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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蓋站  -> 文學散文  -> 【轉貼】異人傲世錄   第十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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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貼】異人傲世錄   第十三集

第一章

我們已經出了杜楓行省,正在包抄那兩路企圖進犯暗月行省的敵軍的後路。這些敵軍兵分兩路,以並行的方式逐漸向暗月行省靠攏,如果不抓緊時間追上並吃掉他們,接近二十萬人的軍隊會給暗月行省帶來很大的破壞。

其實早在那天射出數千份威脅楓葉城貴族與平民的公告之後,我就帶著部隊出發了。

在我看來,像攻打楓葉城這種既浪費時間、效果又不明顯的事當然用不著本少爺親自去幹。哈力克這種垃圾,除了他自己之外沒誰把他當人看。

事實上,跟在我們後面的幾個野戰團才是攻打楓葉城的主力,他們行動沒有騎兵快,戰鬥力也要差一點,是在我們離開楓葉城五天之後才到達的。

而楓葉城裡的那些笨蛋在這五天裡一直蒙在鼓裡,哈力克除了向聖都派去了十幾批次求救的人之外什麼都沒做。

但魯曼怎麼會派兵來救他呢?對現在的魯曼來說,他巴不得我佔領更多的行省以分散軍力--如果那樣的話,我的整個防守面就要比兩個行省大很多,總共十幾萬的兵力不可避免的會被分散,他在下次發兵攻打我時就能找到更多的空隙。

而我,我就得小心自己的腳步,約束自己張揚的性格與好大喜功的心理,在取得足夠周旋的空間之後停止進軍,不給敵軍絲毫反撲的機會。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科恩.凱達了。

趁著等待情報的機會,部隊抓緊時間休息。

天邊的雲層遮蓋住了夕陽,傍晚的陽光又把雲層染成妖艷的緋紅色,雲層下,一條蜿蜒的河流靜靜流淌著。

河岸兩邊都是大片的草地,一隊隊的戰士正依建制三三兩兩散坐在地上,有的手拿水袋互相開著玩笑,有的躺在草地上閉目養神,而軍官們正在馬車邊忙著清點物資、分派任務。更多的戰士是在擦拭自己的武器。

作為我親自統領的第一軍團,十個近衛團在完成了改編之後,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成員編成都與以往不同了。

十個近衛團全部士兵皆配備馬匹,騎術精湛只是基礎中的基礎,這些跟隨我征戰多時的士兵通曉步兵與輕騎的全部戰鬥技能,可以說是整個黑暗行省裡戰鬥力最強大的部隊。

所有戰士們都隨身攜帶三種武器,騎槍、戰刀、戰弓或者連射弩。

原來的輕騎兵,除了弓箭或者強弩等必須裝備之外,都只能在騎兵長槍和戰刀之中選擇一樣。

部隊沒有更多的訓練是一個原因,而最重要的原因卻是馬匹的承受能力有限,一個輕騎兵的坐騎,在長途奔襲的要求下,還能承受多少重量?當然是能少一點就得少一點。

一枝十五公分長的三稜箭,射中敵軍時可以在極短時間內讓其大量失血而死亡,看起來是很厲害。

可是這枝三稜箭的造價是普通羽箭的五倍,運輸時還得佔據四枝普通羽箭的空間……最好的武器,卻並不一定實用,要認識到裝備上的錯誤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需要在實戰中逐漸摸索。

綜合以前戰鬥中的教訓,我和矮人大師又把武器盔甲做了進一步的改進,使之更加適合我軍隊的風格。大幅度換裝,這也是我現在一時不能調集更多軍隊的原因。

近衛團裝備的盔甲,由原來的全硬甲變為半硬甲。重要部位還是硬甲,但許多地方改成了三層加裝鐵筋的細密鍊甲,重量要比原來的盔甲減輕三分之一,關節活動更加靈活。

整副盔甲有嚴格的製造標準,要求能完全防禦百臂距離射來的魔屬聯軍羽箭,絕大多數部位能完全抵禦三十斤戰斧連續兩次砍劈。

騎槍也有改進,在槍頭下方加裝橫鐵,再不會出現槍頭刺進敵人身體太深而來不及回收的事故了,金屬槍身被非常堅韌的木材取代,同樣減輕了重量。

騎兵戰刀不再與我的黑鐵刀一模一樣,而是依據騎兵的特點做出了修改,直脊造型被徹底拋棄,刀身加長,彎曲幅度加大,重心也進一步向手柄靠攏。

羽箭的改進是在箭頭,已經不再是大三稜的箭頭,變成了更小、更輕、更尖銳的小三稜箭頭。在同等重量下,每個士兵們可以多帶一倍的羽箭。

每一隊近衛還配備了三輛輕便馬車,裝著全隊的帳篷、應急的糧食、後備的武器還有每人份的兩百枝羽箭。

此外,每個團、每個營,都編有自己的馬車隊。

有了這一系列的改進,這支部隊可以在沒有後勤支援下獨自作戰十到十五天。


「好天氣啊!空氣也不錯。」我把頭盔解下,順手就掛到馬鞍上:「黑暗城的大型舞會一定準備好了吧?要是不打仗的話就更好了。」

「是的,少爺。」陪在我身邊的天照點頭:「我們一共送了三十一朵雛菊去花園。」

天照是來向我回報「秘密花園」行動的,因為他現在是個見不得光的人,所以就用一身黑色的長袍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臉上還蒙著面罩,只露出一對眼睛來。

我轉頭問天照:「路上有雛菊枯萎嗎?」

「沒有,雛菊們都好好的,就是摘的時候傷了些看花的人。」

「那就沒什麼關係了。」我掃了一眼天邊的紅云:「政治從來都是這樣的,只要這交易能成,染上的鮮血只會增添它的嬌艷。」

「報告長官。」一個滿頭大汗的傳令官在我身邊拉住馬頭:「您的信箋,黑暗城來的。」

我接過信箋,看不一會就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來,身邊的參謀官和近衛們早就見怪不怪了,只剩天照一人用迷惑的眼神看著我。

「你這次的行動很完美啊!」笑得差不多了,我把信箋塞進胸甲裡,駕御著戰馬慢慢前進:「黑暗城那邊已經收到貨了,他們非常滿意。」

「對我來說,能完成少爺交代的事情就好。」天照點了一下頭:「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我不會讓你去做超過你能力範圍的事。」我隨口問:「那些配合你行動的人員,還可以吧?」

一說到配合自己行動的偵察營,天照立即就興奮的回答我:「是的,少爺,他們的表現非常好!我手裡就是缺少這樣的人。」

「是嗎?」我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把他們劃到你名下,類似楓葉城魔法陣不能被及時喚醒的事情,就會頻頻發生了吧!」

「是的!」天照非常激動:「少爺你能把他們給我嗎?我已經計劃好了……」

「不要做出一點事情就莫名其妙的興奮。」

「哦……」

「不過,把他們配給你也好,反正他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我想了想:「就這樣,一個偵察營的人給你,你要給我好好幹!」

「是的,少爺,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等等。」我一把抓住了天照的手腕,指著露出的一點流蘇問:「你怎麼會穿有流蘇花邊的襯衣?」

「啊……那個,少爺。」一絲慌亂在天照的眼神中閃過,然後就被一種得意的神情替代:「我……少爺,這是我的個人愛好,這款襯衣穿起來相當舒服,還是我去年跟人談判的時候發現的,現在魔屬聯盟那邊的老大都穿這個……我要常常跟他們見面,就養成習慣了,少爺,我這也算為國捐軀吧……」

「嗯。」我點點頭,隨口敷衍著:「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啊!原來少爺也這樣認為啊!」聽了我的話,天照的眼神中滿是炫耀,立即挽起外面的長袍到肘部,把繡著精細圖案的襯衣袖子湊到我眼前:「衣料上乘,柔軟貼身吸汗,聽說以前都用這料子做公主們的內衣。繡工也相當好啊!紋樣是從某國皇宮裡流出來的,普通人絕對買不到,有的幫會還大批採購。少爺你要喜歡我下次幫你辦一批……」

「去你的!」我照他腦袋就是一巴掌,我要穿上這種襯衣,那就別想在總督府抬起頭來做人:「你以為我會穿這樣男女不分的玩意?」

「哦……」天照閉上了滔滔不絕的嘴,眼神中滿是委屈。

「算了,你就穿著吧!」我想到發展黑勢力不容易,天照的日子過得也緊張:「又不是什麼大事,但要記得隱蔽自己的身份。」

「是的,少爺。」

「你去吧!」我擺擺手。

天照一帶馬頭斜衝出去,與遠處幾個同樣裝束的護衛會合。幾騎快速離去,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像天照這樣地位快速上竄的年輕人,心理壓力也不小吧!有些小小的喜好也是可以原諒的,但願他的怪異習慣僅限於服裝就好了。

「報告長官!」參謀官一臉喜色的跑來:「長官,先前傳回的情報得到證實了。」

「是嗎?」我翻身下馬,接過他遞來的文件:「作戰計劃呢?」

「計劃已經制定完畢,部隊也休息好了,現在就等長官你的命令。」

我翻閱完手上的文件,然後遞還給參謀官,單手撫摩著正在喝水的坐騎。

「等一下,再讓士兵們緩口氣。」目光在河岸邊休息的戰士身上掠過,我淡淡的說:「很難得的時光,就讓他們多喝一口水,再多說幾句玩笑話。」

「長官……」

「看到那個小山坡了嗎?」我上了馬:「當我上去之後,你就發佈集合命令。」

「是!」參謀官明白了我的意思。

當集合的命令響徹河流兩岸時,幾個近衛團長已經拿著作戰計劃在我身邊商量起戰鬥佈局了。

「大家明白了嗎?」我指著地圖說:「參謀部的計劃也沒什麼過多的要求,還是一個快字。」

「明白了!」

「這裡不是杜楓行省,我們路上可能跟小股敵軍遭遇,但這計劃是早就制定好的,其他的部隊不可能及時得到我們的情況。」我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幾個團長:「任何延誤都可能導致整個行動的崩潰,慢上半步都要死人,所以我的要求是--不管遇到誰都給我打,要以最短的時間踩平那些雜種!」

幾個近衛團長也不是第一天跟我,當然明白我的意思。

「好,行動!」

一陣馬嘶響起,三個近衛團首先出發,跨過河流的戰馬激起團團浪花,不一會就在麗桑行省的平原上展開了隊形。

我心中默念著行動的每一個步驟,然後緩緩的戴上頭盔,帶著直屬我的兩個近衛團縱馬從山坡上衝下,跟上前面的部隊。

麗桑行省……既然少爺我來了,你就注定得臣服於我!


麗桑行省,位置鄰近暗月行省,行省首府是麗桑城。在斯比亞帝國全部十八個行省之中面積位居第九,行省內多為平原草地所以畜牧發達,曾經是帝國戰馬的集中蓄養地。

而進犯暗月行省的兩支敵軍,他們都是通過麗桑城向暗月開進的,後勤線也通過這裡。已經被證實的情報指出,兩支敵軍相距不過兩百里,已經開進到距離暗月邊界不遠處。當我們從後面繞過去的時候,也是他們準備跨越邊界的時候。

在這裡作戰,我也將暫時失去後勤支援。

部隊的口糧沒問題,十天的糧食全背在他們身上;腳下就是大片的草原,馬匹的草料也不必顧慮。

讓我擔心的是武器與物資的消耗,特別是弓箭,這東西用起來簡直沒個數,對弓馬嫻熟的士兵而言,一次衝擊就能讓二十五枝裝的箭袋空空如也。

遇到敵軍巡邏隊之類的還好說,可如果遇到了萬人以上的大部隊而不能立即消滅,我肯定會頭疼的……不過,抄個後路而已,運氣也不至於壞到這步吧?

兩萬騎兵順著河流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直插進麗桑行省地界兩百里左右,途中還燒了二十來個小城鎮,然後方向一轉上了敵軍的補給線,逼近了那股十二萬人的敵軍。

到第三天早上,我帶領的部隊已經按照計劃奪取了敵軍身後的物資。

隨後到達的情報顯示,早已通告帝國跟隨叛亂的麗桑行省總督,在謠言的影響下他正收縮兵力以圖守衛麗桑城,並沒有輕易探出頭來,我心中的石頭也就放下了。

進入麗桑行省的第三天晚上,我們的偵察兵已經追上了敵軍,但還沒有其他部隊的消息,只能遠遠的躲起來。

結果第二天清晨,天上就開始下起小雨。

「你媽媽的……」我走進藏身的樹林,一把抹去臉上的雨水,很不爽的開始問候起這鬼天氣來。

「長官。」參謀官擔心的問:「他們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不會,我們可能是來得太快了。」我輕聲回答:「命令部隊,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

命令下去還沒有多久,暗月行省的聯絡官就到了,才告訴我們一句「駐守暗月的馬丁將軍已經帶著部隊到了邊境,今日中午與敵軍交戰」就一頭栽到地上,暈了。

「把他送下去休息。」我放棄了打他一頓的想法,轉身看起地圖。

「長官,中午交戰的話……」參謀官指著地圖上說:「應該是在這裡,平原地形,距離這裡是差不多是八十里。」

我問:「另一支敵軍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變化,海爾特軍團長一直在牽制著他們。」

「中午交戰,我們應該來得及。」我想了想:「就看這一仗了,通知部隊,立即出發!」

「是!」

一路上,前方的偵察兵不停的傳回情報,魔屬聯軍已經有了些對付偵察兵的經驗,但魯曼的走狗嘛!我想他們還不清楚我的偵察兵厲害到什麼程度--我與馬丁爺爺的聯繫已經建立起來了。

因為暗月的防守面很大,所以馬丁爺爺這次出擊只帶了六萬部隊來,敵軍將領看樣子是非常有信心,十二萬部隊在一大清早就排列得整整齊齊,以戰鬥隊形緩慢的跨過了邊界。

八個近衛團兵分兩路,相互間隔三里,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我終於在開戰時趕到了馬丁預設的戰場附近。

幾里之外,我就聽到戰場上的喊殺聲,戰鬥剛剛開始。

「長官,我們是先殺進敵軍後面的營地嗎?」

「不要管他們的營地。」我對參謀官說:「收縮成突擊隊形,全體下馬!」

一個上午的勞累,馬匹需要休息一下,士兵們全部下了馬,慢慢的向戰場步行。

「報告長官,指揮部選好了。」參謀官指著前方說:「就在距離戰場三里的一個小丘上。」

「知道了。」

「報告長官,敵軍發現我軍,一萬騎兵從其後隊脫離,正在掉頭,看樣子是要往我軍方向運動。」

「前隊三個近衛團去攔截。」我上了馬,大聲下令:「在最短時間內消滅他們,團長自行處置。」

「是!」

「全體上馬,參謀部跟上。」我一揮馬鞭:「去指揮部!」

我的馬停在了小山丘上,黑暗行省的軍旗在背後樹立起來,整個戰場展現在我眼前。

我從來沒有目睹過如此規模的「正規戰爭」。

兩軍相隔兩里左右,暗月行省的部隊採取守勢,以營為單位,幾萬部隊排列得疏密有致;而進攻的敵軍是分為前隊、本隊、後隊三條線,前面的部隊正以團為單位在發起衝擊,兩軍中間的空地上有大量的敵軍屍體,看樣子是死在弓箭下的。

我的部隊是在敵軍側後方三里,從敵軍後隊脫離的一萬騎兵剛好整理完隊形,對上了迎面衝去的三個近衛團!

「做好準備。」我用馬鞭指著敵軍本隊對參謀官說:「我們一會就從這裡衝擊。」

「是的。」

參謀官的話剛說完,近衛團與敵軍騎兵的戰鬥就開始了。

敵軍騎兵本來排列緊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幅向你伸展過來的花布。

在相隔一里多遠的時候,齊頭並進的三個近衛團同時開始弓箭攻擊,一撥一撥的羽箭尖嘯著,如同暴雨般落在敵軍隊伍裡,敵軍在慘叫聲裡一片片的落馬,這匹「花布」馬上就變成到處都是「洞」的破布,沒了主人駕御的馬匹四下亂跑……

幾次齊射之後,三個近衛團分開,其中兩個團突然加速從敵軍衝擊隊形左右掠過,沿途不斷的用弓箭攻擊敵軍,而留在敵軍正面的那個團就盡量的縮小了衝擊面,以刀尖隊形插進敵軍陣形裡!

士兵們平端騎槍,盡力壓低身體,馬頭前方排列著黑亮亮的騎槍槍頭。

我知道,我所有士兵的目光都鎖定在敵軍的右胸上,因為敵軍同樣是手持騎槍的騎兵,不過,早就用神屬聯軍的盔甲做過上百次的實驗了,對我的士兵來說,敵人如同是赤身裸體,這是鋼鐵與血肉的對抗。

衝擊的速度相當快,鋒利的槍頭毫不費力就能破開單薄的盔甲而扎進敵軍的身體。槍頭下,同樣鋒利的橫翼在瞬間擴大傷口,撕裂敵軍的右胸,並順便把整隻右臂切下!

