討饒，所發內力卻盡數流進了我的氣海，大驚之下不敢再行發力，卻仍是抓住我的手腕不放。

突然聽到段譽的聲音：“三弟，是你麽？”我一怔，只見人叢中段譽快步搶出，向我走來。烏老大喝道：“段公子，你站住了！”一掌拍去。我不禁大驚，叫道：“二哥讓開！”隨手一摔，便甩脫了烏老大抓著我的手，回身一掌見龍在田，出其不意地將他震得連退數步。

………………>降龍十八掌升級LV5

我松了一口氣，轉身對段譽笑道：“二哥，你忒也莽撞，卻嚇得我好。”段譽喜道：“三弟，你沒事就好……”突然變色，叫道：“危險！”閃身擋在我背後，兩柄閃著白光的飛刀迅捷無倫地射來，眼看便要插入他胸口。我剛剛轉過身來，見狀不由失聲驚呼，不假思索地一掌拍出，掌風繞過段譽身體，將飛刀激了回去。但見一個身穿淡紅衣衫的中年美婦雙手一招，便將兩把飛刀接在手中。她掌心之中，倒似有股極強的吸力，將飛刀吸了過去。

我又驚又怒，大聲道：“芙蓉仙子崔綠華，在下與你無冤無仇，何以下此毒手？”崔綠華冷笑道：“殺人一定得有仇怨麽？我便是看你小子不順眼，卻又怎麽了？”“了”字一出口，十柄飛刀連珠般擲出，其中卻只三刀擲向我，其餘七刀都是向段譽射去，面門、咽喉、胸膛、小腹，盡在飛刀的籠罩之下。若她只是射我，我瞧在她是女流之輩，也不會怎生計較，但見她竟向段譽也下此毒手，卻不由得不怒。當下大喝一聲：“二哥站到我背後！”搶上一步護住了段譽，雙手連抓，使出“逍遙折梅手”來，隨抓隨抛，但聽得叮叮噹當之聲不絕，霎時之間，將九把飛刀投在腳邊，伸手在最後一把飛刀上一引，激射而回，哧的一聲，插入了崔綠華左肩。

………………>逍遙折梅手升級LEVEL3

一時間廳中寂靜無聲，崔綠華捂住肩頭，臉上已是全無血色，怨毒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大踏步向外走去。忽聽得一聲嬌叱，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站住了！靈鷲宮是什麽地方，容得你要來便來，要去便去嗎？”崔綠華一凜，順手便掏飛刀，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已給我奪去。只見大門外攔著一塊巨岩，二丈高，一丈寬，將大門密不透風的堵死了。這塊巨岩不知是何時無聲無息的移來，衆人竟全然沒有警覺。我心知必是靈鷲宮的伏兵，心下毫不驚慌。

只聽得頭頂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參見少宮主！”我擡起頭來，只見大廳靠近屋頂之處，有九塊岩石凸了出來，似乎是九個小小的平臺，其中四塊岩石上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正自盈盈拜倒，卻是梅蘭竹菊四劍。

四女一拜，隨即縱身躍落，身在半空，手中已各持一柄長劍，飄飄而下。梅劍道：“尊主和各位首領均已安置妥當。現下婢子已將獨尊廳大門關上了，這一干大膽作反的奴才如何處置，便請少宮主發落。”我微微頷首，放下心來。

群豪聽她說什麽“一干大膽作反的奴才”，實是無禮之極。兩條漢子搶了上來，齊聲喝道：“小妞兒，你口中不乾不淨的放……”突然間青光連閃，蘭劍、竹劍姊妹長劍掠出，跟著當當兩聲響，兩條漢子的手腕已被截斷，手掌連著兵刃掉在地下，這一招迅捷無倫，那二人手腕已斷，口中還在說道：“……什麽屁！哎唷！”齊聲大叫，向後躍開，只灑得滿地都是鮮血。二女一出手便斷了二人手腕，其餘各人雖然頗有自忖武功比那兩條大漢要高得多的，卻也不敢貿然出手，何況眼見這座大廳四壁都是厚實異常的花崗岩，又不知廳中另有何等厲害機關，各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作聲。

寂靜之中，忽然人叢中有人“荷荷荷”的咆哮起來。衆人一聽，都知有人身上的生死符催命來了，相顧失色之際，一條鐵塔般的大漢縱跳而出，雙目盡赤，亂撕自己胸口衣服。許多人叫了起來：“鐵鼇島島主！鐵鼇島島主哈大霸！”那哈大霸口中呼叫，直如一頭受傷了的猛虎，他提起鐵缽般的拳頭，砰的一聲，將一張茶几擊得粉碎，隨即向菊劍沖去。菊劍見到他可怖的神情，忘了自己劍法高強，心中害怕，一鑽頭便縮入了我的懷中。哈大霸張開蒲扇般的大手，向梅劍抓來。這四個孿生姊妹心意相通，菊劍嚇得渾身發抖，梅劍早受感應，眼見哈大霸撲到，“啊”的一聲驚呼，躲到了我背後。哈大霸一抓不中，翻轉雙手，便往自己兩隻眼睛中挖去。我叫道：“使不得！”食指連點，正中他的臂彎，哈大霸雙手便即垂下。

………………>一陽指升級LV7

我道：“這位兄台體內所種的生死符發作，在下來想法子給你解去。不知閣下生死符中在何處？”一記天山六陽掌拍在他後心，暫時震住了他體內生死符的發作。但我雖學會了生死符的破解之法，究竟初學，看不出哈大霸身上生死符的所在，卻是無法徹底爲他拔除。

哈大霸說道：“中……中在……懸樞……氣……氣海……絲……絲空竹……”适才我一招“陽歌天鈞”，已令他神智恢復。我喜道：“你自己知道，那就好了。”當即以童姥所授法門，用天山六陽掌的純陽之力，將他懸樞、氣海、絲空竹三處穴道中的寒冰生死符化去。

………………>天山六陽掌升級LEVEL3

哈大霸站起身來，揮拳踢腿，大喜若狂，突然撲翻在地，砰砰砰的向我磕頭，說道：“恩公在上，哈大霸的性命，是你老人家給的，此後恩公但有所命，哈大霸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微笑道：“這個可不敢當。”說是不敢當，到底還是坦然受了他這幾拜。

猛聽得幾百人齊聲叫了起來：“給我破解生死符，給我破解生死符。”身上中了生死符的群豪蜂擁而前，將我和哈大霸團團圍住。一名老者將哈大霸扶起，說道：“不用磕頭啦，大夥兒都要請恩公療毒救命。”我站起身來，朗聲道：“各位別忙，聽我一言。”霎時之間，大廳上沒半點聲息。我說道：“要破解生死符，須得確知所種的部位，各位自己知不知道？”

霎時間衆人亂成一團，有的說：“我知道！”有的說：“我中在委中穴、內庭穴！”有的說：“我全身發疼，他媽的也不知中在什麽鬼穴道！”有的說：“我身上麻癢疼痛，每個月不同，這生死符會走！”突然有人大聲喝道：“大家不要吵，這般嚷嚷的，這位少俠能聽得見麽？”

出聲呼喝的正是群豪之首的烏老大，衆人便即靜了下來。我道：“在下雖蒙童姥授了破解生死符的法門……”七八個人忍不住叫了起來：“妙極，妙極！”“吾輩性命有救了！”我微微一笑，續道：“……但辨穴認病的本事卻極膚淺。不過各位也不必擔心，若是自己確知生死符部位的，在下逐一施治，助各位破解。就算不知，咱們慢慢琢磨，再請幾位精于醫道的朋友來一同參詳，總之是要治好爲止。”

“不過……”我這兩個字讓歡聲雷動的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我緩緩掃視了一遍人群，淡淡一笑：“各位原爲靈鷲宮屬下，從今以後更須謹奉本宮號令，不得有違。見了九天九部的各位姑娘，也須禮敬。這一點如若做不到，那是什麽都不必談了。”群豪轟然答應：“該當如此！”我再看向烏老大：“烏先生，你怎麽說？”烏老大躬身道：“謹遵少俠吩咐。”梅劍冷冷道：“姓烏的，淩公子現下是本宮的少宮主，你們的稱呼怕是該改改了罷。”我不禁一愕，卻見烏老大已翻身拜倒：“屬下參見少主人！”群豪也跟著紛紛下拜參見。我礙著四女在旁不便阻止，但“主人”這個奴性十足的稱呼卻讓我受不了，於是便告訴他們，叫一聲“少主”也就夠了。

眼見群豪都已臣服於我，本打算助他們一臂之力以收攬人心的慕容複自覺沒趣，帶同鄧百川和王語嫣等告辭下山。我腦海中許多印象雖已變得模模糊糊，但對這個和大哥喬峰齊名的慕容複卻無絲毫好感，當下只禮節性地客套一番，任他離開，並不阻攔。

段譽見王語嫣離開，發足便要追出，卻又停下來望瞭望我，有些猶豫不決。我笑道：“二哥，你去罷，咱兄弟倆來日再見。”段譽走上來握住了我的手：“三弟，你定要好好保重，早日回來中原。”我點點頭，也在他手上緊緊一握。段譽見我不介意，便追他的心上人去了。

六十四 受遺命成靈鷲主

作者：天外草
“師伯，你不會怪小侄自作主張吧？”書房裏只剩我和童姥兩個人，而梅劍她們已經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童姥。雖然我認為不傷一人就能化解這場危機是最好的做法，而且靈鷲宮也沒損失什么，但此事畢竟大違童姥本性，因此我心裏仍是七上八下。

童姥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直看得我心中發毛，終於嘆了口氣：“雲兒，你做得很好，我不及你。”我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臉上不禁露出笑容：“師伯，小侄說過只是暫代您老人家做主。待將他們的生死符拔除完畢之後，你老人家還是……”

“住口！”我登時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愕然看著怒氣衝衝的童姥，心下暗暗叫苦：“不會吧？真要我一個大男人當什么宮主？”童姥可不管我想什么，怒道：“你當我是言而無信之人么？我已當著九天九部那些丫頭把靈鷲宮交了給你，從今天起你便是本宮主人！”聽了這番話，我立時呆在當場，做聲不得。

“雲兒，你過來。”童姥忽然放緩了語氣。我不明所以，依言走近。忽地雙腿“環跳穴”上一麻，身不由己地坐倒。童姥接著出指如風，連點我身上十餘處穴道，登時全身動彈不得。

“師伯你做什么？”我大驚失色。童姥內傷未愈，勉力點出這十餘指後已經微微張口喘氣。停了片刻，童姥忽然縱身躍起，半空中一個翻身，頭下腳上地掉落下來，以自己頭頂抵住了我天靈蓋，便與無涯子將一身功力逼入我體內之時一般無二。意識到這一點，我驚駭莫名，吸一口氣便待叫人進來阻止。無奈童姥眼疾手快，搶先點了我的啞穴，又在我耳邊低聲道：“小子，不想跟你姥姥同歸於盡的，便乖乖聽話罷！”我只覺一股熱氣自腦門透入，與原來的北冥真氣全然一路，甫進體內便已融合，欲拒無方，只得被動接納。

………………> 北冥神功升級LV 10•修練完成

大約過了一頓飯時分，我只覺頭頂傳來的真氣越來越弱，而體內真氣流轉，被封的穴道竟勢如破竹般悉數被衝開。我感到全身似有發泄不完的精力，忍不住發聲長嘯，聲若龍吟遠遠傳出，直持續了一盞茶時分方始漸漸停歇，而小無相功被嘯聲激發，也提升了一個層次。

………………> 小無相功升級LV 5

“師伯你怎樣了？”我扶起倒在一旁、倣佛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的童姥，知她散功以後性命不保，忍不住落下淚來。童姥喘了幾口氣，怒道：“傻小子，男兒流血不流淚，堂堂男子漢，這般哭哭啼啼的，卻成什么樣子！”我哽咽著應道：“是。”勉力收淚。

“雲兒，你接下……接下那見鬼的俠客島邀宴銅牌，此去……吉兇難卜。我被那胖子震傷了心脈，只仗著你的靈丹和內力保命，終究難免一死，早死……晚死，咳咳，那也沒多大……多大分別。你卻不同，多一分功力，在那俠客島上……便多一分，多一分活命的把握……”聽著童姥斷斷續續的話，我心中一陣酸楚，不敢在童姥面前顯露，卻轉過頭去悄悄拭淚。

“尊主，少宮主，怎么了？”外面的梅劍等四婢和九天九部的首領聽到我的嘯聲，紛紛搶進書齋，跪在童姥身周。童姥指著我道：“我命在頃刻，從今以後‘少宮主’三字休得提起，淩雲便是靈鷲宮唯一主人，知道了么？”眾女齊聲領命，又向我拜倒，口稱尊主。我只窘得滿臉通紅，手足無措，說道：“這個……這個萬萬使不得！”童姥嘆道：“我畢生武學，便只得你一個傳人，你……你竟不肯答允么？”眼中頓時流露出失望之極的神色。這下子我再不忍拒絕，只得默默點了點頭。童姥放下心來，微微一笑，雙目忽地合上，就此溘然長逝。

見童姥去世，眾女自然大放悲聲。我想到她待我的種種好處，淚水也不自禁地滾滾而下。群豪得悉此事，也大多過來吊唁，雖然未必出自真心，我仍是盡了禮數，先替他們拔除生死符。

拔除生死符須以真力使動“天山六陽掌”，我真力充沛，縱使連拔十餘人，也不會疲累，可是童姥在每人身上所種生死符的部位各不相同，我細思拔除之法，卻頗感煩難。到得午間，竟只治了不到十人。梅劍見我皺眉苦思的樣子，便建議我到後殿石窟去觀看那裏一些據說與生死符有關的圖譜，我自無異議。

走進石室，只見四壁岩石打磨得甚是光滑，石壁上刻滿了無數徑長尺許的圓圈，每個圈中都刻了各種各樣的圖形，有的是人像，有的是獸形，有的是殘缺不全的文字，更有些只是記號和線條，但細細觀察，再加凝思，便知是逍遙派的諸般武學秘要。練了幾招，只覺精神勃勃，內力充沛，當下回入大廳，又拔除了幾人的生死符。此後每日替群豪拔除生死符，一感精神疲乏，便到石室中去練習上乘武功。四姝在石室外相候，再也不敢踏進一步。我每日亦抽暇指點四姝及九部諸女的武功。如此直花了二十餘天時光，才將群豪身上的生死符拔除幹凈，而我每日精研石壁上的圖譜，武功也是大進，連跟逍遙派武功宗旨相近的玉簫劍法也升了一級，比之初上縹緲峰時已大不相同。

………………〉 逍遙折梅手•天山六陽掌升級LEVEL 4
小無相功升級LEVEL 6
玉簫劍法升級LEVEL 9

群豪當日臣服於童姥，是為生死符所制，不得不然，此時靈鷲宮易主，我以誠相待，以禮相敬，群豪雖都是桀傲不馴的人物，卻也感恩懷德，心悅誠服，一一拜謝而去。待得各洞主、各島主分別下山，峰上只剩下我一個男子，甚感別扭。看看戰鬥力指數已達到458點，晉身一流高手之列，一顆心又活動了起來。當下向四姝及九部諸女說明原由，即日便要下山，靈鷲宮中一應事務，吩咐由九部之首的餘婆、石嫂、符敏儀等人會商處理。四姝意欲跟隨服侍，我雖然動心，但想我一個大男人後面跟著四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終是不成體統，因此堅決不肯。四姝無奈，只得與九部諸女一齊送到山下。


六十五 大漠飛沙芳蹤現

作者：天外草
我離開縹緲峰，便把在宮中所穿華貴衣飾盡數放進包袱，只穿了一件耐臟的黑色緊身勁裝。眾女在宮中給我精選了一匹上等駿馬代步，又準備了一筆豐厚金銀做盤纏，我卻之不恭，也便受了。自縹緲峰而回中原，須得穿越一片大沙漠，我依著眾女之前的指點而行，倒也並不害怕。這一日太陽甚是毒辣，我雖不以為意，但愛惜馬兒，於是停了下來休息。

剛喝得幾口水，突然聽到一陣隆隆馬蹄聲傳來。此時我體內有逍遙派兩大高手數十年的修為，耳目靈明早已遠勝常人，雖然還有數十丈之遙，我卻聽得清清楚楚。我站起身來，向那個方向望去，過得片刻，只見黃沙滾滾，幾十匹馬朝這個方向馳來，當先一匹高腿長身的白馬，馬上伏著一個少女，顯是在躲避後面的追兵以至慌不擇路。那白馬極是神駿，但待到近處，我駭然發現那後面乘客只得十來人，卻帶了三十多匹健馬，長此下去必會給追上。我再觀察雙方戰鬥力，發現那少女幾乎不會武功，而後面的十來人武功都在150左右，其中一個 髯漢子和一個短小精悍的矮個子更是分別達到326和287點。雙方實力差距如此懸殊，無怪那少女逃得如此慌忙了。我不禁氣往上衝，暗想一群江湖漢子追殺一個弱女子，實是無恥之極，當即翻身上馬，衝過去攔腰將雙方隔開。

“姑娘，這幫人為什么追你？”我不理那十多個江湖豪客，轉頭向那少女問道。少女驚道：“你……你快走，他們都會武功，會殺人的！”我見她不過十六七歲，容色嬌美，說的話卻如此天真，不由笑道：“那我走了他們便不會殺你么？”少女急道：“你……咳，這不關你的事，你快走！”那 髯漢子已忍耐不住，喝道：“小子，讓開！”我偏過頭，笑道：“小爺我偏不讓開，你奈我何？”嘻嘻一笑，舌頭伸出，翻起白眼，向他扮個極怪的鬼臉。那少女給我逗得格的一聲嬌笑起來， 髯漢子勃然變色，叱道：“小子，你作死！”早有他的手下提起皮鞭向我抽來。我不閃不避，那皮鞭卻給我的北冥真氣激得蕩了回去，重重砸在他自己臉上，頓時暈去。少女和那大漢都是失聲驚呼，少女是驚喜交集，那大漢卻是只有驚異了。

“朋友好功夫！在下晉威鏢局總鏢頭霍元龍，這位是我三弟青蟒劍陳達海，請問朋友尊姓大名？” 髯大漢見我露了這手功夫，言語中登時客氣了不少。我心中一震，霍元龍？陳達海？白馬？那這少女豈不是……不露聲色，冷冷地道：“呂梁三傑好大的萬兒，卻來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霍總鏢頭，你羞也不羞？”霍元龍道：“閣下有所不知，這女娃子的父母害了我二弟，又偷去在下一件極要緊的物事，非著落在她身上還來不可。”

我還未開言，那少女叫道：“那位……那位大哥，你別信他的。是……是這幫強盜想要……想要爹爹的藏寶圖，害死了……害死了我爹爹媽媽……”聲音哽咽，已掉下淚來。我慢悠悠回身望著霍元龍，森然道：“這位姑娘說得可真？”霍元龍尚未回答，陳達海已怪叫起來：“是真的便怎樣？誰叫白馬李三那廝不肯乖乖交出高昌迷宮的地圖？小子，你再不讓開，大爺連你一起砍了！”說著縱馬飛奔過來。我冷笑道：“你倒來砍砍看？”待他奔近，左手一記破玉拳轟出，砰的一聲，連人帶馬打得飛出數丈，眼見他是不活了。

………………〉破玉拳升級LEVEL8

“三弟！”霍元龍狂聲悲嘶，躍下馬背，提起大刀，勢若瘋虎般向我砍來。其餘十幾人也取出兵刃，跟著攻了過來。我自神功大成後初次跟人動手，難免失了分寸，見陳達海死狀如此之慘，也不由得心下惻然，不欲再傷人命，也跳了下馬，繞著眾人不住遊走，雙手或點或打，使出逍遙折梅手來，片刻間便幾乎將他們全部放倒。

………………〉逍遙折梅手升級LEVEL5

忽聽少女一聲驚呼，原來霍元龍見傷我不得，竟雙目血紅地向她撲了過去。我怒斥：“無恥！”出手再不容情，一記劈空掌直擊他後心，用上了十成功力。霍元龍踉蹌幾步，鮮血狂噴，俯身摔倒，再也起不來了。我向那少女微笑道：“不用怕了，他們沒法子再欺負你啦！”那少女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聽到我叫她，臉上一紅，道：“是。”翻身下馬，跟我敘話。

少女告訴我她名叫李文秀，是白馬李三和金銀小劍三娘子上官虹的女兒。她瞧了一眼霍陳兩人的屍體，不自覺地向我靠來，臉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我柔聲安慰道：“好妹子，不用怕。”李文秀仰起臉看著我，怯生生地道：“淩哥哥，霍元龍帶著我爹的佩劍，陳達海腰裏插的兩把小劍是我娘的兵器，你……你能不能幫我取來？”我啞然失笑，寵溺地拍拍她的頭，走過去將她要的東西取了過來。

李文秀撫摸著父母遺物，怔怔地掉下淚來。我看得不忍，說道：“妹子，我送你回哈薩克人的部落吧。”李文秀抹去臉上淚珠，低聲道：“不，我不回去。”聲音雖輕，卻甚是堅定。我不願拂逆她的意思，一時心下躊躇，遊目四顧，打量周遭情景，只見西北角上血紅的夕陽之旁，升起一片黃蒙蒙的雲霧，黃雲中不住有紫色的光芒閃動，景色之奇麗，實是生平從所未睹。但見那黃雲大得好快，不到一頓飯時分，已將半邊天都遮住了。我聽梅劍說過，知道這是大風沙來臨的前兆，不由得大吃一驚，叫道：“妹子，快走！”一把抱起她放在白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了坐騎，一起策馬狂奔。

白馬原比我的坐騎神駿，但馱著李文秀一路疾奔逃避追殺，已是頗為疲累，而我的灰馬無論精神狀態都比它好得多，因此兩馬之間差距極是微小，幾乎是同時趕在風暴之前衝進了一個小小山谷。只見兩山之間流出一條小溪來，馬兒一聲歡嘶，直奔到溪邊，喝起水來。我躍下馬背，又扶了李文秀下來，這才走到溪邊，伸手捧了些清水，洗去臉上沙塵，再喝幾口，只覺溪水微帶甜味，甚是清涼可口，當下滿滿裝了一水壺，遞給李文秀：“妹子，喝些水吧。”

李文秀喝了一口，見我臉上都是水珠，於是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細心地為我擦拭著。我受寵若驚，臉不由微微紅了起來。正想找些什么話說，忽然感到那手帕上有少許凹凸，便向李文秀討了過來看看，但在我細看之下，卻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之處，那點凹凸感只不過是一點點線頭而已。我感到有什麼地方是自己忽視了的，就在疑惑時，忽然靈機一動，抽出青萍劍，捋起袖子，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劍。李文秀驚道：“淩哥哥，你……你幹什么？”要待奔過來給我裹傷，我搖了搖頭，讓血流到手帕上，卻見手帕上忽然出現了些類似山川沙漠的圖形。李文秀驚訝之下，不由得叫出聲來。

手帕並不大，很快圖形就全顯現了出來。我止血後再告訴李文秀：“你看，這手帕是絲的，那些山川沙漠的圖形，是用棉線織在中間。絲是黃絲，棉線也是黃線，平時瞧不出來，但一染上血，棉線吸血比絲多，那便分出來了。你這手帕就是你爹娘所要保護的高昌地圖啊。”李文秀看著這藏在自己身邊數年之久的手帕竟然是害得父母雙亡的寶物，一時悲喜交集，不知如何是好，只懂得垂淚不已。面對這種情況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安慰著她，一起走入谷內深處。直到我們在一個大山洞內安歇下來後，李文秀才停止了哭泣，抬頭對我說：“淩哥哥，這件不祥之物我不想要了，你拿去吧。”我呆了一呆，想不到她竟隨隨便便將如此重要的物事送人，剛想拒絕，猛然對上李文秀楚楚可憐的眼神，方才想好的話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得默然點頭，緩緩把手帕收進了懷中。

………………>得到高昌迷宮地圖

李文秀見我收下了手帕，臉上露出笑容，不自禁地輕輕哼起歌來。她唱的是哈薩克語，我也聽不懂，但覺輕柔婉轉，甚是動聽，卻又隱隱藏著一種說不出的哀傷，不由脫口問道：“妹子，你什么事不開心？”話一出口，登時好生後悔，努力回想看過的《白馬嘯西風》一書，除了跟那個為她殺死惡狼的哈薩克少年蘇普在一起的短短日子，李文秀一生似乎沒有什么真正快樂的時刻。我忘了最後兩人為什么沒有在一起，只大略記得好象是李文秀自己把蘇普讓給了另一個少女。

看到李文秀眉眼中蘊藏的凄涼，我心中一抽，伸手輕輕攬住了她，柔聲道：“妹子，有什么不快活的事，都說出來罷。別……別悶在心裏，擱得難受。”微微一哂，自己也說不清心裏那絲淡淡的澀然從何而來。李文秀沒有掙扎，靜靜躺在我的懷裏，慢慢地講開了她和蘇普之間的故事。她講那嬌柔美麗的天鈴鳥，講那危險的野狼，講那英勇豪邁的小男孩，講那“真主降罰的漢人”，講收到狼皮的驚喜，講生生放手的心痛，邊說邊低聲啜泣起來。我又是不忍又是憐惜，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一時卻不知道說什么好。過了一會兒，李文秀哭得累了，伏在我懷中沉沉睡去。我小心翼翼地擁著她，默默運起北冥心法禦寒。

次日清晨，李文秀醒來之後見到我略顯疲憊的神態，知道我為了守著她而一夜沒睡，俏臉一紅，低下頭去囁嚅道：“淩哥哥，對不起，我……”我哈哈一笑，愛憐地揉揉她的頭發：“你淩哥哥我武功高強，一夜不睡沒什么的。”站起身打開包裹，取出幹糧和李文秀分吃。待李文秀喝完了水，我發聲呼哨，召來馬匹，對李文秀說道：“妹子，你當真不回去，便先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也好。我看過了，這谷中有不少果樹，溪中也有魚蝦，我再留兩件皮襖和火種給你，便是一年半載，諒也過得。”說著便去取皮襖和火種。李文秀默默地看著我，幽幽地道：“淩哥哥，你要走了嗎？”我愕然轉身：“妹子，你……”李文秀微微仰起了頭，眼裏那股淡淡的哀愁使人忍不住生起憐惜之情。我輕輕嘆了口氣，明知不該為了她而耽誤行程，卻不忍令她傷心。正自為難，突然靈機一動，於是對她說：“妹子，我想去探探那高昌迷宮，你現在既不想回去，便跟我一起去那迷宮吧。”李文秀微微一怔，但隨即被喜悅的神色代替。

我和李文秀草草收拾了一下，便上馬按照地圖的指引行去。走了幾天，天上忽忽悠悠飄起雪來，我怕李文秀身子單薄抵受不住，把石嫂給我準備的兩件貂皮袍子都給她披在身上。雖然山石嶙峋，越行越是難走，好在雪地裏足跡極是明顯，就算前進不得，沿著原路退回來，也決不會有危險。何況現在冰雪遍地，水源是不用發愁的。在這冰天雪地裏與佳人一同按轡徐行，竟是別有一番溫馨。可是好景不長，我們只顧聊天，竟沒注意天氣變化，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沙暴吹得狼狽不堪。我和李文秀為了不被沙塵掩埋，並沒留在原處，而是給自己和馬兒包住了頭臉，手拉著手，依靠我極為靈敏的聽力，有多遠就走多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猛覺手上一緊，跟著便聽到李文秀的驚呼之聲。我大吃一驚，伸掌在馬鞍上一按，飛身而起，憑著感覺一把抱住她的身子。雙腳剛剛踏上地面，身子猛地一輕，摔進了一個沙穴之中。

六十六 蕭蕭白馬嘯西風

作者：天外草
我惟恐李文秀有失，摔下時先將身子墊在她下面。啪的一聲，我摔在堅硬的沙地上，但肩背著地，又有神功護體，並不覺疼痛。李文秀摔在我懷中，更是毫發無傷。安下心來以後，我才點燃火折，仔細地打量所處的地方，原來這裏是一座大沙丘背面的一個洞穴，這裏居然不會因為沙暴而被掩埋或倒塌，真是令人感到驚奇。我伸手摸了一下洞穴的沙壁，發覺壁上的沙似乎已經凝結成了一整塊的沙岩，看來真是一個不尋常的地方。

經此一想，我頓時提高了警覺，一拉李文秀，讓她走在我身後，向洞穴內部探索過去。洞穴裏四通八達，活象一個大迷宮，我採取了最保險的方法：在每條岔道的隱蔽處做些只有我看得懂的暗號，表示自己行走的方向和路線，到時就不會造成無法逃脫的惡劣情況。通道其實並不是十分寬敞，但也可以容納三四人同時行走，但當我來到一個稍大的空地時，李文秀突然啊的一聲鑽入了我懷裏，身子顫抖不已。而就在此時，在沙地之下忽然鑽出一只巨大的變種蜘蛛，身體呈沙色，和周圍的顏色一模一樣，使人找不出它的所在，而它的血紅大口長滿了細碎尖銳的牙齒，觸手形狀也甚是可怖。