如同黑色的洪流,如同咆哮的颶風,帶著凌厲的殺氣,衝進去的近衛團把敵軍隊形從中剖成兩半!

成片的敵軍騎兵被撞飛,如同撞上岩石的浪花。

淒厲的慘叫響起,污紅的血液噴濺,卑微的生命消亡……

這是敵軍唯一的一支騎兵,在第一次接觸中就被我的一個近衛團衝得七零八落,我收回關注的目光--這支部隊不值得再關注。

正面戰場上,馬丁爺爺的一線部隊頂住了敵軍的攻擊,第二線的部隊正在向前靠,看樣子要發起反擊了,而敵軍後隊已經轉過身來,面向著我。

馬蹄聲中,前軍的兩個近衛團已經歸隊,敵軍騎兵玩完了。

「好大的一個麵餅啊……先把它切成兩塊好了。」我撥下了頭盔護臉,對參謀官說:「魔法攻擊。」

毫無預兆的,敵軍頭上出現大片黑雲,接著是數百道閃電同時劈下,相互糾纏的銀色光芒在敵軍陣營裡歡快的奔突著。

「全軍注意!」無數把戰刀舉起:「突擊!」

「為了陛下--殺!」

這一仗的結局,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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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以岩石為首的一隊近衛簇擁著我,快馬奔向馬丁爺爺所在的小山坡,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一黑一紅的兩面軍旗中並列在一起。

「馬丁爺爺。」我勒住馬韁,嘿嘿的笑著:「路上辛苦,你身體還好嗎?」

「這點小場面還撐得住。」馬丁爺爺微微一笑,回答我的時候目光並沒從戰場上移開:「你這假惺惺的臭小子,現在知道來討好了,難道不是你要求我帶軍隊來這裡的嗎?」

「馬丁爺爺,這你可就想錯了,我其實是看著往日神屬聯盟的四大名將之一久不打仗悶得慌,所以才讓您來散散心的,怎麼您不覺得我是您的知音嗎……」我靠近他的身邊小聲說:「私心不能說沒有,順便也可以跟您學點東西。」

「前鋒保持密集衝擊,要將敵軍本隊陣型貫穿再反抄。」對自己的參謀下達了命令,馬丁爺爺這才轉頭看著我說:「說的倒好聽,這打仗還有輕鬆的?我可聽人說你欺負了我兩個孫女……」

「第七、第八近衛團包圍敵軍前隊。」我也同時向自己的參謀下達命令,再對馬丁爺爺陪著小心:「我哪敢欺負她們啊!是她們聯合溫絲麗來欺負我。」

「啊!所以你就去找了第四位溫柔漂亮的夫人?」馬丁爺爺手中的馬鞭舉起來指著前方戰場,雖然他的語氣平淡,可也嚇了我一跳:「敵軍後隊開始收縮了。」

「第三、第四近衛團脫離敵軍本隊,弓箭攻擊敵後隊!」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悄悄的控制著坐騎「滑」到他皮鞭控制範圍之外,這才接話:「怎麼?馬丁爺爺你也知道了,本來我沒那意思,可是菲謝特陛下陷害我……」

「別往陛下身上拖--在你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時候,我們這些老傢伙就知道了。我見過她了,很聰明的一個小姐,長得也不賴。」察覺到我的小動作,馬丁爺爺呵呵一笑:「你母親很喜歡她,天天都叫這位迪爾.梅林小姐陪在自己身邊。」

「能跟大家和睦相處就好啊!」我取下頭盔,不好意思的笑著。

「看看吧!」馬丁爺爺的馬鞭再次舉起:「敵軍前隊已經完了,本隊也快被衝垮,後隊根本沒有反攻的實力……」

「是時候總攻了嗎?」我急切的問。

馬丁爺爺點點頭:「沒錯,叫你的魔法師支援我的步兵圍殲敵本隊,弓箭繼續攻擊敵後隊,不要讓他們衝過來作怪就好了。」

陣陣號角聲中,敵軍本隊上空開始閃爍起五顏六色的光芒,連環閃電、爆裂火球,這些最適合戰爭的魔法被大量釋放出來,攻擊的步兵身上被加持了魔法,在強有力的支援下打得敵軍鬼哭狼嚎。

試探幾次之後,前線指揮官一聲令下,全線發動的整個攻擊面像一個突然收緊的拳頭,把敵軍本隊捏得奇形怪狀……

敵軍後隊急忙向本隊靠攏,但一路上受到連綿不斷的弓箭攻擊,以「舉步維艱」來形容並不過分。

「看不出來,你的近衛軍團戰鬥力很不錯嘛!」馬丁爺爺的手指在馬鞍上輕輕敲擊幾下,然後對我說:「敵軍後隊就交給你了。」

「好啊!」我對自己的參謀官說:「阻斷敵軍後隊與本隊,耗光他們,慢一點沒關係。」

「是!」

號角聲變換著,我的兩個近衛團迅速插上,防守在敵軍後隊與本隊之間。

另五個近衛團不再與敵人接觸,而是在敵軍陣形外繞起了圈子。

天空中,密集的羽箭一波接著一波,排在陣列外面的敵人一層層的倒下,就像是被剝皮的大白菜……

「你這種密度的弓箭攻擊,消耗將會非常大。」馬丁爺爺提醒我:「這支敵軍是欠缺對付弓箭攻擊的經驗,一旦以後的敵人以重裝步兵或者特殊兵種強行突破,你怎麼辦?」

「速度是我們最大的優勢,敵人接近之後我就跑,他們的兩條腿永遠跑不過四條腿,輕騎兵永遠不會跟敵人打消耗戰,弓箭才是我們最厲害的武器。」我回答:「消耗太大……這個問題真沒什麼好辦法解決,我也一直在傷腦筋,你看他們的弓箭射擊速度有多快,那可全是錢啊!」

一團團黑色的箭雨向著敵人飛掠而去,一個近衛團的一次齊射在帶給敵人巨大傷亡的同時,還會花去我將近三十到五十枚的金幣。

敵軍本隊在我們的聯合進攻下完全崩潰了,不少零散的士兵丟掉自己的武器,三五成群的跪在了地上,最後就連敵軍指揮部的軍旗也被士兵們奪下。

敵軍後隊倒還能抵抗,可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報告長官。」跑來的傳令兵上氣不接下氣:「捉到敵軍指揮官!」

我向馬丁爺爺看去,老爺子先咳嗽一聲,慢吞吞的說:「連一次攻擊都抵禦不了的指揮官,我沒興趣見。」

我轉頭看著傳令兵,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當打掃完敵人的散兵游勇時,天邊已經掛上了片片紅霞,我跟著馬丁爺爺在戰場上溜躂,一邊巡視一邊聊天。

在戰場上遊蕩的幾乎都是來自暗月的步兵,他們拿著小鐵鉗,正在拔除敵人屍體上的羽箭,雖然不少羽箭的箭桿已經折斷,但最值錢的箭頭總算回來了。

而我近衛團裡的那些巫醫,他們正在全力搶救自方的傷員。

「戰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準啊!你裝備的武器是很不錯,但是要讓士兵們知道節省和愛惜才行。」馬丁爺爺緩緩的說:「另一支八萬人的敵軍,你準備怎麼對付?」

「那是海爾特的任務了。」我呵呵一笑:「我的下一個目標是麗桑行省,我要完全掌握這個行省,這裡將是與魯曼叛軍下次交戰的主戰場!」

「你把戰場設在這裡?」馬丁爺爺眉頭皺起:「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多了。」我謙虛的回答:「從防守來說,這兒不是我的地盤,打爛了我也不心疼。又靠近暗月行省,物資補給線就會很短,而魯曼現在無論是要攻打暗月還是攻打黑暗,他都必須從我眼前經過,周圍是最適合騎兵作戰的地形……反正後面的兩個行省安全了。」

「從進攻來看呢?」

「只是一些小規模的偷襲。」我低聲說:「馬丁爺爺,你也認為我們現在可以進攻嗎?」

「我們如果僅靠現在這幾個行省為基礎,這進攻無疑是非常危險的,除非你有把握在一月之內打到聖都。」馬丁爺爺嘆了口氣:「可你能辦到嗎?」

「這是不可能的,我仔細算過了,就算在一月內打到聖都,我方軍隊也已經消耗殆盡,」我無力的回答:「紅衣祭司不會放過我們,我們將無法抵抗其他帝國的侵略。」

「所以啊!進攻的事要緩一緩,以保持自己的實力為主。」馬丁爺爺點著頭叮囑我:「今次的戰鬥結束後,重點就已經轉移到陛下那裡去了,如果陛下能爭取到更多行省的支援,我們收復帝國就指日可待。」

「不是要舉行選妃舞會了嗎?以陛下的手段,俘獲幾十顆芳心不成問題啊!」

「僅僅這樣還不夠。」馬丁爺爺把玩著手裡的馬鞭:「我聽說你製造流言很有一套,為什麼不用用?」

「你是說……」

「放手去幹吧!其他事有我們這些老傢伙幫你看著。」馬丁爺爺哈哈一笑:「這次的傷員我帶回,我會儘快接管防守,把海爾特跟莫亞調過來。」

「謝謝!」

「就這樣吧!你起程去拿下麗桑城,我回暗月去。」馬丁爺爺掉轉馬頭:「你可以故意放過一支敵軍,然後追著他們的屁股去攻打麗桑城,那樣會簡單一些。」

果然是頭狡猾的老狐狸……

不等清理完戰場,我就帶著部隊出發了,目標是另一支八萬人的敵軍--再不去的話,海爾特不會留下一個敵人給我。


我到達那裡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了,在第二軍團的指揮部裡,海爾特一見我就咧著嘴笑。他笑得那麼暢快,以至於讓我有了不好的猜想。

「你……不會把敵人全殲了吧?」

「啊?全殲,沒那麼快。」海爾特一楞:「因為老大你要我時刻注意其他方向的情況,所以我並沒用上什麼兵力,就讓一萬騎兵跟他們兜圈子。可是老大,這股敵人太脆弱了,才兩天的工夫我那一萬騎兵就擊潰了他們大約十二個團……」

「等等……」我打斷了這個沾沾自喜的傢伙的誇耀:「還有多少能跑能跳的敵人?」

「大概四萬人吧!第一個照面我就端了他們的營地。」海爾特滿不在乎的說:「他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集合你的部隊,我們要將他們驅趕到楓葉城去。」我拍拍身上的灰塵:「讓他們去衝垮敵軍的防禦,順便製造些流言。」

「沒問題老大。」海爾特大叫一聲:「傳令兵!」

這是我第一次以陣型進攻,小時候導師們就教過我,這種鶴翼陣型配騎兵有相當的殺傷力,可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

但當我這總數五萬的軍隊排著整齊的陣型,出現在連日來倍受海爾特折磨的敵軍視野裡並緩緩靠近的時候,他們慌亂了。

先是震天響的驚呼,然後是士兵漫無目的的亂跑,原本樹立著的敵軍軍旗還莫名其妙的倒了一次。

「這就是我們的敵人嗎?」我看著前方那些散亂奔逃的小黑點對海爾特說:「照這樣看來,你這幾天也沒少給他們樂子玩。」

「當然不會讓他們閒著,我辦事老大你就放心好了。」

「你有跟敵軍聯繫過嗎?」

「沒有。」海爾特搖著頭說:「打仗又不是請吃飯,我聯繫他幹什麼?」

「叫一隊游騎兵去跟敵軍指揮官見個面。」我淡淡的說:「有一件禮物要交給他。」

「禮物,我看看成嗎?」海爾特探過頭來,臉上的正經神情絲毫不能掩飾他的好奇。

「嗯,雖然是禮物,可事實上我也沒看過。」我轉過頭去看著海爾特,微笑著說:「你確定你要看?」

「我改變主意了。」看到我的微笑,海爾特猛的醒悟過來:「我不看!」

正在說笑,一隊游騎兵過來了,我讓岩石把一個木盒交給隊長。

「告訴敵軍的指揮官,就說那是我的命令。」我吩咐這個隊長:「除了暗月行省和黑暗行省的軍隊,在麗桑行省的地面上不得有任何軍隊的存在。如果還想活命的話,就脫下軍裝放下武器--給我滾!」

「命令敵軍將領,脫下軍裝放下武器滾,一定轉達到。」這位小軍官大聲領命:「出發!」

一小隊游騎兵才區區十個人,只能勉強排列一個三角陣型,可他們就這樣威風凜凜的縱馬疾馳,穿過兩軍之間大片的空地,捲起一路黃塵奔向敵軍軍旗之所在!

我就是喜歡這種彪悍的士兵。

等了有一刻鐘的樣子,這小隊長又轉回來了。

「報告長官。」他說:「敵軍指揮官要你答應他三個請求!」

「請求?」這一回換我發楞:「他有什麼請求。」

「敵軍指揮官說需要五萬人份三天的口糧,還要一百輛馬車運送傷員,此外……」小隊長躊躇了一下:「他說回途辛苦,還要一點錢。」

「要、還要錢?」一說到錢,我的心就開始亂跳:「禮物給他了嗎?」

「給了,他看到那個人頭差點嚇暈過去。」說到敵軍指揮官的反應,這小隊長的臉上閃過一絲鄙視的神情:「但他堅持要五萬金幣才肯走。」

五萬金幣--我嘴裡咒罵著,眼裡有東西開始翻滾,大喊一聲:「海爾特,交給你了。」

「知道了長官,我早就等著這一刻了!」海爾特唰的一聲抽出自己的雙手巨劍,拍馬而出:「進攻開始!」

魔法師開始往士兵身上加持魔法,傳令兵開始向各團營傳遞命令,弓箭手搭箭上弦……而我在很用力的嚼著一根草。

「長官。」岩石小心翼翼的說:「您別動氣。」

「我呸!」吐掉嘴裡的東西,我一一檢查著自己的武器:「我沒動氣!」

「長官,那等一下開打你可別急著衝出去。」岩石勸說著我:「您是指揮官,可不是衝鋒的士兵。」

「這句話誰教你的?」我橫了岩石一眼。

「是菲琳夫人。」

「女人能明白打仗是怎麼回事嗎?」我皺著眉頭開導岩石:「她們只有在小事上才精明,怎麼能理解熱血沸騰的男兒呢?」

岩石還在眨著眼睛,前方的部隊已經開始衝鋒了。

「幹……」我搶過身邊一名近衛的長弓:「敢跟我要錢,給我上啊!」

只稍微的一接觸,敵軍的陣型就散了,本來這些軍隊就是魯曼七拼八湊用來吸引我軍注意的,再加上是敗軍,根本沒什麼戰鬥力,不過倒是給了我軍一次極好的鍛鍊機會。

騎兵們嘗試著左右開弓,騎在馬上的魔法師極力調整著自己的詠唱節奏,翼人摸索如何在快速突擊中,將戰場情報及時傳遞--這一切,魯曼那蠢豬一定沒料到。

舖天蓋地的弓箭射出去,巨大的魔法火球從空中飛掠過去,敵軍丟了軍旗,潮水般的向後逃竄……敵軍指揮官的腦袋一定是壞掉了,別說五萬金幣,他們連跟我要五個銅板的資格都沒有!

把一個箭袋裡的二十五枝箭狠狠的射到敵人身體上,我才算出了胸中的一口惡氣。接著才能有心情佈置追擊堵截,把敵人趕向麗桑城。

為了讓敵軍保持充足的體力,我下令每驅趕他們五十里就給一個鐘頭的時間讓他們喘口氣、喝點水什麼的,反正我只要他們人不人鬼不鬼的進麗桑城,嚇死那裡的貴族跟守軍。

改編後的第二軍團一共有八個團的騎兵,海爾特就指揮著這兩萬騎兵輪番出擊,把兩倍於己的敵人殺得哭爹叫媽。

為了擺脫身後這個死神,敵軍士兵可以說是想盡了一切辦法,有藏進樹林裡的,有鑽進灌木叢的,有倒在地上裝死的,甚至還有人在身體上裹滿稀泥……卻無一逃過被識破的命運。

在追擊開始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命令海爾特要小心自己的腳步,不要把麗桑城圍得水洩不通,要留出空間讓守軍開溜,還把與麗桑城裡潛伏人員的聯繫方法告訴了他……然後就趴在我的行軍睡袋上睡覺了。

誰知道第二天醒來,海爾特已經帶領著前軍追出百里以外。

無奈之下,我也只得強打精神,一路緊追海爾特的腳步。

當我追上他時,也看到麗桑城裡冒出的滾滾黑煙和殘破的城牆--這個混蛋,他只用一夜工夫就在步兵的配合下拿下了麗桑城!

這股步兵就是剛剛打下楓葉行省的步兵,我的參謀官卡羅斯只留一個團守衛楓葉城,帶著四個團一路飛奔而來,還居然趕上了攻城。

看到這兩個人嬉皮笑臉的站在一個巨大的城牆破口裡迎接我,我的氣就往上衝。

「長官好!」海爾特把自己的胸膛挺得老高:「我們抓了幾個畫畫的,長官你要不要站在這裡畫上一張做紀念?」

「畫……畫個屁!」我指著城裡的煙柱說:「還不去安排人手救火,你還想讓這火燒到什麼時候!」

「老大你幹嘛?」海爾特迷惑的問:「燒幾棟房子有什麼要緊?老大你打楓葉城的時候不是燒得很高興嗎?」

「我靠!」我指著海爾特的鼻子說:「這裡將會是我們的基地,燒壞的房子你去住!」

「什麼?」海爾特轉身就跑,一路傳來喝罵聲:「救火,救火……你這雜種別點了!」

「哎……」我解下頭盔:「真是傷腦筋啊!」

卡羅斯把一個水袋遞過來,我不滿意的埋怨他:「為什麼你不看著點海爾特?」

「長官,你這可就錯怪我了。」卡羅斯把身體斜靠在城牆上說:「雖然有內線破壞了城牆和守軍防衛,可我們還是打了一夜,這不剛拿下來嗎。再說,你認為海爾特准將會聽我的話嗎?」

我只有苦笑著點頭,這倒是真的,除了我的命令海爾特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走吧!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騎了這麼多天的馬,我的屁股都麻木了:「順便商量點事。」

「這裡的總督府倒是完好的,長官你先去。」卡羅斯指著旁邊的幾個人說:「我把他們安排一下。」

「什麼人?」

「畫家。」

「畫家?」

「是的,長官。」卡羅斯回答我:「這幾個人是帝國皇家學院的美術導師。」

「……」我用很真誠的目光看著我的參謀官。

「是這樣的長官。」卡羅斯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說:「因為麗桑行省風光非常秀麗,所以皇家學院美術分院就設在麗桑城裡,這裡有三位教畫畫的,一位教雕塑的,好像對長官有用的樣子,所以我就把他們留下了。」

「有用,會有用的。」我慢慢走近這四個全身哆嗦的男士,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太有用了!」

「那,把他們送回黑暗嗎?」

「不,就留在這裡。」我走下了城牆:「馬上就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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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戰爭永遠都會是殘酷的,並且帶著突出的破壞特性--任何人走在麗桑行省首府的街道上,哪怕他是個弱智都能明白這一點。

魔法肆虐後的裊裊青煙還在天空舞動,街道上的破磚爛瓦,四下散落的殘破兵器,被噴濺到牆上的血跡……麗桑城裡是一片狼籍。

「老大,那個叫天照的傢伙還不錯,當我們到達的時侯,麗桑城的城防被他破壞得很嚴重。」眉飛色舞的海爾特一路上講著破城的經過:「再加上被我們追趕的那股敗軍正在進城,所以我們化裝的部隊佔領了一處城門,攻擊比較順利,傷亡也小。」

「敵人的守軍沒有被全殲吧?」我問了一句:「我關照過你的。」

「老大你的話我當然記得。」海爾特拍著胸脯說:「我軍只是三面攻擊,故意留下一個方向讓他們逃命。」

「大概跑了有多少?」

「被我們驅趕的那股敵軍到這裡還有大概三萬人,加上城裡的,大概跑了有四萬人。」

「四萬多人的話,很快就能讓對面人心惶惶,這樣我就放心了。」我吩咐海爾特說:「你現在做兩件事,第一就是派一支騎兵繼續驅趕他們,能趕多遠就趕多遠,要把他們分別趕去所有和麗桑行省接壤的行省。」

「那第二呢?」

「修好被你破壞的城牆。」我說:「下午把你手下的高級軍官帶過來開會。」

說完,我和卡羅斯走進了還算完整的總督府。

整個上午,我都和卡羅斯在一起,他坐在麗桑行省總督的書桌邊核對繳獲的物資,我就躺在一邊的躺椅上想著接下來的計劃。

一個又一個的計劃在腦子裡成形,又一個個的被自己推翻--總的說來,這些作戰計劃是很具可行性的,但我們現有的後勤不能保證這些計劃的順利實施。

中午,我們終於吃上了自開戰以來第一頓熱飯。

等菲謝特一日一次的信箋到了之後,高級軍官的會議就在總督府的花園裡舉行,除去卡羅斯和海爾特,還有五個聯隊級別的指揮官和後勤官。

因為戰事進行的比較順利,所以大家的神態都還輕鬆,有說有笑的圍坐下來。

「長官,人到齊了。」

「好,有關於這幾天的戰鬥,我來總結一下。」我站起來,眼光環視一圈:「自與敵軍開戰以來,我們的進展相當快。因為有隱蔽力量的幫助,我們以微不足道的代價幾乎同時奪取了杜楓行省跟麗桑行省全境,為下一步的戰略安排創造了條件。」

「雖然各團營的配合上還有些小問題,但這不是主要的。」卡羅斯接過了話:「我們的戰報已經送往黑暗城了。」

「今天把你們叫來,是要商量一下接下來的戰事安排,只有指揮官的作戰思想先統一,下面部隊的行動目的才會更加明確。」我示意大家發言:「你們怎麼看待接下來的戰局?」

「長官,在大家發言之前我想先把軍力部署說一下。」在徵得我的同意後,卡羅斯說:「在我們剛剛奪下的這兩個行省裡,目前有我軍第一、第二兩個軍團共計七萬人。參謀部所屬部隊正在趕來,第三軍團只需要十天時間就能到達,但第三軍團主要是負責守衛這兩個行省,還要協助防守黑暗行省,所以算不上是攻擊力量。真正能靈活調動的只有第一、第二軍團跟參謀部所屬部隊,一共是九萬人。」

「我們為什麼要將這裡作為基地呢?」一個聯隊長說:「我軍氣勢高漲,應該一鼓作氣多打下幾個行省才好。」

「是啊!」另一個聯隊長接著說:「魯曼新敗,其他的行省得不到他的增援,正是我們大舉進攻的好機會。」

我和卡羅斯對看一眼,微微一笑。

「是的,我軍的戰鬥力和士氣都很好,而叛軍才剛剛被我們打敗,是一個趁勝追擊的好時機……」我點著頭說:「但這正好是魯曼這個狗雜碎希望我們做的。」

「為什麼?」海爾特懷疑的問。

「如果我們只擁有黑暗行省和暗月行省,那我們能用全部十二萬軍隊去進攻;但現在我們有了四個行省,就只能用九萬人進攻;如果我們再多奪取幾個行省……我們哪還有部隊進攻?就防守這問題都夠我們傷腦筋了。」我掰著指頭算給他們聽:「奪取的地方越多,被拖去防守的部隊也就越多,防線一寬也不可能防得很完美。而魯曼呢?他現在是在聚集精銳力量,就等著我們把兵力一點點的分散下去,然後找準我們防守的漏洞長驅直入。」

「但我們可以少佈置一點兵力防守,集中優勢兵力在一個方面上攻擊敵軍。」有軍官發言:「以我軍的戰鬥力而言,一路打到聖都並不成問題。」

這是很明顯的輕敵思想。

「以我們目前所遇到的敵軍來看,你的推斷有一定的道理。」卡羅斯說:「但你沒有注意到一點:我們所攻擊的全是叛軍的外圍,也就是說我們並沒有與叛軍的精銳部隊發生過接觸。這兩個行省雖然是由魯曼的心腹掌管,但魯曼根本就沒有重視過。」

「怎麼會呢?」這位聯隊長不解的問:「軍事上可以不重視一城一地之得失,但魯曼是個政客,他必須正視失去兩個行省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如果是兩國之間,或者是兩個聯盟之間的戰爭,出於政治上的考慮確是要注重兩個行省的得失以穩定民心。」我摸著下巴,耐心的解釋給他們聽:「但我們與叛軍之間的關係卻不是這樣,叛軍的實力遠遠超過我們,對他們而言一城一地的丟失根本無關大局。只要能讓我們分散力量從而露出破綻,魯曼還會很高興的讓出更多的地方給我們。」

「那我們怎麼辦?難道說不進攻了嗎?就算在這裡繼續等下去,我們所擁有的部隊也不會增加啊!」

「誰說不進攻的?」我嘿嘿一笑:「現在的等待並不是空等,我們會抓緊這段時間爭取另一個方面的主動。」

「在準備好之後就進攻嗎?」

「當然,但在進攻之前我們得注意兩件事。」

「第一,我們得最大限度的瓦解叛軍聯盟。」我拿過放在一邊的地圖:「你們看,我們已經奪得了兩個行省,這就必定讓後幾個行省的總督貴族們惶惶不可終日,如果接下來的外交計劃能夠成功的話,我們就可以把他們爭取過來。」

海爾特皺著眉頭問:「那第二呢?」

「戰爭物資缺乏。」我說:「以我軍目前的能力,也不是不能打去聖都,但是看到聖都城牆的時候,也就是大家餓死的時候。」

「不會吧?」敢這樣放肆問話的只有海爾特。

「這威脅是存在的,我徹底清算了我們的物資,包括這次戰鬥中繳獲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還不要說這一條運輸線要跨越好幾個行省。還記得我們在神魔大戰中打敵軍的運輸線嗎?以前我們怎麼打敵軍的後勤,今後敵軍就會怎麼打我們的後勤……」

卡羅斯證實著我的話:「如果沒有外來的物資支援,我們絕對撐不到打下聖都的那一天。」

「這樣的話,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只有爭取這些行省總督的支援了,他們手上有大批的儲備,這樣才能保證物資的供應。」

「陛下不是正在做嗎?」一個聯隊長不無擔心的說:「如果我們冒然插手的話,會不會給陛下的計劃帶來麻煩?再說和貴族們打交道也太……對不起老闆,我所說的貴族不是在指你。」

「陛下的外交計劃是戰略性質的,那涉及到整個帝國與神殿。」我這才收回盯著他的目光:「但是我們的計劃卻不一樣,我們這個戰術性質的外交只要搞定攻擊路線上的幾個行省就可以了。因為我們的攻擊鋒芒直接就指著他們,他們會有很大的壓力,只要我們的條件開得好一點,拉攏他們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就攻擊線上的幾個行省,這夠嗎?」

「足夠了,我們又不是政客,只能做到讓戰鬥不受阻礙的進行。」我解釋說:「就如同我所說的,叛軍看似強大的聯盟其實並不穩固。不管有誰在他們背後撐腰,現在都不可能為他們解決眼前的危機,除了叛軍中魯曼的幾個堅定支援者之外,其他總督都是在觀望,而我們近來的戰鬥已經讓他們明白到跟我們對著幹只有死路一條,他們會怎樣選擇呢?我們的硬性戰鬥手段已經向他們展示過了,接下來就得展示軟性的政治手段,以便爭取更多的支援。」

「那我們需要做些什麼?」軍官們面面相窺:「外交的話我們能幫上忙嗎?」

「當然可以,我會出面邀請他們來這裡談判,而你們就要讓他們親身感受到無比巨大的壓力--甚至是死亡的壓力!」狠狠一掌拍在前方的桌面上,巨大的疼痛提醒我這桌子是石頭做的:「給我提供物資兵員的總督就能繼續坐穩自己的位置,通過談判還不識相的,你們就給我假戲真做的滅了他!」

「是!」

「要連續不斷的騷擾他們,就當是練兵好了。」我轉頭對卡羅斯說:「我的參謀官,具體的實施步驟你今天就得做出來,打鐵可要趁熱。」

「我明白。」卡羅斯點頭:「建議騷擾的軍隊今夜就出發。」

「可以,但你們要掌握好分寸,還沒開始談,你們這些傢伙可別把假仇人打成真仇人,明白了嗎?」

「是的,長官!」

「那就這樣吧!散了!」

我走進房間,卡羅斯跟在我後面進來。

「對於我的計劃。」我先給自己倒杯水,然後小聲問:「你這個參謀官有什麼好建議?」

「長官你能抑制自己急切的心理,在打下兩個行省之後停下腳步這很好。」卡羅斯同樣輕聲的回答我:「叛軍那邊絕對想不到這一點。」

「可是,情報上說叛軍的力量正在持續聚集,我們能在他們來犯之前做好這一切嗎?」我把配刀解下扔到一邊,坐到躺椅上:「時間不多,我心裡可沒底。」

卡羅斯坐在另一邊,沉默著。

「坦白說,這場戰爭誰心裡都沒底。」好一會,他才開口說話:「我們是這樣,魯曼又何嘗不是這樣--別忘了,他這段日子以來得到的全是壞消息。」

「以軍隊戰鬥力來說,是我們佔優勢;說到數量,我們已經消滅了十來萬敵軍,可魯曼手力還有大把的人。」我不無擔憂的說:「看過聯絡處發回的情報了嗎?大量物資跟軍隊正在源源不斷的通過國境湧入聖都。」

「呵呵,長官你不會承認自己膽怯了吧?」

「膽怯?那是什麼東西?我沒怕過什麼,什麼樣的危險我都可以上,我已經看過太多血腥了。」我滿不在乎的說:「可我的士兵呢?我的一個決定就會導致他們大批受傷、殘廢、死亡……參謀官閣下,你認為士兵們會甘心的接受這一切嗎?」

卡羅斯一本正經的盯著我。

「說別人我不知道,我就說說自己吧!」卡羅斯隨手拿過一份公文擋住自己的臉:「老闆,你想知道我對你一直以來的看法嗎?」

「嗯,如果是很差的評價就不要說了。」

「在我們歷史性的第一次見面之前,我還以為是跟著殿下,心想著多年的期盼總算是到頭了,滿腔的熱血都開始沸騰起來。」卡羅斯沒有理會我,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可一見面,原來是讓我跟著傳說中的『流氓總督』,我心裡那個悲涼啊!如果當時能哭的話我的眼淚一定是『嘩嘩』的……」

「噗……」剛被我喝進嘴裡的水被噴了出來。

「緊接著,老闆你就當著我的面殺人,幾十個腦袋瞬間就掉在地上。」卡羅斯的語調裡已經沒有了戲謔:「又給我心裡蒙上一層長官嗜殺的陰影。」

「那時你的臉色有點蒼白,神情也慌亂,是裝出來的吧?」我回敬了他一句:「你心裡一定罵我是混蛋……」

「我沒有這樣說。」卡羅斯非常狡猾:「但我不能阻止你這樣想。」

「接下來,就是一點一點的領教長官你的厲害……好嘛!連聯軍總軍需庫都敢搶,老闆你還有什麼事不敢做?」卡羅斯放下手裡的文件:「但老闆你是否知道,士兵們喜歡你這樣的長官?在他們心裡,你是整個大陸上最好的長官。」

「有什麼用?」我淡淡的說:「這個最好的長官不也一樣有犯錯的時候。」

「土城之戰……正是經過這一戰,士兵們對長官你的崇拜才真正的到了顛峰。」

「是嗎?」

「當然了,眼前的魯曼算得了什麼?不錯,他現在是有大量的軍隊,是有大量的物資。」卡羅斯看著我說:「可他沒有長官你的威望,也沒有這樣一支願意為長官效命的軍隊。我們先前的勝利足已震撼叛軍聯盟,也能影響魯曼對整個局勢的判斷。」

「這樣說來……」我嘿嘿笑著:「你對這段戰時外交很樂觀?」

「當然了,我不過就是擔心陛下的選妃舞會太早舉行,聽說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參加。」卡羅斯一副嚮往的神情:「其實,我的慢舞跳得很不錯。」

「嘿嘿,卡羅斯還是個苦惱的光棍。」我翹著腳躺下,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精美的浮雕圖案:「魯曼啊……在我打到聖都之前,你可千萬不要死。」


接下來的幾天裡,分成小股的騎兵部隊就衝進了與杜楓、麗桑兩個行省接壤的其他敵對行省。

部隊所到之處,敵境全被搞得雞犬不寧,今天騷擾這個鎮子,明天就衝到距離行省首府不遠處晃上一晃……這些地方的守備兵力本來就形同虛設,我的騎兵根本沒人阻擋。

因為是向這些地方的總督展示我軍的實力,所以我命令這些部隊一不殺人二不放火--不遇到抵抗的話。

我寫信給每一個鄰近行省的總督,為表示誠意,這些信箋全是我親筆寫就……這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艱巨的任務,以這樣的誠意,足夠打動他們那貪婪的心腸了吧?