蜘蛛的出現雖然使我吃驚，但看清之後也並不懼怕，拍拍李文秀的頭以示安慰，右手呼的一掌擊出，立刻將它震退老遠。這一掌我只出了一成力道，但見蜘蛛只是稍退，也不由暗驚。蜘蛛攻擊受挫，發出一種極為低沈的聲響，似乎是被我激怒而發出了怒吼，忽地從附近沙地中射出十幾股沙柱。我拔出青萍劍，護著李文秀，邊退邊使出朝陽劍法中防禦最強的一招“鳳舞九天”，足以將那些沙柱打散，而我只不過是稍稍被飛揚的黃沙沾到了頭上。在這沙塵彌漫之時，忽然有幾只蜘蛛觸手直插而來，每個在觸手最前端的血紅口子也和本體一樣長滿了能咬碎一切物體的尖碎細牙，攻擊力可想而知，但這淩厲的攻擊遇上了頑強的抵抗，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過後，蜘蛛觸手化作了百多碎塊散落在了我的腳邊。

………………〉朝陽劍法升級LEVEL6

我這時已經退到了沙道和空地的邊緣，佔了一個利守的地形，方才松了一口氣，橫劍當胸，準備著應付蜘蛛的下一波攻勢。李文秀本已嚇得花容失色，但見到我額上滲出一層細密汗珠，仍是關心地用衣袖給我擦汗。我心裏一熱，豪情頓起，誓要保得她平安。

沙塵漸漸散去，對面也漸漸現出蜘蛛的巨大身形，雖然已經受到重創，卻依然野性十足，張大足以吞人噬馬的血紅巨口直迎過來。我看準它受傷的下顎，猛將手中緊握的青萍劍脫手擲出，一記“天外飛龍”，閃著銀光的長劍準確無比地射入那張惡心的大嘴，透體而出。我跟著撲了上去，雙掌一並，降龍十八掌中最威猛的“震驚百裏”狠狠擊出，蜘蛛整個身子頓時給我掌勁生生震裂，紫紅血液濺了我一身。

………………>降龍十八掌升級LEVEL6

我拾起青萍劍，走回李文秀身旁。但見她臉色慘白，歉然一笑：“妹子，嚇著你了么？”李文秀見我回來，心神稍定，但聞到我身上怪異的血腥味，不由得搖搖欲墜。我大驚，頓悟這蜘蛛血液原來有毒，還好我內力深厚，毒氣不能侵入體內，否則就慘了。當下迅速脫去身上帶血衣服，搶到李文秀身後，助她逼出了毒氣。兀自不放心，又喂她服下一顆六陽正氣丹，這才去換衣衫。

我拉著李文秀的手，再過了幾個岔道口，來到了一塊空地。這種地方應該特別適合剛才那種會鑽地的變種蜘蛛出沒，於是也特別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早把寶衣給李文秀穿上，此時叮囑她留在原地，又讓她拿著父親的佩劍護身，這才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走入空地。

………………>失去天蠶寶衣•防禦力下降

不出我所料，本來看起來平整的沙地忽然象翻騰的海面一般起伏起來，我連忙向後倒退幾步，看到沙地之下不同地方冒出了七只蜘蛛，但看起來比之前那只要小上一半，估計是剛才那只蜘蛛的後代。就象要證明我所猜想的，七只裏個頭最大的那只蜘蛛象是嗅到了我身上的蜘蛛血的味道，低“吼”一聲，七只蜘蛛便同時向我攻擊過來。有了應付大的那只蜘蛛的經驗，我就以防守為主，戴上掌套使開“天羅地網勢”，連續瓦解了它們的三輪攻勢。

………………>天羅地網勢升級LEVEL3

受創的蜘蛛不斷低吼，忽然有兩只蜘蛛鑽入了沙底，最大的兩只則鑽穿了旁邊的沙壁，不知去向，而剩下的三只蜘蛛則輪番向我攻擊，似乎要把我牽制住。但我不是笨小孩，而且已經猜想到蜘蛛可以穿墻鑽地，心中有數，加上正面三只呈三角形分布，分三面攻擊，單只攻擊力明顯不足以抵擋我的猛攻，於是我探手從腰帶的次元包袱裏摸出一把鋼錐，左手一揚，分襲三只蜘蛛，右手跟著使出華山快劍攻了上去。從縹緲峰下來之後我的功力已遠非昔日可比，此時使出華山快劍，竟隱含風雷之聲，片刻便將三只蜘蛛盡數斃於劍下。

………………〉華山快劍升級LEVEL7

當我以一招“蒼松迎客”將面前的最後一只蜘蛛送上西天時，忽然在我背後的沙地中噴出了十幾股沙柱，我聽到風聲，知道是在地下的蜘蛛要暗算我，連忙前撲倒地，並馬上向旁邊滾了幾滾，這才躲過了蜘蛛的偷襲。我也不看方位，聽聲辨形，反手一掌“神龍擺尾”，打得它血肉橫飛，跟著一招“風吹雲散”，以身子挾著北冥真氣旋轉之勢卷起地上沙土，現出埋在地下的蜘蛛。我搶上去連劈十幾劍，登時了帳。

………………>狂風掃葉腿升級LEVEL7

突然聽到李文秀一聲驚呼，我立刻醒悟剛才那兩只最大的蜘蛛原來是攻擊李文秀去了，心下大急，回身趕去。可是兩只蜘蛛離她都已經很近，無論如何是來不及了。我驚怒交集，不假思索地騰身而起，口中吐出幾個字：“羿•射•九•日！”頓時，閃耀著電芒的青萍劍，突然淩空暴旋而飛，一個巨大無朋，晶瑩耀動的光球在急速滾動中形成。盤旋的光球，飛升數丈，突然像吸收了太陽的光源一般，在剎那間光芒大盛，散為九道耀眼光束，像是飛自太虛的彗星，帶著無比淩厲猛烈和冷酷犀利的威勢，回轉縱橫，穿射而出。這就是玉簫劍法的最後一劍，必殺的一劍，羿射九日！

………………〉玉簫劍法升級LEVEL10•修練完成

點點劍光隨著漫天血雨落下，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斂去心中森寒殺意的我本已使力過巨，再聞到這股氣息，不由得身子一晃，還好及時拄住劍柄才沒有倒下來。本來以我現在的功力施展這一招應該已無問題，但是在急怒攻心的情況下卻又另當別論。殺意固然加強了招式威力，但也令我心緒不穩，以至現在胸中一陣氣血翻涌，差點暈倒。李文秀本來望著我的眼中充滿畏懼，但見我恢復常態，忙奔過來扶住我：“淩哥哥你沒事吧？”我正想叫她不必擔心，但見到她臉上又是驚惶又是關切的神情，卻不由得呆了，一時忘了答話。她連問了幾聲，不見我回答，還以為我傷勢十分沉重，心中一急，俯下了身子，竟想將我負到背上。我這才回過神來，嚇了一跳，連忙後退，急叫：“使不得，這可萬萬使不得！”李文秀見我沒事，秀臉不由一紅，但看到我的窘樣，卻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蜘蛛雖已經被我消滅，但我仍不敢大意，還是讓李文秀走在我背後，兩人步步為營。不知又走了多久，眼前陡然一亮，已出了沙穴。我看見對面一座石山上嵌著兩扇鐵鑄的大門。門上鐵銹斑駁，顯是歷時已久的舊物，跟地圖上描繪的一模一樣，忍不住歡聲大呼：“高昌迷宮！高昌迷宮！”快步奔近，伸手用力一推鐵門，兩扇門竟是紋絲不動。李文秀笑道：“淩哥哥，你這樣不成的。”說著走了過來拉住門環，向右轉了幾轉，鐵門突然向裏打開。

我見門內是條黑沈沈的長甬道，便道：“妹子，你等在外面，裏面若無危險，我再出來接你。”李文秀本不願意，經不起我好說歹說，終於勉強同意。我把青萍劍和包袱都縛在腰間，執了火把，走了進去。走完甬道，眼前出現了三條岔道。我一怔，尋思：“卻走哪一條路？”見右首一條路寬些，便踏了上去。

只走出十餘丈遠，只見前面又出現了岔路。走了好半天，山洞中岔路不知凡幾，每到一處岔路，我便在山壁上用力劃下記號，以免回出來時找不到原路。突然之間，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大片空地，盡頭處又有兩扇鐵門，嵌在大山岩中。我搶上前去轉門環，不料這扇門卻是虛掩的，輕輕一碰，便「呀」的一聲開了。

我走了進去，只見裏面是一間殿堂，四壁供的都是泥塑木雕的佛像，從這殿堂進去，連綿不斷的是一列房舍。每一間房中大都供有佛像。偶然在壁上見到幾個漢文，寫的是「高昌國國王」，「文泰」，「大唐貞觀十三年」等等字樣。有一座殿堂中供的都是漢人塑像，中間一個老人，匾上寫的是「大成至聖先師孔子位」，左右各有數十人，寫著「顏回」、「子路」、「子貢」、「子夏」、「子張」等名字。至於什么金銀珠寶，卻是半點也沒有。我失望已極，卻不死心，打起精神，細心搜尋起來。

過了半晌，終於被我在孔子的像後面找到了一口箱子，黑沉沉的毫不起眼。我用青萍劍劍尖小心翼翼地挑起鎖簧，滿擬見到滿眼珠光寶氣，沒想到裏面裝的盡是書畫，絲毫不見財寶的影子。我心念一動，便在箱子裏翻找起來。果然不負我的期望，裏面有幾幅唐代的文人墨寶，價值不菲。然而最令我興奮的卻是在箱底找到的二書一刀一石。

“可蘭經？這是什么東西？不管了，能放在這個箱子裏應該也是好東西，先收起來。霹靂刀法，霹靂狂刀，還有，這是……”借著隱形眼鏡我鑒定出了這幾件寶物，不由得欣喜若狂。但看到最後一塊鑽石的時候，卻張大了嘴：“神石……神石•白馬嘯西風？啊哈，我終於找到了！”狂喜之下情不自禁連翻了幾個筋鬥，然後一溜煙地跑出去找李文秀。

………………>得到可蘭經得到霹靂刀譜、霹靂狂刀得到名人字畫得到神石•白馬嘯西風

“好妹子……”我衝出洞外，卻不由得呆了。只見我的灰馬和李文秀的白馬正偎在她身邊挨挨擦擦，甚是親昵。“淩哥哥！”李文秀見我出來，欣喜地站起，張開雙臂便向我撲過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她緊緊抱住：“淩哥哥，我好怕……好怕你出事……”聲音微微發顫，顯然是語出真誠。我有些感動，也伸手回抱：“別怕，你看我這不是平安無恙嗎？”回頭看著兩匹馬：“我比較感興趣的……倒是你怎么跟它們在一起？”李文秀放開了手，嫣然一笑：“我本來只是想我的白馬通靈，想試試看能不能把它喚來。沒想到淩哥哥你的坐騎也跟它在一起，就都過來了。”我把迷宮中的情況跟她簡單說了說，李文秀皺眉道：“那我不想進去了。”接著又抬起頭看著我，一臉緊張和惶然：“淩哥哥，你……這次要走了嗎？”我摸摸她的頭，想了想道：“還不忙。妹子，我想先到那個山谷裏去呆一段時間，你願不願意陪我？”最後這句話自是為免李文秀尷尬才添上去的。果然李文秀喜氣洋洋地答應了。

六十七 未免情多絲婉轉

作者：天外草


我們在山谷中呆了近半個月，我已將霹靂刀譜上記載的刀法練得七七八八，同時也終於將混元掌修到了第十層。霹靂刀法走的全是剛猛路子，每一刀劈出都激得塵土飛濺，尤其是配合霹靂狂刀，聲若雷鳴，極具威勢。我想這套刀法倒是滿適合胡斐修練的，我練這刀法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真正感興趣的還是拳劍，這刀法和寶刀雖好，我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於是決定回到中原後再把刀和刀譜都送給胡斐。

………………> 學會霹靂刀法•霹靂刀法升級LEVEL 2
混元掌升級LV 10•修練完成

近兩個月的時間裡我和李文秀朝夕相處，除了練功之外便陪她聊天解悶，也教了她一些招數防身，平常待她更是加意的溫柔體貼，盡力想讓她忘了蘇普，卻收效甚微。李文秀想是孤獨慣了，難得有我這麼一個伴，處處對我甚是依賴。可是只要一談起送她回哈薩克人部落，她的臉色立時便轉為黯然。除了不想看到蘇普和那個哈薩克少女阿曼在一起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其它原因。這不禁讓我有些洩氣，再加上刀法已成，再留在谷中也無意義，我不忍李文秀傷心，嘴上沒說，但心裡已經漸漸萌生去意。

想了幾天，我仍拿不定主意是否不告而別。這天睡到深夜，突然聽到洞內傳來一陣輕微聲響，當即醒轉，心中一驚，連忙閉目繼續裝睡。聽到李文秀輕輕走了出來，跟著身上一暖，一件厚實的大衣披在了身上。我正猶豫要不要繼續裝下去，突然，臉上一涼，幾滴水珠落到了臉上。她哭了？聽到李文秀低低的抽泣聲，我心中頓時沒了計較。

好一會兒，抽泣聲停止了，一隻溫暖柔軟的手掌卻輕輕撫上我臉頰。只聽李文秀的聲音幽幽道：「凌哥哥……告訴我該怎麼辦？」我心中一愕，卻聽她續道：「這兩個月，是秀兒幾年來最快樂的日子。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待在凌哥哥身邊，秀兒心裡便覺得說不出的滿足歡喜。秀兒知道凌哥哥有事要做，不能一輩子都留在大漠陪我，可是……可是秀兒害怕一個人孤孤單單，更害怕回計爺爺那裡，天天看到蘇普和阿曼一起牧牛放羊……」說著又忍不住抽泣起來。我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裝睡，猛地坐了起來，看著李文秀，想要安慰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文秀見我突然坐起，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一語不發，轉身便向洞裡跑去。我手足無措，跟著追去，黑暗中只看見李文秀單薄的雙肩微微抽搐著，柔弱無助得讓人生憐。我走了過去，右手輕輕放上她的肩頭，柔聲道：「秀兒，是我不好，你罰我好啦！」

李文秀渾身顫抖著，忽然轉過身，投入我懷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此時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靜靜任她在我懷裡哭泣。等李文秀哭聲稍息，我捧起她滿是淚痕的臉：「秀兒……」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好。李文秀也抬起頭看著我，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凌哥哥，你會不會覺得秀兒很自私？」

我緊緊擁著她溫軟的嬌軀，在她耳邊輕聲道：「當然不會。凌哥哥反而希望秀兒能自私一點，別要處處替他人著想，卻捨掉了自己的幸福。」李文秀的身子猛地一顫，震驚地看了我一眼，緩緩垂下了頭，大顆大顆的淚珠掉了下來。我一陣心疼，將她抱得更緊了：「秀兒，我喜歡你，我想要好好保護你，照顧你。你肯給我這個機會麼？」

李文秀抬頭看著我，淒然一笑：「凌哥哥，秀兒知道你對我好。但你總是要回江南的，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像凌哥哥你一般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儻瀟灑的少年……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蘇普他已經在我心裡了，這一生一世，再也忘不掉，放不開……」我打斷了她的話：「這些都不重要，秀兒，我只要你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李文秀避開我的目光，哽咽道：「凌哥哥，你……你放過秀兒吧……」

我快被這個不敢爭取自己幸福的小丫頭氣瘋了，強行扳過她的肩頭讓她正視著我：「秀兒，如果我放過你，你可以放過你自己嗎？如果你說可以，那麼我就放手！」見到李文秀默默垂淚的樣子，我不自覺地把聲音放柔了些：「我知道，你還喜歡蘇普。那是你情竇初開時第一次的愛戀，蘇普的味道，對你來說是獨一無二、刻骨銘心的。但比大漠廣闊的是藍天，比藍天更廣闊的，卻是人心。你的心，當真便只容得下他一人麼？」再放低了聲音：「秀兒，你心裡容得下大漠的風沙，容得下會唱歌的天鈴鳥，容得下那粗獷豪邁的哈薩克少年，為什麼便容不下江南的煙雨，柳枝下的燕兒，還有我？」

看見李文秀臉上一瞬間閃過的軟弱表情，我知道這番話已經敲進了她心裡。於是，不容她否定的話出口，我迅速低頭，溫柔而霸道地封住了她的櫻唇。李文秀只來得及輕噫了一聲，便迷失在我深深的長吻中。

良久，我放開了手，慢慢向後退了兩步，深深望進李文秀點漆般的雙眸：「秀兒，我不會勉強你，而且我現在無法向你保證什麼。我不奢望你現在就忘記蘇普，但我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去爭取自己的幸福，好嗎？」

李文秀臉上紅暈未退，怔怔地看著我，秀目中歡喜、感激、迷茫、歉疚等種種神色交織，複雜難明。半晌，她緩緩綻開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凌哥哥，謝謝你，秀兒明白了。」走到我面前，踮起腳尖，輕輕在我額頭印下一吻，隨即害羞地轉過身去。

我摸著被她烙下輕吻的額頭，心中泛起陣陣銷魂蝕骨的滋味，略一思索，解下腰間佩的一對碧玉環，交到李文秀手中：「秀兒，你若是想見我，便拿了這玉環上天山縹緲峰去。那裡的姐姐人都很好，你只要說是找我，無論我身在何處，她們必能將話帶到。」跟著告訴了她去縹緲峰的路徑。李文秀接過玉環，終於破涕為笑。我又摟著她說了些情濃言語，看看東邊天際已然發白，這才和她一起上馬，護送她回哈薩克人的部落。



六十八 無心插柳柳成蔭

作者：天外草


策馬徐行三十餘里，遠遠望去，但見一片綠洲，望不到邊際，遍野都是牛羊。極西處搭著一個個帳蓬，密密層層的竟有六七百個。東北角的一座小山腳下，卻孤零零的另有一座草棚，土牆草頂，形式宛如內地漢人的磚屋，只是甚為簡陋。李文秀指著那草棚對我道：「凌哥哥，那就是計爺爺和我住的地方。」我應了一聲，帶轉馬頭和她一起向那草棚馳去。

一路上見到的哈薩克人都是穿著盛裝，興高采烈，我不禁向李文秀問道：「秀兒，最近哈薩克人有什麼慶典嗎？」李文秀也覺得奇怪：「沒聽計爺爺說過啊。可能是有什麼貴客來了吧。」到了草棚之前，我一躍下馬，然後伸手去攬李文秀的纖腰。李文秀拗不過我，紅著臉讓我從馬上抱了下來，腳一沾地立刻飛奔到草棚面前拍打著門，連回過頭看我一眼都不敢，我不禁暗自好笑。

「是誰？」草棚的門緩緩打開，一個老人探出頭來，滿臉皺紋，目光炯炯，看見李文秀後怔了一怔，眉頭頓時舒展開來：「阿秀，你跑去哪裡了？」雖是責怪的語氣，卻大有慈愛之意。李文秀撲進他的懷裡，以一副小女孩向長輩撒嬌的語氣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計老人的目光這才轉到我的身上。我分明見到他眸子中精光一閃，用隱型眼鏡一測，這個貌不驚人的老頭竟有302點戰鬥力，雖不算太高，卻也讓我吃了一驚。

「計爺爺好。」我不動聲色走上前去，對計老人深深一揖。李文秀沒跟我提過他會武功，那麼她一定自己也不知道。既然計老人對李文秀並無惡意，我也不想在李文秀面前揭穿他。計老人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罷了，進來吧。」轉身走進了草棚。

「對了計爺爺，外面為什麼這麼熱鬧？」李文秀見計老人對我的態度不冷不熱，便想找些話題來活絡氣氛。計老人向外面望了望，仍然面無表情地道：「嗯，是回部首領木卓倫的女兒霍青桐和一個漢人到我們這裡來尋找可蘭經。」

「是翠羽黃衫？」李文秀的臉色變得有些驚喜，而我的注意力卻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可蘭經？」我小聲嘀咕著，手不自覺地伸進腰間的次元包袱，摸到了那本從高昌迷宮裡拿到的經書：「是這個玩意兒嗎？」還沒等我想好清朝回部的經書怎麼會跑到唐朝的迷宮裡，拜我靈敏的耳力所賜我已經聽到兩個人向這邊走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說的竟然是漢語。我惟恐是之前漏網的霍元龍手下。我自然不怕，但李文秀雖然跟我在山谷中練了些武功，可是究竟時日尚短，不過120來點，而且全無實戰經驗，萬一出了點什麼差錯就慘了。於是我一把將李文秀拉到我身旁。李文秀和計老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但這種奇怪的目光並沒持續多久，因為很快兩人就聽見了輕輕的敲門聲。

「請問有人在嗎？」聽見是一個女子聲音，我鬆了一口氣。剛想示意李文秀去開門，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竟是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他怎麼會跑到哈薩克人的部落來？李文秀聽到女子的聲音，也放下了防備，看了看計老人沒有反對，便打開了門。

「姑娘，請問……」陳家洛話還沒說完，卻看見了一邊正含笑看著他的我，不禁愣了一下。我走上前去，雙手抱拳：「陳總舵主，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你，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哈哈！」陳家洛回過神來，也拱手回禮，只是看我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奇怪。

我和陳家洛見過了禮，這時計老人已經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李文秀卻和跟陳家洛一起來的那名女子聊得不亦樂乎。看到我們轉過頭來，這才停下。

「陳總舵主，這位是……」看著陳家洛身旁的黃衫女郎，秀美中透著一股英氣，光采照人，功力也達329點，跟陳家洛正是一對璧人，我不由得暗讚了一聲好。陳家洛介紹道：「這位霍青桐霍姑娘，是家師好友天山雙鷹的傳人，也是回疆有名的女英雄，回部與滿清韃子連年交戰，得保不失，霍姑娘功不可沒。」我這才明白李文秀為何對那女子一臉崇拜仰慕之色，當下客客氣氣道聲久仰，雙方這才在屋裡坐了下來。

「凌兄弟，那日我和袁兄弟走後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為什麼江湖上會謠傳你害死了少林寺的玄難大師？」面對陳家洛的詢問，我歎了口氣，把當日之事簡單說了一遍，當然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情節略過了不談。陳家洛和霍青桐聽得頗為專注，李文秀卻是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等我說完，陳家洛吁了一口氣，溫言道：「凌兄弟，這實在不是你的錯，嵩山正院近日經丐幫喬幫主力助，已證明玄難大師是為星宿派的劇毒所害，與你無關，你也不用掛懷了。」跟著卻皺起眉頭，喃喃道：「這樣說來，岳掌門做得可也太過了。」

「陳總舵主，你說我掌門師兄怎樣？」我聽到義兄喬峰助我洗脫罪名，正自歡喜感激，但陳家洛後面的話卻讓我聽出不對，連忙發問。陳家洛臉有詫異之色：「凌兄弟你竟不知麼？貴派岳掌門以你擅自出掌別派，目無師長，已傳書武林，不再認你是華山門人了！」

「什麼？！」乍聽這話，直如晴天霹靂，震得我一時神思恍惚，腦子裡一片空白，胸中更是鬱悶已極，憤激無已，只想大聲吼了出來。忽然旁邊一隻小手伸過來在我手上輕輕一握，我回過頭去，卻見李文秀正看著我，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我心中一暖，那股不平之氣登時消了不少，對她微微一笑，轉過頭來再面對陳霍二人，已恢復了平常神情。

「好！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這才是漢家的好男兒！」一旁的霍青桐見我一剎那間神色便恢復如常，不禁讚了一聲。我微微有些赧顏，道：「霍姑娘謬讚了。」隨即換了話題：「不知兩位因何到此？」

「說來話長。」霍青桐歎了口氣：「我族的聖書《可蘭經》失落多年，每一代，部落中都會派人搜尋聖書下落。近年來清兵沒有什麼大的動作，我便……我便……」說著卻向陳家洛瞧了一眼，臉上一紅，卻沒接著說下去。陳家洛接口道：「哈薩克人以遊牧為生，說不定會知道一些《可蘭經》的下落。我們紅花會自來回疆，多蒙霍姑娘一族關照，自當稍盡綿力。」我聽他們說完，從包袱裡拿出那本從高昌迷宮裡拿到的以羊皮訂成的經書，雙手遞給霍青桐：「霍姑娘，你說的可蘭經，可是這本經書麼？」

霍青桐見我遞過一本經書，本不甚在意，但一看到封皮上的字跡，登時臉色大變，急急翻開。她雙手輕顫，從頭到尾，又從尾至頭地翻看了幾遍，終於確信無誤。她將經書合上，低聲念誦：「奉至仁慈的阿拉之名，一切讚頌，全歸阿拉，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報應日的君主。我們只崇拜你，只求你佑助，求你引導我們上正路，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譴責者的路，也不是迷誤者的路。」禱告完畢，霍青桐站起身來，向我叉手撫胸，俯首致敬。我措手不及，連忙站起，想要伸手相扶，卻給李文秀拉住，我只好硬著頭皮受了她這一禮。

「凌公子，你找回聖經，便是我族的恩人。今後如果有什麼吩咐，只要傳個口信，我和我的族人一定遵從。」聽到霍青桐的話，我急忙躬身道：「霍姑娘這話可折殺在下了。這本經書在下也只是無意中得來，舉手之勞，說什麼恩人，實在令凌雲汗顏。」霍青桐想了一想，探手從懷中取出一物，遞了給我：「凌公子，二十年前曾有位漢族高人受過先祖一次恩惠，臨走時留下這塊石頭贈給我族，雖不如可蘭經的珍貴，卻也是我族的寶物。如今公子既不望報，這塊石頭還請公子收下。」

「石頭？我的運氣該不會這麼好吧？」我暗自嘀咕著接過了那塊看起來黑黝黝毫不起眼的石頭，凝神掃視，不出意外的，「神石•書劍恩仇錄」幾個字頓時躍入眼簾。

………………> 得到神石•書劍恩仇錄

在哈薩克人的部落住了一宿，霍青桐對李文秀甚是喜愛，我便趁機請她帶李文秀去回部，以免在這裡時常見到蘇普以至觸景生情。霍青桐一口答應，李文秀雖然捨不得計老人，但她對霍青桐十分崇拜，霍青桐又答應她可以隨時回來，便也無異議。陳家洛跟霍青桐回去回部，我也準備動身回中原。李文秀將她的白馬和金銀小劍中的金柄短劍送了給我，我想她武功不行，也將天蠶寶衣留了給她。又言語纏綿一番，這才依依不捨地分道而行。

………………> 得到白馬
得到金柄短劍



六十九 巧戲佳人得解藥

作者：天外草


甫回中原，便聽得我繼令狐沖之後被逐出華山的傳聞，不由苦笑。「打死」玄難一事因為有喬峰幫忙得到澄清，道德值有所回升，但是因為被岳不群逐出華山，所以回升得有限，只有63點。聲望值倒是又有大幅提升，達到159點，真不知該哭還是笑。想到今後不能再回華山，心中不禁一陣惆悵，於是信步走進路旁一家酒樓，將白馬交給小二照管，自行上樓，準備好好喝個痛快。

剛剛踏上二樓，便看見兩個身穿神龍教黑龍門服飾的少年正在喝酒，我一怔，但此時退出反而引人耳目，還是走了進去。此時我的功夫跟洪教主相比還有所不及，但我自信已不輸於其餘五龍使中的任何一人，見那兩個弟子沒有注意我，我樂得揀了個背對他們的座位，俯身詐作吃菜，暗地裡卻凝神細聽兩名弟子談話。

「喂，你猜教主這次幹麼派夫人出來辦事？」我心中一凜，洪夫人也來了？只聽另一人道：「那還用說？青龍使和赤龍使剛剛領命出外，白龍使至今未歸，咱們座使辦事不力，才遭貶黜，黃龍使只會奉承拍馬，除了夫人，教主還能信得過誰？」聽他們談論，我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有豹胎易筋丸的毒性未解，算算日期已近，洪夫人既然沒有教中其他高手護駕，這解藥少不得要著落在她身上。待那兩個弟子出了店門，我也跟著結帳，一路隨著他們走進了一家富麗堂皇的客棧。兩人功力只得180多點，對我跟在身後竟是懵然而無所覺。

兩人走到一間上房門口，恭聲道：「黑龍門下，求見夫人。」我躲在樓梯轉角處窺探，只見一人從房中走出，正是在神龍島上服侍過我的侍劍。只聽她柔聲道：「夫人累了，正在休息，你們待會再來罷。」看來她甚得洪夫人寵幸，兩名弟子不敢違拗，道：「是，是，多謝侍劍姐姐。」轉身離開。我待二人走過，猛地躥出，閃身便進了那間上房。侍劍猝不及防，待要驚呼，我出手如風，已點了她啞穴和軟麻穴，低聲道：「侍劍姐姐，得罪了。」不顧她驚愕的眼神，輕輕把她放在地上，掩上了房門。