「還不夠,長官你應該再加上這樣一句。」就在我寫草稿的時候,老在我旁邊晃來晃去的卡羅斯湊過頭來說:「除了陛下的封賞之外,叛逆魯曼送給閣下的財物是屬於閣下之私人財產,不必上交。」

「真的需要這樣寫嗎?」我苦惱的說:「那可是一大筆錢啊!」

「以長官的睿智,打贏這一仗什麼東西都回來了,現在這些錢只不過是寄放在他們那裡而已。」

「哎,你怎麼可以這樣形容自己的長官,本少爺可是很純潔的!」

「純潔跟長官有什麼聯繫?哎呀--長官你看外面,今天的天氣好好!」


數日之後,莫亞帶著自己的第三軍團到了,並立即接手兩個行省的防務。第三軍團的防守能力在我所有的部隊中首屈一指,至此,四個行省的防務已經聯為一體,完全不需要我分心去管。

而總數九萬的進攻部隊全部出城駐紮,可以隨時出動,至於出動到哪裡,可以出去多久,那得看我手上有多少作戰物資了。

「物資,物資,物資……」聽岩石講,我做夢時都在這樣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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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什麼?他們居然說不幹,這幾個傢伙是想要找死嗎?!」

憤怒的聲音在城牆上迴響,讓周圍的士兵齊齊一楞,無數道眼光向我所站立這裡看過來。

「是的,長官,四個人都是一口回絕。」卡羅斯摸摸鼻子:「我跟他們說了很久,無奈這幾個人的信念實在是堅定。」

「我的參謀官,你是不是在二線待得過久,以至於忘記堅定這個詞的解釋了。」我盯著卡羅斯:「對這些老爺們來說,堅定的信念--那不值錢。」

「長官,信念這個東西好像與錢沒有直接的關係吧?」

「在這些嬌貴的閒人眼中,什麼東西都跟錢有關,只不過是有個價格高低而已。」我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沒跟他們說,聖都學院的院長在我這裡嗎?」

卡羅斯有些無奈的回答我:「說了,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在拒絕我們的同時,還要求儘快見到羅倫佐院長。」

「我沒聽錯吧?不答應我的要求,還反過來要求我為他們做這做那?」

「恐怕是這樣的,長官。」卡羅斯聳聳肩膀:「看得出來他們很排斥您,這可不是個別現象,文人跟軍人老是互相排斥。」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這幾個整天跟塗料和泥巴打交道的人,也可以被稱呼為文人嗎--」

「不好意思長官,我想那個應該被稱為顏料,另外雕塑家只有在做坯子的時候才跟粘土離得比較近……」

「叫什麼都無所謂。」我打斷他的話:「怎麼說你也是個准將,這樣的小事你應該拿出軍人的魄力來,你要檢討一下自己在這件事上的軟弱。」

「長官,你這可就錯怪我了,其實這都是我專門安排的。」卡羅斯往左右看看,熱情的湊過頭來:「他們都是羅倫佐院長的弟子,跟這個老混蛋私交很好,我特地留給長官你找樂的……」

「省省吧!你畢業於皇家學院,不好意思下手,把這麻煩留給我倒是真的。」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好嘛!參謀官花花腸子是不少啊!」

卡羅斯一臉的索然,嘴裡念叨著:「知道還拆穿,長官你也太不體恤下屬了……」

「好好好。」我實在不能忍受此人的嘮叨:「你馬上通知他們過來見我--跑步來!」

「好的,我馬上就去辦。」

卡羅斯微笑著回答我,跑過去叫了一個傳令官耳語一陣。他好像早知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一樣,我甚至懷疑他的「陰謀」還不止這一點。

我轉頭注視著城外的大片草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這是麗桑城的南面城牆,這一段在前幾天的戰鬥被破壞了好幾處,本來我今天是來視察修復狀況的,沒想到卻遇上這件事……在寫給其他總督的信箋沒有得到回覆的情況下,這幾人拒絕為我效力的行為激怒了我。

說起來,這四個人的地位是有些特殊,他們是皇家學院的導師,拿著少將等級的薪金,待遇與准將持平。

以前在聖都,武官見了他們還得先行禮呢!不過我個人對這些傢伙一向沒什麼好感就是,平常見了也不想搭理……他們對我的態度也是一樣。

我在為光復斯比亞帝國而浴血奮戰,手下將士無不用命,而這幾個只會講空話玩泥巴的蠢材,他們憑什麼敢拒絕我?如果不是看這幾個人有一技之長,我甚至都不會瞄他們一眼。

「長官,或者我們真該考慮一下怎麼和這些人打交道了。」卡羅斯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隨著戰局的展開,我們會遇到更多這樣的人,他們看似對眼前的戰局沒有什麼幫助,但在其他方面卻能幫到我們的忙。」

「這點我也明白。」我點著頭說:「但是做人總得認清形勢,現在是什麼狀況?本少爺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的生死,他們居然還敢跟我打對台。」

「作為你的參謀官,我只能說--他們的思維和軍人不一樣。」卡羅斯拍拍身邊一塊剛被放置好的石頭:「我們是軍人,認清所處的環境是第一要務,因為我們在電光石火間就得做出生死攸關的決定。而他們這些人呢!他們自認為自己的思維遠遠領先於普通人,是站在歷史的前沿俯視著世界……」

我呵呵笑著,肩膀止不住的晃動。

「長官。」卡羅斯驚訝的問:「你在笑什麼?」

「站在歷史的前沿?那我就得問一下了,魯曼叛亂的時候他們是站在哪裡?剛好站在茅廁裡嗎?」我繼續冷笑著:「在我看來,他們甚至比不上向我邀功請賞的那些部族首領們,人家還知道要在心裡算算自己出了多少力再謀劃職位。」

「他們認為戰爭是軍人的事,軍人的職責就是保護他們不受傷害。」

「保護,就因為我們是軍人嗎?」我冷哼了一聲:「保護他們也可以,但他們要為此付出代價,畢竟他們是斯比亞帝國的一分子,皇家養了他們這麼多年,目前就是他們回報的時候。現在不要說是我要他們做點什麼,就是我要奴役他們,他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這不就是世界嗎?什麼樣的人都有,也許他們是想為自己爭得一個更好的待遇而已……」卡羅斯嘆口氣:「長官,你想怎麼做?」

「反正在他們眼中,我也算不得什麼好人,就用我一貫的方式處理好了。」

「可是,老闆你還需要他們為你長期的工作。」

「先顧眼前。」我想了想:「至於以後,自然有其他人去處理。」

「長官,他們已經來了。」

我轉頭看去,四個表情狼狽的中年人正被士兵押送上來,爬上城牆時一個個已經滿頭大汗氣喘如牛,不會真是跑來的吧?我當時只是有點生氣隨便那麼一說而已,還好我沒說讓他們一路「滾」過來……

以後不能這樣漫不經心的對下屬說話了,這些傢伙會當真的。

「啊……四位先生來了,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卡羅斯這個混蛋一副老好人的模樣,衝上去問長問短還揮退了跟在後面的幾個士兵:「沒你們的事了,下去。」

雖然我的目光沒直接放在他們四個人身上,可我能感受到他們那充滿怨恨的眼光直刺我的前胸。

就聽一個喘著粗氣的聲音在問卡羅斯:「你們……你們……到底想怎樣?」

「沒想怎麼樣啊!」卡羅斯用溫和的語調回答:「我們的長官只是想跟大家見個面,所以就請你們來談談。」

「請?」另一個憤怒的、幾乎就快斷氣的聲音大聲呼喊:「我們被押著跑了五條街,這也叫請!」

一臉麻木的岩石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幾個人所在的位置,嘴裡冷冰冰的擠出一句話:「長官身前,不得喧嘩!」

然後聽到「叮」的一聲輕響,岩石用左手拇指把配刀頂出來一點點,右手握上刀柄,專注的眼神一一打量著這幾個人的頸部。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任何普通人被面相凶惡的岩石瞪上一眼都會暫時失去思考能力,更別說現在這個樣子……

「岩石少校,不要緊張嘛!」卡羅斯一邊把岩石勸開兩步,一邊開始發揮他的口才:「幾位先生,現在是打仗,這跟學院可不一樣,希望你們尊重軍事法規。戰時的軍法可是很嚴厲的,軍法官一個簽名,執法團的士兵就能處決人犯。」

「軍法官?」一個傢伙見岩石退開,又開始嘀咕:「軍法官還沒簽字呢……」

岩石把胸一挺,直直的走過去,把卡羅斯弄得哭笑不得。

「說什麼呢?」卡羅斯一面阻止著岩石,一面回頭說:「這是陛下親自指定的總督近衛隊長,砍人腦袋連字都不用簽……」

「……」

兩個人的表演都非常逼真,也該我上場了。

我吐出嘴裡咬著的草根,邁著跨度一致的步伐走到卡羅斯身邊站定,先伸手揮退岩石,再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四個人。

直到岩石退到側後,四個人恐懼神情才開始緩解下來……渾身上下帶著凌厲氣勢的岩石站在身邊,沒幾個人受得了這個。

「你們……」我緩緩問話:「是哪一個帝國的人?」

「那、那還用說,我們當然是斯比亞帝國的人。」

「你自稱是斯比亞帝國的人。」用冷漠的目光盯著回答我的人,我說:「那你知道斯比亞的王是誰?」

「是克裡默.夏麥陛下……啊!那是先王,現在應該是菲謝特.夏麥陛下。」

我一把就將這個人拽了過來。

「原來你不是不明白事理,你知道誰是斯比亞的王!」我單手抓著他的衣領,猛力搖晃幾下:「為什麼拒絕效忠王室?想反叛嗎?」

手一鬆,他瘦弱的身軀像塊破布般在城牆上的疾風中晃悠幾次,然後軟綿綿的倒在地上,這個倒霉蛋本來蒼白的臉色已經變成鐵青色。

「將軍!我要求你給於我們最起碼的尊重。」四人裡其中一個趕緊過來扶起倒地的人:「我們是皇家學院的學者,是整個帝國都要禮敬的人!」

「禮敬?」我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憑什麼禮敬你?你以為裝模做樣的舞動一枝畫筆就能得到禮敬?還是你的腦袋被人灌水了?」

「那不是裝模做樣,那是做畫,那是我們把整個身心投入的藝術,那是我們為之付出了一生的努力的,世界上最高尚的事!藝術給人以巨大的震撼,藝術能洗滌人的靈魂--你根本不瞭解!」

「做戲吧!」我給了他一個滿是蔑視的冷笑:「用噁心的顏色博取無知愚民的讚嘆,小丑的行徑而已。」

「將軍,坦白說吧!我明白你要我們幹什麼,但我們不是畫匠,繪製地圖不是我們的事。」另一個人的聲音插了進來:「你們是軍人,戰爭是你們的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在戰場上獻身是你們的命運,為藝術而獻身是我們的覺悟,我們不必扯到一起!」

「為藝術獻身?好!那你從這城牆上跳下去吧!」我示意岩石抓住他:「在我這個軍人看來,有人自三十臂高的城牆上跌落並且鮮血飛濺--這行為才是藝術。」

「放肆……太放肆了!」額頭上綻出青色的血管,被抓住的畫家咆哮著:「我要控告你們!」

「隨便你去告,本總督不在乎。」我轉頭看著其他幾個人:「現在就看你們了,你們答應為我繪製地圖,他就不必為藝術獻身……如果繼續說不,你們就準備都為藝術獻身好了。」

「將軍,希望你意識到了你自己的恐嚇行為!」四人中的雕塑家用低沉的嗓聲說:「就算我們現在迫於無奈答應你,也不會心悅誠服的。」

「是不是心悅誠服,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想要的是一個結果,是或不是,這很簡單。」我讓岩石把抓在他手裡的畫家摁在城牆上:「廢話少說!你們答不答應?」

「我們……」幾個人相互看了看,終於點了頭:「我們答應了。」

看他們臉上的表情,竟然混雜了恐懼、憤怒、惋惜、鄙視……真不愧是願意為藝術而獻身的人。

「早點答應不好嗎?硬是逼著我生氣。」我並沒有讓岩石馬上放人,而是走到他們跟前:「你們說說,這是不是你們自己犯賤?」

「你……」

「到了少爺我的地方,就得守我的規矩。」我托起雕塑家的下巴:「要聽話,別惹我生氣。」

「你難道不怕我們在地圖上……」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我就讓他閉上了嘴。

「隨便啊!你們可以試試,反正我是無所謂。」我笑了笑,讓岩石放人,再對卡羅斯說:「去拿幾套軍服給他們換上。」

卡羅斯答應一聲,立即就叫人去取,他當然明白我的用意。

「我們為什麼要穿軍服!」那個差點就為「藝術」而獻身的畫家又激動起來:「答應為你繪製地圖還不夠嗎?」

我的嘴角微微一翹:「要不就光著身子、要不就穿軍裝……你們可以自己選擇。」

「你……」

「又想說什麼尊不尊重嗎?那我就明白的告訴你,我不尊重你。」我走近他的身體,手指著在城牆上忙碌的士兵:「看到嗎?這些只是普通的士兵,他們沒有高貴的出身,他們沒有什麼特別的長處,但我卻尊重他們……因為他們在為斯比亞帝國,在為菲謝特陛下奉獻著自己所有的力量!」

他在大口的喘著粗氣,雙眼很不服氣的盯著我。

「而你們呢!在叛軍肆虐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你憑什麼要求我的尊重?一個軍人的尊重就怎麼容易得到嗎?」我整理著他散亂的頭髮:「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想讓我尊重你,想讓這些在火海血雨中衝過來的軍人尊重你,你們得拿出點東西來。」

「叛軍作亂,我們能怎麼辦?」他憤憤不平的說:「拿東西?我們就會畫畫而已,難道還要讓我們拿著畫筆去跟叛軍拚命嗎!」

「有為陛下效力的想法就好。」我拍拍他的肩:「不管你信與不信,真正的軍人是最重感情的一類人,你一幅精準詳細的地圖,可以避免很多指揮上的失誤,也可以避免無數戰士的無謂犧牲。所以--當你們成功繪製出全新的斯比亞全境地圖時,你們就會贏得我的尊重,贏得全部士兵軍官的尊重。」

「哼,斯比亞全境地圖……」他冷哼了一聲,其餘三人默默無言。

「我不強求你們相信我的話,很多事情需要時間來證明。」我帶著人向城牆下走去:「不過我希望你們早點完成周圍幾個行省的,二十天好了。」

「二十天……你等等,這時間怎麼夠!」在我走到城牆下的時候,我聽到這樣一句喊叫,應該是對我喊的,真是沒有禮貌啊!什麼你你你的。

我是懶得搭理,自顧自的走著。

「長官。」卡羅斯向城牆上瞟了一眼:「二十天真的夠嗎?」

「周圍幾個行省他們應該很熟悉才對,而且還有老地圖作為參照,應該不會難住他們。這個人啊--有壓力才能有動力,再說了,我又沒說不能完工就把他們怎麼樣。」我呵呵笑著:「這四個人你多關照一下,生活上盡量照顧,給他們少校軍銜,軍法管理。」

「是。」

「現在嘛……」不顧這是人來人往的街道,我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本少爺就等著那些總督們回信了。」


幾十面黑色鑲金邊的軍旗在城頭整齊的排列著,在疾風的吹動下幅度一致的飄揚,並發出陣陣聲響。

城牆上下,肩負守衛職責的第三軍團士兵武備完整,一個個精神抖擻的來回巡視。而在這其中,卻要數站在城門下的一隊士兵最是威風,他們不但武器精良,連身高體形都相差無幾--特地從一個近衛團裡挑選出來的,都是久經歷練、心緒沉穩的傢伙。

一隊騎士慢慢的策馬進了城門,他們穿著樣式不一的盔甲,配備的武器各式各樣。馬上騎士警惕的眼神四下掃視著,以隊形嚴密護衛著隊中幾個人--這就是幾位總督派來談判的代表了。

進入城門的騎士才剛剛下馬,站在城門不遠,身為黑暗行省總參謀官的卡羅斯已經大步迎了上去,這傢伙今天把自己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倒也顯出幾分「優雅氣質」來。

看著卡羅斯跟幾個衣著光鮮的人物挨個打著招呼,聽到隱約傳來的隻字片語,我微微一笑,斟滿紅酒的酒杯靠向唇邊,淺嘗了一口杯中香醇的液體。

「真是眼饞啊!」身邊的海爾特抱怨著:「都是軍團長,為什麼莫亞那傢伙就能人模狗樣的穿著漂亮的神族盔甲去跟人見面,而我卻要窩在這小小的酒館閣樓上偷看?」

我沒有轉頭,眼光依舊穿過一扇小窗注視著城門下,嘴裡輕聲回答著海爾特:「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樂意跟你的老大待在一起?」

「我沒這個意思,跟著老大當然好,可出風頭的事也不能讓別人佔了。」海爾特忙解釋:「老大,我明白你的用意,你是要這些雜碎看看我軍的實力嘛!這當然是我海爾特最能表現出來的東西,我手下的兵可沒一個是孬種……」

「我知道,所以我才把你藏起來,你的風頭還沒出夠嗎?」我看了海爾特一眼:「你的面相又不是很和善,第一次跟人見面還是不要搞得劍拔弩張的好。」

「面相這東西可是父母給的,而且是在我出生之前,你覺得我有機會提出建議嗎?我說老大,你這話可真傷人。」

「我只是說你的面相不和善,又沒說你的面相不好。」我幾乎笑出來:「何必太在意這個?我的面相怎麼樣,還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這話還差不多。」海爾特湊近小窗:「這些人,不是某個總督的兒子就是某個總督的弟弟,我真擔心是否能跟他們談得來。」

「政治就等若是一筆生意,一邊是手裡有貨,一邊是兜裡有錢,我們又不是要空手套白狼,你擔心什麼?」我淡淡的說:「既然來了,就說明他們有做這生意的意向,我們只需開出合適的價格就可以。」