悄悄走入房內，只見一個長挑身影憑窗而立，背對著我道：「那兩個人走了嗎？」我微微一愣，知她把我當作了侍劍，暗忖若不乘此機會下手制住她那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驟然欺身而上，運勁食指，一指戳中她腰間穴道。洪夫人反應也算極快的了，一覺不對，立時轉身，手中握了一柄白金娥眉刺，蓄勢待發。無奈我的武功早非昔日可比，身法也比以前快上不止一倍，這一指又是一陽指的手法，洪夫人空有一身武功，竟無還手之機，驚聲嬌呼，娥眉刺脫手掉到地上，身子也即軟倒。

………………〉一陽指升級LEVEL8

我心中一動，搶上前一步，正好讓洪夫人身子整個倒進我懷裡，望著她俏麗嬌美的臉龐，嘻嘻笑道：「夫人你好！」洪夫人驚道：「凌雲？是你？」掙扎著想起身，全身卻沒半點力氣，身子一軟，重又跌進我懷中。我笑道：「教主和夫人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屬下白龍使幸不辱命，特來徼令！」

洪夫人定定神，已恢復冷靜，當下膩聲道：「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白龍使。這可好久不見了，算算也是時候了，白龍使是來取豹胎易筋丸的解藥的吧？」我神色不變：「夫人果真冰雪聰明，不錯，教主曾經答允過屬下，完成任務之後，便賞賜豹胎易筋丸的解藥，可不會反悔罷？」洪夫人軟軟地倚著我，媚態橫生：「當然啦！可是你不解開人家的穴道，卻叫我怎樣把解藥給你哩？」我絲毫不為她的媚術所動，笑道：「這個簡單。」右手已探進她懷內。

洪夫人驚呼一聲：「你……你想幹什麼？」臉上已不由得飛起片片紅雲。我見她神態不似作偽，微感愕然，右手停在她某個重要部位附近，微笑道：「夫人只須告訴屬下解藥放在何處，屬下取了解藥，自然不會冒犯。」洪夫人狠狠白了我一眼，低聲說了。我依照她的指示，取出一紅一藍兩個小瓷瓶，裡面的丸藥無論外形，氣味，顏色都是一模一樣，實在難以分辨。

「夫人，哪一瓶是豹胎易筋丸，哪一瓶是解藥？」我知豹胎易筋丸和解藥極其相似，是以有此一問。洪夫人連聲嬌笑：「白龍使，你終於求我了罷？要知道豹胎易筋丸乃是大熱大燥之物，若服一顆可以強身健體，若是誤服了兩顆，那三焦焚身，走火入魔……」

我聽她語氣裡大有要挾之意，邪邪一笑：「多謝夫人指點。」背過身拔開藍瓶瓶塞，倒出一顆藥丸，看也不看便塞進了洪夫人嘴中，同時捏住她鼻子和下顎，讓她不能把藥吐出來。洪夫人毫無防備，不由自主地吞下藥丸，同時驚惶地望著我：「你……你……」我笑道：「夫人，屬下該餵你服哪個瓶中的藥呢？」我知道連服兩顆解藥並不礙事，所以要背轉身取藥，讓她無法看到我是從哪個瓷瓶中取出來的，諒她也不敢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洪夫人凝視著我，良久，歎道：「罷了，我認輸。紅色的。」我笑道：「謝夫人。」從紅瓶中倒出兩粒藥丸，一粒自服，一粒餵給她。拿藥的手觸到她微顫的紅唇，卻驚覺觸手火燙，不由得像觸電般縮了回來。洪夫人察覺我的異樣，突然紅暈滿臉，說不出的嬌美動人。我只看得心搖神馳，早把餵藥的事扔到一旁，雙臂一緊，牢牢摟住她的纖腰，俯身便向她唇上吻去。洪夫人的身子先是一僵，隨即閉上眼睛，竟沒作絲毫反抗。我貪婪地吮吸著那兩片甜美的櫻唇，卻詫異地發現這看起來美艷風騷的洪夫人技巧竟是生澀得緊。再看到她臉上又羞又惱的神情，驚訝更甚，腦海中卻隨即浮現出一幅這絕色美女被洪教主那老頭壓在身下的畫面，不由一陣作嘔。當下再無胃口，鬆開雙臂，解開了洪夫人的穴道，再把解藥塞入她口中。

「夫人，屬下告退。」我整了整稍見凌亂的衣衫，站起身來。洪夫人微微一愕，睜開眼睛，正對上我的目光，臉上又是一紅，但隨即轉為蒼白。我把兩個小瓶放回她手中，碰到她柔軟的掌心，心中忽然一軟，語氣也不自覺地放柔了些：「解藥奉還，夫人保重。」伸手將她扶起。洪夫人咬著下唇，幽幽道：「不要叫我夫人了好嗎？我叫蘇荃。」我不禁一愣，她這是在和洪教主劃清界限嗎？但此事我不便置問，微一抱拳，轉身便要離開。蘇荃急叫：「等一下！」我回身望著她：「夫……蘇姑娘還有什麼事嗎？」蘇荃垂下頭：「沒什麼。我只是希望，將來神龍島上若發生什麼事情，盼你能站到我這邊。」我微微一笑：「這個自然。」

走到門口，我拍開侍劍的穴道，又道了聲得罪。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剛要離開，卻被侍劍拉住：「公子，你……你沒對夫人怎樣吧？」看著她一臉緊張的樣子我不禁好笑，溫言道：「侍劍姐姐你放心，我連她一根頭髮也沒傷到。」心中卻想不知道親了她抱了她算不算對她怎樣？

侍劍聞言放下心來，望著我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聽得屋裡的蘇荃輕輕咳了一聲，道：「侍劍，你進來。」侍劍只得應聲走了進去。我乘機脫身。


七十 相聚苦短情何堪

作者：天外草


服了豹胎易筋丸的解藥，總算是解去了一個心腹大患，心情也好了些，當下回到酒樓，取了白馬重新上路。

正行之間，忽然一輛馬車疾馳而過，險些跟我迎面撞上。我急拉白馬，險險避開，卻聽那趕車之人破口大罵：「兔崽子瞎了眼麼？敢擋你大爺的道！」罵聲之中卻已去得遠了。我給他罵得無明火起，決意要好好教訓他一番，雙腿一夾白馬，自後趕上。

白馬腳程甚快，不過片刻，已看到那輛馬車。這時才看清那趕車的是個巨人，他見我追來，拉停了趕車的馬，粗聲粗氣地道：「小子，你一路跟著我們，意欲何為？」我一躍下馬，還沒答話，就聽到另一把更粗的聲音道：「跟他囉嗦什麼？幾下打發了便是。要是誤了事，你可擔當得起麼？」我心中有氣，臉上卻不露聲色，眼見那巨人揮拳攻來，並不與他硬拚，施展凌波微步繞著他只是轉圈，要先看明白他的武功家數。

數招一過，我已發現那巨人武功是314點，算是不弱，但比起此時的我來卻差了一截。我抓住一個破綻，一招「清風送爽」，急刺而出。眼見劍尖離他背心已不過一尺，突然間勁風起處，有人自身旁搶近，兩根手指向我雙眼插將過來。我立即側身避過，斜揮長劍削出，未見敵人，先已還招。敵人一低頭，欺身直進，舉手扣我肚腹的「中脘穴」。那巨人也再搶上，雙拳直擊我面門。我冷喝一聲，右臂一振，長劍圈轉，倏地挑上，刺向偷襲之人的額頭；左手一記破玉拳轟出，將那巨人生生震開。那偷襲之人急忙伸指在劍身上一彈，我長劍微歪，乘勢改刺為削，是獨孤九劍中的一招「浪劍勢」。嗤的一聲響，將那人頭上帽子削落，露出個光頭。那人竟是個和尚。他頭頂鮮血直冒，已然受傷。

………………〉獨孤九劍升級LEVEL6

「點子扎手，風緊扯乎！」兩人足下齊齊一蹬，急射而出，竟連馬車也不顧了。我也懶得追趕，收劍剛要回城，突然聽見馬車中一聲輕微的響動，我當即握緊青萍劍，緩緩走近，全神戒備地掀開了車簾。

「珊兒？！」馬車一角藏著一個手腳都被綁住的少女，全身縮成一團，顯然極是害怕。但抬頭看見我時，眼神卻逐漸由驚恐變成了驚喜，不是岳靈珊卻是誰？我連忙收起長劍，躍進車廂，扯斷了岳靈珊身上的繩索，順手拍開了她被封住的啞穴。

岳靈珊一得自由，立刻撲進我的懷裡，抽抽噎噎地大哭起來。我左手攬住她的纖腰，右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乖珊兒不哭，哭多了就不漂亮了。」又疼又哄，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她的哭聲。岳靈珊哭聲漸止，猛然驚覺是在我懷中，當即用力一推。我毫無防備，立時被她推得向後摔去。我撐起身子，驚道：「珊兒，怎麼啦？」

岳靈珊望著我，眼圈又是一紅，嚷道：「姓凌的，你管我的死活幹麼？難道你還將我放在心上？」我更是莫名其妙：「是那兩個人欺負你麼？我去宰了他們給你出氣！」說著就躍下車去。岳靈珊跟著躍出，一把抓住我長袍後擺：「是你欺負我！大師哥也欺負我！我給人擄走了，爹和媽也不來救我，你們沒人憐我，沒人疼我！」說著連連頓足，又哭了起來。我只好再次把她摟進懷裡不住口地安慰，好半天才算弄明白事情大概。

原來岳不群連續將令狐沖和我開革出華山，自覺再上嵩山也無意思，索性帶著掌門一支的弟子準備去福州替林平之查訪辟邪劍譜的下落。一路上岳靈珊心情煩悶，獨自出來散心，想到我和令狐沖「不知自愛」，以至被逐出師門，恨恨地罵了我們幾句。不料那巨人和胖子突然出現，說是最恨聽到旁人說令狐沖的壞話，立時出手將她擒住。之後便無巧不巧地碰上了我。

說了這麼多，我看岳靈珊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於是柔聲道：「珊兒，你還記得你爹爹媽媽在哪嗎？我先送你回去罷。」岳靈珊一怔，仰起頭望著我：「雲哥哥，你……你跟我回去向爹爹認錯，那個什麼掌門你不要當了，我去跟爹爹說，讓他撤消成命，讓你重回華山，好不好？」一臉的祈求之色。我不禁苦笑，且不說那位「君子劍」會不會自打耳光撤消成命，無涯子、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無不對我恩深義重，這逍遙派的掌門我又怎能說不做便不做？知道岳靈珊想得太天真，卻不忍傷她的心，只得軟語相勸，終於打消了她這個固執的念頭。

不忍見岳靈珊淒苦失望，我取出一支鑲著七粒寶石的珠花，輕輕為她插在頭上，終於見她露出了笑容。我這才將她抱上白馬馬背，策馬緩緩前行。

將岳靈珊送到華山派眾人所居的客棧門口，我轉身便待上馬離開。忽然聽到岳靈珊一聲低低的「爹」，我頓時大吃一驚。回身一看，岳靈珊正倚在一個中年書生懷裡，五綹長鬚，面如冠玉，正是岳不群。我硬著頭皮上前施禮：「參見岳師……岳掌門。」岳不群看了看岳靈珊，再看看我，突然眼中精光一閃，重重地哼了一聲。我退後一步，暗自凝神戒備。岳不群的功力是462點，數值上已然遜我一籌，無論招式精妙還是內力深厚，想來都不及我，因此我並不懼他。只是沒了天蠶寶衣，卻須防他暴起發難或是暗箭傷人。

「師兄，什麼事？」一群華山弟子跟著走了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岳夫人寧中則。她看見我，怔了一怔，隨即看到岳靈珊，登時大喜，一把將她摟進懷裡，顫聲道：「珊兒，你沒事麼？」岳靈珊撒嬌地在她懷裡蹭了蹭，暱聲道：「娘，我沒事，是小師叔救了我的。」寧中則聞言抬頭向我看來，目光中充滿著感激之色。我含笑向她點了點頭，右手卻仍然按在身後的劍柄上，不敢有絲毫放鬆。

只聽岳不群寒聲道：「珊兒，此人已非我華山門下，『師叔』二字，再也休得提起。」寧中則看著岳不群：「師兄……」還沒說完，就被岳不群以眼神制止。岳不群轉而對著我：「凌雲，你罔顧尊長，擅自出任邪派掌門，岳某身為華山掌門，本應清理門戶。但念在昔日同門之誼和你相救小女之德，今日姑且放過你，下次再見，絕不留情。你走吧！」我如釋重負，躬身道：「多謝岳掌門。」再深深看了岳靈珊一眼，轉身離開。

七十一 丹青三絕劍畫酒

作者：天外草


送回岳靈珊之後，左右無事，索性在江南遊玩一番。反正韋小寶和靈鷲眾女所贈錢財甚多，只怕用上一世也是花之不盡，足可供我盡情揮霍。

這日來到西湖邊孤山上一個所在，一邊倚著小山，和外邊湖水相隔著一條長堤，更是幽靜。我遊興大發，於是下了馬，將白馬寄在附近一處人家，向山邊的石級上行去。轉了幾個彎，遍地都是梅樹，老幹橫斜，枝葉茂密，想像初春梅花盛開之日，香雪如海，定然觀賞不盡。

穿過一大片梅林，走上一條青石板大路，來到一座朱門白墻的大莊院外，行到近處，見大門外寫著“梅莊”兩個大字，旁邊署著“虞允文題”四字。我知虞允文是南宋破金的大功臣，但覺這幾個字儒雅之中透著勃勃英氣，對此莊主人更起了好奇之心。驀地心中一凜：“梅莊？那不是武林七大莊之一么？”跟著想起還曾在珍瓏棋會上跟梅莊的二莊主黑白子有過一面之緣，又模模糊糊想起《笑傲江湖》中的一些情節，當下走上前去，抓住門上擦得精光雪亮的大銅環，輕輕扣了兩下。

等了好半天，一個仆人裝束的老者才緩緩打開門，見我年紀輕輕，用語雖然恭敬，口氣中卻大見傲慢：“尊駕光臨敝莊，未知有何貴幹？”我也不生氣，拱手道：“在下久聞江南四友四位前輩大名，心下好生仰慕，特來拜訪。”那人看了我兩眼，面露輕蔑之色：“我家主人素來不見外客，你走吧。”說著便要掩上大門。我不動聲色地將右手倚在門上，一邊暗運內力，一邊笑道：“在下曾跟二莊主有過一面之緣，此次前來是有幾件書畫棋譜想請四位品評，還請閣下通報一聲。”左手拿出從燕七手裏買到的範寬真跡《溪山行旅圖》，遞了過去。

那老者功力雖然不弱，但怎及得上我體內逍遙派兩大高手逾百年的修為？他使盡全力仍然無法將門掩上半分，額頭已自見汗；又見我笑嘻嘻地渾若無事，心下更是驚疑不定，言語中登時客氣了不少：“既然如此，公子請稍候。”接過我手中圖畫，匆匆進莊。

過得片刻，那老者走了出來，垂手道：“四莊主有請，公子請隨我來。”走過一個大天井，天井左右各植一棵老梅，枝幹如鐵，極是蒼勁。來到大廳，那老者請我就座，自行進內稟報。我等了片刻，自覺無聊，索性起身觀賞壁上所懸書畫。但見一幅雪中梅花圖挂於大堂正中，墨意淋漓，筆力雄健，畫上題款是：“丹青生大醉後潑墨”八字，筆法森嚴，一筆筆便如長劍的刺劃。我雖於畫之一道並無多深造詣，卻也知是力作，讚嘆之中想到一首詩，只覺貼切之至，不禁長吟道：“萼似寒山雪，枝如烈士弓。幽枝千萬狀，並入畫圖中。”

忽聽得門外一人大聲道：“好詩，好眼光！不知是哪位朋友駕到？”叫嚷聲中，走進一個人來，髯長及腹，左手拿著一只酒杯，臉上醺醺然大有醉意。我知是丹青生到了，含笑迎上前去，瞥見他手中拿的是一只翠綠欲滴的翡翠杯，又聞到杯中所盛之酒隱有梨花香氣，心念一動，於是笑道：“白樂天杭州喜望詩雲：‘紅袖織綾誇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飲梨花酒當用翡翠杯，原來四莊主非止丹青妙筆，還是喝酒的大行家。”不露痕跡地將他捧了一把。

丹青生一聽，雙眼睜得大大的，突然一把抱住了我，大叫：“啊哈，好朋友到了。老夫丹青生生平好酒、好畫、好劍，人稱三絕。三絕之中，以酒為首，丹青次之，劍道居末。小兄弟，你尊姓大名？”我淡然一笑：“說來慚愧，在下淩雲，是華山棄徒。”丹青生怔了一怔，放開手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驀地大笑：“竟將淩兄弟這等人才逐出華山，岳老兒可算得有眼無珠之至了。淩兄弟別管這等閒事，來來來，我們先去喝他三百杯！”不由分說，攜了我的手，向內裏走去。

穿過一道回廊，來到西首一間房中。門帷掀開，便是一陣撲鼻酒香。丹青生請我坐下，那老者早捧過兩個白玉雕就，晶瑩剔透的酒杯來。酒杯杯口大小，僅有荔枝大，杯體弧線優美地收向杯度，小巧可愛，入手微溫，竟是難得的溫玉所雕成。丹青生一個個酒壇酒瓶地看過去，微一沉吟，取過一壇梅花釀，抱起酒壇往杯中斟去。酒高於杯緣，卻不溢出半點。我心中喝一聲彩：“此人武功了得，抱住偌大酒壇向小小酒杯中倒酒，居然齊口而止，實是難能。”

丹青生將壇子挾在脅下，左手舉杯，道：“請，請！”雙目凝視我的臉色，瞧我嘗酒之後的神情。我淺啜一口酒，只覺得香醇有勁，入口時圓潤，下腹後暖意陡升，不禁嘆道：“風流東閣題詩客，瀟灑西湖處士家。雪冷雲深無夢到，自鋤明月種梅花。在這西子湖邊品酒賞梅，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四位莊主高量雅致，日日得享清福，在下這可是嫉妒得要命了。”

丹青生見我吐屬文雅，更是喜歡，捋著長須笑道：“淩兄弟若無要事，便在敝莊住個一年半載，那也無妨啊。”我嘆了口氣：“在下天生勞碌命，注定是沒這個福分的，卻要辜負四莊主一番美意了。”丹青生忽然想起那幅畫來，笑道：“淩兄弟光臨敝莊，恐怕不光是想跟老夫喝酒論畫的罷？有什么事，不妨直說。”我面露尷尬之色，道：“不瞞四莊主，在下來到梅莊，不問一事，不求一物，只盼得與四位當世高人切磋一二，故帶來四件琴譜棋譜和名人字畫。原想如若四位勝了在下，便將它們雙手奉上。但既蒙四莊主盛情款待，喝了如此美酒，如何還能厚顏請各位指教？那幅《溪山行旅圖》自當贈與莊主，以酬閣下待酒之德。”

丹青生聽了我的話，不禁哈哈大笑：“話雖如此，卻也不能教淩兄弟你白來一趟。外間院落甚是寬敞，我便和兄弟比劃兩手……”放大喉嚨叫道：“老施，拿我的劍來！”那老者原來叫施令威，應了一聲，捧出一柄長劍，雙手托著奉到丹青生面前。丹青生接了劍，走到院中。我也跟著走出。
七十二 劍飛寒芒耀梅莊

作者：天外草


我倒提長劍，向丹青生躬身一禮：“四莊主請！”丹青生呵呵笑道：“淩兄弟遠來是客，你先出招！”我微微一笑：“如此恕在下冒犯了！”挺劍刺出，劍尖斜斜指向他右肩，帶上了逍遙派內力，風聲勁急，勁力大是不弱。丹青生沒料到我內力如此渾厚，失了先手，欲架已是不及，只得斜退兩步相避。

我一劍逼退功力達320餘點的丹青生，不禁精神一振。見他又搶上三步，長劍當即圈轉，回刺他腰下。丹青生橫劍想擋，但雙劍尚未相交，我已瞧出他左肋一個極大破綻，手腕微沉，劍鋒已然變向，丹青生這一劍便擋了個空，眼見再難躲過。

他武功也真了得，百忙中長劍刺向地下，借著一股反激之力，一個筋鬥翻出，穩穩的落在兩丈之外，其實背心和墻壁已相去不過數寸，如果這個筋鬥翻出時用力稍巨，背心撞上了墻壁，可大失高人的身分了。饒是如此，這一下避得太過狼狽，臉上已泛起了紫紅之色。

他是豁達豪邁之人，反而哈哈一笑，左手大拇指一豎，叫道：“好劍法！”舞動長劍，一招“白虹貫日”，跟著變“春風楊柳”，又變“騰蛟起鳳”，三劍一氣呵成，似乎沒見他腳步移動，但這三招使出之時，劍尖已及我面門。我喝一聲採， 回劍平刺，看似平平無奇，但勝在後發先至。丹青生若不變招，在他傷到我之前手腕便得先被刺中。

丹青生見機也快，急忙抽身左躍，尚未站定，長劍已在身前連劃三個圓圈，幻作三個光圈。三個光圈便如是有形之物，凝在空中停得片刻，緩緩向我襲來。我反手一劍斜削而出，從他光圈之中的縫隙搶了進去，直指他右胸。丹青生“咦”的一聲，退了開去，劍氣光圈跟著他退開，隨即見光圈陡然一縮，跟著脹大，立時又涌了過來。我不加思索，手腕一抖，青萍劍再次刺出，又將丹青生逼退。

如此倏進倏退，丹青生攻得快，退得也是越快，片刻之間，他攻了一十一招，退了一十一次，眼見他須髯俱張，劍光大盛，映得他臉上罩了一層青氣，一聲斷喝，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光圈齊齊向我襲到，將數十招劍法合而為一。這數十招劍法每一招均有殺著，每一招均有變化，聚而為一，端的是繁復無比。我一時竟瞧不出他破綻在何處，於是踏著淩波微步，劍隨身走，展開朝陽劍法護住全身。待他劍勢將竭，一記雲臺三十六的劍招，長劍反挑，逼向他咽喉。

………………> 朝陽劍法升級LV 7 / 雲臺三十六升級LV 8

丹青生又是一聲大叫，用力躍出，砰的一聲，重重坐在石幾之上。他哈哈大笑，說道：“妙極！妙極！淩兄弟，你劍法比我高明得太多。來，來，來！敬你三杯酒。”我立時收劍，拱手笑道：“承讓，承讓！”接過丹青生遞來的的酒杯，一飲而盡。

丹青生和我對飲三杯，笑道：“江南四友之中，以我武功最低，我雖服輸，二哥、三哥倘若知道，卻定不肯服。多半他們都要和你試試。”我也笑道：“咱二人拆了十幾招，四莊主一招未輸，如何說是分了勝敗？”丹青生搖頭道：“淩兄弟就別往我臉上貼金啦！第一招便已輸了，以後這一十七劍都是多餘的。”我眼見他於劍術上十分自負，今日輸在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手中，居然毫不氣惱，這等瀟灑豁達，實是人中第一等的風度，不禁為之心折。

我笑道：“在下這裏還有一件東西，三莊主定會感興趣……”說著取出那幅張旭的《率意帖》來。丹青生奇道：“咦，咦，咦！”連說三個“咦”字，突然張口大叫：“三哥，三哥！你的性命寶貝來了！”這一下呼叫聲音響極，倒將我嚇了一跳。

只聽得遠處有人說道：“甚么事大驚小怪？”丹青生叫道：“你再不來看，人家收了起來，可叫你後悔一世。”那人笑道：“你又覓到甚么冒牌貨的書法了，是不是？”走將過來。只見他矮矮胖胖，頭頂禿得油光滑亮，一根頭發也無，右手提著一枝大筆，衣衫上都是墨跡，除了梅莊三莊主禿筆翁外更無旁人。

禿筆翁走近一看，突然雙目直瞪，呼呼喘氣，顫聲道：“這……這是真跡！真是……真是唐朝……唐朝張旭的《率意帖》，假……假……假不了！”不顧我和丹青生在旁，伸出右手食指，順著率意帖中的筆路一筆一劃的臨空鉤勒，神情如醉如癡。我和丹青生見狀不由相視一笑。

過了半晌，禿筆翁才戀戀不舍地放下率意帖，向丹青生道：“老四，這幅字你是從哪弄來的……咦，這位是……”疑惑的目光轉到我身上。丹青生忙道：“三哥，這位是淩雲淩兄弟。這幅字也是淩兄弟特意帶來，只要你勝得了他，這什么率意帖便是你的啦！”

“哦？”禿筆翁眼中精光一閃，向我道：“少俠這話可真？”我含笑點頭。禿筆翁精神一振，向施令威道：“施管家，煩你將我那桿禿筆拿來。”施令威應了，出去拿了一件兵刃進來，雙手遞上。我一看，竟是一桿精鋼所鑄的判官筆，長一尺六寸，奇怪的是，判官筆筆頭上竟然縛有一束沾過墨的羊毛，恰如是一枝寫字用的大筆。尋常判官筆筆頭是作點穴之用，他這兵刃卻以柔軟的羊毛為筆頭，點在人身穴道之上，如何能克敵制勝？想來他武功固另有家數，而內力又必渾厚之極，內力到處，雖羊毛亦能傷人。

禿筆翁舉起判官筆，微笑道：“少俠請！”我不知他那桿筆上有何玄虛，心下存了個先下手為強的念頭，當下微一點頭，華山快劍與上清快劍連環齊出，想要打他個措手不及。不料禿筆翁似對應付快劍甚有心得，處處避開劍招鋒芒，等我長劍攻勢微微一頓，大筆一起，向我臉上點來。我側頭避過，長劍疾刺他肩頭。禿筆翁橫筆格擋，未及相交，我已收回長劍，反刺他右脅。禿筆翁才欲回筆封架，我沉肘引劍，已掠向他下盤，這一筆仍是攔了個空。

數招之間我已看出禿筆翁的筆法是由書法演化而來，也不耐煩去揣摩什么筆路，使出獨孤九劍，便當他是尋常判官筆招數，乘瑕抵隙，只是攻擊他招式中的破綻。禿筆翁筆法連變，可是不管他如何騰挪變化，每一個字的筆法最多寫得兩筆，便給我封死，無法再寫下去。

………………> 獨孤九劍升級LV 7

禿筆翁心中鬱怒越積越甚，突然大叫：“不打了，不打了！”向後縱開，提起丹青生搬來的一壇酒，在石幾上倒了一灘，大筆往酒中一蘸，便在白墻上寫了起來，卻是一首《裴將軍詩》。二十三個字筆筆精神飽滿，尤其最後那個“哉”字直猶破壁飛去。他寫完之後，才松了口氣，哈哈大笑，側頭欣賞壁上殷紅如血的大字，說道：“好極！我生平書法，以這幅字最佳。”轉頭向我道：“兄弟，全靠你逼得我滿肚筆意，無法施展，這才突然間從指端一涌而出，成此天地間從所未有的傑構。你的劍法好，我的書法好，這叫做各有所長，不分勝敗。”我微笑道：“正是，各有所長，不分勝敗。”


七十三 再敗黑白闖三關

作者：天外草


丹青生向我笑道：“淩兄弟，我三哥癡於揮毫書寫，倒不是比輸了不認。”我也笑道：“這個在下理會得。”眼見禿筆翁望著《率意帖》發呆，我不禁暗暗好笑，道：“三莊主也不必沮喪。大莊主和二莊主尚未出手，字帖誰屬，仍未可知。”禿筆翁這才回過神來，喜道：“對！我這就去請二哥來，淩兄弟且稍候。”匆匆離開。丹青生看著只剩一半的酒壇，不禁大呼可惜。

過不多時，禿筆翁拉了一個極高極瘦的黑衣老者過來，說道：“二哥，這一次無論如何要你幫幫忙。”正是曾在珍瓏棋會上見過的黑白子。黑白子抬頭見到我站在丹青生身旁，微微一怔：“是你？”我抱拳道：“二莊主，好久不見。”丹青生和禿筆翁看看黑白子，又看看我，都是好生詫異。丹青生問道：“淩兄弟，你跟我二哥認識？”我笑道：“一面之緣而已。那日在擂鼓山未得與二莊主深談，當真好生抱憾。”黑白子冷峻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小兄弟客氣了。你棋藝高明，老夫可是佩服得緊哪！”我搖頭笑道：“在下能解開珍瓏棋局不過是憑著一點好運氣，比起先賢，那是差得遠了。”

“哦？”黑白子雙眉一軒：“那么以小兄弟之見，何等棋藝方算高明？”我微微一笑：“比如王質在爛柯山遇仙所見的棋局，劉仲甫在驪山遇仙對弈的棋局，王積薪遇狐仙婆媳的對局……”話未說完，黑白子已連連搖頭，道：“這些神話，焉能信得？更哪裏真有棋譜了？”

我微笑道：“其它棋局，在下不知真假，未敢妄言。至於這劉仲甫嘔血棋譜嘛……”一邊說，一邊將棋譜取了出來，遞給黑白子：“二莊主不妨一觀。”