「然後呢?」海爾特也在觀察著慢慢走近的人群。

「然後,就像是集市上那些買菜的和賣菜的一樣--開始討價還價。」

他們從我面前的街道走過,卡羅斯還找藉口故意在酒館門前停留了一下,以便我更清楚的觀察這幾個人。

我注意到,前來談判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傢伙,最年輕的也是四十出頭,根本沒有一個毛頭小子,對於卡羅斯,這幾人的應對得顯得有禮有節,沒有表現出一點急躁的神態。

他們漸漸遠去,而我則陷入沉思之中。

這些久經世事的對手,不像年輕人那麼好唬,僅靠我們先前開出的條件可收買不了……是不是能增加些?算了吧!再對他們讓步,菲謝特就得去到鄉下種地,原本準備開出的條件絕對沒有進一步優厚的空間了。

既然是這樣……

「海爾特。」我開口問:「你的部隊明天有訓練嗎?」

「有啊!天天都在訓練。」

「你想不想穿穿你那套神族盔甲?」

「當然想了!」海爾特兩眼發光:「我能穿了嗎?」

「過一會我就把你那套神族盔甲交給你,你明天帶幾個團演練給他們看。」我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窗框:「叫士兵們精神一點,穿戴整齊,拿出氣勢來,就當是在打仗!」

「是的,老大。」海爾特興奮的搓著雙手,嘿嘿笑著:「早就等著這個了。」

「就這樣吧!我也應該回去了,等一下要和他們見個面。」我轉過身走向樓梯:「你也要回去準備一下,時間不等人,這談判結束得越快越好。」

「放心吧,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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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又在城裡轉了一圈,回去時是從側門進入總督府,直接去了我後面的房間。

而那些總督派來跟我談判的特使,卡羅斯正在前廳接待他們。

之所以要卡羅斯先出面去接待,一方面是因為這些特使的地位還沒高到需要我親自迎接的地步;另一方面,作為今後幾天輔助我談判的第一人選卡羅斯,他可以通過這次接待先粗略的瞭解一下對手。

按約定,我應該在後面房間待到午宴完畢,然後卡羅斯才會回報他對這些特使的看法。可我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帶著岩石悄悄的靠近了前廳,在後牆的窗格找了個合適的角度繼續偷窺--申明一下,我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之處。

富麗堂皇的裝飾,琳琅滿目的美食。

可恨啊!就他們在前廳裡的這頓午飯,已經足夠我手下一個營的士兵敞開肚子吃個眉開眼笑了。可有什麼辦法呢!為了預定中的目標有所付出是必須的。

而我的參謀官,卡羅斯准將閣下就手拿酒杯,面露「真誠」的微笑,額頭上彷彿還頂著一塊「人畜無害」的標記,正在跟特使們大套近乎。

卡羅斯比我們都年長,跟這些老爺們拉關係的經驗自然比我們要老到……當個參謀官,也不容易啊!

另一邊是陪同接待的莫亞,雖然也肩負接待的使命,但這小子卻不怎麼會說話,還外加滴酒不沾。

特使們即使想跟他交流也找不到什麼話題,面容平和的他也就自得其樂的坐在一個最不顯眼的角落裡,雖然他的神態就跟平時一模一樣,可身上那套合體精緻的金黃色神族盔甲,卻讓他成為眾特使關注的焦點。

「莫亞准將,您的大名我早就聽說了。」一位正當壯年的特使舉著酒杯說:「不知道我能否有這個榮幸跟您乾一杯?」

他知道莫亞的名字,看來卡羅斯已經介紹過莫亞了。

「抱歉。」莫亞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本將今日當值,依軍法不得喝酒。」

「是這樣。」勸酒的特使有些尷尬,又不能放下酒杯,只有自己喝了杯子裡的酒:「那就不好勉強准將閣下了。」

「你得理解我們的莫亞軍團長,他的責任感非常強。」卡羅斯拿著酒壺走過來為這位特使續酒,安慰著他:「今次討逆戰爭前夕,陛下也有設宴為我軍高級將領壯行,挨著個的乾杯,可我們的莫亞軍團長也是用剛才的話回絕了陛下。」

「呵呵,原來是這樣。」特使釋然的點頭:「莫亞軍團長真是忠於職守的軍人,本人佩服之至。」

我心裡覺得這傢伙的話不對,卻一時想不出來這問題出在哪裡,可一向給大家木訥感覺的莫亞已經開口了。

「拒絕陛下的酒,是為了更能夠為陛下效命。」莫亞不管是在說什麼,反正臉上的表情是絕對不會變的:「在我心裡,陛下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我並不以當時拒絕陛下的酒而自豪,其實在這件事上,我對陛下抱有很深的歉意。」

特使乾笑著,打擊陛下威望的意圖被揭穿,只好連喝兩杯酒掩飾自己的窘態。

以一個准將的身份,卻敢拒絕陛下,那這陛下也不怎麼樣--這就是特使話裡隱含的意思。

「說得好!」我心裡暗暗喝彩。

事實上,莫亞是個很聰明的傢伙。因為從小要照顧弟弟的關係,他把自己的感情完全隱藏起來,也從不在人前顯露自己的心機,相對於被他一直照顧和寵愛的弟弟而言,他就給人一種反應遲鈍的感覺。

想想看,一個真正反應遲鈍的小孩子,他能在荒郊野外流浪那麼久,並且還能養活自己和一個小弟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的,所以我敢肯定,在以後的日子裡,還會不斷有人被莫亞的外表欺騙--以至於付出不小的代價。

「對了,參謀官閣下。」另一個特使放下手裡的刀叉,看似隨意的問:「怎麼還沒有見到神祐騎士科恩.凱達總督呢?傳聞中的另一位軍團長、海爾特准將也不在這裡啊!」

「大家別急嘛!既然幾位都能在來此的路上巧遇並結伴而至,科恩長官跟海爾特軍團長有事外出也是很正常的事。」卡羅斯轉過頭,微笑著回答:「不過嘛--只要是在戰時,科恩長官就要求別人稱呼他為少將或是長官,各位可要注意這一點。」

「是嗎?」問話的特使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把玩著酒杯:「如果叫了其他的稱呼會有什麼狀況發生嗎?」

卡羅斯的臉色快速而清晰的沉寂了下去,他這神態的快速轉換讓我吃驚,幾位特使被他的表情深深吸引,前廳裡的氣氛無可避免的緊張起來。

只有莫亞,他還自顧自的吃著面前的小麵包,連頭都沒抬一下。

「為什麼,為什麼您會問這樣的話呢!」卡羅斯微低著頭,話語裡帶著無比的痛苦:「那悲慘的場面……那血淋淋的大地……那飽含痛苦與絕望的眼神……那些違背長官意志的人不會再痛苦了……永遠不會了……」」

莫亞拿著餐刀,非常專注的將自己面前那份烤肉切成厚薄如一的肉片……

「噹!」的一聲,一個特使手裡的酒杯掉下了地。

「那些違背長官意志的人,他們也不想想……」卡羅斯眼光迷離,彷彿還沉浸在回憶中,喃喃的述說著:「科恩長官是個怎樣的人?一個跟紅衣祭司平起平坐的神祐騎士;一個上任伊始就吊死三百多個神殿下派軍官的軍團長;一個在神屬聯軍中橫行無忌的少將;一個打得魔屬聯軍抱頭逃竄的指揮官--違背他的意志,會有什麼後果?」

那邊的莫亞又叉起一片五分熟的、帶血絲的烤肉片,以讚許的目光凝視片刻後放到嘴裡仔細品嚐起來。

隨著他臉部肌肉的起伏拉扯,一直保持平和的面容也變得猙獰……

「咯咯」,有特使的喉頭在響。

「啊……真是抱歉,是我的錯,怎麼能讓各位聽我這無聊的感受。」好像是突然醒悟過來,卡羅斯不好意思的笑著:「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各位不要介意,請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一名特使瞄了一眼正在用餐巾抹嘴的莫亞,心緒不寧的打著哈哈:「這只是宴會,宴會嘛……」

我是看不下去了,拉拉岩石的衣角回去後廳,一路上不能大聲笑,憋得好辛苦。

說真的,我是比較驚訝莫亞剛才的表現。

平時不聲不響的他,竟能在關鍵的時候和卡羅斯配合得這麼默契……我以前還真是小看他了。

在我心裡,他的性格還停留在為了保護弟弟而情願忍受一切的程度上,遇事從來不主動。

這就是成長的跡象啊!

不得不承認,殘酷的戰爭很能鍛鍊人,看著夥伴們一天天的成長,我心裡很欣慰。相比之下,我那越來越惡劣的名聲反而變得無關緊要。

午宴之後,我跟他們仔細的商議了針對這些特使的談判策略。

「長官,我想他們既然能來,就已經在各自的總督那得到了一個談判底線,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他們所能接受的最低底線摸清楚。」卡羅斯一臉的嚴肅:「這樣的話,我們就能以最小的代價完成預定目標。」

一邊的莫亞點著頭:「我們還可以改變一下要求。」

「我已經想好了,今天不用跟他們見面。」我呵呵一笑:「早先我跟海爾特商量過了,決定明天舉行一個軍團級別的閱兵,我們就在閱兵儀式上見面吧!談判的事一次就敲定好了。」

「一次敲定?會不會有些急躁?」卡羅斯有些擔心,因為我們原先商定的步驟是按行省分別談判的。

「沒關係,既然有這個機會就不應該放過,你們可以在今晚分別跟他們分別接觸,把我們的要求概略的透露一下。」我嘆了口氣:「我們這裡多等上一天,敵軍就多了一天時間準備--等不起啊!」

「明白了。」莫亞輕聲問:「老大,需要我做什麼嗎?」

「你去告訴後勤官,把我們城裡幾個倉庫的物資互相調換一下,後勤的運輸隊都給我動起來,把參謀部營地的物資向城裡運,稍事停留之後再運去第二軍團……週而復始。」我低聲說:「連夜幹,偷偷摸摸的幹。」

「為什麼要偷偷摸摸?」莫亞眉頭一皺:「這麼大的運輸規模,再怎麼偷偷摸摸也會被人發覺。」

「當然了。」我哼了一聲:「就是要他們發現,我軍在偷偷摸摸的調運大批物資。」

「讓他們認為這次的談判是我們的一個迷惑策略嗎?」莫亞點點頭:「明白了。」

「是啊!雖然我們急,但絕對不能表現出來。」卡羅斯:「讓他們去著急,我們就有了主動。」

莫亞點點頭,走出去安排。

卡羅斯看著莫亞的背影,輕聲對我說:「已經慢慢成熟了。」

「嗯,更讓我欣慰的是,我的參謀官還沒熟過頭。」我笑著說:「你在前廳的表演真是恰到好處。」

「比起我們來,老闆你才讓人擔心呢!」卡羅斯拿起一份公文:「隔窗偷看,可不是一個長官應該做的事。」

……

「哎呀……長官你看,今天的天氣真是好得出奇啊!」


「長官好!」一大群的軍官在馬下向我行禮。

我下馬還禮,向臨時修建在小山坡上的高台走去。

「準備好了嗎?」我邊走邊問:「特使們一會就要到了,都是些老混混,你們有本事震懾他們嗎?」

「沒問題,海爾特長官已經安排好了。」

我登上了高台,觀察著四周的的環境。

「海爾特呢?」

「海爾特長官在演練部隊中。」一個聯隊長回答我說:「他堅持要帶領騎兵團。」

「是嗎?」我在正中的座位上坐下來:「不用陪我,你們去安排吧!」

「是!」

當東方地平線上的霧氣被即將升起的朝陽染成紅色的時候,從城裡來的車隊載著特使們來到高台之下,特使們在卡羅斯的陪伴下走了上來。

在昨天下午到晚上,卡羅斯已經分別跟這幾個人接觸過了,基本上肯定了我們先前的推斷--這些人已經得到全權處理談判事宜的權力,也就是說,不必就談判的細節再與各自的總督聯繫。

只要不超過他們所能承受的底線,就可以達成協定。

「報告長官,卡羅斯參謀官與特使到。」值星官在一邊大聲報告。

「知道了。」

我從座位上站起,轉過身面對著他們。

「科恩.凱達少將,早上好!」幾個特使動作一致的向我行禮,以軍職稱呼我,看樣子昨天午宴的「陰影」還籠罩著他們。

「各位早安,不用拘禮。」我淡淡的說:「讓大家一大早的跑來這裡跟我見面,真的很抱歉。」

「哪裡哪裡……」一個特使謙虛的說:「我們來此的目的就是跟少將您見面,不要說是這裡,就算你在沙漠裡練兵我們也得跟著去不是嗎?」

「哈哈……」我笑了起來:「你有樂觀的性格,我喜歡!」

「哪裡哪裡……」

「大家坐。」我指著身邊的座位,請他們坐下:「本將軍不喜歡兜圈子,在這樣的情形下也不可能有很多機會跟各位見面,所以嘛!客氣話我們就不要再說了。」

「是的,將軍。」

「至於目前的狀況,相信各位心中都很明白。」我活動著手腕:「我的要求已經明確的告知了你們,現在嘛!幾位就給我交個底好了。」

幾個特使相互看看,一個傢伙驚訝的問:「將軍的意思是要在這裡談判?不是讓我們來參觀閱兵嗎?」

「沒有關係嘛!只是場地不同而已。」卡羅斯在一邊說:「本來科恩長官是要跟各位分別討論的,但因為時間太趕……不,是因為煩瑣的事務,所以只能一起接見了。大家不要客氣,有什麼要求提出來就好了。」

「是啊!本將軍也明白,當個總督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更何況是這兩難的選擇。」我溫和的他們說:「大家說吧!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本將軍能夠做到的……那我就能滿足大家。」

聽了我的話,幾位特使將信將疑,他們應該想不到多方談判還可以同時進行吧!

「那麼將軍。」一個特使無可奈何的說:「您希望我們從那方面談起?」

哦,原來是缺少一個開場白。

「這樣吧!我請大家來是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戰爭。」我站起身,在高台上來回走動著:「那麼我們就先來確認一下,幾位是不是也跟我有一樣的想法。」

「是的,將軍。」剛剛問話的特使說:「我忠於我所代表的家族,我這次的使命就是盡量避免戰爭--但將軍你也明白,和平並不是一廂情願的,這需要雙方都投入誠意。」

「說得好。」我讚賞著,問其他幾個特使:「大家也是一樣的想法嗎?」

「是的,將軍,我們都是這個意思。」另一位特使點著頭回答:「我個人並不想隱瞞什麼,在來這裡的路上,我們就已經交換過意見了。」

「既然你們這樣坦白,那我也明白的說出來好了,現在的形勢,在魯曼和我之間,你們必須要選擇支援一方。」我看了一眼卡羅斯:「我當然希望你們能支援我。」

「是啊!各位所代表的行省就近在眼前。」卡羅斯在一邊敲著邊鼓:「對我軍來說,那是進軍的必然通道,各位都是深知軍務的人,不會不明白吧?」

「我們當然明白。」有人說:「請將軍閣下原諒我的現實,魯曼的勢力您也知道,支援您的話有風險,您又有那些優勢讓我們放心呢?」

「呵呵,就如同我剛才說的,你的行省就近在咫尺,你要是支援魯曼的話不是更加危險嗎?」卡羅斯笑著回答:「用不到十天的時間就拿下兩個行省,你對防守一支這樣的軍隊有幾分把握?也許各位特使不知道,在我們攻打這兩個行省的時候,魯曼方面是沒有任何反應的。」

「十天的時間就打了下來,魯曼就是想增援也來不及嘛!」

「是,魯曼也許是想增援來著,但沒來得及。」卡羅斯腦袋轉得很快:「各位的家族勢力那麼龐大,自然是知道魯曼方面的很多事的。那麼,請告訴我,魯曼那方面的部隊到現在為止有什麼調動嗎?」

幾個特使沒有說話。

「他根本就是放棄了這兩個行省,大家應該知道吧!這兩個行省的總督都是魯曼的貼心人,這樣的人都被放棄,各位所屬的家族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卡羅斯趁熱打鐵:「而我們的陛下呢!陛下的品格是非常高尚的,不會放棄任何忠於他的人--這點大家沒懷疑吧?」

「可是……」一個特使欲言又止,眼睛看著我。

該我說話了。

「你是想問,本將軍是否能夠代表陛下嗎?」我輕聲回答他:「在這件事上,我全權代表陛下,談判結果陛下是認可的。」

幾個特使者把頭湊到一起,小聲商量了幾句,我和卡羅斯相視一笑。

「好吧!將軍。」他們終於商量好了,一個傢伙向我看過來:「我們已經達成了一致的協定,現在請將軍說出你的要求。」

我正要開口,值星官已經跑上了高台……

「報告長官。」他行著禮,朗聲說:「第二軍團閱兵儀式準備完畢,請長官下令!」

「開始。」

「是!」

我站到高台邊沿,招呼著幾位特使:「大家過來看吧!我們可以邊看邊談。」

遠方的地平線上,火紅的太陽剛剛露出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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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啊!太陽已經出來了。」特使們撫欄而立,其中一個傢伙開口問道:「說是演練,可將軍你的部隊呢?」

「各位別急嘛!每支部隊都有自己的風格。」卡羅斯在一邊解釋著:「而這個軍團是由海爾特准將統領,他們擅長進攻。」

「是嗎?海爾特准將的部隊啊!」有人發出了感嘆,看來海爾特這傢伙至少在斯比亞帝國內已經有了點名氣。

平靜的草原上空,隱約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

「來了呢!」一個略微年輕點的特使問:「將軍,不知道今天演練些什麼呢?」

「應該是攻城吧!」雙手抱在胸前,我漫不經心的回答。

「那個……」我的回答立即就招來非議:「平原上演練攻城?」

「嗯。」我繼續著自己漫不經心的態度:「特使先生,你行省主城的城牆有多高呢?」

「那個……大概三十臂高。」

我對卡羅斯點點頭,卡羅斯向一邊的值星官說:「高度三十臂。」

這句話馬上就傳到高台下,傳令兵快馬奔出,繞到山坡後面去了。

特使眨巴著眼睛,表情迷惑的問我:「將軍,你問這個有什麼用途嗎?」

「你會明白的。」我說:「馬上。」

從山坡後衝出兩支隊伍,幾乎同時出現在我們視野裡。與一般的部隊不同的是,這兩支快速行進的部隊裡有大量的馬車,簡直說得上是兩支車隊,所有馬車的樣式完全相同,在載物後連高度都一樣,一看就知道這是配備給軍隊用的。

「報告長官,演練第一部分開始。」值星官大聲解說:「最先進入的是第二軍團工兵團,任務是建築高三十臂、長兩百臂的護牆。」

還沒等我說話,旁邊就有人被震驚了:「什麼?現在建護牆?」

我看著他淡淡的問:「有什麼不對嗎?」

「但是……將軍閣下,那需要花很多時間啊!」他漲紅著臉,就好像我在騙他似的。

「不用太多時間。」我沒有生氣:「相信我好了。」

特使們不再說話,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

工兵團已經到達了修建城牆的位置,正在展開。軍官們開始拉線標位,士兵們正在取下馬車上的蓬布。有十幾輛馬車首先出列,靠近了軍官們拉線的位置。

數百名沙族士兵從馬車上取下工具,在標線下努力挖掘著。這些沙族士兵只要一出了沙漠,戰鬥力就會變得很一般,唯一突出的就是幹這個--他們在地上做手腳的速度實在快得讓人驚訝。

與此同時,一部分士兵就在馬車邊忙呼著,一條條滑道把標線與後面的馬車群連起來,而剩餘的士兵就把事先準備好的圓木從馬車上卸下,再用鐵製的卡榫連接,就在馬車下組裝起護牆來了。

不一會,前面挖掘的士兵已經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在標線上,數十根高大粗壯的立柱被支了起來,立柱間的距離都相等。

我身邊的值星官看著手上的文件,不停的解說著:這溝壕有多深,護牆用的木料有多重……幾個特使盯著前方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可心裡一定把這些數據記了個爛熟。

後面裝好的護牆被放置在滑道上推到標線處,下部插入地上的土槽,背面再用原木支撐,護檣之間以卡榫固定……不久之後,護檣主體已近完工。

工兵團高效率的工作讓特使們再無疑問,當然,在他們的行省軍隊裡,是找不出這樣的工兵團的。

「啊!長官你看。」卡羅斯指著遠處:「第二支部隊來了。」

轉頭看去,幾個排列成進攻隊形的步兵方陣正在翻過山坡頂端,清一色的黑旗黑甲,如同黑色激流一般漫過山坡,向著快要完工的護牆而來。

「看來工兵團的手腳還是不夠快啊!」我的話裡帶著一絲不滿:「還要加強訓練才行。」

「是的,長官。」卡羅斯微低著頭:「這是我的錯,我一定會制定出更有效的訓練計劃的。」

遠處奔來的部隊越來越清晰,他們在距護牆兩里的地方停下整隊。而護牆的修建工作已近尾聲,除了一些人還有護牆上忙乎之外,後面的士兵正在收拾裝備準備撤離。

「報告長官,演練第二部分開始了。」值星官盯著手裡的文件:「是三個野戰團跟一個近衛團,一萬人在奔行二十里後準時到達!」

「知道了。」我答應一聲:「工兵團撤離之後就開始第三部分。」

「是!」

「真是有效率的部隊啊!」一個特使用讚嘆的口氣說:「這護牆看起來很堅固的樣子。」

我笑得很真誠:「特使先生,你不是帶了護衛來嗎?叫人過去試試就知道了。」

「可以嗎?」

「當然。」

幾匹馬奔到護牆前,馬上的魔法師立即釋放出一個中型的火球向護牆砸去,一聲巨響之後木製護牆正面木屑紛飛,但護牆本身動也未動。

「還有疑問嗎?」卡羅斯也笑著問。

中型爆裂火球,這種魔法威力較大,完全可以震動沒有魔法結界保護的石牆,特使們搖著頭,再沒人懷疑護牆的堅固。

至於為什麼木製的護牆能抵擋住爆裂火球,我才不會解釋給他們聽。

「報告長官,請求進入下一項演練!」

「開始。」我回答了值星官,再轉頭對身邊的一位特使說:「你對自己行省的軍隊一定很瞭解吧?」

「是的,將軍閣下,那畢竟是本行省的軍隊。」

「那以你的看法。」我指著就要開始衝擊的野戰團說:「你的軍隊與我的軍隊組成聯軍的話,配合上有無問題?」

「將軍你是說,你的要求是讓我們出兵,聯合討伐叛軍?」

「當然了。」我看著他說:「難道你的總督不想出兵嗎?」

「那個……」

「特使先生們。」在野戰團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我也開始了攻擊:「你們能保住自己家族的爵位、封地、財產,甚至是魯曼賄賂你們的大筆資金,是不是應該為我做點什麼呢?」

「那個,出兵的話。」有人吞吞吐吐的說:「有些困難……」

要一個人付出總是艱難的,談判也由此進入最關鍵的一步,我深知這些傢伙的自私與謹慎,於是就獅子大開口的要他們派出軍隊。

我把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隱藏在這要求之下。

但作為一個亂局中求存的貴族,那點軍隊卻是確保自己權利的基礎,沒有了軍隊便沒有了一切,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拿出來的。

我們有了分歧,談判氣氛也變得有些冷,於是在卡羅斯的暗示之下,有特使提出用物資來替代。

「物資啊……」我裝模做樣的抱怨:「我不是很缺乏啊!」

「那就折衷一下。」一邊的卡羅斯又來調停:「你們不出兵,但物資方面就由幾個行省出了。長官你說怎麼樣,這樣的話也省得從後面往前線運東西不是?」

「嗯。」我很勉強的點了頭。

「那各位先生。」卡羅斯轉頭對特使們說:「長官已經讓步了,你們是不是也多擔待些?」

幾個特使一頭霧水。

「是這樣。」卡羅斯攤開地圖:「物資我們不缺,各位僅出點物資的話完全顯示不出誠意來……大家大方一點,幫我們修建幾個前進營地吧!」

「前進營地?」

「是的,所謂前進營地,就是保證我軍攻擊順利的後勤基地。」卡羅斯解釋說:「也就是說,仗我們來打,其他的事情你們全包了。」

「全包了?」

「是啊!這樣總比派軍隊要簡單吧?營地的地址由我們來決定,需要的物資目錄會有專人交給你們。」

「物資的話沒多大問題,可營地要建在哪裡?」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太多了。」有人反對:「我們無法承受。」

「一點都不多……」

卡羅斯在地圖上指著,幾個特使更是打起來精神應付,在幾個野戰團演練完畢的時候,一張好好的地圖已經快被他們的手指戳爛了。

我幾乎沒怎麼說話,事實上以我的身份實在無法參加這種細節的討論。

卡羅斯一點一點爭取著,特使們一點點退讓著,他們有時候甚至在用手指頭在地圖上頂來頂去,等他們爭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我就會打斷他們,讓大家看看演練的部隊緩口氣……

當穿著一身金黃色神族盔甲的海爾特帶著騎兵團出現的時候,他們正為幾個最靠前的前進營地爭個沒完。

海爾特帶著四個騎兵團,一萬騎兵就在我們眼前演練各種隊形,時而以營為單位分散穿插,時而積聚在一起強行衝擊。

最後,海爾特一聲暴喝,一萬騎兵對準我們所站立的高台就直衝過來,嚇得特使們面色蒼白。

「將軍……」看著越來越近的騎兵,有人提醒我說:「要不要命令他們轉向啊……不然就來不及了。」

漸漸的,我們的距離已經離得比較近了。

威武的海爾特衝在最前面,一身燦爛的金甲反射著陽光,金線刺繡的披風在身後飄飛,騎兵們裹著煙塵越來越近,密集的馬蹄聲彙集成巨大的聲響,連高台的地板也在輕微的震顫……

有個特使用接近懇求的語氣說:「將軍,快下命令吧!晚了真的會來不及啊!」

「有本將軍在。」我橫了他一眼:「你怕什麼?」

在距離高台非常近的地方,海爾特終於發出了轉向的命令,騎兵衝擊面的前方立即就有了變化--右邊的騎士在減速,左邊的騎士在加速,數百騎寬的衝擊面在我們面前來了一個漂亮的大迴轉!

最左邊的一隊騎士,他們轉過去時距離高台僅二十臂的距離。

「怎麼樣?」我開口問:「沒傷著你們一根頭髮吧?」

有人問我:「那位穿著金黃戰甲的將領,就是海爾特准將嗎?」

「是。」

「難怪了。」這傢伙搖著頭說:「與傳聞中的一模一樣。」

「傳聞?」我好奇的問:「傳聞中怎麼說?」

「那個,說他……就不說了吧!」他打個哈哈敷衍過去:「參謀官閣下,我們繼續談吧!我建議這個營地就建在這裡……」

卡羅斯向我微微一笑。我意識談判大致上已經沒問題,自己也該離開了。

「你們慢慢談,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我轉身向台下走去。

「啊!將軍,請您等等。」一個最老的傢伙叫住了我。

我轉過身:「還有什麼事?」

「是這樣,我想這談判已經沒有多大問題。」他走過來,壓低了聲音說:「您知道,我們還有一些朋友,因為他們的行省距離叛軍太近,所以這次不能來,但他們拜託我向您問好。」

「哦?」我摸摸下巴:「向我問好沒有用,他們必須有所表示才行。」

「這個當然,但是他們就在魯曼的眼皮底下,有什麼動作都瞞不過去,這點還要請將軍體諒。」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名單給我:「這是名單,他們託我告訴將軍,只要將軍的軍隊一到,他們會為將軍提供方便的。」

我接過名單:「是這樣,但他們有什麼保證?就用這張紙可不夠。」

「當然不是。」老特使笑著說:「聽聞陛下近日就要舉行一個盛大的舞會,所以,這幾個家族的小姐們希望參加。」

「這樣啊!」我有點驚異:「想參加的話當然歡迎,可怎麼來得及?」

「這些家族的小姐們已經到了邊界,和我們家族的小姐們在一起,只要將軍點頭,立即就能出發。」老特使湊近我說:「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為陛下的舞會壯個聲勢而已。」

「我同意。」我拍著老特使的肩膀哈哈大笑:「我當然同意!」

下了檢閱台,我叫過一個傳令官耳語幾句……有必要調查那些貴小姐的身份。

是日,談判完結,四個行省特使答應為我們修建十二個前進基地,再用物資堆滿。而他們以此換得家族的平安。

至於在我方與叛軍的戰爭期間,他們的軍隊將不出行省首府,我們的軍隊也不進入對方行省首府一百里的範圍,如有需要,將事先通報……

之後我派人送他們回去,聯絡處也派出大批聯絡官陪同,以便監督和協調他們的營地建設。出於多方面的考慮,我沒有停止天照的滲透計劃。

一切都很順利,不是嗎?


針對上次攻擊行動暴露出來的問題,卡羅斯做了突擊訓練計劃,九萬人的部隊在麗桑城外的三個營地展開熱火朝天的訓練,就算是負責守衛的第三軍團也在訓練。

與此同時,兩個新佔領的行省與後面兩個行省的後勤線也更加完善。

就在我驗收城牆加固工程的那天傍晚,載著貴族小姐的車隊緩緩駛進麗桑城,幾個行省總督的回執也一同到達,他們認可了談判的結果!

「乾!」幾隻金盃撞擊在一起,杯裡的酒汁濺得到處都是。

這是我進入麗桑城之後第一次喝酒。

「真是不錯。」卡羅斯笑瞇瞇的說:「完成了談判,我們有了充足的物資,聖都的叛軍就等著死吧!」

「喂喂……」某人很不樂意的摟住了卡羅斯的肩:「好像你忘記了,我海爾特才是進攻主力啊!」

「海爾特准將,你是主力沒錯。」卡羅斯撥落海爾特的手:「我沒打算爭。」

「你神氣什麼?」

「我是一個參謀官而已。」卡羅斯輕描淡寫的說:「只負責些芝麻大的小事,一點也不神氣。」

這兩個傢伙一個是硬邦邦的拳頭,另一個是軟綿綿的沙袋,私底下就喜歡互相抬槓,我說過他們多少次了,可一點效果都沒有。

「你……」卡羅斯無所謂的態度讓海爾特很氣憤,五官都幾乎擠成了一團:「是男人的話,到外面一決勝負!」

「外面冷,我才不想出去。」我的參謀官臉上一副懶洋洋的表情,嘴裡有氣無力的回答:「至於本人的真實性別--好像還沒有向準將你證明的必要。」

「混蛋……」

我和莫亞笑呵呵的看著他們鬥嘴。

「報告長官!」岩石走了過來:「黑暗城來的信箋。」

「哦?」我接過來,迫不及待的打開看。

「長官,是陛下的信箋嗎?」卡羅斯問:「是什麼事啊?」

「卡羅斯。」我笑笑:「你說你的慢舞跳得非常好?」

「是啊!」

「陛下的舞會就快舉行了。」我揚了揚手裡的信箋:「你想參加嗎?」

「想,當然想……」卡羅斯點著頭。

「可惜啊!我得親自回去。」

「長官你親自回去?」卡羅斯無辜的眨著眼睛:「也就是說……我要臨時代替長官你的位置守在這裡?」

「真不愧是參謀官。」我打了個響指:「你說對了!」

某人捂著肚子大笑:「哈哈哈……老大就是老大,不是卡羅斯你能鬥得過的。」

卡羅斯雙眼無神的看著海爾特,用毫無生氣的聲音說:「第二軍團,明天突擊訓練加倍。」

「公報私仇!」海爾特大聲抗議:「你這是公報私仇!」

卡羅斯一臉無辜的表情……

「好了,卡羅斯你去安排一下,我帶著那些貴族小姐一起走。」我把信箋放進懷裡:「我回黑暗這段期間,叛軍應該不會有什麼反應,但你們的訓練絕對不能鬆懈……還有海爾特,我不管你們私底下怎麼開玩笑,但軍務上要聽參謀官的命令。」

「知道了,老大。」

「準備好了的話,就來叫我。順便去告訴那些貴族小姐們,路上會比較辛苦的。」我坐回到躺椅上。

「是!」

在關鍵性的決戰之前,是應該回去跟菲謝特和老爹碰個頭。因為,與魯曼的這一仗打起來,大家就會忙得腳不沾地了。


聖都,皇宮花園。

在戰亂中毀壞的花園如今已被修復一新,再一次用怡人的景色陶醉自己的主人。但因為自己的計策一個接一個的被破壞,走在花園裡的魯曼很有些氣急敗壞。

一干手下跟在他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出。誰都知道,魯曼大人近日的舉止有些瘋狂。

「有多少行省跟凱達家暗中往來?」魯曼停下腳步:「多少人送兒女過去?!」

「為數……不少。」一名手下遞過手上的名單。

「好樣的……好樣的……你們這些婊子養的,一邊拿著我的錢,一邊跟凱達家眉來眼去……」魯曼把手上的名單捏成一團,牙縫裡擠出的話透著陰冷:「這是你們逼我的……嘿嘿,是你們逼我的……」

一群走狗神情茫然的望著這個處於半瘋狂狀態的主子。

「大人,我們怎麼辦?要想辦法阻止這種事……」

「啪!」的一聲,說話的走狗臉上挨了一記結實的耳光,走狗捂著臉看去,他的主子額頭上還沁出細密的冷汗,正用狠毒的眼光盯著他。

有些手足無措的魯曼繞著一張石桌走了十幾個圈子,才找地方坐了下來:「你送信回封地,告訴我的管家,就說月亮被掩蓋了……回來!這樣不行……你!你去請光明神殿騎士團的幾個帶隊騎士到我這來……請不到你就去死!」

手下忙亂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魯曼用微微發顫的手拿起酒杯,目光死死的盯住杯中的紅色液體……很久之後,滿頭大汗的魯曼終於一口喝乾紅酒,再把酒杯狠狠的砸到了桌面上。