黑白子半信半疑，從我手中接過棋譜，只看得一頁，已經咦的一聲叫了出來，雙手微顫，顯是喜不自勝。他一頁頁地緩緩翻將過去，只瞧得額頭汗水涔涔而下，於四周一切全不留意。我心下暗笑，當下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終於將沉迷於棋局中的黑白子喚醒。

“小兄弟恐怕不只是為了讓老夫一飽眼福這么簡單吧？”不愧是黑白子，這么快就恢復了冷靜。我正待開口，旁邊的丹青生已搶先道：“二哥，這位淩兄弟以四件琴譜棋譜和名人字畫為禮，但求與我們梅莊切磋武學……”我接口道：“不錯，無論貴莊哪一位勝得在下，在下立時將這本《嘔血譜》、張旭《率意帖》，還有範立中的《溪山行旅圖》雙手奉上。”禿筆翁插口道：“我們大哥呢？你送他甚么？”

我道：“在下有一部《廣陵散》琴譜，說不定大莊主……”

一言未畢，黑白子等三人齊聲道：“《廣陵散》？”禿筆翁搖頭道：“自嵇康死後，《廣陵散》從此不傳，淩兄弟這話，未免是欺人之談了。”

我微笑道：“世人皆道嵇康一死，《廣陵散》便成絕響，殊不知大謬不然。這套琴譜在西晉之後固然從此湮沒，然而在西晉之前呢？”

禿筆翁等三人茫然相顧，一時不解這句話的意思。

我又道：“在下有位朋友心智過人，兼又大膽妄為，便去發掘晉前擅琴名人的墳墓。果然有志者事竟成，他掘了數十個古墓之後，終於在東漢蔡邕的墓中，尋到了此曲。”

禿筆翁和丹青生都驚噫一聲。黑白子緩緩點頭，說道：“智勇雙全，了不起！”

我打開包袱，取了一本冊子，封皮上寫著《廣陵散琴曲》五字，隨手一揚，笑道：“梅莊之中，倘若有哪一位高人勝得在下，兄弟便將此琴譜送給大莊主。”

黑白子善於弈棋，思路周詳，未勝算，先慮敗，問道：“倘若梅莊之中，無人勝得小兄弟你的劍法，我們該輸甚么賭注？”我向丹青生一指，道：“在下先前已向四莊主言明，此次來到梅莊，不求一事，不求一物。晚輩只不過來到天下武學的巔峰之所，與當世高手印證劍法。倘若僥幸得勝，當然轉身便走，甚么賭注都不要。”黑白子道：“哦，少俠是求揚名來了。一劍連敗‘江南四友’，自是名動江湖。”我搖頭道：“二莊主料錯了。今日梅莊印證劍法，不論誰勝誰敗，若有一字泄漏於外，在下天誅地滅，永世不得翻身。”其實我自己也不知為何要跟他們鬥這幾場，只是隱約記得這是個重要情節，說不定“笑傲江湖”那顆神石便要著落在梅莊，是以不斷動之以利，想看看會不會有什么線索。

黑白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本《嘔血譜》，心中好生難以委決。躊躇半晌，終於道：“罷了，老夫就陪淩兄弟走上幾招。”伸手在院中石幾下面一探，抽了一塊方形的鐵板出來。鐵板上刻著十九道棋路，原來是一塊鐵鑄的棋枰。他抓住棋盤之角，說道：“淩兄弟，我以這塊棋枰作兵刃，領教你的高招。”

我拱手道：“得罪了！”知道他424點的功力比357的禿筆翁和329的丹青生要高得多，我絲毫不敢怠慢，劍尖一昂，“丹鳳朝陽”刺向他額頭，法度嚴謹，是一記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劍招，準備先試探一下他的斤兩。

黑白子見我這一招神完氣足，讚一聲好，棋盤已封住我長劍的去路。我待要回劍再刺，卻覺劍尖倣佛被一股無形之力向前拉扯，險些便要脫手飛出。我大驚之下忙運內力回奪，同時足尖一點，借力向後掠開，口中卻笑道：“沒想到二莊主這塊棋枰竟是件寶物，看來怕是諸種兵刃暗器的克星罷？”黑白子側頭向我看了一眼，緩緩道：“淩兄弟果然好眼力。其實我這兵刃並非寶物，乃是磁鐵所制，用以吸住鐵制的棋子，當年舟中馬上和人對弈，顛簸之際，不敢亂了棋路。”

我笑道：“原來如此。”嚓的一聲將劍插回鞘中，放在一邊的石幾上，雙手一翻，戴上了雪蠶絲掌套：“那么便讓在下以一雙肉掌領教二莊主高招！”說著雙掌一錯，以天山六陽掌攻了上去。

黑白子以鐵鑄棋盤作為兵器，勝在勁力沉雄，加上他精於棋理，自然深通爭先之道。可是這么一來，勢必不如空手迎戰的我身手靈便。我的天山六陽掌招數委實精妙之極，再加淩波微步的巧妙和渾厚的內力，雖是空手，卻毫不輸給他的棋盤，反而雙掌翻飛，越打越快，全然佔了上風。黑白子左擋右封，前拒後禦，守得似乎連水也潑不進去，委實嚴密無倫。但我們拆了四十餘招，黑白子便守了四十餘招，竟然騰不出手來還擊一招。

………………>天山六陽掌升級LV5

鬥至酣處，黑白子突然橫過棋枰，疾揮出去，徑砸我的左腰。我側身避過，正要再次搶上，黑白子卻猛地後退，右手在棋盤上一抹，三百六十一枚黑白棋子盡數向我飛來。我早留心他這一手，當下展開天羅地網勢，以綿密掌勢加上北冥神功，雙手一圈一收，頓時將打來的棋子一枚不漏地接在手中。

………………>天羅地網勢升級LV4

“來而不往非禮也！二莊主厚賜，在下不敢領受，全數奉還！”我一聲長笑，兩手齊揚，登時將棋子還擲了過去。黑白子本擬以棋子打亂我的陣腳，再趁勢進攻，此時卻只得先舉起棋盤，收回棋子。我乘機飛身搶上，“風雲突變”，一腳重重踹在棋盤上。

………………>狂風掃葉腿升級LV8

黑白子虎口劇震，忽然大喝一聲，棋盤脫手向我飛砸過來。這一招倒頗出我意料之外，當即縱身躍起，右足在飛來的棋盤上一點，借力再躍，施展“金雁功”中的“雁字回首”，順勢一掌“飛龍在天”拍向黑白子頭頂。

………………>金雁功升級LV5

在我的手掌離黑白子頭頂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黑白子左手忽然上舉，食中二指對準了我掌心，隱隱竟是他獨門絕技“玄天指”的姿勢。眼看就要兩敗俱傷，我急忙收回拍出的左掌，同時右手對著地面空劈一記，借著劈空掌的勁道在空中又一個翻身，安安穩穩落在地上。

七十四 機變無雙勝四場

作者：天外草


我俯身拾起黑白子的棋盤，快步走到他面前，含笑遞了過去：“二莊主手下容情，在下這裏謝過。”黑白子還道我要以棋盤與他比拼內力，右手運勁去接，卻輕輕易易便拿到了手中。他知道適才是我及時收掌，才不致當場出醜，搖頭嘆道：“什么手下容情？淩兄弟掌法精絕，在下敗得心服口服。”緩緩退開。

禿筆翁只是挂念著那幅張旭的《率意帖》，求道：“淩兄弟，請你再將那帖給我瞧瞧。”我微微一笑：“只等大莊主勝了在下，此帖便屬三莊主所有，縱然連看三日三夜，也是無妨，三莊主卻又何必急於一時？”禿筆翁道：“我連看七日七夜！”我笑道：“好，便連看七日七夜。”禿筆翁心癢難搔，問道：“二哥，我去請大哥出手，好不好？”黑白子道：“你二人在這裏陪著淩兄弟，我跟大哥說去。”轉身出外。

我和兩人喝了十七八杯酒，黑白子這才出來，說道：“淩兄弟，我大哥有請，請你移步。”我放下酒杯，心想不便攜劍去見主人，當下也不拿劍，跟著黑白子穿過一道走廊，來到一個月洞門前。月洞門門額上寫著“琴心”兩字，以藍色琉璃砌成，筆致蒼勁，當是出於禿筆翁的手筆了。過了月洞門，是一條清幽的花徑，兩旁修竹姍姍，花徑鵝卵石上生滿青苔，顯得平素少有人行。花徑通到三間石屋之前。屋前屋後七八株蒼松夭矯高挺，遮得四下裏陰沉沉的。黑白子輕輕推開屋門，低聲道：“請進。”

我一進屋門，便聞到一股檀香。黑白子道：“大哥，淩少俠來了。”內室走出一個老者，拱手道：“少俠駕臨敝莊，未克遠迎，恕罪，恕罪。”我見這老者六十來歲年紀，骨瘦如柴，臉上肌肉都凹了進去，直如一具骷髏，雙目卻炯炯有神，當下躬身道：“晚輩來得冒昧，請前輩恕罪。”那人道：“好說，好說。”黑白子道：“我大哥道號黃鐘公，少俠想必早已知聞。”我道：“久仰四位莊主的大名，今日拜見清顏，實是有幸。”和黑白子隨著他走進琴堂坐好，一名童子捧上清茶。

黃鐘公道：“聽說少俠手中有《廣陵散》的曲譜，老朽生平別無所好，惟喜音律，沉迷至深。未知少俠可肯借予老朽一觀？”說到這裏，聲音竟有些發顫，患得患失之意連聾子都聽得出來。我當即從懷中掏出琴譜，離座而起，雙手奉上，說道：“大莊主請觀。”黃鐘公欠身接過，說道：“《廣陵散》絕響於人間已久，今日得睹古人名譜，實是不勝之喜，只是……只是不知……”言下似乎是說，卻又如何得知這確是《廣陵散》真譜，並非好事之徒偽造來作弄人的。

他從頭自第一頁看起，只瞧得片刻，臉上便已變色，右手翻閱琴譜，左手五根手指在桌上作出挑捻按捺的撫琴姿式，讚道：“妙極！和平中正，卻又清絕幽絕。”翻到第二頁，看了一會，又讚：“高量雅致，深藏玄機，便這么神遊琴韻，片刻之間已然心懷大暢。”

我心想這四兄弟各有所癡，看黃鐘公的樣子恐怕就是讓他再看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只是他沒問題，我的問題可就大了。當下輕輕推了推黑白子。黑白子會意，插口道：“大哥，這位淩兄弟來到梅莊，說到如若有人能勝過他……”黃鐘公淡淡接口道：“定要有人勝過他，這部《廣陵散》才能借我抄錄，是也不是？”雖是詢問黑白子，目光卻在我身上。

我微微一笑：“是晚輩狂妄，還請大莊主不吝指點。”黃鐘公向我凝視半晌，道：“好，好！”轉頭向黑白子道：“二弟，你先出去罷。”黑白子點了點頭，起身退到琴堂之外。

黃鐘公回身從壁上摘下一桿玉簫，交給了我，說道：“少俠以簫作劍，老夫則用瑤琴當作兵刃。”從床頭幾上捧起一張瑤琴，微微一笑，說道：“這兩件樂器雖不敢說價值連城，卻也是難得之物，總不成拿來砸壞了？大家裝模作樣的擺擺架式罷了。”我躬身道：“是。”提起簫來，輕輕一揮，風過簫孔，發出幾下柔和的樂音，長短輕重倒也與用慣了的青萍劍差不多。

黃鐘公左手捧琴，右手在弦上輕輕一撥。我還沒想到他此舉何意，一股淩厲的氣勁已經襲到我面門。

“無形劍氣？”我硬生生一個鐵板橋避過這股劍氣，心下暗驚。黃鐘公的武功達到510點，比他的三個兄弟都強上不少，委實不可小看。還未挺直身體，又是兩道劍氣射來，同時聽得黃鐘公笑道：“老朽這‘七弦無形劍’自練成後還未用於臨敵，少俠，你是第一個，可要小心了！”我未及回答，就地一個懶驢打滾，狼狽不堪地躲開這新一波的劍氣攻擊，心中想到：“要破他這無形劍氣，便得近身搏擊，教他不及撥弦。”方念及此，黃鐘公的劍氣又已襲到。

我雖有了制勝之法，但真要實行起來卻是艱難無比。能不被黃鐘公的劍氣打到就不錯了，卻哪裏搶得進他身周一尺之地？如此再撐得一盞茶時分，我不禁無明火起，暗想這玉簫拿在手中實在毫無半點作用，心念一動，驀地大喝一聲，手上運勁，玉簫脫手向黃鐘公激射而去，又是我的拿手絕招“天外飛龍”。

黃鐘公愛惜樂器，生怕震碎了玉簫，既不敢側身相避，又不能出掌劈擊，當下袍袖一拂，卷住了玉簫，卻不由得被這一簫所含強大內力帶得連退數步，已緩不出手再去撥動琴弦。我趁機撲至，雙拳齊出擊向他面門。黃鐘公不得已側身相避，我左手明著翻腕抓向他卷住玉簫的右臂，趁著黃鐘公閃躲之機，右手卻暗從他托著的瑤琴下面穿過，準確無比地切在他的左腕上，是空明拳中的一招“妙手空空”。

………………>空明拳升級LV5

黃鐘公手腕給我切中，一陣酸麻，竟然托不住瑤琴。我連忙上前一步，雙手捧住：“晚輩求勝心切，險些弄壞了前輩的瑤琴玉簫，汗顏無地，還請前輩海涵。”說著深深一揖。黃鐘公定了定神，見琴簫無恙，先自放了一大半的心，捻須笑道：“果真英雄出少年，老頭子是不中用的了。”我笑道：“大莊主說哪裏的話。要不是您老的七弦無形劍逼得晚輩那個……什么急了跳墻，使出那著無賴招數，只怕晚輩現在已經敗在前輩手下了。”說著跟黃鐘公對視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七十五 虎穴龍潭若等閒

作者：天外草


我既勝了黃鐘公，江南四友已然盡數敗在我手下。雖然志得意滿，卻也不免疑惑：難道梅莊這個情節就是讓我驗證一下武功增長的成果不成？看著禿筆翁和丹青生垂頭喪氣的樣子，我好幾次都想開口說將寶物留給他們，但既然有言在先，我也不便主動提起，以免兩人誤會我是在戲耍他們，當下拿了劍和包袱，告辭離莊。黑白子等三人直送到大門外，方才作別。

我剛走出沒多遠，忽然聽得有人叫道：“淩兄弟請留步！”我詫異地轉過身去，卻見丹青生快步趕來，手中持著一只溫玉杯，杯中盛著大半杯酒，說道：“淩兄弟，這是另一種梅花釀，甚是難得，你如不品嘗一番，大是可惜。”我接過酒杯，淺淺抿了一口，讚一聲：“好！”徐徐飲盡，方道：“此釀應是以梅花中，極其珍貴的綠萼梅所釀制，酒齡當在六十年左右，芳香而色澤碧綠，清爽之中略帶甘膩，能抓住人口，餘韻不絕。這是它不如紅梅所釀之酒那般圓潤之處，卻是它獨一無二，別種梅花釀所沒有的特點。”我從酒的顏色香氣猜到這是綠萼梅所釀，至於品評酒齡，卻是在思過崖上向令狐衝學的，也不知對是不對。說完之後，我偷眼望向丹青生，心下大是惴惴。

丹青生聽了我的話，臉上滿是驚喜之色：“淩兄弟果真是品酒的大行家。我那裏著實還有幾種好酒，請你去品評品評如何？”我不知他是何用意，但想再去一趟也無妨。低頭看了看自早晨起便粒米未進的肚子，苦笑道：“品酒之事慢慢再說不遲，先祭了五臟廟才是正事。”丹青生哈哈大笑：“這個自然。”攜了我的手，同回梅莊。

禿筆翁等在門口，喜道：“淩兄弟又回來了，妙極，妙極！”丹青生吩咐施令威下去安排宴席，自己斟上諸般美酒和我暢飲，禿筆翁也在一邊相陪，黑白子卻始終沒露面。

眼見天色將晚，我也已經酒足飯飽，漸漸有些不耐起來。便在這時黑白子走了進來，向我道：“淩兄弟，敝莊另有一位朋友，想請教你的劍法。”禿筆翁和丹青生一聽此言，同時跳起身來，喜道：“大哥答允了？”黑白子微微點頭，又向我望來：“有勞少俠再走一趟。”我暗想連黃鐘公都敗了，難道這梅莊內還有比黃鐘公更強的高手？這么一想，我倒來了興趣，於是拱手道：“還請二莊主帶路。”

當下黑白子在前引路，我跟隨其後，禿筆翁和丹青生走在最後。一邊走，黑白子一邊對我道：“淩兄弟，這位高人隱居已久，不喜旁人見到他的面貌，是以稍後比劍之時你須得戴上頭套，卻不是我等故意為難，還請淩兄弟莫要見怪。”我表面上含笑答應，心中卻想不知是哪門子的高人，架子擺得這等大。倘若只是浪得虛名，我定要打得他變豬頭。一陣胡思亂想，已經走到黃鐘公的琴堂外。黑白子舉手輕扣三聲，推門進去。

只見室中一人頭上已套了黑布罩子，瞧衣衫便是黃鐘公。丹青生拉開木櫃，取了三只黑布罩子出來，將其中一只交給了我，道：“這是我的，淩兄弟你將就戴著罷。大哥，我借你的枕頭套用用。”走進內室，過得片刻，出來時頭上已罩了一只青布的枕頭套子，套上剪了兩個圓孔，露出一雙光溜溜的眼睛。

黃鐘公點了點頭，向我道：“待會比試，你們兩位都使木劍，以免拚上內力，讓淩兄弟吃虧。”我暗想你家公子我此時就算對上四絕中的人物在內力上也未必會吃虧，口中卻答道：“那再好不過。”黃鐘公向黑白子道：“二弟，帶兩柄木劍。”黑白子打開木櫃，取出兩柄木劍。我接過其中一柄，順手解下青萍劍，放在一邊的書桌上。

黃鐘公向我道：“淩兄弟，這場比試不論誰勝誰敗，請你對外人一句也別提起。”我道：“這個自然，晚輩先已說過，來到梅莊，決非求名，豈有到外面胡說張揚之理？何況晚輩敗多勝少，也沒甚么好說的。”黃鐘公微微一笑：“那也未必。”伸手搭上一個花瓶，運力轉動，只聽軋軋聲響，紅木制的書架向旁移開，一條秘道呈現在眼前。

“淩兄弟，請。”黃鐘公當先走入秘道。我微一猶豫，仍是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態跟了進去，黑白子等三人緊跟在後。

在這條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地道中穿來插去不知走了多久，眼看著江南四友不斷用不同的鑰匙開著一扇扇鐵門和釘滿棉絮的木門，我越來越覺得氣氛詭異，暗暗凝神戒備，並用心記下了來時的道路。

再前行數丈，地道突然收窄，必須弓身而行，越向前行，彎腰越低。又走了一會兒，黃鐘公停步晃亮火折，點著了壁上的油燈，微光之下，只見前面又是一扇鐵門，鐵門上有個尺許見方的洞孔。黃鐘公從懷中取出一枚鑰匙，在鐵門的鎖孔中轉了幾轉，退在一旁。黑白子走上前去，也取出一枚鑰匙，在另一個鎖孔中轉了幾轉。然後禿筆翁和丹青生分別拿出一枚鑰匙，插入鎖孔轉動。我見了他們這般舉動，心下更是警惕。

丹青生轉過了鑰匙後，拉住鐵門搖了幾搖，運勁向內一推，只聽得嘰嘰格格一陣響，鐵門向內開了數寸。鐵門一開，丹青生隨即向後躍開。黃鐘公等三人同時躍退丈許。我見他們這等畏懼，又是詫異又是好笑，從丹青生手中再接過另一柄木劍，舉步走了進去。

只見那囚室不過丈許見方，靠墻一榻，榻上坐著一人，手腕上套著鐵圈，圈上連著鐵鏈通到身後墻壁之上，再看他雙足，也都有鐵鏈和身後墻壁相連，一瞥眼間，見四壁青油油地發出閃光，原來四周墻壁均是鋼鐵所鑄，看來他手足上的鏈子和銬鐐也都是純鋼之物。囚室中光線甚暗，瞧不清他面容，但禮不可失，我躬身一禮：“晚輩淩雲，拜見前輩。”將一柄木劍恭恭謹謹遞了過去。那人陡地回過頭，我乍一看清，險些失聲叫了出來。一頭亂糟糟的長發下面露出一張瘦長臉龐，赫然竟是令狐衝！

令狐衝聽到是我，顯然也是大吃一驚，但我們兩人都很快沉住了氣。他逼緊了嗓子，沉聲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我心中暗笑，瞧不出令狐衝口技倒好，聽那聲音，活生生便是個歷盡滄桑的老者。我心中已打定主意要救他出去，演一場戲給外面的江南四友看自是免不了的。

我仍是用一副恭敬的聲音說出跟江南四友比武的經過，而令狐衝也粗著嗓子大罵了幾聲江南四狗什么的。黃鐘公等人在外瞧不清裏面情形，當然沒發現我們臉上都是一幅忍俊不禁的表情。令狐衝伸手從我手中接過木劍，手腕有意無意地一翻，近在咫尺的我瞧得分明，那套住他手腕的鐵圈上，竟有一條細細的裂縫？

我疑惑地望了令狐衝一眼，令狐衝微微點頭，隨即粗聲道：“小子，老夫雙手雖然行動不便，未必便勝不了你！”我暗暗好笑，道：“晚輩末學後進，自然不是前輩對手。”暗中傳音給令狐衝：“衝兄，待會兒你用獨孤九劍跟我相鬥，我假作不敵，木劍脫手射出門外，那四個家夥不及防備，勢必大亂。你盡快脫去鐐銬，咱們合力，必可趁機闖出去！”退開兩步，朗聲道：“請前輩指點！”

我和令狐衝為引江南四友入彀，手上招數都是極盡精妙，看得外面四人讚嘆不已。然而我們實際半點內力也沒用上，劍去如風，招招落空，掌來似電，輕軟勝綿。翻翻滾滾拆了一百餘招，我見時機成熟，向令狐衝使了個眼色。令狐衝心領神會，長劍一個反絞，我假裝握劍不住，暗裏卻將內力貫注劍上，覷準門上洞孔，急擲而出。

長劍雖是木制，然而經我真氣貫注，竟勢挾勁風，電一般自洞孔穿出。門外四人猝不及防，紛紛驚呼閃避。我趁機拉住脫開鐐銬的令狐衝，飛身躥了出去。黑白子反應最快，一記玄天指已點了過來。我右手運勁將令狐衝向前一送，反手轟出一記破拳逼退了他。

………………> 野球拳升級LV 7

我高聲道：“衝兄，你先走，我來斷後！”扯下頭套，呼呼擊出兩掌，攔住了丹青生和禿筆翁，再一陣狂風掃葉腿迫得黃鐘公退了幾步。丹青生大聲怒喝：“淩兄弟，你幹什么？你可知他是誰？”我手上招數絲毫不緩，口中卻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我華山派首徒，令狐衝！”

“什么？！”江南四友齊聲驚呼，手上不由得都緩了。如此良機我怎可錯失？再推出一掌，跟著便抽身急退，一路疾奔離開了地道。

“淩師叔，你的劍！”剛一跨出地道，令狐衝便將我的青萍劍遞了過來。我一把抓住，急道：“快走！”無暇去管那幾件琴譜書畫，拉著令狐衝向外飛奔。

衝到客廳中拿到次元包袱，轉身向外時卻有一道無形劍氣射來。我暗道不好，閃身避過，果見江南四友已攔在大廳門口。我心知想要脫身已是不易，不過好在令狐衝不知得了什么奇遇，內傷已經痊愈不說，功力還大有增長，達到345點，兩人合力，未必不能與他們四兄弟一拼。

“兩位少俠，我梅莊與兩位素無仇怨。只要說出任老怪在哪裏，老朽保證讓你們平安離開如何？”開口的是黃鐘公。我愕然道：“什么任老怪？”令狐衝卻搶道：“任前輩早給向大哥救走啦！我說大莊主，你留住我們兩個也是徒勞，不如爽爽快快放我們走罷！”四人聽了這話，臉色都是大變，我把青萍劍往令狐衝手中一塞：“咱們衝出去！”

我知道四人之中以黃鐘公的無形劍氣最難應付，因此一開始便用淩波微步搶到了他身旁。另一邊令狐衝長劍閃爍，已跟丹青生和禿筆翁以及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的施令威鬥在一起。我以淩波微步繞著黃鐘公和黑白子遊鬥，使他們的無形劍氣和暗器棋子無用武之地。而我卻使出天羅地網勢、分筋錯骨手和逍遙折梅手不住搶攻，抓打撕劈，用盡渾身解數，那“逍遙”兩字是全然扔到了九霄雲外。但這通猛攻卻大是見效，逼得兩人一時幾無還手之力。

………………> 天羅地網勢升級LV 5
逍遙折梅手升級LV 6
分筋錯骨手升級LV 7

猛聽兩聲悶哼，側頭望去，卻是施令威和丹青生被令狐衝刺穿了小腿，倒在地上，只剩禿筆翁一人兀自纏鬥。我頓時精神一振，雙掌一並，同使一招“龍戰於野”推了出去。黃鐘公和黑白子見此招淩厲，不敢硬接，各朝旁邊退了一步。我順勢從兩人之間的空隙插了出去，一把抓住了背對我的禿筆翁背心“大椎穴”。禿筆翁登時半身酸麻，動彈不得。

“接住了！”我大喝一聲，將禿筆翁一個矮胖身子朝追上來的黃鐘公和黑白子擲去。兩人惟恐兄弟受傷，只得停步，雙雙伸手去接禿筆翁。得這片刻之暇，我已拉著令狐衝飄然而退，放聲大笑：“四位莊主，咱們後會有期！”

七十六 清閒難覓風再起

作者：天外草


“淩師叔，你怎么會來這裏？”惟恐給四人追上，我和令狐衝一氣奔出數裏，我取了白馬之後兩人又縱騎狂奔了一段路程，這才下馬敘話。

“說來話長……”我接過令狐衝遞回的青萍劍，苦笑道：“我也被逐出華山了。今後衝兄你也別叫我什么師叔，咱倆平輩相稱便是。”

“什么？”令狐衝聽說我也被逐出門墻，大是吃驚。我將情由簡述一遍，問道：“衝兄你呢？為何會被囚在那地牢之中？”令狐衝嘆了一口氣：“師父逐我出華山的情由，淩師叔……阿雲你想必也都知道了。在那之後我在福建莆田少林寺住過一段日子，本來主持方證大師曾有意收我為徒，但我除了華山之外，實在不願再投別派……”

“衝兄，你……”我欲待插口，卻聽令狐衝續道：“之後我又識得了日月神教護教右使向問天向大哥……嘿！師父說我結交旁門左道，那是半點不錯。那時我身上傷勢沉重，向大哥便道他有法子治我的傷，將我帶到梅莊，悄悄潛入了那條地道。他隔著鐵門跟裏面那位任老前輩以傳音不知說了什么，任老前輩忽然發聲長嘯。我當時內力全失，給震得暈了過去。待得醒轉，已然身在地牢之中了。”說完搖頭苦笑不語。

我聽得憤憤不平：“衝兄，那姓向的分明是拿你做替身，換了那個姓任的出去，你……”令狐衝截口道：“阿雲，話也不能這么說。要不是修習了那位任前輩留在囚室床板之上的吸星大法，我的內傷也不會這么快便痊愈。”

“話雖如此，可是……等等，衝兄你說什么吸星大法？”令狐衝有些莫名其妙：“那位任老前輩在囚室的鐵床上刻了一門奇妙的內功法門，我依法修習，終於消去了體內的異種真氣。那門內功便叫做吸星大法，怎么有什么不對嗎？”

聽了令狐衝的話，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現在我總算明白江南四友為何那般緊張了。衝兄，你可知向問天用你換出去那個姓任的是誰？”令狐衝好生詫異：“是誰？”我望著他，一字一句，緩緩地道：“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

“是他？”令狐衝大吃一驚，但隨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能將任我行救出去，她定是極高興的。那么我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牢獄之苦，卻也不枉了。”

“衝兄你說什么？”我不敢置信地望著令狐衝。令狐衝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沒什么。”拍拍我的肩頭：“我還有事，須得走一趟洛陽。阿雲你也不必擔心，那位任前輩得脫牢籠，第一件事定是去找那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算帳。魔教內耗，於我正道武林是有利無害，放心好啦！”

我心想這倒也是，便道：“衝兄有何要事？不知小弟能否稍效微勞？”令狐衝微笑道：“一點個人私事而已，就不勞阿雲你了。咱們就此別過罷。”說著向我拱了拱手。我也不好強人所難，對他一抱拳，就此分道揚鑣。

好好一趟遊山玩水之旅，到頭來又是稀裏糊涂大打出手，雖說救出了令狐衝也算小有成就，可是心下總是未免有些不快。這日來到太湖邊上，只見長天遠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蒼翠，挺立於三萬六千頃波濤之中，不禁仰天大叫，極感喜樂。心想：“這就到湖中看看去。”找到湖畔一個漁村，將白馬寄放在漁家，借了一條小船，蕩槳劃入湖中。離岸漸遠，四望空闊，真是莫知天地之在湖海，湖海之在天地。

很久沒有靜下心來這樣觀賞景色，我隨手劃槳蕩水，放眼但見山青水綠，天藍雲蒼，夕陽橙黃，晚霞桃紅，心有所感，忍不住拿起艙中酒瓶灌了一口，放聲高歌：

“霧靄流嵐幻如煙，風蕭蕭，水光寒。仗劍狂歌，夕陽盡處，立馬關山。天涯望斷，無歸路，坐聽漁歌唱晚。笑看，軟紅十丈，雨覆雲翻。偷得浮生半日，且效野鶴疏懶。獨酌任我須沉醉，管他酒醒何年！”

我只是興之所至，隨口吟唱，弄出了這么一段詩不像詩、詞不像詞的歌謠，卻聽遠處一陣爽朗大笑：“好一個‘獨酌任我須沉醉，管他酒醒何年’！只是兄臺一人獨飲，不嫌太寂寞了嗎？”長笑聲中，一艘大船漸駛漸近，船頭立著一人，身穿錦袍，頜留微須，大概四十歲左右年紀，頗見威嚴。

兩船相距數丈時，那人道：“湖上喜遇佳客，請過來共飲一杯如何？”我想到適才自己隨口所唱都被他聽到，臉上不禁一紅：“只怕打擾閣下。”那人笑道：“嘉賓難逢，大湖之上萍水邂逅，更足暢人胸懷，快請過來。”

說是請我過去，大船卻不再靠攏。那人看著我橫在膝上的青萍劍，臉上含笑，頗有戲謔之意。我經過觀察已發現他武功不弱，達到333點。既是武林中人，那么定是想考教我輕功了。我微微一笑，輕身飄起，淩空反掠，便真如一頭大雁般姿態美妙地落到船頭。

………………>金雁功升級LV6

我一抱拳：“在下適才一時興起，在湖中放肆高歌，致擾閣下遊湖雅興，實是汗顏無地。”那人見我露了這么一手高明輕功，臉上驚奇之色竟然只是一閃即逝，笑道：“得聆清音，胸間塵俗頓消。在下姓陸。公子今日可是初次來太湖遊覽嗎？”我道：“正是。”那人命手下取出下酒菜肴，斟酒勸客。四碟小菜味道不俗，酒杯菜碟並皆精潔，宛然是豪門巨室之物。

我見了這般排場，又聽他自稱姓陸，當下想起一個人來，問道：“敢問陸先生，與歸雲莊的陸莊主如何稱呼？”那人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少俠好眼力！不才正是陸冠英。”我一猜即中，心中不禁又驚又喜。

“請問少俠高姓大名？”陸冠英替我斟了一杯酒，含笑問道。我不由得苦笑：“在下賤名有辱清聽，華山棄徒淩雲便是。”

“少俠便是淩雲？”看著陸冠英一臉驚喜的樣子我不知何解，只得含糊以應。陸冠英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面上微露窘色，但隨即恢復如常：“在下曾在桃花島上聽師祖談起過淩少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原來是黃藥師談起過我，這便不足為怪了。我頓時釋然，當下拱手遜謝道：“陸莊主謬讚了。”

對飲三杯，陸冠英問道：“少俠此行，可是要去襄陽參加英雄大會么？”

“英雄大會？”我一時愕然。陸冠英面露詫異之色：“九月初八，郭師叔與黃師姑在襄陽城召開英雄大會，遍邀天下英雄，共商抗擊蒙古韃子的大業。此事早於數月之前已傳遍天下，大會日期將近，算來只有月餘，少俠難道不知？”

我大是尷尬：“不瞞陸莊主。在下最近數月都在漠北一帶，近日方回中原。此前只與華山派遇過一次，岳師……岳掌門也沒對我提到此事。”

陸冠英皺眉道：“那便難怪了……嵩山左盟主言道日月魔教日漸猖獗，凡五岳劍派所屬不能分身至襄陽赴會。魔教前教主任我行重出江湖之事，陸某也略有耳聞……”聽到這裏，我心頭不由一震。只聽陸冠英續道：“……他甫一出現，便挑了孤山梅莊，‘江南四友’盡數被他用吸星妖法吸成幹屍，無一幸免，委實可怖。但據聞四人都是魔教中人，任我行忙著清算舊帳，日月魔教內部現在亂成一團，一時理應無力再行興風作浪，怎比得上蒙古韃子對我大宋江山的威脅？左盟主這道五岳令，下得可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聽得江南四友命喪任我行之手，想起丹青生的豪邁豁達，心下甚是傷感，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陸冠英連喚了我幾聲，方才回過神來，勉強一笑：“在下一時失禮，陸莊主莫怪。襄陽英雄大會，決少不了我淩雲的一份，這就告辭了。”無心再與他飲酒談天，行了一禮，飛身躍回自己船上，扳槳離開。

七十七 神功回命勝藥王

作者：天外草


我取了白馬，向漁家問明了路途，便向襄陽方向馳去。行得幾十裏路，只見離大路數十丈處有個大花圃，花朵色作深藍，形狀奇特，每朵花便像是一只鞋子，幽香淡淡，不知其名。我登時想起《五毒秘傳》上記載的一種藍花，可解數種奇毒，形狀香氣，便與這花一般無二。念及於此，我便躍下馬來，走到花圃中，摘下幾朵藍花，放進懷裏。

………………> 得到藍花

但見天色將晚，我心想：“須得找個地頭，借宿一晚。”眼見這片藍花開得如此華美，料來必是有人照料，那么離此不遠定有人家。我翻身上馬，一路緩緩前行。這時天色漸黑，路旁草木稀疏，越是前行，草木越少，到後來地下光溜溜的一片，竟是寸草不生，大樹小樹更沒一棵。我心中發毛，勒馬不前，暗想：“若是有人鏟凈刨絕，也必留下草根痕跡，那定是有人在土中下了劇毒，以至寸草不生。”想到這裏，我立即取出兩枚六陽正氣丹，一枚自服，一枚喂給了白馬。再想一想，撕下幾根布條，縛住了馬嘴，以防再向前行時遇到有毒草木，只要不去嚼到便不致遇害。

行不多時，遠遠望見一座房屋。走到近處，只見屋子的模樣極是古怪，便似是一座大墳模樣，無門無窗，黑黝黝的甚是陰森可怖。離屋數丈，有一排矮矮的小樹環屋而生，樹葉便似秋日楓葉一般，殷紅如血，在暮色之中，令人瞧著不寒而栗。我一縱下馬，拍拍馬頭：“乖馬兒，你便在這裏等我罷。”我知白馬甚有靈性，也不去將它係在樹上，萬一遇到危險它也可自行逃開。這匹馬是李文秀所贈，是以我無論如何也不願它有何損傷。白馬低嘶著在我身上挨擦了幾下，自行走開。我定了定神，走向矮樹。

只見那一叢樹生得枝葉緊密，不能穿過，我縱身一躍，便從樹叢上飛越過去。身在半空，鼻中猛然聞到一陣濃香，頭腦中頓時一陣昏沉，大驚之下身子硬生生地一擰，落回矮樹之外。一低頭，忽然嗅到一股淡淡清香，精神為之一振，也即回復清明。略略彎腰，香氣更濃，原來這香氣是從我適才採摘的藍花上發出。

我不禁大喜：“這藍花果有解毒之效。”於是將一枝藍花插在衣襟上，手中也拿了一枝，再次躍過矮樹，這次果然無恙。

我緩步接近那奇怪屋子，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我也中了那三大劇毒么？”語氣甚是驚懼，跟著便是咕咚一聲，顯然有人摔倒在地。我聽得分明，正是胡斐，當下再顧不得危險，叫道：“四弟，四弟，是你么？”待要搶進屋子，加快腳步，環繞圓屋奔了一周，卻非但找不到門窗，連小孔和細縫也沒發見，心中不禁大急。

卻聽胡斐的聲音道：“三哥？啊喲，妹子你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三哥，三哥，快來！”語氣甚是惶急。我不知他遭遇了什么危險，心中更急，無暇細想，將全身內力運上雙掌，大吼一聲，“震驚百裏”奮力推出，轟的一聲巨響，墻上給我轟出了一個大洞。

………………> 降龍十八掌升級LV 7

我疾步奔進屋子，一瞥眼便見到胡斐躺在地上，一個女子抓著他右手手背，出力吮吸，卻是程靈素。我大吃一驚，只道她忽起歹心，要對胡斐不利，喝道：“程姑娘你幹什么？”搶上一把抓住她背心，運力將她擲開，俯身去看胡斐，卻見他面部肌肉僵硬，手掌冰涼，驚道：“四弟你中了毒？”

程靈素跌坐在地，哭道：“大哥中了碧蠶毒蠱、孔雀膽和鶴頂紅三種毒物，命在頃刻，你……求求你讓我幫他把毒吸完……”掙扎著起身，又去抓胡斐右手。

我見到地上一灘黑血，觸目驚心，知道錯怪了程靈素。但見她嘴角已滲出血絲，卻明白要是讓她再吸下去，縱然救得胡斐，她自己也必性命難保，當下一指點了她穴道，喝道：“不要命了么？”自懷中取出九花玉露丸，分喂兩人服下，暫緩毒性發作，跟著扶起兩人坐好，自己也盤膝而坐，雙掌分抵二人背心，將內力源源不斷送了過去。

程靈素哭道：“不成的，我師父說過就算是西毒歐陽鋒親至，也沒法子光用內力逼出這三種毒……你……你快解開我的穴道！”我怒道：“噤聲！歐陽鋒不成，我卻未必不成！”將小無相功提至極限，北冥真氣毫不顧惜地送進兩人體內，只留原本混元勁的內力護身。

便如程靈素所言，這三種劇毒混在一起，中毒之人本來必死無疑。但程靈素為胡斐吸出了大部分毒素，大大減弱了胡斐體內的毒性；而程靈素是毒手藥王的徒弟，從小跟毒物打交道，積累了一定的抗毒本領。饒是如此，我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幾乎耗盡全身真氣，才算把二人從鬼門關口搶了回來。

………………> 小無相功升級LV 7

我加催內力，程靈素哇的噴出一大口紫黑毒血，昏倒在地。而胡斐傷口流出的血也漸漸變成了鮮紅色，只是身子兀自僵硬，不能動彈，也說不出話，但兩人性命都是無礙了。

我長出一口氣，緩緩收功，拿出玉蜂漿，給兩人都灌了幾口，又在胡斐傷口敷上田七鯊膽散，這才放下心來，閉目調息，彌補損耗的真氣。

良久，我自覺真氣恢復得差不多，睜開眼睛，發現胡斐和程靈素都站在我身旁，目光中盡是感激之意。

“三哥，我……”胡斐剛想開口，已被我打斷：“一世人兩兄弟，見外的話就別說了。”笑著在他肩頭擂了兩拳。胡斐見我如此，也哈哈大笑起來：“三哥說得對，倒是小弟的不是了。”

“程姑娘”，我轉頭看向程靈素，歉聲道：“在下適才一時情急，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莫怪。”說著拱了拱手。程靈素嫣然一笑：“怎敢責怪淩公子。若非公子出手相救，大哥和小女子恐怕性命難保，說起來還該向公子道謝才是。”說著也福了一福。

一邊的胡斐聽不下去了：“三哥，妹子，大家是自己人，幹嘛如此客氣？妹子你還是跟我一樣叫三哥，三哥你嘛，稱一聲妹子也不過分吧？”我和程靈素聞言相視一笑，我便叫了聲妹子，程靈素也並未忸怩作態，當下爽爽快快叫了我一聲三哥。

我問起胡斐中毒情由，才知起因是程靈素手中的一本《藥王神篇》。她的師兄慕容景岳和師姐薛鵲因為覬覦這部醫書，不惜拜藥王門叛徒石萬嗔為師，意圖從程靈素手中強奪。胡斐為救程靈素，不慎被石萬嗔下了那三種劇毒，但程靈素也以《藥王神篇》為誘餌，用“七星海棠”計殺慕容薛鵲，還壞了石萬嗔一對招子。但三種劇毒混合之後無藥可解，若非我及時趕到，以絕強內力逼出毒素，程靈素勢必為救胡斐自吸毒液而亡。

“原來如此，真是好險。”聽胡斐講完，我不禁抹了一把冷汗，而胡程兩人看來也是心有餘悸。我想起英雄大會的事，便邀二人一同前往。胡斐少年好事，自然是連聲答應。程靈素卻道自己仍有事須得留在藥王莊，不便隨我們同去襄陽。胡斐好生失望，卻也不願勉強於她。

我在程靈素的幫助下將白馬牽進了藥王莊，又將霹靂狂刀和刀譜送給了胡斐，當晚便在莊中歇息。次日清晨，我和胡斐收拾停當，便向程靈素告辭。程靈素沒有多說什么，送給了我們一些解毒藥物，微一猶豫，又將一塊明黃色的寶石送了給我，言明是她師父的遺物，希望我好好保存。我沒料到她手中竟會有神石，強自抑制著驚喜的心情向她道了謝，用隱形眼鏡一個掃描，果然是十四神石之一的“飛狐外傳”。

………………> 得到黃連解毒丸•天心解毒丹•回陽五龍膏
得到神石•飛狐外傳

七十八 狹路再管不平事

作者：天外草


我和胡斐兩人曉行夜宿趕往襄陽，一路上胡斐已將霹靂刀法練得頗具火候，戰鬥力達到324。到得湖北境內，武林中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我們便放緩了行程，將更多時間花到切磋武藝上。

這日我們騎馬待從一座樹林穿過，走得一段路，我忽然聽到一陣奇異嘶嘶聲，心下一凜，躍下白馬，俯身在草叢中一撈，兩根手指夾住一條兩尺來長的青蛇提了起來。

胡斐咦的一聲：“怎地會有蛇？”話猶未了，只聽草叢簌簌響動，又有幾條蛇竄出。我叫道：“四弟，下馬！”一邊抽出長劍將那幾條蛇都斷為數截。

我和胡斐一邊牽著馬匹緩緩步行，一邊以刀劍斬殺不時竄出的毒蛇。所幸這些蛇都是零星出沒，並沒成群結隊地前來攻擊，只是源源不斷，偏又神出鬼沒，弄得我們心煩不已。我和胡斐對望一眼，都甚覺不妥。我對胡斐道：“四弟，我看這些蛇定是有人養的，否則數量哪會如此之多？不過看來養蛇之人用意並不在對付我們，只是以這些零星蛇群立威，告誡他人不可妄進。”胡斐點點頭，道：“可是有能力驅使這么多蛇的，天下幫派中卻也沒幾個。丐幫算是捉蛇的老祖宗，可是有喬幫主……大哥約束，必不致任由自己的蛇如此胡亂傷人。難道是五毒教？”我心想五毒教向在雲貴一帶活動，要說千裏迢迢地趕這么多蛇來到中原，不像是藍鳳凰的所為。鬥地腦中靈光一閃：“神龍教？還是白駝山莊？”

還沒等我想好，遠處忽然傳來幾聲慘叫，聲音大是凄厲。

“有人遭了毒手！”我和胡斐同時展動身法，向慘叫傳來之處趕去。臨走之時我從懷中掏出一包自神龍島上帶來的雄黃粉，撒在馬匹身上，自己和胡斐身上也撒了些，頓時擺脫群蛇糾纏。這樹林其實並不算大，我倆幾個起落，已看見前方似乎有人交手。我向胡斐指指一棵大樹，使個眼色。胡斐心領神會，和我一塊縱身躍起，借那大樹藏身，觀察下面情形。但低頭一看，首先見到的竟是遍地蠕蠕而動的青蛇，不禁心中發毛。

只見幾個頭上插著一截五寸來長竹葉的大漢組成了一個圓圈，將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和一個身穿青衫的少女護在當中，奮力將他們與群蛇隔開。圓圈外橫七豎八倒著幾個人，頭上也插著竹葉，顯然已經斃命，而那老者匍匐在地，生死不知。

離這幾個人不遠之處還有一夥人，雖然站在蛇陣之中，卻不受噬咬，神態悠閒，看來這蛇陣是他們所布。居中一個白衣公子手搖折扇，頗有幾分風度翩翩，卻是曾在神龍島上會過的歐陽克。他身邊跟著幾個侍姬和一些手持長竿的白衣男子，看來是驅趕群蛇的蛇奴。

只聽歐陽克笑道：“程幫主，您老人家一世英雄，何苦將性命送在此處？我們霍都王子禮賢下士，程幫主若肯歸降，小可立時雙手奉上解藥，今後榮華富貴，也是享之不盡。何必執迷不悟，幫著那個郭靖與我大蒙古國作對？”那伏在地上的老者忽然抬起頭，怒道：“我程青竹雖然大半輩子刀頭舐血，做的是沒本錢買賣，卻還知道自己是堂堂中華漢人。要我為蒙古韃子賣命，那是萬萬不能！”想是太過激動，牽動了傷勢，身子一陣顫抖，突然狂噴鮮血，又伏倒在地。

“師父！”那青衣少女驚呼一聲，撲在那老者身上，哀哀哭了起來。但只哭了片刻，隨即揚起了頭，怒視歐陽克。我猛然見到她的臉，胸口便如被一個無形的鐵錘重重擊了一記，險些從樹上掉了下來。霎時之間，只覺唇燥舌幹，腦中亂成一團，翻來覆去便只一句話：“人間竟有如此絕色！”那少女看來只有十五六歲年紀，容色絕麗，明傃無雙，卻又帶著天真純善的稚氣，更隱隱透出一股脫俗的氣度，秀美竟似不在小龍女之下。

歐陽克似也看得呆了，一時竟忘了發話。那少女怒道：“你這狗賊，快把解藥交出來！”手中握了兩根短竹，便要向歐陽克撲去，幸好給兩個大漢攔了下來：“阿九姑娘，幫主吩咐，決不能讓你有任何失閃！”那少女阿九急道：“可是，師父他……”聲音哽咽，珠淚不由自主地又滾了下來，宛若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歐陽克回過神來，搖著折扇笑道：“姑娘，你要解藥，卻也不難。只要你跟我回白駝山去住上個一年半載，在下也不用程幫主答應歸降蒙古，立時送上解藥……”話未說完，阿九秀眉一蹙，俏臉登如罩了一層嚴霜，自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度，輕浮如歐陽克也不由得震了一震，已到嘴邊的調笑言語也縮了回去，哼了一聲，右手一揮，他手下的蛇奴侍妾立時向那幾個大漢衝去，而歐陽克自己折扇一合，直掠向阿九。

“四弟，出手！”那幾個大漢都只有200來點的功力，阿九更低，只有150左右。倒是那老者有408的戰鬥力，可惜中了毒還受了重傷，餘眾根本不是歐陽克的對手。我一拉胡斐，雙雙躍下，我居高臨下一掌拍向歐陽克頭頂，而胡斐的霹靂狂刀也同時迎上了幾個蛇奴侍姬。

歐陽克全神貫注在阿九身上，輕描淡寫的幾掌已教阿九難以招架，嬌喘連連，看來過不了幾招便可手到擒來，正自得意，怎料竟會有人從天而降？總算他反應甚快，立時反掌上隔，砰的一聲，我這勢如泰山壓頂的一掌已震得他身子一陣搖晃，嘴角也滲出血絲，受傷不輕。

“歐陽公子，我們又見面了。”我一個折身消去反震之力，順勢輕飄飄地落在阿九旁邊，抱劍含笑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歐陽克。歐陽克驚愕地看著我，片刻，終於認了出來：“你是那個華山派的淩雲？”隨即想起神龍島上的事，不禁咬牙切齒：“臭小子，你我有何仇怨，屢次壞我大事？”剛剛交手一掌，他暗虧吃得不小，已知我武功大有長進，不敢再有輕視之意。

我灑脫一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應有之義。何況歐陽公子甘為蒙古韃子鷹犬，閣下的大事，在下自然非壞不可。”這時又是幾聲慘叫響起，卻是幾名蛇奴喪生在胡斐刀下，群蛇失了管束，頓時四處亂竄起來。歐陽克見狀情知此次又是功虧一簣，滿含怨毒的目光在我臉上一掃，叫道：“走！”抽身急退。他手下的人也跟著連滾帶爬地離開。

“三哥，這幫人只仗著毒蛇厲害，功夫卻平常得緊。”胡斐收刀向我走來。我微微一笑，目光不由自主瞟向露出崇拜和感激神色的阿九，剛想開口，卻猛地想起一件事，跺足道：“糟了！”不及敘話，只來得及把兩粒九轉熊蛇丸往阿九手中一塞，指了指那老者，隨即掠向歐陽克退走方向。但終究是遲了一步，只見蛇頭攢動，卻哪裏還有歐陽克的蹤影？

我嘆了口氣，轉身走回，見那老者已經在胡斐的內力輸送下強撐著坐起，阿九坐在他身邊，滿臉淚痕。周圍站著的幾個大漢，卻都是一臉悲憤之色。

“四弟，你歇歇，讓我來。”我見胡斐額頭汗水涔涔而下，知道以他內力不足以為那老者驅毒療傷，只是勉強吊住他一口氣而已，便讓他去一邊休息。胡斐起身擦了一把汗，道：“三哥，這位前輩臟腑都被霸道掌力震傷，又中了蛇毒，雖然有你的靈藥，恐怕……”這些事我何嘗不知？但見阿九抬起頭望著我，盈盈淚眼中流露出哀懇的神色，我又怎能袖手旁觀？

“盡人事，聽天命，求個問心無愧罷了。”我淡淡地道，盤膝坐下，以雙掌抵住了那老者後心。我剛要輸送真氣，忽聽得那老者一聲嘆息：“老夫自知命不久矣，少俠不必為我這垂死之人浪費真氣啦。”我只覺雙手一震，竟被一股柔和勁力彈開，接著便見那老者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師父！”阿九撲到他懷裏，失聲哭泣。老者緩緩撫著她的頭，嘆道：“阿九，幸好你沒事，否則……”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阿九連忙為他揉胸捶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聲。老者轉過頭望著我和胡斐，微一抱拳：“老夫程青竹，忝為青竹幫幫主，多謝二位少俠援手之德。”我和胡斐急忙還禮，齊道不敢。

“原來他是青竹幫幫主，那是八大幫會之一的首領了……”我正想著，程青竹又道：“兩位，老夫有一事相求，還請二位答允。”我躬身道：“程幫主但有所命，我兄弟二人自當盡力。”程青竹看了看阿九，道：“老夫這副皮囊自有兄弟們送回山寨，只是小徒自幼嬌生慣養，少歷風雨，還盼兩位多加照拂，將她送回南京……”說著又咳嗽起來，阿九見他咳出來的盡是斑斑點點的鮮血，觸目驚心，不禁手足失措，只是垂淚。

“程幫主”，我搶上在他肩頭一拍，將一股真氣渡進他體內，暫時讓他的氣息舒緩了一點，才面露難色地道：“前輩吩咐，本來不敢有違。可是晚輩二人此行是要到襄陽去赴英雄大會，恐怕難以分身……”

“無妨。”程青竹截口道：“阿九可以先隨二位同去襄陽，待得英雄大會結束，二位再送她回南京不遲。”嘆道：“老夫這次本來也是前往襄陽，欲為抗蒙大業盡上一份綿薄之力，順便帶小徒出來歷練一番。沒想到蒙古韃子竟先下手為強，派遣高手截殺各路赴會英雄豪傑……”望著我們：“二位少俠可肯幫老夫這個忙？”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我和胡斐自然不便再行拒絕，只好答應。

程青竹見我和胡斐答應了，終於放下心來，在阿九耳邊低聲說著什么。阿九珠淚滾滾而下，哽咽著點頭。程青竹臉上露出笑容，聲音卻越來越低，終至寂然無聲。阿九顫抖著伸指去探他鼻息，終於確定他已然去世，一下子撲在他身上，放聲痛哭。那幾個青竹幫幫眾見幫主逝世，都是翻身拜倒，大放悲聲。我和胡斐在旁邊瞧著，心中也不禁惻然。

那幾個大漢畢竟過慣了刀頭上舔血的日子，哭了一陣，也就收淚，只有阿九仍然伏在程青竹屍身上，哭得天昏地暗。一個大漢嘆了口氣，向我和胡斐一抱拳：“二位少俠，幫主的遺體我們便帶回直隸，阿九姑娘就有勞你們了。”走到程青竹屍身之旁，對阿九道：“阿九姑娘，我們要送老幫主的遺體回山寨，你……你別哭了罷。”阿九恍若不聞，哭聲更哀。

我和胡斐相對苦笑了一下，走近阿九，伸手輕輕將她拉起，柔聲道：“阿九姑娘，人死不能復生。程老幫主在天有靈，知道你這般傷心，也必不會喜歡。還請節哀。”說著遞過一塊手帕。阿九聽我這般勸說，方才漸漸收淚，接過我遞去的手帕，臉上微微一紅：“多謝公子。”吐語如珠，聲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動聽之極。我不禁又向她細望了幾眼，見她神態天真，雙頰暈紅，年紀雖幼，卻是容色清麗，氣度高雅，當真比畫兒裏摘下來的人還要好看，想不到盜夥之中，竟會有如此明珠美玉一般俊極無儔的人品。

青竹幫眾收拾好程青竹和同伴遺體，便和我們作別。我和胡斐作哨喚回馬匹，將白馬讓了給阿九乘坐，我們便只得兩人一騎，慢慢地離開樹林。

七十九 共君此夜須沉醉

作者：天外草


一路上見阿九仍是鬱鬱不樂，我便不斷說些故事和各地的奇風異俗分散她的心思，幾天下來終於逗得她重展笑顏，有時也主動跟我談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

我驚奇地發現阿九雖是小小年紀，卻所知甚博，而且吐屬文雅見識不凡，儼然一位大家閨秀，渾不似盜夥出身。問起她時，阿九道是自己出身於南京一戶書香人家，卻自幼好武。有一次無意中救了程青竹，程青竹見她乖巧伶俐，便收了她為徒。我雖然不知是否屬實，但恐怕她再想起程青竹，觸動傷心，也就沒再追問。

待到襄陽，距離英雄大會正式召開已經只有不到十天。襄陽幾家大旅店幾乎客滿，住的大都是帶刀佩劍的武林人士。丐幫弟子擔起警戒巡邏之責，在平凡百姓眼中幾成襄陽一大奇觀。

“淩大哥？你什么時候到的襄陽？”遍尋不著有空房的客棧，我正為如何安頓阿九發愁。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抬頭望去，只見那人身穿青衣，手持玉簫，臉上滿是驚喜之色，正是在滿清都城分手的程英。

“英兒，是你？”我乍見程英，歡喜不勝，想起當日答應過她會盡快來到襄陽，卻拖了這么久，心中又是一陣歉疚。程英看來卻並不介意，反而是為了我剛剛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句“英兒”羞得滿臉通紅。我也意識到剛剛那個稱呼似乎有些過於親密，一眼瞥到胡斐正自偷笑，而阿九的臉上也似乎籠上了一層陰影，自知失言，忙改口道：“程姑娘，我來給你介紹。”說著把兩人拉了過來。

胡斐和程英曾見過一面，當下先行客套了幾句。介紹阿九時，程英聽我說程青竹不幸遇害，而她是程青竹的弟子，只道她神色黯然是因為還念著喪師之痛。當下拉著她的手，溫言軟語地勸慰。阿九究竟本非心胸狹窄之輩，沒過多久就重新開朗起來，兩個少女說說笑笑，甚是親熱。我和胡斐看在眼中，都不禁露出會心的微笑。

“對了程姑娘，你知道襄陽城中哪裏還有客棧有空房嗎？我和四弟倒是無所謂，但阿九姑娘終究是個女孩子，跟著我們露宿只怕多有不便。”好不容易等程英和阿九停止聊天，在一邊牽著白馬的我立刻見縫插針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程英微微一愣，然後笑道：“淩大哥你多慮了。師姐和郭大俠前日接到陸師兄的飛鴿傳書，知道你要來襄陽，都很是歡喜，府中已為你準備了客房。阿九妹妹和胡公子若不嫌棄，郭府定然也是歡迎之至。”頓了一頓，又望著我微笑道：“淩大哥，府中還住了一位你的好朋友，若不聚上一聚，大是可惜。”“哦？”我頗感好奇，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剛剛走進郭府大廳，就聽到一個熟悉的清朗聲音：“晚生大理段譽，見過郭大俠、郭夫人。”

“二哥？”我驚喜交集，快步搶上，段譽聽到腳步聲，也正好回過頭來，跟我打了個照面。

“三弟？”段譽的驚喜看起來一點也不比我少，拉著我笑道：“沒想到你也來了襄陽。”我哈哈一笑，正想給他引見胡斐，忽然看到旁邊一個中年漢子和一個美貌少婦正含笑看著這邊，料得必是郭靖黃蓉。我不想失了禮數，於是先向二人躬身一揖：“晚輩淩雲，拜見郭大俠、郭夫人。”