一聲脆響,玉石酒杯的碎片四下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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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該帶的都帶上了吧!還有什麼呢?」我一一檢查著:「黑鐵刀、吸血鬼之觸、夫人送我的戒指、項鍊,還有讓天照給我準備的藥粉……齊了!」

我將隨身的零碎物品收好,看看窗外,天都還沒有亮。只要是沒有其他人在,這裡的凌晨就變得非常寂靜。不過,我好像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出去走走好了。

這裡以前的總督毫無疑問是個混蛋,但同時也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後花園的佈置相當講究,我最喜歡小徑上兩邊一些低矮的、四季常綠的植物,還有再過去一點的各種花草。

我一邊感受著這難得的清靜時光,腦袋裡一邊在盤算著。

談判成功了,討逆的物資不再是問題,如果是趁著新年期間進攻的話,我有十成把握可以在明年春天結束這場戰爭。

本來我還在擔心菲謝特的心情,但是在前幾天接到了老爹的來信,說我們這位陛下近幾天和那位被我擄來的公主進展得很順利,菲謝特臉上已經時不時的有了些真正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

比起眼前的戰爭,我其實更在意菲謝特。等這仗一打完,我就跟老爹說,乾脆讓菲謝特舉行大婚好了,雖然對方是公主但這問題不大。省得我和菲謝特每次談到女性時,他都用酸溜溜的眼神看我,他也不想想,雖然我有四個夫人了,但這裡面也有他搗亂的因素……

「長官。」卡羅斯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車隊差不多都準備好了。」

「嗯,謝謝你。」我輕聲說:「你又一晚沒睡嗎?」

「偶爾這樣沒關係的。」卡羅斯走過來和我並肩站著:「我這個年紀,正是精力最為旺盛的時候。」

「抱歉啊!不能讓你跟我回黑暗。」

「沒這回事,不要把我們的玩笑當真了。」卡羅斯笑著說:「老闆你發現沒有,最近你的脾氣變了一些。」

「變了嗎?我不覺得。」

「生氣的時候少了。」卡羅斯點著頭說:「人也顯得成熟許多,難道十八歲的年紀真的有魔力嗎?」

「你說什麼呢?」他的話把我逗笑了:「這只是個普通的十八歲,什麼魔力不魔力的?」

「可我剛才是說真的呢!」卡羅斯收起了笑容,很正經的問我:「但做為你的參謀官,我現在想知道老闆你對眼前戰局的看法,你有怎麼長遠的安排?」

我招呼卡羅斯蹲下,找了幾塊小石子在地上擺開。

「這是魯曼實際控制的行省,這是我們現在的控制的四個行省。」我指著石子說:「而現在這場戰爭,無論如何不可能在新年前結束。」

「是,以現在的情報來看,魯曼那邊也需要安排。」卡羅斯點頭說:「叛軍人數比我們龐大,需要的物資更是比我們多幾倍,所以他們在新年後都不能準備好。」

「就是這樣,那些前進基地在新年時就會完工,叛軍方面必定會有所察覺,所以敵軍一定會駐紮在我們的正面……」我在石子中畫了一條線:「聖都側後必定是防守空虛的。」

「老闆你的意思?」

我面帶笑容的看著卡羅斯:「我並不認為這些總督會完全忠於我們,前進基地的地址一定會洩露出去,你想敵軍會怎麼做?」

「他們提前進攻嗎?」卡羅斯拍拍自己的腦袋:「但他們是以消滅我們為最主要目的,提前進攻只能搶到那些物資啊!如果他們還要一路打過來的話,以他們的戰鬥力那根本就沒有勝算。」

「正是如此,我想魯曼這雜碎會讓我們先進攻的,他會讓我們出去,再用大量部隊從正面牽制我們。」我盯著卡羅斯:「然後才是精銳部隊奔襲我軍後方,甚至從其他帝國繞道,攻打我們的黑暗和暗月行省。」

「他……」卡羅斯呆了一下:「他有這膽子?」

「有紅衣祭司撐腰,他還有什麼不敢的?」我拍拍手上的泥土:「這對他來說,就算是最後一戰了。」

「對我們來說也一樣。」卡羅斯看著我:「老闆你一副氣定神閒的摸樣,是有對策了嗎?」

我嘿嘿笑。

「快說吧!」

「他想捉我們的尾巴。」我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條線:「難道我們不能捉他的尾巴?」

卡羅斯看著那條線,好半天才抬頭問:「老闆你是說從海上?」

「我們的海軍這段時間可沒閒著,已經具備同時運送兩萬部隊的能力。」我站起來,用腳抹掉地上的痕跡:「讓海爾特帶領兩萬人,你認為他能做到何種程度?」

「我同意,基本的策略就這樣定了。」卡羅斯也站起來:「我會做出計劃的。」

「那就拜託了。」我笑笑:「作為感謝,這仗打完之後我為你舉辦一次舞會。」

「我很期待。」卡羅斯做了個「請」的姿勢:「小姐們一定等急了,長官你出發吧!」

「我一去一回最多用十五天的時間。」我走出幾步,轉過頭去說:「當我回來時候,進攻就要準備好。」

「看來,長官你是不想讓這個新年平靜的渡過啊!」卡羅斯向我行了個軍禮:「請放心,我會安排。」

我戴上頭盔,走出了總督府大門。門外是我的貼身近衛,遠處是一個近衛營護衛著十多輛輕便馬車。

「長官,都準備好了,還有四個近衛營在城外跟我們會合。」岩石走過來:「你是要騎馬呢還是坐車?」

「我是少將,當然是騎馬了。」我把頭盔護臉放下:「告訴後面的人,要小心的看好馬車裡那些小姐,她們掉一根頭髮都是傷腦筋的事。」

「是。」

「出發!」

雖然縱馬馳騁是我最喜歡的事之一,但在帶著車隊行進了兩天之後我終於無法忍受了,有這些小姐們同行,速度奇慢不說,還非常麻煩。好在這裡現在是我的地盤,於是我帶了一個營先行,剩下四個營保護著這些嬌嬌女慢慢走。


又回到黑暗城了。

是不是我身上的裝束太顯眼了呢?混在那麼多護衛中的我,進了黑暗城的城門之後還是被街上的人認了出來,差點就被一大群小孩子圍在街心不能動彈--因為是午飯後的時段,各族孩子們都在去學校的路上。

還好市政監督羅娜這段時間沒閒著,黑暗城有警備所這個機構存在,一隊身穿新制服的警備所士兵接到消息,跑來為我解了圍。

照理說,我作為一地之總督,總督府應該是我倍感親切與溫馨的地方才對,但事實不是這樣,現在的總督府對我來說有種種危險存在著,所以我走進總督府的大門第一句話就是--「老混蛋在哪裡?」

「啊!長官。」這衛兵顯然是新來的,根本不明白我在問什麼:「那個……」

「一邊去。」當值的衛兵隊長一把推開這個菜鳥,然後對我耳語:「長官,羅倫佐院長在學院裡,聽說今天不會回來。」

「哦?」我邊走邊問:「學院修建得怎麼樣了。」

「修了一小半了,但是人太多,還搭建了好些帳篷。」衛兵隊長回答我說:「羅倫佐院長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來。」

看來羅倫佐這傢伙還挺盡心的。

眼睛一轉,看到遠處走過的內侍長,手一招他就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跟我說夫人們在前議事樓,老爹在後議事樓,陛下在花園。

先去哪邊呢?好難決定哦……算,照著先後順序來好了。

「總督大人,那個。」內侍長吞吞吐吐的說:「您的母親也來了,還有一位……」

「知道了。」我心裡一緊,知道這又是一次巨大的危機:「你滾蛋。」

迪爾來了!

走在前議事樓的樓梯上,我的心情是相當沉重的:在上次離開的時候,我和菲琳她們就迪爾的事談過,她們當時勉強接受了。但不是有人說過,女人的心是世界上最難以捉摸的東西嗎?她們四個人是不是真的合得來呢!只有天才知道了。

在此之前,我三位夫人的融洽關係不是沒有原因的,我、菲琳、凱麗還有溫絲麗都是兒時的玩伴,相互之間都很瞭解,菲琳和凱麗也都明白我對溫絲麗的感情,她們姐妹倆接受溫絲麗是必然的。

可迪爾呢!對我原來的三位夫人而言,她是個後來者吧?她們能原諒迪爾這種「插隊」的行為嗎……

如果四個人不能和睦相處的話,以她們的性格,受害者必定是苦命的本總督。

那那那……如果四個人和睦相處呢?如果她們很投緣呢?要是她們一條心的話,她們就會達成某種默契,會不會聯合起來對付我呢……那受害者不也是苦命的本總督嗎?

天啊!我為什麼會娶四個妻子,真是傷腦筋。

不行,這樣下去可不行,本少爺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敗在四個夫人手上?打起精神來,絕不能向女人低頭!

快到頂樓了,我放輕了腳步,也取下頭盔。

樓梯旁站著幾個侍女,我以手勢阻止了她們的通報,慢慢的站到了門邊。

三位夫人面窗而坐,她們一人一張書桌,正在處理公文的樣子。

長髮被仔細的盤在腦後,上面插著一模一樣的髮簪,髮簪上鑲嵌的可是來自神族長公主羽翼上的羽毛。除了溫絲麗,我一時之間還分不出誰是誰。

「哼!部族的族豪們又鬧事了。」左邊的凱麗低聲抱怨:「這次居然有三個傢伙被抓到了警備所。」

坐在中間的菲琳頭把頭微微一抬:「為什麼?」

「還能有什麼事?」凱麗說:「都說自己部族的女人最漂亮,引起爭辯,最後當街打架。」

「我這裡也有報告。」右邊的溫絲麗接著說:「部族族豪們申請早日結束在學院的學習,他們說羅倫佐院長快把他們逼瘋了。」

「凱麗,你那裡從輕處罰,他們剛安頓下來,是需要一些時間適應,免得處罰重了他們跑去向夫君哭訴。」菲琳想了想,做出了安排:「溫絲麗,你那邊絕對不能放鬆,現在不精通為官之道,以後會給夫君帶來更多的麻煩。」

「好吧!」溫絲麗回答著:「說起來,夫君現在走到哪裡了呢?已經快到了吧!」

「不會那麼快,夫君還帶著一大群女孩子,他對女孩子一向遷就……」

我微笑著靠在門框上,一面聽他們猜測我一路上會有什麼舉動,一邊仔細欣賞三位夫人纖細的後背。

我不在的時候,這麼多煩瑣的事情都是她們在處理,市政監督的職責也好,總督夫人的身份也罷,都是因為愛我才會這樣盡心的幫助我吧!

那麼,就算是我會偶爾被她們捉弄,就算是她們向我發發脾氣又有什麼關係呢?因為,我心裡畢竟也愛著她們……

愛與被愛,在我的前生裡,這曾經是多麼奢侈的東西,可現在的我居然得到了,有這些就足夠了不是嗎?

「姐姐我做完了。」凱麗拍拍桌上的文件,然後伸了個懶腰:「你們呢?」

「我這裡還有幾份,等一下就好。」菲琳回答著:「我們先去母親那找迪爾,然後去看看陛下。」

「為什麼要去找迪爾。」看來凱麗對這個安排有點不滿:「每次都是先去找她。」

「迪爾現是夫君的未婚妻,因為沒有夫人的身份所以不能和我們一起處理公務,會比較無聊吧!大家早點熟悉就不會讓夫君擔心……不過說起來,陛下跟貝爾妮小姐還真是合得來呢!」溫絲麗也處理完了公文,站起來、轉身、看到在門邊微笑的我,然後一聲低呼:「科恩?」

「科恩?」凱麗半信半疑的轉過頭,看到我之後一聲歡呼:「你真的回來啦!」

「當然是我。」我笑瞇瞇的走過去:「很驚訝是不是?」

「驚訝什麼?」在短暫的驚喜後,凱麗又鼓起了眼睛:「你又偷聽我們說話!」

「不算偷聽吧!湊巧而已。」我拉著溫絲麗的手:「看到你們在很認真的處理公務,我怎麼能打斷呢!是吧菲琳?」

「偷聽就偷聽,還要找藉口。」菲琳站起來,微笑的臉上一片嫣紅:「好了,我的公文也處理完了。」

「那我們就去母親那吧!」我提議:「我們一起好嗎?」

「不好。」真是讓人想不到,菲琳拒絕了:「你一個人去母親那,我們三個要去父親那談今天的公務。」

「為什麼?」我楞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那就這樣吧!我們一會在陛下那見面。」

「好,那我們過去了。」菲琳拖著凱麗和溫絲麗走掉,凱麗和溫絲麗邊走邊回頭對我笑。

讓我先單獨去跟迪爾見面,菲琳是這樣安排的……我搖搖頭走下樓梯,看來情況不妙啊!菲琳都在為迪爾考慮了,我已經預見到她們聯合起來對付我的樣子。

雖然以前我已經知道,但這感覺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強烈……菲琳是個統率力很強的人,她喜歡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裡,甚至可以說,她對權利的熱衷超過了我。

而凱麗和溫絲麗在這方面就沒什麼追求,讓菲琳可以輕掌大權。如果她再聯合迪爾的話……

希望這個夫人聯盟不會比魔屬聯軍難對付。

不過說到老媽,那可是另一道難關啊!我在外面做什麼事,老媽是一點消息都沒收到,但這次一收就收個兒媳,老媽一定覺得自己的權威大受打擊,在這位偉大的母親面前,我的戰功政績無法將功折罪……

哎,看來一頓折磨是免不了啦……

「最最最偉大的母親大人……」把手上的頭盔丟在一邊,我硬著頭皮走進房間:「我回來了。」

「大呼小叫的做什麼。」精神奕奕的老媽沒給我我好臉色:「還不過來坐下!」

「啊……遵命,母親大人。」我趕緊走過去坐著,討好的笑容掛在臉上,雙手垂放在胸前,乖的像隻家裡養的……寵物。

「回來啦?」老媽先平淡的問了我一句。

「是是,回來了。」

「捨得回來啦?」老媽笑了。

「母親大人。」我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我一向都很乖……」

可這位暴力母親無視我的乖巧,翻臉比翻書還快,一把就揪著我的耳朵大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沒什麼問題吧?」我陪著小心對老媽說:「這段時間以來,前線捷報頻傳,我軍勢如破竹……」

「噗!」的一聲,本總督尊貴、高傲、聰明外加線條流暢的腦袋被人敲了,雖然是這樣,但是本總督還得繼續保持微笑……在老媽面前,我可做不了怪。

「前線的戰事去跟陛下講,政務去找你父親商量,他們一定很期待。」老媽改捏我的鼻子:「我現在問你的,是關於你的未婚妻迪爾.梅林的事,你怎麼能把人家一個乖乖女晾在萬普那種鬼地方?而且還是兩年之久!」

「老媽饒命啊……」鼻子被捏,本總督眼淚汪汪:「我知道錯了。」

「準備什麼時候娶迪爾?」老媽仍然不放手,捏著本總督鼻子的手還在緩緩轉動:「婚禮在哪裡舉行?打算請那些客人?」

為了我不可或缺的鼻子,本總督不得不妥協:「一切都由老媽說了算……哎呀!」

「算你聰明。」老媽放過了我,一臉無可奈何的神情:「既然你一再懇求,更主要是看在迪爾的面子上,我就勉為其難替你們操辦一下好了。」

什麼嘛!明明就是想好了算計我的。

「迪爾,科恩回來了。」老媽對著裡間喊著:「出來吧!」

「是。」輕聲的回答之後,一身便裝的迪爾.梅林從裡間走了出來,有些害羞的臉上掛著幾絲淺淺的笑容,頭髮也放下來了,真是漂亮啊……不對,迪爾一直在裡面的話,那本總督剛才被拷打的場面不就被她知道了?