“這位想必就是淩雲小師弟了。小師弟，你跟我夫婦倆份屬同輩，這晚輩之說，可是錯了。”郭靖的話讓我一愣：“郭大俠這話從何說起？”一邊的黃蓉笑道：“靖哥哥和我是七公弟子，你既是他老人家的義子，自然是我們的小師弟了。難道你還想賴不成？”我忙道：“不敢。”心中卻是啼笑皆非。沒想到繼那個莫名其妙的逍遙派掌門後，我又多了個郭靖黃蓉小師弟的身份，遭遇之奇，“罕見”兩個字已經實在不足以形容了。

胡斐和阿九跟著上來拜見郭靖黃蓉。兩人聽到程青竹命喪歐陽克之手，又是震驚又是惋惜，都出口安慰了阿九幾句。段譽聽得胡斐便是那個素未謀面的四弟，更是歡喜。見禮完畢，黃蓉便讓程英帶我們去客房。我乘機提出想和喬峰見面。郭靖夫婦想了一想，也答應了，自差人去請喬峰過府不提。

“程姑娘，我瞧我二哥剛到不久，你是早知他要來么？”給段譽和胡斐兩人引見一番，程英將我們帶到了各自的房間。安頓好後，我便和程英坐在花園中閒聊起來。我想起程英說過有位我的好友住在府中，不禁笑問。聽我這樣問起，程英答道：“我說的本來是另一位，倒沒想到段公子恰好到來……”

“淩大哥？你什么時候到的？”一個少年疾步向我走來，聲音中充滿了驚喜。程英一笑：“說曹操，曹操到。”站起身來。我也跟著起身，看向那個少年，竟是好久不見的楊過！

“楊兄弟？你怎么會在這裏？”我大力在他肩頭拍了幾下，笑道：“真沒想到你也會來襄陽……”程英在一邊笑道：“淩大哥有所不知，郭楊兩家本是世交，楊公子先父便是郭大俠的義弟。”

“哦？”我有些詫異地望向楊過：“楊兄弟，怎么從來沒聽你提過？”楊過的臉色一變，淡淡道：“小弟只是覺得沒有什么值得誇耀，淩大哥莫怪。”我知道他個性甚是好強，決不願被他人說是仗著長輩餘蔭，當下體諒地一笑，把話題轉到了別處。

“三弟，大哥到了，你還不出來？”遠遠傳來段譽的叫聲，我微微一笑，對楊過道：“楊兄弟，咱們一塊兒出去，我給你引見幾位好朋友。”又向程英道：“程姑娘，失陪了。”拉著楊過向前廳奔去。

剛跨進前廳，便聽到喬峰和胡斐兩人豪邁的笑聲，看來聊得大是投機。我心中對這個替我化解不白之冤的大哥也甚是挂念，叫道：“大哥，想煞小弟了！”縱身上前。

喬峰見了我，松手放脫胡斐肩頭，走上來一把將我抱住，哈哈大笑：“我們四兄弟今日難得到齊，待會定要好好喝他幾大碗！”回頭向郭靖和黃蓉笑道：“郭大俠，郭夫人，喬峰今日可要小小偷一下懶，向二位告個假了。”黃蓉笑道：“喬幫主今日兄弟相聚，這個假若是不準，豈不是顯得丐幫太過不近人情了么？”郭靖看著我們，臉上露出微笑，顯然也是默許了。

“大哥，小弟還有一位朋友，便讓他與我們同去如何？”我拉過一旁的楊過，笑著向三人介紹了一遍。喬峰雖然不識楊過，但他生性豪爽，又喜歡結交朋友，大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三弟的朋友就是我喬某的朋友，有何不可！”段譽和胡斐見楊過劍眉朗目氣宇不凡，心中也都存了好感，自無異議。反而是郭靖夫婦不知我和楊過相識，頗感意外。

“小師弟，過兒你們認識？”黃蓉首先發問。我笑道：“這個自然。義父收我為子的時候，楊兄弟也是見證人呢！”郭靖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過兒你便去罷。”楊過看來巴不得越早離開郭府越好，一邊連聲答應，腳下卻是比誰都快。我又找到程英拜托她照顧阿九，這才隨四人離開。

襄陽城中已是人滿為患，我們幹脆買了酒菜，帶到城郊準備好好痛飲一番。我們五人圍成一圈席地而坐，喬峰篩了滿滿四大碗酒放在我們面前，自己則幹脆抱起酒壇，先向楊過做了個請的手勢。楊過也不推辭，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喬峰見他喝得爽快，心下甚喜，仰頭將壇中剩下的酒喝得點滴無存，抹了抹嘴，笑謂楊過：“小兄弟，這酒味可美么？”

我和胡斐都已將酒喝完，段譽卻只喝了一口，均覺這酒極是辛烈，頗帶酸味，不禁眼望楊過，看他有何高見。楊過微微一笑：“此酒辛辣酸澀，入口如刀，味道不美，卻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本色。”喬峰仰天大笑，連道：“好，好！”又為我們篩下酒來。段譽沒用六脈神劍的功夫將酒逼出，喝得兩碗，便已醺醺然。我和胡斐酒量雖不及喬峰，也算得一等，臉皮也沒紅上一紅。楊過平素甚少飲酒，但仗著內力修為不弱，居然也喝得絲毫不動聲色。喬峰和胡斐這兩個好酒之人看在眼裏，對他自是好感大增。

天色漸晚，我也微微有了些醉意，拿起一碗酒，笑道：“豪飲也可，小酌何妨，酒伴知己，舉杯共觴。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大哥，二哥，四弟，楊兄弟，今日我們不醉無歸！”

“說得好！”喬峰伸掌在我肩頭重重一拍：“酒伴知己相對飲，豪飲也罷，小酌也罷，如此幕天而席地，不亦快哉！”仰起脖子又將一壇酒喝得幹幹凈凈，把壇子往地上一摔，豪聲唱道：

“寒風起，吹皺武林江水；談笑酒壺乾坤裏，與君相共醉。擊掌為歌傳意，君且隨情一醉；他日豈知身何在，相見無盡期。”

歌聲渾厚，豪放，唱出一個江湖中人的灑脫，更唱出兄弟相處相投的情誼。

胡斐，楊過，甚至醉過幾次現在又醒來的段譽，都被我和喬峰激起了豪氣和詩興。段譽長吟：

“綠樹華燈飛彩霞，魂入酒鄉不憶家。醉眼朦朧君莫笑，清波流水盡蓮花。”

吟畢，胡斐笑道：“二哥的文採是極好的，只是太過文雅，不是我等江湖男兒的本色。”拾起竹筷，在酒壇上敲打起來，和著節奏唱道：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聖，復道濁如賢。賢聖既巳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但得醉中趣，勿為醒著傳。”

低沉的嗓音，悠悠地詮釋著一代詩仙獨酌時的樂趣，竟也是如此合宜。

輪到楊過，卻是一首李白的《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最後一壇。喬峰拍開泥封，給每人都滿滿斟了一碗，大笑道：“今日這場酒喝得好生痛快！幾位兄弟，咱們便趁著今晚，正式結拜了罷！楊兄弟，你可願意跟咱們四個結義？”

楊過從未試過這般肝膽相照的豪飲，對我們四兄弟早已心折，大是傃羨，哪有不肯之理？連連點頭，臉上盡是興奮激動的神採。我自不會反對，胡斐更是轟然叫好，至於段譽，已經迷迷糊糊近乎人事不知，也沒持異議。當下我們便對月拜了八拜，楊過年紀最小，做了五弟。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端著酒碗，醉醺醺地笑道：“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難同當。兄弟，幹！”

“三哥你醉了！”胡斐不比我好到哪裏，說話的聲音都已經有點含糊不清：“兄弟不是應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么？”段譽和楊過也都睜著朦朧的醉眼向我望來，喬峰好些，對我的話卻也甚是不解。

看著四人迷惑的樣子我不禁笑道：“所謂人各有志，即使是禍福相依，生死與共的好兄弟，追求也決不會全然相同。譬如大哥統領丐幫，想的是有朝一日驅除韃虜還我河山；二哥的心願是有美相伴；四弟向往的是快意恩仇的俠客生涯；五弟追求的卻是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浪子生活。朋友相交貴在知心，人人皆有選擇的自由，兄弟也並不是非得綁死在一棵樹上，只要支持彼此的選擇便已足夠。但若兄弟有難，哪怕相隔海角天涯，縱然須與天下為敵，也當毫不猶豫趕到相助，方不負今日結義之情！”

“正當如此！”四人齊聲高叫，捧起了酒碗：“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難同當！”

夜涼如水，明月當空，醉了，醉了。可是醉人的，又豈止是醇酒而已？


八十 群雄畢至襄陽城

作者：天外草


這一晚我們五人在郊外喝得酩酊大醉，包括酒量驚人的喬峰在內最後都是被外出巡夜的丐幫弟子抬回了郭府。看到的人無不又是吃驚又是好笑。但我們五人若非內功精湛，便是酒量甚豪之輩，次晨醒轉，又是個個神清氣爽。

英雄大會日期益近，襄陽城中的武林人士也越來越多。我每天除了跟程英一起幫著郭靖夫婦處理大會事務以外，也常常和幾個兄弟談文論武。只有喬峰忙於丐幫諸事，沒什么時間再跟我們一起喝酒聊天。楊過文武雙全，生性又是灑脫不羈，跟段譽和胡斐都很談得來，兄弟感情越發融洽，我們都很是歡喜。當然我也沒忘了時不時去看看阿九，說些笑話，聊解她喪師之痛。

等到大會前兩天，除五岳劍派之外的名門正派基本都已到了。不少少年英俠也隨父輩師長前來赴會，像“南四奇”的傳人“鈴劍雙俠”汪嘯風和水笙，沐王府的沐劍聲，曾在衡陽城中會過的武當宋青書和金龍幫的焦宛兒等。我和段譽、楊過等幾兄弟跟他們年齡相倣，大家都是少年心性，幾天相處下來也頗有了些交情。

這天我好不容易忙裏偷閒陪著阿九到郊外遊玩散心，剛剛回到城中，便給楊過找到。

“三哥，郭伯伯說道府中有你的故人來訪，請你趕緊回去。”我聽了這話，便讓楊過陪著阿九繼續在城中逛逛，自己先趕回郭府。

踏進郭府大廳，我一眼便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郭靖旁邊，不禁大喜，一個箭步跨了過去，叫道：“三師兄！”忽然想起我已非是華山門人，臉色不由一黯。

那人正是袁承志，陡然見到我，喜道：“小雲？”見我臉色陰沉，伸手扶住我肩頭，溫言道：“小小挫折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你願意，咱們還是師兄弟。”放開了手，笑道：“來，給你引見引見咱們的大師兄，銅筆鐵算盤，黃真。”

我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人，五十來歲年紀，極是富態，手裏一把算盤打得劈啪響，正笑嘻嘻地看著我。我走上前去深深一揖：“小弟淩雲，見過大師兄。”黃真笑著伸手搭我肩頭，我只覺一股柔和內力襲來，自然而然地肩頭一側，內力潛生，將黃真的手彈了開去。

黃真臉上微露詫異之色，但隨即把算盤一擺，哈哈笑道：“小師弟功夫不壞啊。我掌門師弟這筆生意可做得太不劃算了。”袁承志看了看站在旁邊含笑不語的郭靖夫婦，微覺尷尬，抱拳道：“我大師兄向來如此，失禮莫怪。”

黃蓉笑道：“無妨。誰不知華山派中生意好手，惟‘銅筆鐵算盤’一家，別無分號？”還待取笑幾句，郭靖卻是至誠君子，恐怕袁承志難堪，微笑著接口道：“幾位久別重逢，想必有許多話說，請至後廳再敘。我夫婦二人還有別事，暫且失陪。”袁承志正是求之不得，拉了我和黃真，隨府中仆人走進後廳。

“對了，左冷禪不是下令五岳門人不得出席這次的英雄大會嗎？二位師兄怎么……”見仆人離開，後廳中已無外人，我這才發問。黃真一聲哂笑：“我久在遼東，左盟主的命令可沒傳到我耳朵裏。這次是為抗蒙大業出力，自然要來！”袁承志則道：“師父吩咐，不可壞了華山派為國為民的本義，抗擊蒙古韃子怎能少了我們華山派？”我點頭稱是。

袁承志話鋒一轉：“說起來，小雲，為了你被逐出華山一事，師父他老人家很是傷心了一陣子。”我想起穆人清對我的恩義，心下愧疚：“小弟不才，改日定當上華山向師父謝罪。但在我心中，師父還是我的師父，師兄還是我的師兄，不同的只是華山派不再是我的華山派，岳不群也不再是我的掌門，如此而已。”

袁承志微微點頭，卻道：“話雖如此，但你以後不能再以華山門人自居，師父和我也不能再教你華山派的精妙武功，實是可惜。”我暗想華山派的功夫不學也罷，口中卻道：“有負師父師兄厚愛了。”黃真卻在一邊大笑道：“小師弟，你還不明白么？袁師弟的意思是他可以教你其它功夫了！”

我呆了一呆，這才會過意來，想起袁承志身兼鐵劍門和金蛇郎君的絕學，雖然未必及得上逍遙派武學的精妙，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上乘武功自是多多益善。想到這裏，當即翻身拜倒：“多謝師兄！”

袁承志扶起了我來到後院，教了我兩門《金蛇秘籍》中的武功，金蛇擒鶴拳和金蛇遊身掌。這兩門功夫模擬金蛇遊動搏擊之狀，路數奇詭，我直花了大半個時辰才算將招式練熟。

………………> 學會金蛇擒鶴拳•金蛇遊身掌

當晚石清閔柔夫婦帶著石中玉也趕到了襄陽，好在雪山派並沒赴會，省去不少麻煩。黃蓉和閔柔是閨中密友，而石清和郭靖也是神交已久，當晚便在郭府中設下家宴相待。我自然也是座上之賓。

石清夫婦跟我相見，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席間石清說起待得英雄大會結束之後便要帶石中玉去長樂幫辭去幫主之位。我知道長樂幫好手不少，更決非什么善男信女，而以郭靖的身份卻不便插手，便即表示願助一臂之力。石清夫婦對我近來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為也頗有耳聞，又聽黃蓉道出我是洪七公的義子，知道我武功已非吳下阿蒙。雖然自忖不懼長樂幫，但也樂得多一個幫手，當下滿口答應，再次向我謝過了救出石中玉的事。我當然是謙遜了一番。

酒足飯飽，賓主盡歡而散，一夜無事。


八十一 漢蒙水火不兩立

作者：天外草
大會是日，群英聚集，共開了四百來桌。郭靖、黃蓉夫婦陪伴主賓如武當宋遠橋和少林玄渡大師等，位於正廳。段譽是大理王子，身份尊貴，和沐劍聲等也坐在那席。我和楊過的席次便在主賓坐席之旁。郭芙與武氏兄弟反而坐得甚遠。至於程英、胡斐和阿九等人那是坐得更加遠了。喬峰帶領丐幫弟子負責城中防務，卻不在會場。

我見峨嵋派的滅絕師太坐在正廳，不由記起了周芷若。凝目掃視，終於在廳中一角見她和幾個峨嵋弟子跟鈴劍雙俠坐了一桌。周芷若似是感到有人在看她，抬起了頭，正跟我的目光對上。我們四目相接，都是一笑，微微點頭示意。

便在這時，郭靖站了起身，舉杯向群雄敬了一杯酒，朗聲說道：“蒙古南侵日急，我大宋江山危如累卵。現下天下英雄會集於此，人人心懷忠義，咱們須得商量一個妙策，使得蒙古韃子不敢再圖染指我中原大好河山。”他說了這幾句話後，群雄紛紛起立，你一言我一語，都是讚同之意。此日來赴英雄宴之人多數都是血性漢子，眼見國事日非，大禍迫在眉睫，早就深自憂心，有人提起此事，忠義豪傑自是應者雲集。

一個銀髯老者站起身來，聲如洪鐘，說道：“常言道蛇無頭不行，咱們空有忠義之志，若無一個領頭的，大事難成。今日群雄在此，大夥兒須得推舉一位德高望重、人人心服的豪傑出來，由他領頭，眾人齊奉號令。”石清坐在我旁邊，當下告訴我那是松江府的名宿銀戟楊光。

群雄聽了楊光的話，均覺有理，當下便有人叫道：“就由你老人家領頭好啦！”“不用再推舉旁人啦！”楊光哈哈大笑：“我這臭老兒又算得那一門子貨色？中神通重陽真人仙去多年，執當今武林牛耳者，首推武當張真人。但他老人家不問俗務已久，大夥兒也不好意思擾了張真人的清修。再來便是四絕。東邪黃島主獨來獨往，西毒非我輩中之人，南帝段皇爺遠在大理，不是我大宋百姓。群雄盟主，自是非北丐洪老前輩莫屬。”

洪七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人人景仰，當下便有人大聲喝起彩來。我見義父這般受人敬重，心下暗暗歡喜。

忽然廳中一人道：“洪老幫主自然做得群雄盟主，可是洪老幫主行事神出鬼沒，十年之中難得露一次臉，要是遇上了抗敵禦侮的大事，恰好無法向他老人家請示，那便如何？”看時卻是曾經會過的金龍幫幫主焦公禮。群豪都想：“這話倒也有理。”當下紛紛議論起來。

武當派的四俠張松溪跟黃蓉交換了一個眼色，朗聲道：“大家請先靜一靜。大夥兒今日所作所為，全是盡忠報國的事，實無半點私心。咱們推舉一位副盟主，洪老盟主雲遊四方之時，大夥兒就對他唯命是從。”群豪轟然稱是。

喝採鼓掌聲中，有人叫道：“郭靖郭大俠！”有人叫道：“丐幫喬幫主！”有人道：“少林派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我推舉玄慈方丈。”又有人道：“武當五俠英名素著，宋大俠是五位之首，他當這個副盟主我第一個讚成！”更有人叫：“全真教馬教主！長春子丘真人！”一時眾論紛紜，連石清和袁承志的名字也都被人提到。

正亂間，忽聽大門外號角之聲鳴鳴吹起，接著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擊磐之聲。聲音甫歇，廳前已高高矮矮的站了數十個人，服飾五花八門，漢滿蒙回藏看來均在其內。群豪見這夥人來得古怪，一時都靜了下來。我一眼瞥見歐陽克，不由大吃一驚。看郭靖黃蓉時，只見兩人臉上也都有憂色。

那群人中一個俊雅清貴的公子哥兒身穿蒙古王服，看起來像是首領，卻對身邊一個高瘦藏僧恭恭敬敬地道：“師父，我給你老人家引見中原兩位大名鼎鼎的英雄，這位是做過咱們蒙古金刀駙馬、西徵右軍元帥的郭靖郭大俠，這位是郭夫人，也即是丐幫前任幫主。”

那藏僧聽到“蒙古西徵右軍元帥”八字，雙目一張，鬥然間精光四射，在郭靖臉上轉了一轉，重又半垂半閉，對丐幫的幫主卻似不放在心上。我暗裏測量他們的戰力，駭然發現那藏僧的武功高達734點，比之我們這邊最強的郭靖還要強上十餘點。而那蒙古公子戰鬥力達到446點，其他人的功力也都在300點以上，大是勁敵。

那蒙古公子朗聲道：“這位是在下的師尊，西藏聖僧，人人尊稱金輪法王，當今大蒙古國皇上封為第一護國大師。在下霍都，大蒙古國四王子的便是。”

這幾句話說得甚是響亮，滿廳英雄都聽得清清楚楚。眾人愕然相顧，均想：“我們在這□商議抵禦蒙古南侵，卻怎地來了個蒙古王子和甚麼護國大師？”性子暴躁如峨嵋派滅絕師太的已然忍不住便要拍案而起，卻為黃蓉阻住，淡淡笑道：“各位遠道而來，請先用幾杯水酒。”

酒過三巡，霍都王子站起身來，摺扇一揮，張了開來，露出扇上一朵嬌傃欲滴的牡丹，朗聲說道：“我們師徒今日未接英雄帖，卻來赴英雄大宴，老著臉皮做了不速之客，但想到得會群賢，卻也顧不得許多了。盛會難得，良時不再，天下英雄盡聚於此，依小王之見，須得推舉一位群雄的盟主，領袖武林，以為天下豪傑之長，各位以為如何？”

武當派七俠莫聲谷性如烈火，剛才被張松溪按在座位上不能動手，現下大聲道：“這話不錯。我們已推舉了丐幫洪老幫主為群雄盟主，現下正在推舉副盟主，閣下有何高見？”

霍都冷笑道：“憑洪七公的武功德望，又怎及得上我師父金輪法王？各位英雄請聽了，當今天下武林的盟主，除了金輪法王，再無第二人當得。”

群雄聽了這一番話，都已明白這些人的來意，顯是得知英雄大宴將不利於蒙古，是以來爭盟主之位。倘若金輪法王憑武功奪得盟主，中原豪傑雖然決不會聽他號令，卻也是削弱了漢人抗拒蒙古的聲勢。眾人素知黃蓉足智多謀，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望她，心想：“這幾十個人武功再強，也決不能是這裏數千人的對手，不論單打獨鬥還是群毆，我們都不致落了下風，大家只聽郭夫人號令行事便了。”

黃蓉知道今日若不動武，決難善罷，於是朗聲說道：“此間群雄已推舉洪老幫主為盟主，這個蒙古好漢卻橫來打岔，要推舉一個大家從未聞名、素不相識的甚麼金輪法王。若是洪老幫主在此，原可與金輪法王各顯神通，一決雌雄，只是他老人家周遊天下，到處誅殺蒙古韃子，鏟除為虎作倀的漢姦，沒料到今日各位自行到來未能在此恭候，他老人家日後知道了，定感遺憾。好在洪老幫主與金輪法王都傳下了弟子，就由兩家弟子代師父們較量一下如何？”

中原群雄大半知道郭靖武功驚人，又當盛年，只怕已算得當世第一，此時縱然是洪七公也未必能強過他去，若與金輪法王的弟子相較，那是勝券在握，決無敗理，當下紛紛叫好喝採，聲震屋瓦。在偏廳、後廳中飲宴的群雄得到訊息，紛紛涌來，一時廊下、天井、門邊都擠滿了人，眾人叫好助威。金輪法王一邊人少，聲勢自是大大不如。

霍都哈哈大笑，清亮笑聲竟將眾人的喧嘩都壓了下去。中原群豪都是一凜，漸漸靜了下來。霍都張開扇子撥了幾撥，朗聲說道：“好！素聞丐幫的鎮幫之寶，有一套叫做甚麼打狗棒法的，是洪老幫主生平最厲害的本事。小王不才，要憑這柄扇子破他一破。若是破得，看來洪七公的本事也不過爾爾了！”

聽到“打狗棒法”四字，我不禁向黃蓉望去，見她臉色如常，但放在桌下的左手卻微微一抖，知道她心中與我一般的驚駭莫名。打狗棒法非丐幫幫主不傳，郭靖武功雖高，卻是不會。霍都只輕輕幾句話，便將武功最強的郭靖撇在一邊。黃蓉現在懷有身孕，那只有讓喬峰出手了。

此時無暇去想霍都如何得知郭靖不會打狗棒法，黃蓉一邊低聲吩咐一名丐幫弟子速速去找喬峰，一邊跟霍都有一搭沒一搭地瞎扯，等待喬峰到來。

時間已過去良久，喬峰卻不知為何始終未到。黃蓉接連派了幾名弟子出去尋找，都說尋不到他人影。眼見霍都催得越來越急，黃蓉嘆了口氣，一提手中淡黃竹棒：“我出手罷！”


八十二 臥龍始動雲飛揚（上）

作者：天外草
“且慢！”一個人影搶在黃蓉之前躍入場中，自然便是區區在下不才我了。我回身望向滿臉驚詫的黃蓉，微微一笑：“黃師姐，這蒙古韃子出言辱及義父，且先讓小弟教訓他一番。小弟若是不成，師姐再上不遲。”言語之中似乎毫沒將霍都放在眼裏。

霍都見我最多不過二十歲年紀，竟敢出來應戰，卻又大刺刺地背過身去跟黃蓉敘話，大是氣惱，喝道：“臭小子滾開！”我回過頭來嘻嘻一笑：“臭小子罵誰？”這卻是學自楊過的鬥口套子，霍都沒加留神，順口便道：“臭小子罵你！”話一出口便知糟糕，我卻哈哈大笑：“不錯，正是臭小子罵我！”大廳上情勢本來極是緊張，卻給我突然這麼一個打岔，群雄都笑了出來。

霍都大怒，摺扇直出，往我頭頂擊來。我頭一低，已從他手臂下繞過，橫過青萍劍，以劍鞘作棒，一式“野狗尋食”，往他腳下絆去。霍都立足不穩，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忽然眾蒙古武士中搶出一人，伸手在霍都手上一扶，霍都借勢躍起，臉上已是紅一陣白一陣。我看那人時，卻是我的冤家對頭歐陽克。

歐陽克向霍都行禮道：“殿下，青竹幫的事就是被這小子從中阻撓，以致功敗垂成。在下不才，還請殿下準許將功贖罪。”霍都臉露喜色，點頭道：“有勞歐陽先生了。”狠狠瞪了我一眼，自回己陣。

“小師弟，你不是……”郭靖年輕時曾和歐陽克數度交手，知他了得，剛想說我不是他對手，卻被黃蓉阻住。我向黃蓉一笑，謝她信賴，偏過頭來看著歐陽克，笑道：“歐陽公子，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前兩番交手都沒能盡興，咱倆今天好生親近親近罷。”歐陽克哼了一聲，折扇疾向我肩頭“缺盆穴”點來。我側身避開，右手握住青萍劍身。人人都以為我定要拔劍反擊，豈知我卻後退一步，把劍往地上一擲，哧的一聲，青萍劍竟連鞘入地尺餘。群雄震於我的手勁，又不知我此舉何意，都是目瞪口呆。

“姓歐陽的，小爺要對付你還用不著使劍。今天我就為程老幫主討回公道！”話音未落，我已抖手化出一片鋪天蓋地的掌影罩向歐陽克，是逍遙折梅手中的一招“惟解漫天作雪飛”。其實我空手對敵決非托大，因為我所學諸般劍法中只有玉簫劍法和獨孤九劍算得上乘，但我的目標可不是打完這一場便算，因此須得保留幾分實力。而且我空手招式的威力殊不遜於劍法，逍遙折梅手、空明拳和降龍十八掌等都算得上是絕學，自非只練過白駝山一派武功的歐陽克輕易可以化解。一時之間，歐陽克竟被我逍遙折梅手的精妙招式迫得連連後退。

………………>逍遙折梅手升級LV7

猛然聽得歐陽克大吼一聲，折扇竟脫手向我擲來，我知他落敗在即想要做最後反撲，閃身避開折扇，凝神防備他的反擊。歐陽克見逼開了我，竟蹲下身子，閣的一聲大叫，雙掌平推，向我擊來。我見他形如一只蛤蟆，頓感好笑，正待出掌相迎，猛覺一陣淩厲之極的勁風撲面而來，逼得我幾乎有些呼吸困難，比他剛才的掌力早強了不知多少。郭靖在一邊大叫：“是蛤蟆功！小師弟接不得！”

“靠，知道是蛤蟆功怎么不早點通知！”我在肚裏罵了郭靖一聲，也知道不能硬拼，足尖一點，輕飄飄地向後掠開數丈，終於脫出歐陽克掌力的籠罩範圍。歐陽克見一擊不中，又是咕的一聲大叫，繼續雙掌平推，我又退了幾步。如此反復幾次，我背脊已經幾乎貼上了墻壁，退無可退，不禁火大，但對這蛤蟆功一時竟是無可奈何。

陡然我腦中靈光一閃：“南火克西金，南帝的功夫該是這蛤蟆功的克星，有了！”待得歐陽克再次雙掌推來，我凝力護住胸腹，左手架開他右掌，右手食指猛向他眉心點去。歐陽克猝不及防，發出的掌力尚未擊到我身上，自己眉心卻已被我點中。只聽他一聲慘叫，捂著眉心踉踉蹌蹌後退了十幾步，終於一交坐倒。原來我胡亂猜測，卻真的用一陽指破了他的蛤蟆功。

………………>一陽指升級LV9

“三哥手下留情！”我得理不饒人，搶上前去正想再加一掌結果了他替阿九報仇，卻聽到楊過的叫聲。我知道楊過還顧念著與他叔父歐陽鋒的一段父子之情，嘆了口氣，向阿九的方向歉然一笑，改掌為爪，在歐陽克雙肩琵琶骨上一擠一按，登時捏得粉碎，廢了他的武功。

………………>分筋錯骨手升級LV8

不再去管在地上翻來滾去長聲慘呼的歐陽克，我轉身望向霍都，微微一笑：“四王子，該輪到你跟我了罷？”霍都臉色鐵青，輕輕一揮手，兩個人將歐陽克抬了下去。金輪法王雙目陡地睜開，眼中精光在我臉上一掃，我不禁一陣凜然。

“小王想要討教的是洪老前輩的打狗棒法，這與閣下的武功，似乎不相關罷？”見了我廢掉歐陽克的身手，霍都不敢再小瞧於我，言語之中客氣了許多。然而我對他卻不見得客氣，嘿嘿一笑，故意唉聲嘆氣：“王子說得極是。有狗無棒，卻教在下怎生施展打狗棒法哩？”登時又有不少人笑了出來。

鬧到此時，霍都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天下英雄請了，小王殺此頑童，那是他自取其咎，須怪不得小王。”摺扇一揮，就要往我頭頂擊來。

我模倣他說話神氣，挺胸凸肚，叫道：“天下英雄請了，小頑童殺此王子，那是他自取其咎，須怪不得小頑童！”群雄轟笑聲中，我已輕描淡寫地避開霍都攻來的折扇，順手拿起倚在旁邊的一柄掃帚，橫過帚柄，便往他臀上擊去。

霍都側身讓過，摺扇斜點，左掌如風，直擊我腦門。扇點是虛，掌擊卻實，這一掌使上了十成力，存心要一掌將我打得腦漿迸裂。我閃身斜走，順手將一張方桌推出，格的一響，霍都這掌擊在桌上，登時木屑橫飛，方桌塌了半邊。群雄見他掌力驚人，不禁咋舌。霍都隨即飛腳踢開桌子，跟著進擊。我見他出掌狠辣，再也不敢輕忽，舞動掃帚，就使打狗棒法和他鬥了起來。那打狗棒法的招數洪七公曾全部傳授，當日和楊過在華山絕頂試演數日，招數中最奧妙曲折之處也都已演過，但行功口訣和棒法中的精微變化卻全未學到。拆了十餘招，已被霍都扇中夾掌，困在一隅。

旁人不懂棒法，還不怎地，黃蓉卻連連暗呼可惜，忍不住念道：“棒回掠地施妙手，橫打雙獒莫回頭。”我一聽便知這是打狗棒法的行功口訣，當即橫帚掠地，直擊不回。掃帚擊出，正巧對方舉扇斜揮，霍都這一招尚未使足，已知不妙，急忙躍起相避。

黃蓉又念：“狗急跳墻如何打？快擊狗臀劈狗尾。”這路棒法在丐幫中世代相傳，做乞兒的有甚文雅之士，口訣語句自然俚俗。那打狗棒法雖是除丐幫幫主外不傳別人，但一來我已自學會，二來這場比武關係重大，務須求勝，當下黃蓉也顧不得幫規所限，看到我和霍都進退守攻的情勢，不住口的出言指點。她每一句話都說得正中竅要，兼之我數次得手之後，不等黃蓉念完歌訣全句，只消提得頭上幾字便即施展。這打狗棒法果然威力奇強，霍都空有一身武功，竟被一把掃帚逼得團團亂轉，再無還手餘地。眼見再拆數招，這武功精強的番邦王子就要落敗，群雄驚喜交集。大廳中採聲四起。

………………>打狗棒法升級LV3

霍都眼見不敵，焦躁起來，一聲呼喝，右扇左袖，鼓起一陣疾風，袖中隱藏鐵掌，口中不住有似霹靂般吆喝助威，竟使出了西藏一派的絕技之一“狂風迅雷功”來反擊。他越打越快，黃蓉已然不及指點。但我信心已增，棒法使開更如行雲流水，竟也不落下風。

我一記“斜打狗背”劈出，霍都側身待閃，未料我的掃帚突然翻了上來，帚頭已在他臉上掠過，刮出幾痕血絲。霍都羞怒交集，左手猛地探出，抓住了掃帚，右手卻在扇柄上一按，四枚透骨釘從扇骨中飛出，眼看便要盡數釘在我身上，眾人不禁失聲驚呼。

危急之時我立刻撒手放帚向後急掠，同時擰腰翻身，終於有驚無險地避開了那幾枚毒釘。但這么一來便失了先手，頓時被霍都追得狼狽不堪地滿場飛奔。群雄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和霍都不斷在場中繞著圈子，好好一場比武卻搞成了現在的跑步比賽。

轉得幾個圈子，我已緩過氣來，心神凝定，當即返身以降龍十八掌重跟霍都相鬥。橫豎這也是洪七公的武功，何況他放暗器在先，也不能責怪我不守信用。

拆得幾招，腦海中漸漸浮起洪七公教我降龍十八掌時說的話：

“雲兒，我這‘降龍十八掌’招式其實並不復雜，卻可以把我們的內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只要明白內勁外鑠之法、發招收勢之道，以掌力籠罩對手，使其避無可避，唯有硬接。如果我們內力越強，‘降龍十八掌’威力則越大──內力強兩倍，掌力可以大上四倍！這就是‘降龍十八掌’的秘密！

‘降龍十八掌’中，論威力最猛的便是第一式‘亢龍有悔’，但說到最厲害的一招，便是第十八式‘群龍無首’！此招是‘降龍十八掌’中最巧妙的招式，出掌時晃動無定，好像不知要拍向哪裏，又好像哪裏都能拍中……就好像天上有很多飛龍，不知道哪個才是首領。其實根本就沒有首領，也就是所有飛龍都是首領。只要內力一發，你要拍哪裏便是那裏！”

念及於此，我陡然大喝：“接招！群•龍•無•首！”將小無相功提到最高層次，力貫雙臂，以雙手互搏之技使出雙重群龍無首。一時間只見漫天掌影飛舞，連我自己也不知最後會擊到何處，霍都更是看得眼花繚亂，不知今昔是何年。啪啪兩聲，我淩厲無比的兩掌已經雙雙印上他胸口。霍都悶哼一聲，像一捆稻草般向後摔出，後背重重撞上墻壁，鮮血狂噴。

………………>降龍十八掌升級LV8/小無相功升級LV8

使這降龍十八掌極耗內力，更遑論我為了加強威力還用上了雙手互搏，委實疲累已極。剛喘得一口氣，霍都的師兄藏僧達爾巴已然大踏步走出，抱起師弟交在師父手中，轉身向我道：“小孩子，我來和你比武！”金剛杵橫掃，疾向我腰間打來。

這一杵揮將過來，帶著一道金光。金剛杵極為沉重，他一出手，金光便生，可見其膂力之強，手法之快。我雙腳不動，腰身向後縮了尺許，金剛杵恰好在腰前掠過。那知達爾巴不等金杵勢頭轉老，手腕使勁，金剛杵的橫揮之勢鬥然間變為直挺，竟向我腰間直戳。以如此沉重兵刃，使如此剛狠招數，竟能半途急遽轉向，人人均是出乎意外，我更是大吃一驚，忙伸掌在金杵上壓落，身子借力飛起。

達爾巴不等我落地，揮杵追擊，我再次伸掌在金杵上一按，二度上躍。達爾巴大喝一聲：“往那裏逃？”金杵跟著擊到。我身在半空，又無力氣再行轉折，眼見情勢危急已極，當下行險僥幸，突然伸左手抓住杵頭，右手自懷中摸出李文秀所贈金柄短劍，貼著金杵直削下去。

若我不是之前用力過度，敵人非撒手放杵不可。只是疲累之下力氣遠遠不及達爾巴，給他用力回奪，急向後退。我只得乘勢放開杵頭，輕輕巧巧的落下地來。這次接連三招被逼在半空，性命真是在呼吸之間，這時敵人的兵刃雖沒奪到，但危局已解，旁觀眾人也都舒了口氣。

………………>金雁功升級LV7


八十三 臥龍始動雲飛揚（下）

作者：天外草
眼見達爾巴還想上來動手，中原群豪甚是不平，紛紛鼓噪起來：“車輪戰么？”“不要臉！”“這算不算比武？”“如此輪流對付一個少年，蒙古韃子羞也不羞？”胡斐和楊過恐我有失，雙雙搶出立在我身旁，各持刀劍，怒視達爾巴。

“三哥，你先歇歇，我來會會這位大和尚。”胡斐一揚手中霹靂狂刀，便待上前相鬥。我知他現在328點的功力還及不上457的達爾巴，正想阻止，蒙古武士中忽然又搶出一個白須老翁來：“對付你何用聖僧出手。姓胡的小子，來來來，老夫陪你玩玩。”胡斐定睛一看，頓時大怒：“參仙梁子翁？你不在遼東好好養你的蛇，卻去做蒙古韃子的走狗？看刀！”飛身向他撲去。楊過見胡斐被梁子翁攔下，便自己挺劍向達爾巴攻去。但只刺到一半，又被另一個手持雙鈸的西藏喇嘛靈智上人截住，場中頓時形成三對相鬥的局面。

達爾巴雖跟霍都是師兄弟，卻要魯直得多，擊出那幾杵之後才想到我已打過兩場，因此雖然久等不耐，卻也沒出手攻擊，只是把金杵往地上一頓：“小子，不能出手那就認輸罷！”我此時已經恢復了不少，雖然還沒達到最佳狀態，但自信已可和他一拼，當即笑道：“有累大師久等，來罷！”把短劍放回懷中，雙掌一錯，搶先攻了上去。

我已知道達爾巴膂力驚人，自然不會笨得去跟他硬拼，當下以淩波微步的絕妙身法在杵隙中進退來去，雖然達爾巴將金杵舞得虎虎生風，兇險處時時間不容發，但總是差上那么一點，始終碰不到我身子分毫。反而是我使出新學的金蛇遊身掌和金蛇擒鶴拳，著著進逼，卻又滑溜無比，不時在他肩上一拍，腋底一抓，雖然初學乍練，威力實不足以給這皮粗肉厚的藏僧造成什么傷害，卻也逼得他心浮氣躁，怒吼連連。

………………>金蛇擒鶴拳升級LV2/金蛇遊身掌升級LV2

我存心要等達爾巴的真力消耗完後再一舉制敵，是以一味遊鬥，並不以威猛招式和他正面交手。抽空再看另外四人交戰，只見胡斐仗著霹靂狂刀的鋒利，以及新學的霹靂刀法，已是大佔上風；而楊過的情形與我頗為相似，也是以遊鬥的方式避開靈智上人攻勢鋒芒，尋隙反擊，一時維持著個不勝不敗之局。

達爾巴被我捉弄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猛地一聲大吼，兩只手握住杵柄，揮舞起來，卻是密宗絕技“無上大力杵法”。他單手舞杵，已是神力驚人，此時雙手用勁，連腰力也同時使上了，金剛杵上所發呼呼風聲更加響了一倍。我不防他突然變招，險些給他打中，勉強靠淩波微步避開了幾次險惡之極的情況，額頭冷汗已是涔涔而下。

再鬥一陣，廳上的紅燭已有七八枝被杵風帶滅，我只仗著輕功東西縱躍，一味閃避，但求不給金杵擊中帶著，那裏尚能還手？中原英雄盡皆心驚，默不作聲，蒙古眾武士卻暴雷價叫起好來。我不禁暗悔一開始沒出盡全力，怎料得這藏僧天生神力，舞了這許久，非但不見力竭，反倒似越打越有精神了。

俗語說天無絕人之路，便在這危急時刻我忽然福至心靈，揚聲道：“黃師姐，酒來！”饒是黃蓉聰明絕頂，也不知我是何用意，但仍依言拿起一個酒杯，向我擲來。達爾巴虎吼一聲，搶先揮杵將酒杯砸得粉碎。不過我本來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伸手抄了些飛濺出來的酒水，潛運內力，將之凝成三片寒冰。側身又躲過了一杵，左掌虛晃吸引達爾巴的注意，右手微揚，三片薄如蟬翼的寒冰生死符已悄沒聲息地射進達爾巴體內。

達爾巴正奮起神力，一杵搗向我腰間，誰知力道只發出一半，中了我一枚生死符的“臂儒穴”突然奇癢難當，金杵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眾人無不愕然，我卻知生死符已經發作，大喜過望，當下袖手退到旁邊，笑嘻嘻地去看楊過和胡斐二人的戰況。

此時楊過已改變方式，不再使劍，而是繞著靈智上人不住狂奔疾走，以古墓派美女拳法和天羅地網勢頻頻出擊。靈智上人內力已被他消耗大半，再跟著他轉了幾轉，頓時頭昏腦脹。楊過覷準時機，使一招“紅玉擊鼓”，雙臂交互快擊，逼他舉鈸橫架。跟著變為“紅拂夜奔”出其不意的叩關直入，令他不得不回鈸直擋。突然變招“綠珠墜樓”，撲地攻他下盤。靈智上人慌忙躍起，閃開他左掌的劈削。楊過雙掌虛晃數下，接著連綿不斷的拍出，原來這是“文姬歸漢”，共有胡笳十八拍。靈智上人身在半空，無法變招，甫一落地便連中數掌，敗下陣來。胡斐卻兀自與梁子翁纏鬥不休。

見楊過已然得勝，胡斐也是穩操勝券，我便轉過頭來看達爾巴的狼狽神態。只見達爾巴伸手在中了生死符的幾處穴道上拼命搔抓，口中大聲慘呼，過不多時，竟摔倒在地，身上衣衫盡數撕裂，不住翻滾，叫聲也越來越是慘厲。常人只要中了一枚生死符，已是難當，達爾巴雖然武功高強，卻也禁不起在這般血行加速之時連中三枚。何況我這生死符是酒水所制，與尋常又自不同。中原群豪初時尚嬉笑不止，但聽他叫得越加凄厲，都不禁駭然變色。

我也沒料到匆忙之中所制的生死符竟如此厲害，頗感後悔，當即走上前去，想要以天山六陽掌為他解除生死符。剛走到達爾巴身前，忽然聽到一聲：“住手！”跟著眼前紅影閃動，一股淩厲掌風劈面襲來。我本是好意，全未料到有人偷襲，猝不及防之下匆忙翻掌相迎，砰地一聲，我頓感胸中血氣翻涌，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強行忍住了已涌到喉頭的一口鮮血。定睛看時，卻是金輪法王。

“三哥！”楊過大叫一聲，撲上來扶住了我。胡斐知我受傷，急怒交加，大吼一聲，高高躍起，霹靂狂刀挾雷霆萬鈞之勢，一招“雷暴震五岳”朝梁子翁當頭猛劈。這一刀來得快極，梁子翁其勢已不及閃避，慌忙中舉起手中一根短棒使盡吃奶的力氣向上一架。喀喇一聲，短棒給胡斐斬成兩段，梁子翁雙手虎口都給震裂，口中也噴出鮮血。但胡斐的刀勢卻也因此一緩，梁子翁就地一個懶驢打滾，連滾帶爬地逃回本陣去了。胡斐也不追擊，飛身躍到我身旁，滿臉擔憂之色。

“三哥你沒事罷？”我勉強對兩人一笑，全力運氣調理被金輪法王掌力所震的內傷，一時說不出話來。金輪法王俯身查看達爾巴的傷勢，但那生死符入體即融，饒他功力通神，不明其理亦是束手無策。不得已他只得點了達爾巴的穴道，站起向我沉聲道：“少年，取解藥來。”

此時我終於理順了被法王掌力震亂的氣息，駭然之餘更對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偷襲之舉甚是不忿，冷然道：“敝派生死符入體後永無解藥，大師你自己瞧著辦罷。”金輪法王碰了個釘子，居然並不動怒：“你師父是誰？叫他出來，倘若接得下我三十招，我們立時便走；如若不成，便須交出解藥。”我哈哈大笑：“我師父是世外高人，現下不在此處。再說，他老人家何等身份，怎能與你這等番邦韃子動手？便是區區在下，也未必便接不下你三十招！”

饒是金輪法王修養再好，聽了我這番冷嘲熱諷也不由得勃然變色，當啷啷一陣聲響，從懷中取出一個金輪。這金輪徑長尺半，乃黃金鑄成，輪上鑄有藏文的密宗真言，中藏九個小球，隨手一抖，響聲良久不絕。他看著我和胡斐楊過冷笑道：“你們三個一起上罷！若是接得下老衲三十招，便饒了你們性命。”楊過立即接口道：“好！這是你說的，若是我們接過了三十招，你便乖乖領著這夥飯桶，趁早滾你們蒙古奶奶老太婆的臭鴨蛋罷！”中原群雄頓時爆發出一陣大笑，蒙古武士卻是個個臉色鐵青。

楊過低聲道：“三哥，你連鬥三場，又中了那老賊禿一掌，快些回去教郭伯伯替你療傷罷。我和四哥先頂一陣。”言罷，也不待我有何高見，向胡斐使個眼色，雙雙攻了上去。我想他說的也是實情，而且以他們的功力，又是二人聯手，諒來一時三刻之間也不致有何危險，便先退了下去，吞下一顆雪參玉蟾丸，郭靖也走來為我運功推拿。


八十四 兄弟齊心鬥法王

作者：天外草
胡斐和楊過都是年少氣盛不知深淺，胡斐叫道：“五弟給我掠陣！”霹靂狂刀一抖，搶先一招“霆鬥星馳”劈向金輪法王。金輪法王微微冷笑，金輪平推，當的一聲大響，胡斐功力遠不及他，寶刀險些給他磕得脫手飛出。金輪法王跟著翻掌抓向他手腕，胡斐接他一招，右臂兀自酸痛，不敢再行硬擋，當即斜退相避。誰知法王這招只是誘敵，見他斜退，金輪翻過，當頭便砸，倒似胡斐自行將頭湊上他金輪一般。

“四哥！”楊過眼見胡斐勢危，挺劍急刺法王後心。法王回輪反砸，左手同時奇快無比地拍出一掌，重重擊在胡斐肩頭。胡斐雖然竭力搖肩卸開，但被淩厲掌風掠到，仍然踉踉蹌蹌連退了幾步。楊過本不以臂力見長，劍輪相交，長劍立時給震落。胡斐急忙搶前揮刀疾削法王右腿，楊過趁機拾起長劍，反刺他小腹。

金輪法王飛腳向胡斐手腕踢去，金輪斜打，擊向楊過項頸。胡斐回刀轉削他的金輪，楊過低頭蹲腿，也想避開。不料此時奇峰突起，金輪法王右手陡松，金輪竟向楊過頭頂摔落，雙手得空，同時向胡斐肩上抓去。就在這瞬息之間，二人同時遭逢奇險。中原群雄齊齊大驚，但變起倉促，欲待相救已是不及。我情急關心，不顧郭靖正在為我療傷，猛地站起，便待衝入場中，卻被郭靖一把抓住後心，動彈不得。

就在人人都以為兩人勢必無幸之時，忽然聽得一人叫道：“不得如此！”跟著嗤嗤兩響，兩道真氣射入場中，一道刺中金輪，另一道卻直刺金輪法王眉心。金輪給真氣射中，去勢一偏，眼見便要掉到地上，金輪法王彎腰伸手一抄，順勢躲過了另一道真氣。胡斐楊過二人危急頓解，急忙向後躍開，臉色已是驚得一片蒼白。

群豪見二人得脫危機，均感喜慰，但於二人到底怎生得救卻是相顧愕然。金輪法王臉色極是陰沉，森然道：“剛剛是哪一位英雄出手？請出來一見！”但見正廳中一個青年書生緩步走出，正是段譽。我不禁大喜，高叫：“二哥，好一手‘六脈神劍’啊！”

胡斐和楊過初時只道段譽是個文弱書生，心中頗存輕視之意。但這次得他相救，又見識了他無形劍氣的威力，心中又是驚喜又是慚愧，膽氣卻不由得為之一壯。楊過笑道：“二哥原來身懷絕技，卻瞞得我們苦。”段譽也笑道：“幾位兄弟都出手了，我這個做二哥的倘若再縮頭躲在後面，也未免太不成話了罷？”胡斐抖著寶刀叫道：“生了銹的鐵輪法王，有膽的便來與你爺爺再戰三百回合！”金輪法王哼了一聲：“便再加一人，也未必接得了老衲三十招！”

四人這番再動上手，情況大不相同。胡斐和楊過都學了乖，盡以小巧招式與金輪法王周旋，段譽更是踩著淩波微步，雙手不住指指點點，出手大有道理。他的六脈神劍時靈時不靈，卻弄得金輪法王更是提心吊膽，一大半的心神倒都在提防他，胡楊兩人方能勉強支撐。我得郭靖和靈藥之助，內傷已無大礙，當下移近比武場，凝神觀戰。

再鬥一陣，金輪法王已經逐漸摸清了三人功力，猛地左臂橫伸，金輪斜砸，手掌自左下方仰拍，金輪自右上方擊落。兩下殺招攔住了胡楊二人進途退路，段譽勉強仗著淩波微步從些微縫隙中滑了出去，食指疾點，一招“商陽劍”要待刺向法王肩頭以解二人之危，誰知真氣逼到指端，竟爾發不出去。法王已一掌印上楊過胸口，回轉金輪，將胡斐的霹靂狂刀鎖落脫手。

“五弟！”“過兒！”我們三人和郭靖齊聲驚叫，金輪法王卻喝道：“這是第二十八招！第二十九招來了！”踏上一步，金輪忽地脫手，向段譽飛了過去。右腿無聲無息地飛起，將胡斐踢倒在地。

這一下絕招實是出乎人人意料之外，但見金輪急轉，向段譽砸到。段譽大駭，伏低身子向後急竄，但聽得當啷聲響，一團黃光從臉畔掠過，不容寸許，疾風只削得他臉上生疼。眾人驚呼聲中，法王搶身長臂，手掌在輪緣一撥，那金輪就如活了一般，在空中忽地轉身，又向段譽追擊過去。段譽眼見輪子轉動時勢道大得異乎尋常，慌忙斜走兩步，又已避開。金輪法王兩擊不中，叫道：“好輕功！”搶上去突伸左拳，當的一聲在輪邊一擊，同時雙掌齊出，攔在段譽身前，那金輪卻嗆啷啷的從他腦後飛來。

金輪去勢並不十分迅速，但輪子未到，疾風已然撲至，勢道猛惡之極。法王在輪上擊這一拳時，已先行料到段譽閃避方位，因此那輪子猶似長了眼睛一般，在空中繞了半個圈子，向他身後急追。段譽全仗步法巧妙，方才避過數次危險，這次剛剛踏出一步，卻見這藏僧雙掌箕張，竟自攔在身前。身後金輪破風之聲勁急，耳中鳴響，目為之眩，不由得慌了手腳。

當金輪法王追擊段譽之時我和郭靖已搶入場中將楊過和胡斐分別抱回，見段譽又遇兇險，我當即把胡斐交給宋遠橋，回身拔出插在地上的青萍劍，奮力躍起，伸劍向金輪刺去。當的一聲大響，長劍恰好套入輪中空洞，只是金輪力道實在猛惡，只震得我右手虎口迸裂，鮮血長流，連人帶劍和著金輪一起摔在地上，好在終於解了段譽危難。段譽聽得後路脅迫已解，精神大振，腳下步法越加精妙，左一穿右一插，已然躲到大廳的柱子後面，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法王五丁開山般的掌力。

金輪法王明已得手，卻又被我從中阻撓，不但對方逃開，連他自己縱橫無敵的兵刃也被打落在地，真是生平從所未遇的大挫折。他本來清明在躬，智慧朗照，這時卻不由得大動無明，不等我從地上起身，呼的一掌，已劈空向我擊來。按理他是一派宗師，我既是後輩，又已摔在地下未曾起身，如此打我一掌，和他身分及平素的自負實是殊不相稱，但盛怒之下也已顧不得這許多。唯一能和他匹敵的郭靖離我尚遠，又抱著楊過為他療傷，實已空不出手再來相救，我暗叫一聲“這回糗大了”，硬著頭皮運起全身內力，準備跟他拼個一拍兩散。

便在這時，猛然聽得一聲大喝：“住手！”一個魁梧身影箭步衝向金輪法王，全身躍在空中，向他頭頂搏擊下去，正是一掌“飛龍在天”，卻是喬峰到了。

金輪法王掌力若是不收，雖能將我斃於掌底（他自己以為的，想得美），自己卻也要喪生於這淩厲無倫的降龍掌之下，當下掌力急轉，“嘿”的一聲呼喝，手掌與喬峰相交。喬峰人在半空，無從借力，順著他掌勢翻了半個筋鬥，向後落下。金輪法王卻穩站原地，身不晃，腳不移，居然行若無事。中原群豪素知喬峰武功，見後無不駭異。

其實喬峰向後退讓，自然而然的消解敵人掌力，乃是武學正道。金輪法王給我們幾兄弟這么一通搗亂，攪得臉上無光，硬要爭回顏面而實接喬峰掌力，卻是大耗內力真氣，雖似佔了上風，內裏卻是吃虧。二人均是並世雄傑，數十招內決難分判高下，金輪法王勉強在一招中先佔地步，胸口又不免隱隱生疼，好在對方只求救人，並不繼續進招，於是口唇緊閉，暗運內力，打通胸口所凝住的一股滯氣。

八十五 憑誰翻雲覆雨手（上）

作者：天外草
我狼狽不堪地爬起身來，走到喬峰身邊，嬉皮笑臉地道：“大哥幸虧你來得及時，否則小弟性命難保。”喬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見到我手上的傷卻又不禁擔心：“三弟，你傷得如何？”他不提還好，一提我只覺手上痛得要命，勉強擠出一絲苦笑：“我沒事，大哥還是過去看看四弟跟五弟吧。”喬峰聽說胡斐和楊過受傷，大吃一驚，忙過去查看。

我左手提劍，將金輪串在劍尖，高聲叫道：“金輪法王，你連兵器也給我打掉了，居然還想對小輩偷襲，世上可有這等不要臉的武林盟主？”中原群雄都紛紛叫道：“沒錯！韃子卑鄙無恥！”“就憑這點功夫還想做武林盟主？快快夾起尾巴滾回你姥姥家罷！”蒙古武士卻見我們以五敵一，盡皆不服，也都叫駡起來。一時劍拔弩張，眼看勢成群毆。

喬峰突然回過身來，大喝一聲：“且住！”雙方聞聲均是一凜，嘈雜的會場漸漸安靜下來。喬峰走到我旁邊：“三弟，金輪給我。”我不敢違逆，訥訥地摘下挂在劍上的金輪，交給了喬峰。喬峰走到金輪法王身前，躬身一禮：“大師武功高明，在下佩服得緊。閣下兵器在此，還請取去。若有切磋武學的興致，喬某隨時恭候大駕。”就待將金輪遞過。

金輪法王氣得臉色鐵青，卻哪還有臉接過金輪？袍袖一拂，大聲說道：“中原蠻子詭計多端，倚多爲勝，不是英雄好漢，大夥兒隨我走罷。”他右手一揮，蒙古衆武士齊向廳外退出。他遙遙向喬峰施禮，說道：“喬幫主，今日領教高招。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袍袖飄動，轉身向外，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廳外走去。

“想走？沒那麽容易！”一些脾氣火暴的武林人士紛紛抽劍拔刀，攔在廳口。喬峰待要喝阻，丐幫十大長老之一的魯有腳憤然道：“幫主，倘若任由這幫蒙古韃子大刺刺地要來便來要去便去，大夥兒還用做人麽？”

喬峰歎了口氣，眼望黃蓉，有些猶豫不決。（郭靖正在替楊過療傷，沒空理其他事）。黃蓉正要開口，冷不防被兩人扶住、已然奄奄一息的霍都卻突然擡頭喝道：“喬峰！你不守信用！”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喬峰眼中寒芒一閃，在霍都臉上一掃，沈聲道：“你說什麽？”霍都本已萎靡不振，給他猶如冷電的目光盯住，不禁打了個寒噤，低下頭去一時不敢再言。

“哈哈！”便在這時，一陣清朗笑聲從廳門口傳來。我不自禁地望去，只見一個年輕公子在一行人簇擁中走了進來。他看來不過十八九歲年紀，身穿寶藍綢衫，輕搖摺扇，掩不住一副雍容華貴之氣。相貌更是俊美異常，雙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手中摺扇白玉爲柄，握著扇柄的手，白得和扇柄竟無分別。

霍都見了那年輕公子，登時滿臉尷尬：“你……你來幹什麽？”那年輕公子笑道：“我哥哥說到四王子是千金之體，萬萬失閃不得。國師雖然神勇無敵，畢竟雙拳難敵四手，特讓我前來相助。”看了喬峰兩眼，又向霍都道：“殿下，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喬幫主已然盡力，你自己沒能抓住機會，卻怪得誰來？”說著轉身向喬峰深深一揖：“喬幫主，今日有勞了，改日定當拜謝。”站起身來：“殿下，咱們走罷！”

此時廳中已是一片混亂，群雄聯想到喬峰今日的姍姍來遲，將金輪交還給敵人的舉動以及霍都剛才的話，聽那年輕公子的話說得曖昧，不由得對喬峰生疑，紛紛鼓噪起來。喬峰臉色鐵青，出手向他抓去，喝道：“慢著！今日不把話說清楚，休想離開！”

手掌離他肩頭尚有尺許，突然兩股無聲無息的掌風分自左右擊到，事先竟沒半點朕兆，喬峰一驚之下，雙掌翻出，右手接了右邊擊來的一掌，左手接了從左邊擊來的一掌，四掌同時相碰，喬峰竟給震退兩步。我在旁邊瞧得分明，見到襲擊喬峰的乃是兩個身形高瘦的老者。

“鹿先生鶴先生，不得對喬幫主無禮，走罷！”那年輕公子轉身待走，門口卻已被一群中原武人堵住，雙方一言不合，立時便要動手。那公子揮手制止手下，高聲道：“郭大俠，郭夫人，我等前來拜訪，並未出手傷人。有道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難道這便是南朝待客之道麽？”

郭靖黃蓉面面相覷，均覺他這話十分有理。霍都等人前來挑釁，並未傷到群雄性命，胡斐楊過也傷得不重，反是歐陽克被我廢去了武功，霍都、達爾巴或中毒或受傷，他們要退走，已給足了禮數，實在沒有理由再行攔阻。何況那年輕公子帶來的人中高手不少，一旦動手，傷亡必衆，倒不如賣個人情。

郭靖朗聲道：“各位，請看在郭某面子上，放他們走罷！”郭靖是何等身份，群雄聽他開口，雖不情願，也只得讓開了一條路，放他們一行人離開。大廳中間頓時只剩我和喬峰兩人，一時之間安靜無比。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滿腹疑問，卻是誰也不敢先開口。

片刻，一人首先發難：“喬幫主，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你給個交代罷！”竟是丐幫另一位長老陳孤雁。喬峰淡淡地道：“陳長老這話是什麽意思？恕喬某愚魯，不明所指。”

陳孤雁冷笑道：“喬峰，你自己做的事，難道自己不知？卻在這裏裝模作樣，做戲給誰看來？黃幫主，本幫大事，還是請你老人家來問罷！”他對喬峰直呼其名，卻對黃蓉改稱“黃幫主”，顯然是給喬峰好看了。丐幫許多忠於喬峰的弟子登時不服，紛紛鼓噪起來。而陳孤雁的手下和一些懷疑喬峰的人自也不甘示弱，還罵回去。一時間大廳裏又亂成一團。

黃蓉臉色一直有些怔忪不定，直到這時才出聲喝止，勉強向喬峰發問：“喬兄弟，你适才去了哪里？巡邏事務一向是你一手安排，怎地卻有這許多蒙古人闖了進來？”喬峰愕然道：“早些時候方東白方長老找弟子去城外樹林議事，臨走之前將事務交給了陳友諒陳長老，因此之間發生何事，弟子實是不知。”他年紀與黃蓉其實相差不遠，但幫主之位卻是從黃蓉手中繼承而來，對黃蓉又是一向尊敬，是以說話之時仍是自稱“弟子”。

黃蓉臉色稍緩：“既然如此，待方陳兩位長老到來再說罷。”吩咐兩名丐幫弟子去請兩人。我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之極，張開手掌，只見滿手都是冷汗。

過不多時，兩名傳令的弟子跑了回來，臉上都有驚慌和悲憤之色。黃蓉情知大事不好，沈聲道：“易大彪，餘兆興，兩位長老呢？”兩人翻身拜倒，語帶嗚咽：“兩位長老都……都中了暗算，陳長老身受重傷，方長老……弟子們在城外林中找到他時，便已遭不幸了！”說完伏地大哭。後面幾名丐幫弟子擡著兩副擔架走了進來，放下之後便立在一旁，默默不語。

我站在喬峰旁邊，向兩副擔架望去。只見第一副上面躺著個精幹枯瘦的老者，衣衫襤褸，給人斬得血肉模糊，面目幾不可辨；第二副上面躺的卻是個青年漢子，臉色蒼白，胸前一灘灘儘是鮮血。兩人身上都挂著九隻麻袋。群雄見到二人可怖的情形，都不禁駭然。

黃蓉快步走到那青年漢子身邊，俯下身子去跟他說了幾句話。她的身子剛好擋在喬峰和那青年漢子陳友諒之間，阻住了我們的視線。片刻，黃蓉緩緩站起身來，向喬峰問道：“喬兄弟，你接任幫主時我恩師贈你那柄摺扇，現在何處？”聲音竟是微微發顫，足見此事之重。

喬峰莫名其妙，但仍然答道：“洪老幫主厚賜，弟子不敢有失，現下收藏在弟子住處。”黃蓉歎了口氣，放在背後的右手徐徐舉起，握著一條八九寸長的物事，迎風一展，赫然正是一把摺扇。郭靖走了過來從黃蓉手中接過摺扇，沈著聲音，念著扇面上的一首詩道：倈

“雲雪飄飄開雁門，平沙曆亂卷蓬根；功名恥計擒生數，直斬樓蘭報國恩。”

喬峰聽到這首詩，當真是一驚非同小可，凝目瞧扇時，見扇面反面繪著一幅壯士出塞殺敵圖，正是洪七公所贈摺扇。圖畫筆法雖不甚精，但一股俠烈之氣，卻隨著圖中狂風大雪而更顯得慷慨豪邁。他素來磊落，雖知其中必有蹊蹺，卻也不肯以謊言支吾，當下坦然道：“郭夫人，這扇子是我的。未知郭夫人從何處得來？”黃蓉盯著喬峰，一字一句地道：“這把摺扇，是從打傷陳長老那人身上掉落的。”

此話一出，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群豪登時大嘩，有叫嚷不信的，有張口喝罵的，整個大廳亂成了一鍋粥。一旁的滅絕師太不住冷笑：“嘿嘿，好出色的丐幫幫主，好一個‘北喬峰’！”

我心亂如麻，但要我相信這兩人是喬峰所傷，那還不如讓我相信魚被水淹死會比較容易一點。眼見喬峰即將成爲千夫所指，郭靖和黃蓉卻不予置評，我不禁大急，剛想開口，卻聽楊過已在一邊大叫了起來：“郭伯伯，郭伯母，連你們也不相信我大哥嗎？”郭靖回過頭望向他，手中摺扇微微一揚，意思再明顯不過：“事實俱在，我也無法袒護。”黃蓉卻不知吃錯了什麽藥，竟在這當口發起怔來。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見楊過已經滿臉不服氣地準備跳出來再反唇相譏，段譽和胡斐也大有躍躍欲試之意。胡斐還好，段譽那般佛家悲天憫人的心腸和書呆子氣只怕要讓這群中原武人酸掉大牙，楊過一向視世俗禮法如無物，若讓他在這般情況下再行開口那是更加乖乖不得了。心念轉動之下我忙向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將一切交給我處理。三人對我向來佩服，也都暫時按捺脾氣退了下去。

我一擡頭，朗聲道：“諸位，請聽小子一言！”這句話中運上了逍遙派的內力，清朗的聲音送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群豪都以爲我只不過是招式巧妙，這時才發現我的內力竟也大是不弱，對我在這樣一個敏感時刻突然發言也存了好奇之心，會場逐漸變得安靜起來。

昆侖派掌門何太沖道：“淩少俠，喬峰雖是你義兄，但他勾結蒙古韃子，殘害丐幫兄弟，已非我輩中人。少俠當以大局爲重，休要拘于朋友私義，卻壞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我适才爲中原群雄連勝三場，最後又打落了金輪法王的兵器，今日之戰可說居功至偉。廳中衆人縱是原本對我頗有成見的，也都盡數抛開，對我大加讚賞。何太沖也是因此，態度很是客氣。

我躬身道：“鐵琴先生，各位前輩，非是小子私心，實是茲事體大，不能光憑他人三言兩語和一把扇子，便抹殺了喬大哥從前的功勞。何況以小子看來，所謂‘勾結蒙古韃子’云云，實不足以爲信。”

“哦？淩少俠何以見得？”宋遠橋對喬峰向來佩服，立即出言相詢。我向四周掃了一眼，見沒人反對，連郭靖和黃蓉都露出了注意傾聽的神色，這才開口：“以小子愚見，此事疑點甚多。第一，若是喬大哥真的勾結蒙古，霍都和那年輕公子決不會當著各位的面跟大哥說那些話。須知大哥在中原武林地位何等尊崇，將來必爲一大助力。蒙古韃子又不是蠢人，明知大大有利，又怎會自暴底牌？”此言一出，群雄不自覺地點頭，均覺我說得有理，喬峰更是目露感激地望著我。我受到鼓舞，繼續道：

“第二，大哥才道跟方長老在城外樹林會過面，隨即便在那林中發現了方長老的屍體，這不是太巧了麽？試問哪個兇手會在行兇之後將自己藏匿屍體之所毫無顧忌地講出來？再者，這具屍體是不是方長老，大有值得商榷之處。如若真是，何必將面目斬得血肉模糊，那不是欲蓋彌彰麽？”講完了這一點，群豪都不由自主地向方東白的“屍體”望去，若有所思。黃蓉目光向我掃來，微微一笑，意甚嘉許。我信心更足，再道：

“第三，咱們學武之人，若非以摺扇做隨身兵器者，隨身攜帶摺扇的人那是少之又少。何況我大哥一向灑脫，怎會去效那窮酸之風？再者非是在下看輕陳長老，以我大哥的身手，便是皇宮內院，相府帥帳，千軍萬馬之中，要取一人性命，諒來也不致失手，更不會遺落什麽隨身物事。這栽贓嫁禍的招數明顯之極，定是蒙古人的反間之計！”我將這三點說完，廳上衆人面面相覷，都覺我言之有理。喬峰臉上也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索性趁勝進軍：“我大哥身爲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一呼百諾，幹什麽要去受蒙古韃子的鳥氣？更何況大哥近幾年來帶著丐幫諸位英雄助我大宋抵抗外敵，死在手下的蒙古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若說現在才來勾結蒙古韃子，也未免太遲了罷？陳孤雁陳長老，小子鬥膽請問一句，我大哥繼任以來，可有做過半點對不起丐幫衆兄弟的事？”

“這……”陳孤雁給我問得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我還待再言，陡然一個聲音傳來：“對不起衆兄弟的大事，喬峰現今雖然還沒有做，但不久就要做了！”

八十六 憑誰翻雲覆雨手（下）

作者：天外草
我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好不容易才替喬峰洗脫大半罪名，剛剛松了一口氣，豈料半路又殺出一個程咬金，惱火之餘卻也暗暗心驚，當即擡頭向發聲之處望去。只見一個相貌清雅的中年丐者和一個白須老丐大踏步走來，見了喬峰竟不行禮，卻向黃蓉躬身道：“參見黃幫主！”

群雄見狀情知丐幫內部必是發生了重大變故，如宋遠橋、石清等君子均覺不便與聞，當下便向郭靖夫婦告罪，想要先行離開。那中年丐者卻發聲阻止：“各位請留步，本幫現下有一件大事，須得請天下英雄做個見證。”黃蓉見他無禮，心下氣惱，道：“全長老，徐長老，你二人奉命追查姑蘇慕容下落和馬兄弟是否爲慕容家所害，可有結果了麽？怎地卻到了襄陽，又對喬幫主這等無禮？”

“稟黃幫主”，兩人又向黃蓉行下禮去，稱呼卻未改變：“馬副幫主之死另有別情。馬夫人即刻便到，自有陳說，還請黃幫主和各位英雄稍待片刻。”我和喬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是滿腹疑團，望向黃蓉時，她卻有意無意避開了我們的目光，向兩人道：“再是要事，畢竟只是咱們丐幫內務，要天下英雄陪著咱們等，這……”

“郭夫人過慮了，”玄渡合十道：“倘若此事當真關連重大，便等上片刻又有何妨？”那白須老丐徐長老只說了一句：“此事確是關聯重大。”便坐到一旁，再也不說什麽。論起輩分他跟我義父洪七公尚屬一輩，武林中地位極尊，自也無人說他的不是。

我心下暗暗擔憂：“怎地又扯上了馬副幫主？”喬峰瞧出我心中不安，微微一笑，握住了我手，傳音道：“三弟，多謝你了。但想來兩位長老和馬兄弟遺孀決不致無端陷害於我。再說，大哥我生平不做半點虧心事，不管有何陰謀陷害，卻又何懼之有？三弟你且寬心罷。”我聽他說得豪邁，勉強還了一笑，心中怔忪不安之感卻無半分減弱。

少停，一個全身縞素的少婦緩緩走進大廳，正是在晉陽見過的馬夫人。我一見之下，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自己也說不清對這嬌滴滴的弱質女流何以如此害怕。

馬夫人走進大廳，先向黃蓉和喬峰盈盈拜了下去：“未亡人馬門康氏，拜見幫主。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幫主及衆位伯伯叔叔照料喪事，未亡人衷心銘感。”兩人都還了禮，道：“分內之事，不必客氣。”

那徐長老道：“今日天下英雄駕臨襄陽，共商抗蒙大業。咱們幫中之事，本不該屈留諸位來做見證，然而此事實是干系重大……”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回頭向馬夫人道：“馬夫人，還是你來從頭說起罷。”

馬夫人聽得徐長老的說話，緩緩回過身來，低聲說道倈“先夫不幸身故，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更悲先夫並未遺下一男半女，接續馬氏香煙……”她雖說得甚低，但語音清脆，一個字一個字的傳入衆人耳裏，甚是動聽。她說到這裏，話中略帶嗚咽，微微啜泣。大廳中無數英豪，心中均感難過。但這聲音傳入我耳中，不知爲何卻是加倍地讓我毛骨悚然。

只聽她續道：“小女子殮葬先夫之後，檢點遺物，在他收藏拳經之處，見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書信。封皮上寫道倈‘餘若壽終正寢，此信立即焚化，拆視者即爲毀餘遺體，令餘九泉不安。餘若死於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幫諸長老會同拆閱，事關重大，不得有誤。’”

馬夫人說到這裏，廳中一片肅靜，當真是一針落地也能聽見。她頓了一頓，向徐長老望去。徐長老自背上解下一個麻布包袱，打開包袱，取出一隻油布招文袋，再從招文袋中抽出一封信來，雙手恭恭敬敬遞給了黃蓉：“這便是大元的遺書。他的筆迹，我是認得很清楚的。這信封上的字，確是大元所寫。馬夫人將信交到我手中之時，信上的火漆仍然封固完好，無人動過。我和全長老也擔心誤了大事，不等會同諸位長老，便即拆來看了。黃幫主恕罪。”

黃蓉口中道著不敢，一面卻已經把信接了過來，打開來草草一看，臉色已經連變數變，急叫：“靖哥哥，快過來！”把信放到他手中。郭靖俠名素著，他二人又是夫妻一心，是以黃蓉此舉誰也沒覺得有何不妥。

郭靖看完信後，也是臉色大變，又請玄渡和宋遠橋一同參詳。玄渡接過書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口頌佛號：“阿彌陀佛，宋大俠，你也來看看罷。”把信交給了宋遠橋，搖頭歎息不已。宋遠橋只看了幾眼，便重新把信折好，眼望喬峰，臉上儘是惋惜和黯然之色。

“那是什麽？”喬峰素來冷靜，但看了郭靖等人的異常情形，也不由得情急，伸手便要去搶那封信。宋遠橋袍袖一拂，將他擋開：“喬幫主，這信你看不得！”順手把信遞回給玄渡。

黃蓉望喬峰說道：“喬兄弟，此信你如果已經看過，那是不用再看；如果從未看過，那也不必看了。”喬峰喝道：“爲甚麽？”郭靖歎了口氣，卻不知道是爲世事而歎還是爲喬峰而歎：“此信記載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喬峰有些莫名其妙：“我爹爹媽媽是少室山下的普通農戶，喬某因利乘便，七歲時蒙恩師玄苦授業，後來才加入丐幫……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喬施主親生父母早亡，那喬氏夫婦不過是你的養父母而已。”玄渡再次邊念“阿彌陀佛”邊道：“你父母乃是契丹人……此信說得一清二楚！”說著將那封書信放在掌心雙手一搓，內力到處，竟把信箋化爲無數碎片！我也沒料到玄渡會忽然來上這麽一手，一呆之下，登時暗叫不好。果然便見喬峰一聲怒吼，已朝玄渡撲了過去。

玄渡武功雖然不及喬峰，可也並非泛泛之輩，一邊避過喬峰的攻擊，一邊說道：“此信留在世上，只會爲禍人間……喬施主你看到的話，只會增添殺孽！”喬峰看似已經失去理性，口中喝道：“我不信！除非你讓我看看！”郭靖和黃蓉見喬峰勢若瘋虎，齊叫：“喬兄弟你冷靜點！”喬峰渾似不覺，雙掌一圈一推，已是一招“雙龍取水”向玄渡擊去。郭靖離得較遠，中間又隔了黃蓉和全冠清，待要阻截已是不及。我生恐喬峰打死或打傷了玄渡，跟少林甚或整個中原武林結下不可化解的深仇，當即縱身擋在玄渡身前，一模一樣的“雙龍取水”推了出去。四掌相交，我頓時噴出一大口鮮血，摔倒在地，神情委頓不已。

“三弟！”“三哥！”“淩大哥！”“小師弟！”幾聲不同的驚呼響起，最先搶到我身旁的是段譽，跟著楊過和胡斐也急奔過來。程英和阿九一時情急叫出了聲，同時跨出大廳，看到對方的動作以後齊齊一怔，便都紅著臉退了回去，只是目光卻沒半點離開過我，又是焦急，又是擔憂。郭靖夫婦見他們已在我身旁圍了一圈，便也不再過來，只是注視著這邊的情況。

“三弟，三弟你沒事吧？”喬峰見我倒在地上，衣襟被噴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這才如夢初醒，急忙將我扶起，手掌貼住我背心，渾厚內力立時源源不斷輸入我體內。

我有氣沒力地苦笑道：“大哥你終於清醒了，小弟這口血總算沒有白噴。”楊過從懷中取出玉蜂漿喂我服下，見我還有力氣說笑，知無大礙，擠眉弄眼地一笑：“血是紅的，自然‘白’不了。不然三哥你倒‘白’噴一次我瞧瞧？”我哼了一聲：“待我傷好之後你讓我打個一百拳，我保證讓你‘百’噴如何？”楊過頓時臉現尷尬之色，乾笑道：“不必了。”

“五弟！”見我二人當此情景居然還有心情鬥口，喬峰、段譽和胡斐三人不禁又是焦急又是好笑。喬峰正在替我療傷緩不出手，段譽是至誠君子，胡斐可不管這些，老實不客氣地伸手在楊過頭上重重鑿了一個暴栗。群雄本來都甚是擔心，但見我們幾兄弟如此，無不莞爾。

我暗自慶倖：“幸好急中生智咬破舌尖吐了口血，要不然大哥抓起狂來一個不小心放倒了那老禿驢可就糟了。哎呀！”一時得意忘形又咬到已經帶傷的舌頭，頓時疼得我慘叫一聲。陡然我手中被人塞入一包藥粉：“敝派玉靈散是傷科聖藥，外敷內服俱有神效，請淩少俠收用。”

“大師你……”擡頭看去，卻是玄渡在對我合十微笑，我不禁一愕。喬峰卻毫不遲疑地將藥接了過來：“多謝大師賜藥。喬某多有得罪，還請包涵。”一邊說，一邊將一半藥粉敷到我手上傷口，另一半則抖入我口中。我避之不及，嗆了幾口，慌忙站起身來：“小傷無礙，謝大師賜藥，謝大哥關心。”玄渡微微一笑，再向我合十爲謝，轉身走回。

經過我這麽一打岔，喬峰終於冷靜了下來，衆人對他的敵意也消去了不少。然而便在此時一個讓我萬分痛恨的聲音冷冷地響了起來：“馬副幫主和方長老的大仇怎生瞭解，蒙古韃子如何神不知鬼不覺進入襄陽，喬爺，給大夥兒個交代罷！”卻是那“十方秀才”全冠清。

黃蓉怒道：“全長老，事實真相如何，尚未可知，你說這話太也無禮！”全冠清凜然道：“黃幫主，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且不論這幾件事是否與喬峰有關，我堂堂丐幫決不能讓契丹胡虜執掌，而致他日這錦繡河山淪入夷狄之手……黃幫主，丐幫實已容不下喬峰！”

此話一出，郭靖夫婦尚未表態，廳中許多人卻登時回應起來：“郭大俠郭夫人請早作決定！”“喬峰一定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此陰險之人怎能讓他活在世上？”“他學了郭大俠的‘降龍十八掌’和郭夫人的‘打狗捧法’去投靠蒙古人，大夥兒今日不能他走出這個大廳！”

“全冠清！”眼見喬峰再次成爲衆矢之的，我心中憤怒已極，大聲道：“就算喬大哥是契丹人，那要幫也是該幫遼國。如今遼國早已滅亡，喬大哥卻又跟蒙古韃子扯得上什麽關係？”全冠清冷笑道：“少俠平時想是專心習武，不知軍國大事。現如今蒙古丞相耶律楚材，便是契丹沒落皇族。焉知喬峰不會……”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荒唐！那麽以你之見，郭師兄還做過蒙古金刀駙馬，西征右軍元帥，更曾是當今蒙古皇帝拖雷的結拜兄弟，那他豈非比我大哥更有理由……”

“三弟住口！”喬峰一聲大喝，我頓時醒悟過來自己太過口不擇言，幸好喬峰喊得及時，“勾結蒙古”四個字還沒出口，當下乖乖站到一邊。偷眼向郭靖瞧去，見他面帶微笑，臉色甚和，顯然並不以此爲忤，這才放下心來。

“三弟，不幹你的事，你不用管了。”乍聽喬峰此語，我急道：“那怎麽成？大哥你難道忘了我們結義時說過什麽話來？”段譽、胡斐和楊過三人聽到我們說話，也停止打鬧走了過來。

我伸出右手，沈聲道：“不求有福同享……”三人也都將右手覆了上來，望著喬峰，默默無語，眼神卻是一般的堅定。喬峰心神一陣激蕩，大踏步走過來將右手放在最上面，豪邁地接道：“但求有難同當！”

“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難同當！”用力地吼出這十二個字，齊聲長笑，五隻手緊緊握在一起。這一握，便是血肉相連，便是生死與共。縱是天地絕萬物滅，此情不改，此義不悔！

八十七 金蘭何必骨肉親

作者：天外草
群雄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五個旁若無人地放肆狂笑，想要喝止的不是沒有，卻大都懼于喬峰的威名和我們四人在與蒙古人交鋒中展露的身手，不敢上前。郭靖的目光不住在我們五人臉上掃動，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突然歎了一口氣：“罷了，喬兄弟，你走吧！”

此話一出，我們都是大出意料，呆呆地盯著郭靖說不出話來。大廳中頓時又亂了起來，無非是什麽萬萬不可，決不能讓喬峰離開諸如此類的話。

“夠了！”喬峰陡然大喝，把所有人的話語都壓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從腰間解下一根綠玉杖，正是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他把打狗棒雙手舉起，遞到黃蓉跟前，說道：“郭夫人，承蒙你看得起，五年前將幫主之位傳給喬峰。這五年來，喬峰自問沒有辱沒了這打狗棒，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也，這個丐幫幫主，喬峰是決計不能再當下去的了。”

黃蓉體諒的接過打狗捧，想要說點甚麽，卻又說不出口。喬峰昂然道：“喬某身世來歷，慚愧得緊，我自己未能確知。但既有這許多前輩指證，喬某自當盡力查明真相。”頓了一頓，卻又道：“不過喬某堂堂男兒，向來說一不二。今日我決沒有勾結蒙古人，各位若是定不肯信，那喬某也無話可說，只待日後拿到證據，再來證明自己清白。馬副幫主到底是誰所害，是誰偷了我這摺扇，去陷害于喬某，也終究會查個水落石出。到時所有誣衊我的人，喬某更必不會放過！”說著淩厲目光在全冠清身上一掃，不怒自威。

全冠清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定了定神，冷笑道：“喬峰，你如何證明？難道你以爲今日還能走出這個大廳嗎？”說著轉頭望向郭靖，剛想開口，郭靖卻歎了口氣，對衆人道：“我們不能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人扣押。喬峰已然交出丐幫幫主之位，于我中原武林已無大害，今日之事我們慢慢查明，倘若真是喬峰所爲，到時江湖中人自然也會以他爲敵。今日……今日就讓他去吧！”

喬峰向郭靖一抱拳，轉身步出大廳。我們四人齊齊大叫：“大哥！”不顧在場衆目睽睽，一起追了出去。但喬峰似是有意避開我們，越走越快。我和胡斐、楊過雖然有傷在身，這時卻也顧不得了，咬緊牙關奮力疾追。漸行漸遠，放眼四周已無人迹，喬峰終於停下了腳步，轉身望著我們，道：“好兄弟，你們……你們這又是何必……”說到這裏，想是心情激動，下面的話竟然哽住了說不出來。

“大哥，”我走上前去望著喬峰道：“今日之事大有蹊蹺，一時種種不利矛頭都對準了你，實在太也湊巧，其中必有陰謀。大哥你當真打算就這麽一走了之？”喬峰苦笑道：“我也覺得古怪。然而不走又能如何？衆怒難平，徒然令幾位賢弟和郭夫人難做罷了。”

“大哥你切莫灰心……”胡斐插口道：“那幾個落井下石的小人並無直接證據，以郭夫人的才智不久必能看出其中破綻，到時自能還大哥一個公道。”喬峰哈哈大笑：“四弟，喬峰豈是一遇難題便束手無策，坐等他人相助之輩？這個中陰謀，愚兄定要親手查出！”胡斐一時語塞，臉有慚色：“大哥說得是，小弟失言了。”

段譽這時也開了口：“大哥，你覺得那封信……是真的麽？現下你又有什麽打算？”喬峰臉色一黯：“本來我是說什麽也不會相信的。但既然郭大俠和郭夫人都……唉！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此事定有蒙古韃子暗中搗鬼，我想先去跟蹤那金輪法王等人一段時間，如無收穫，再去少林，向我爹爹媽媽和恩師問清身世。幾位老人家對我疼愛有加，決不致欺瞞於我。”

“大哥我跟你去！”我們一聽，登時都叫了起來。喬峰此時卻是堅決無比：“不行！幾位賢弟今日大戰蒙古韃子，聲名得來不易，斷不能爲愚兄所累。何況金輪法王武功猶勝於我，其餘蒙古武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不好，便有性命之虞，你們身上都還有傷，決計不能涉險。”

“寧爲義死，不爲辱存。生死由命，苟活畜生！若爲區區聲名和些須危險便要捨棄兄弟之義，與禽獸何異？大哥，你這話，可也將我們瞧得忒小了。”楊過踏上一步，目光炯炯地看著喬峰。喬峰沒料到這個向來輕浮跳脫的五弟竟能說出這般話來，不由一陣愕然，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大笑：“好！五弟，這是喬峰的不是了。”頓了一頓，又道：“但你們還是不能去。”

“爲什麽？”我們又是意外又是不滿，齊聲問道。喬峰道：“就如三弟所說，今日之事大有蹊蹺。如我所料不錯，丐幫中定有內奸。幾位兄弟如這般隨我離開，正遂了奸人之意，方便他羅織罪名加予你們。雖說賢弟重義輕名，但又焉能甘心讓奸人如意？留下有用之軀，再圖周旋，他日得破奸謀，豈不比單憑一時意氣，莽撞送命卻毫無所獲來得強多了？”

一席話說得我們都低下了頭。半晌，我才擡起頭來，強笑道：“大哥說得是，小弟受教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但請大哥莫忘結義之情。他日若有用得到兄弟之處，只消傳個口信，哪怕相隔海角天涯，縱然須與天下爲敵，亦必趕到相助！”這兩句也是當日結義的時候我所說的話，其餘三人一聽，立道：“正是！”

喬峰虎目含淚，臉上卻帶著微笑，逐一走到我們跟前和我們緊緊擁抱，道：“兄弟情誼，喬峰永銘於心。待得他日誤會冰釋，咱們幾個再來浮一大白！”我們知道分離在即，卻都忍著淚水，勉強擠出笑容，點了點頭。喬峰伸手在我們肩上分別一拍，笑道：“好啦，你們也該回去了。英雄大會少了幾位少年英雄，那怎麽成？愚兄這就告辭了！”沖我們拱了拱手，轉身大步離開。這次，卻是再也沒有回頭。

我們怔怔看著喬峰遠離的背影，風中似乎隱隱傳來他豪邁的歌聲：“……他日豈知身何在，相見無盡期！”再也忍不住，我不禁仰天長嘯，似要借此發泄出胸中無限悲憤。片刻，胡斐和楊過的嘯聲也加了進來，段譽卻只望著喬峰離去的方向，一語不發，目中悄然掉下淚來。我們三人的嘯聲持續了一炷香時分，終於漸漸沈寂。

“二哥，四弟，五弟，回去吧。”我想起喬峰所囑“留得有用之身，再圖周旋”的話，逐漸冷靜了下來，於是拉了拉其他三人。三人經過長嘯和落淚，情緒也有所舒解，步履沈重地跟在我背後。這次直用了來時兩倍的時間，方才回到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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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誰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輪轉。
前世的塵，今世的風，無窮無盡的哀傷的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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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2006-03-10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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