我的大腦幾乎失去進一步思考的能力……

「楞在那裡幹什麼?」老媽看我半天沒動靜,又發威了:「科恩,還不和自己的未婚妻出去走走?」

「啊……是!」我苦著一張臉哀求:「不過在那之前,老媽,能讓我這個疲累的將軍喝口水嗎?我從前線回來,又累又渴又餓……還外加全身僵硬呢!」

把杯子裡的水喝了個乾淨,我長呼出一口氣。

「我說老媽,為什麼要這樣摧殘我?」我支著下顎問老媽:「難道我不是你的兒子嗎?」

「誰讓我是你母親呢!」老媽微笑著看了我一眼:「戰事政務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只有在兒子娶妻這件事上才能體現一個母親的權威,這可是我家的傳統呢!」

「權威……」我把水杯遞給迪爾:「親愛的,再來一杯。」

迪爾,她用什麼辦法贏得了老媽的關愛?女人還真是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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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和迪爾並肩走在去花園的路上,我要去見「現在跟某位公主打得火熱」的菲謝特。

這是非常難得的兩人獨處時光,但這一路上迪爾邊走邊笑,掩著嘴的手就沒有放下來過。

「我說迪爾,妳笑是沒問題,但總得有個限度吧?」我很不滿意的出聲阻止。

「對不起,呵呵。」看來我的話沒有多大作用,迪爾反而笑得更加厲害了,連肩部都在微微聳動:「我從來都沒有想到,我打賭誰都不敢想,在我夫君身上會發生這樣的事--被捏鼻尖,呵呵呵呵。」

「妳……算了。」我嘆口氣,加快了腳步:「不是說過了嗎?妳現在是我的未婚妻,還不能叫我夫君。」

「我高興這樣叫。」迪爾幾步就追上來,還挽起我的手:「誰敢說三道四?」

「不是說三道四的問題,我們的婚禮不是還沒舉行嗎?」我無可奈何的搖著頭:「不知情的人會怎麼看?」

「他們愛什麼看怎麼看。」迪爾仰起臉冷哼一聲:「本小姐不在乎。」

「迪爾。」我不想破壞這氣氛,於是輕輕握住她的手:「有件事我忘記說了。」

迪爾迷惑的看著我:「嗯?」

「妳今天,真漂亮。」

迪爾的臉在瞬間變得一片緋紅,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回答:「謝謝。」

「我不在妳身邊的時候,妳都做了什麼有趣的事?」我放慢腳步。

「有很多呢!」

迪爾跟我講到了暗月後的一切,怎麼跟母親來黑暗,怎麼見到菲謝特,怎麼跟我原來的三位夫人相處,好像她沒被其他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過……

當然,這中間也有不少好笑的事,例如不是在正式場合的話,菲謝特一樣被她叫「烏鴉」,而且是很大聲的叫。

「對了,你在什麼時候得罪那個女將軍?」迪爾問我:「每次一談到你,她總是一副要咬人的樣子。」

「女將軍?」

迪爾伸出手點了我的額頭:「是啊!你不會忘了吧?全名叫溫特哈爾.雷尼。」

原來是她啊!我最近有得罪過她嗎?好像沒有吧……

「你在想什麼?」迪爾用手在我眼前晃晃:「那女將軍挺漂亮是嗎?看上了嗎?」

「漂亮?」我一楞:「我怎麼會知道,我只見過她被頭盔包住的臉,至於身材怎麼樣更完全不知道,怎麼會看上她,我是那樣的人嗎?」

「是這樣啊!她就在那邊。」迪爾指指前面:「整天跟陛下和公主在一起,片刻不離。」

「啊?」我大吃一驚:「那不是很礙事嗎?」

「的確很礙事。」迪爾嘆著氣說:「公主和陛下對視的目光是那麼的熱烈,說誇張點,他們的眼光連人都能被融掉,誰都受不了。可她就像視而不見一般,連個獨處的機會都不給,真是討厭、討厭死了。」

「迪爾,想玩個遊戲嗎?」我笑著對憤憤不平的迪爾說:「我們去支開討厭的女將軍,成全陛下和公主。」

「啊!可以嗎?」

我跟迪爾離開正路,在花草林木間繞道,我在前面探路,並關照沿途的侍衛們保持安靜。迪爾就笑嘻嘻的跟在我身邊,把我背後的披風捧在手裡以免掛到什麼東西。

侍衛們保持著一本正經的巡視,但都在悄悄的打眼色,給我們指出陛下所在的方向。

我們潛到一個稍微高點的地方,觀察著遠處的三個人。

啊!多日不見,菲謝特這傢伙還是那個帥帥的老樣子,可是旁邊卻有兩個女士。

年紀小點的那個,一定就是公主吧!說起來,公主還是被我搶回來的,可我還沒見過。

剩下的那個年紀大點的身材也不錯,可一張冷臉,目光到處瞟,我肯定這就是溫特哈爾,因為我認得她那兩條一生氣就會豎起來的眉毛!

不過話說回來,她為什麼不笑一笑呢?說實在的,這樣的表情真是可惜了她清秀的容貌。

「現在怎麼辦?怎麼辦呀!」身邊的迪爾非常興奮。

「讓我想想……這樣好了迪爾。」我對迪爾解釋自己的想法:「妳先去他們那,跟陛下說我在這裡等他,讓他一個人來。然後再去叫公主,要慌張一點哦,就跟她說陛下摔倒在地上還暈過去了。」

「啊……這可是很捉弄人的計策呢!」迪爾笑瞇瞇的說:「接下來呢?」

「接下來妳一定要牽制住女將軍,不用太多,讓她跟公主有個十步的距離就好。」我拍著胸脯說:「剩下的就交給我好了。」

「好!」迪爾跳起來就向陛下那邊跑去:「你可不能弄砸了。」

我找了一根堅韌的草籐,一頭繫在路旁的樹幹上,盯著手上的一頭嘿嘿直笑。

不大一會,菲謝特就跟著迪爾來了。

「科恩在哪裡?迪爾小姐,妳可別騙我。」菲謝特四下張望:「不是說至少還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到嗎?」

「在這裡。」我從路邊鑽出來:「陛下好!」

「科恩,真是你啊!你躲在灌木裡幹什麼?」菲謝特過來拍掉我肩上的葉片:「好你個傢伙,叫我過來幹嗎?」

「好事啊!」我指著路中間一個位置讓菲謝特站好,對他說:「這個拐角你看到沒有?」

菲謝特是一頭霧水:「看到了。」

「那麼一個體形嬌小的女士在這個拐角出現,你一定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咯。」

菲謝特點著頭。

「那你就在這待著,其他的交給我們。」我轉頭對迪爾說:「快去叫吧!」

「知道了!」迪爾揮舞著小拳頭,像個得到命令的士兵一樣的衝了過去:「一定沒問題的。」

「這個,科恩啊!」菲謝特眨著大大的眼睛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什麼事都不要管,乖乖站在那裡就好了。」我在灌木中伸出腦袋說:「我又不會害你。」

「哦。」

「注意力要集中哦,其他的事我們過會再談。」說完這句話我急忙縮回腦袋,因為目標已經出現了。

透過葉片的間隙,我看到一位面目清秀,十五、六歲的少女雙手牽著裙角,一臉緊張的順著小路跑了過來,我此前並沒有見過這位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現在看來真是很可愛的樣子。

但是跟在後面的溫特哈爾就不怎麼可愛了,還好我可愛又聰明的迪爾假裝摔倒,還開始抹「眼淚」,才總算把這個討厭的傢伙牽絆住。

迪爾一把抱住溫特哈爾,給我做了個「成功」的手勢,我把手上的草籐一拉……

「啊」的一聲驚叫,飛奔中的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朝前直飛出去!

「啊!」呆立中的菲謝特醒悟過來,一個箭步衝到公主將要跌落的地方,把自己打橫墊在了下面。

「砰」的一聲,貝爾妮.艾賓浩斯結結實實的摔在菲謝特的懷裡,大功告成!

貝爾妮把身體撐起來一點,看清身下人的臉時一聲驚呼!

「公主。」菲謝特傻呼呼的問:「妳沒事吧!」

「我、我沒事。」貝爾妮的臉全紅了,結結巴巴的說:「你……你,聽說你……」

「我……」這下換菲謝特臉紅。

事情的發展似乎很順利,我在心裡為菲謝特大聲加油的時候,某位感情非常遲鈍的將軍趕了上來。

「公主殿下。」溫特哈爾站到了拐角處:「妳沒事吧?」

「我沒事。」貝爾妮急忙撐起身體,只撐起一點點的時候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跟菲謝特又是一人一聲驚呼,兩個人好像中了魔法一樣停住不動。

「公主殿下?」某人又在叫……

看到這良好的局面有可能被人破壞,我不能再躲下去了。

「哈哈哈哈……」從灌木中跳出來,我拍著手大聲說:「恭喜恭喜啊!」

「科恩.凱達,又是你這個傢伙!」溫特哈爾一看到我,雙眼就開始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兩道眉毛已經豎了起來,還朝著我大喊大叫:「也只有你才能幹出這樣的事。」

「還有我!」迪爾在後面大聲抗議,可惜她的聲音被溫特哈爾忽略。

「上次的帳,我還沒有找你算。」看樣子,一身便裝的溫特哈爾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哪裡,習慣性的去拿劍卻摸了個空,只好捏著拳頭逼上來:「你剛才在恭喜什麼?」

「啊!那個……」我看了一眼現在還在倒在地上、滿臉通紅的兩個人:「我是在恭喜、斯比亞帝國跟裡瓦帝國、那個,兩國邦交正常……」

「你在說些什麼東西!」溫特哈爾再也受不了我的胡言亂語,當胸一拳打過來,我沒有躲閃,因為我還穿著盔甲。

「砰!」拳頭可不比劍鞘,溫特哈爾痛的連嘴都歪了。

「跟我夫君打架,可是會付出代價的。」迪爾走過來挽起溫特哈爾的手:「走吧!我們換個地方談談,不要在這裡礙事。」

我和迪爾押著溫特哈爾離開。直到這時,地上的那兩個人還僵硬的保持著那種剛才的姿勢,女的緊閉著雙眼,男的不知所措--但是兩人的臉已經都紅得不能再紅了!

這可是帝國最高機密,而且兒童不宜。

我們一直把溫特哈爾拉出花園,拉到後廳門口。

「好了吧!放手。」一路上都在生氣的溫特哈爾突然恢復了正常:「不然我可真生氣了。」

「早就懷疑你在裝樣子。」迪爾笑嘻嘻的放開手:「我就說嘛!感覺遲鈍的人怎麼能當上將軍呢!」

「妳說誰感覺遲鈍?」溫特哈爾舉起拳頭:「嗯?」

我上前一步,站到兩位女士中間,對溫特哈爾說:「將軍,不能對我的未婚妻無禮哦。」

迪爾從我身後探出頭:「我才不怕她呢!」

「哼,誰有空理會你們。」溫特哈爾好女不吃眼前虧,走進了後廳。

我和迪爾對看一眼,手牽手跟著走進後廳,去跟其他人見面。

大家全在後廳裡,老媽、老爹、還有四位夫人,我就這樣被他們聯起手來欺負。

很久之後,當菲謝特和貝爾妮出現在門邊時,我覺得眼前一亮--貝爾妮挽著菲謝特的手!

「恭喜恭喜啊!」我又跳起來:「兩國邦交正常化--哎呀!」

本總督的腦袋又被敲了。

老媽收回手,帶領大家向菲謝特行了一個禮:「陛下,公主,請入席。」

「凱瑟翎阿姨,我想。」菲謝特看了看身邊滿臉嬌羞的貝爾妮:「我想……」

「陛下,陛下的政務我幫不上忙。」老媽輕聲回答:「但是請放心,作為先皇后的朋友,陛下的婚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謝謝凱瑟翎阿姨!」菲謝特少見的激動了,連他身旁的貝爾妮也向老媽行了一個晚輩禮節--這可不對啊!

擄人來的是我,撮合他們的不也是我嗎?啊!怎麼沒有人對我表示感謝呢?還打我,這不公平!

「貝爾妮,向妳介紹。」菲謝特帶著貝爾妮公主走到我的面前,指著我對貝爾妮說:「這位就是科恩.凱達,妳可以叫他總督、將軍、想不起名字甚至叫喂都可以……」

這就是我為之辛苦奔波的陛下,他就這樣向別人介紹我--誰能告訴我這重色輕友的傢伙是誰?

「科恩.凱達將軍,耳聞已久。」貝爾妮看著我:「就是你叫人把我『請』來的嗎?」

「是的,是我叫人『請』妳來的。」我正色回答:「公主殿下滿意我的安排嗎?」

「老實說,將軍你的安排非常鹵莽,而且你的行為很危險,真是讓人憎恨。」說到這裡,貝爾妮向我伸出手來,微笑著繼續:「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啊?」貝爾妮的話轉變的太快,我有點慌亂,都忘記接她的手。

「哈哈哈哈哈。」看到我的窘態,旁邊的菲謝特放肆的大笑起來:「科恩被我們耍了,百年難得一見啊!」

看著眼前笑成一團的人,我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我、我以後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晚上,我和老爹,還有菲謝特就待在後議事樓裡,商量下一步的形勢。

我攤開地圖,先說了跟幾個臨近行省的談判結果,聽取他們的意見。

「就算你打算分兵一路去襲擊聖都側後,但你還是要在叛軍正面保持足夠的兵力以牽制他們。」老爹看著地圖考慮著:「你也說前進基地的位置或許會洩露,那妳怎麼保證叛軍會沒有防備?如果他們警覺,那你的突襲計劃不是就失敗了嗎?」

「是啊科恩。」菲謝特一樣在皺眉頭:「叛軍雖然先敗一場,但還是保留有相當實力的。你可不能輕敵啊!」

「沒有輕敵,事實上這十二個前進基地地址的洩露,本身就是整個策略的一部分。」我指著地圖說:「從來表面上看,我們的前進基地被叛軍知道了,但這是十二個前進基地,也就是說,我們把六條進軍路線通知了叛軍!」

「你的意思是說,叛軍知道了我們進軍的路線後,他們會更加困難?」菲謝特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原來是這樣!」

「對,因為叛軍需要防守的面積相當大,而我們接下來要進攻的地點是靠近聖都的,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們必須守住。」我解釋著自己的佈置:「而要防守我們這樣一支軍隊,又是六條線路,以他們現在的兵力那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

老爹輕敲著額頭:「所以呢?」

「所以,他們只有兩個選擇。」我冷笑著說:「或者是從其他地方抽調兵力,或者是集中現在的兵力防守其中的兩條路線。」

「說下去。」

「如果他們從其他地方抽調兵力,那聖都側後的兵力會進一部的空虛。我正面的進攻就可以緩一下,穩一點。而從後面突襲的軍隊可以放手大幹,到時前後呼應,叛軍就會陷入危機之中。」我說:「反之,叛軍不從其他地方抽調兵力,那我方從側後突擊的兵力就可以待機而動,而我正面的軍隊就從叛軍的防守中找到破綻,強行突擊。」

兩個人看著地圖想了很久,還是老爹先發問。

「你確定你能從正面突破?」老爹擔心是問:「根據我們的情報顯示,魯曼得到了增援,各國都有精銳軍團解散並以僱傭軍的形式投到魯曼軍中。」

「沒問題的,我軍先前消滅了大概有十五萬叛軍,他們到現在還在向前線補充,但以現在傳回的情報看。」我伸出兩根手指:「就算到我們發起攻擊的那天好了,正面叛軍的軍力大概是我軍的兩倍,沒有問題。」

可老爹嚴厲的訓斥我:「兩倍的軍力也不可小看,科恩你不能打過一仗就驕傲,這事關全局!」

「我並沒有驕傲,事前我已經做過了非常周密的計算。」我很認真的回答老爹:「因為麗桑行省被我軍佔領,叛軍糧草不夠,所以估計並不會有太多的騎兵。而我軍擅長遠途奔襲,只要運用超凡的機動能力,就完全能夠製造出足夠的戰機,消滅叛軍!」

老爹毫不相讓:「地形呢?情報準確度呢?」

「地形方面,不但有偵察兵在進行實地偵察,還有聖都學院麗桑分院的三位畫師畫出的詳細地圖,他們的地圖經過了實地檢測,非常精準,雕塑家還根據地圖製作了大型沙盤。」我說:「情報也是經過再三對照的。」

「是這樣。」老爹鬆了口氣:「準備什麼時候進攻?」

我笑了笑:「新年。」

「新年,我同意這個時間進攻。」老爹終於點了頭。

「我也同意。」菲謝特接著點頭。

「不過科恩啊!」老爹又開始搖頭:「你這性格還是沒改啊!魯曼這個惡賊在新年可有樂子了。」

「新年這日子不錯。」菲謝特的眼中閃過仇恨的目光,捏奇了拳頭:「有情報說,魯曼這段時間過得不太安穩。」

「為什麼?」

「這也是因為你的原因。」老爹笑著說:「外面傳言『裡瓦帝國女將軍帶軍護送公主來到黑暗行省參加斯比亞新皇帝的選妃活動』,魯曼那廝為這個還跟紅衣祭司扯皮來著。」

「是這樣,這也是溫特哈爾.雷尼恨你的原因所在。」菲謝特也笑著補充:「還有,魯曼還同時跟很多家族扯皮,因為他們也讓家族裡的未嫁小姐來了黑暗行省,現在好多人恨你呢!」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主意可是老爹你想出來的。」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可為什麼事到如今,他們都把帳算在我頭上?」

老爹笑嘻嘻的摟住了菲謝特。

「這個簡單啊!」他們兩親密無間,彷彿是對父子那樣異口同聲的回答我:「因為我們的名聲一向是純潔、正直、光明正大的!」

「切,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故做不屑的把頭扭到一邊。

後院也傳來隱約的笑聲,總督府到處洋溢著難得的歡樂,我愛這裡的每一個人,這裡的每個人也愛我……

儘管是這樣,可今天晚上,本總督仍然要挑燈夜戰,各部官員從我書房門口排到了花園門口,無數的公文等著本總督的批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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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因為近段時間我都待在軍隊裡,所以也就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別人都沒起床的時候,本總督就開始在花園裡溜躂。

我喜歡早晨的陽光,因為早上的陽光不刺眼,除了陽光之外就是空氣了。

早晨的空氣真是清新,彷彿帶著絲絲甜味,讓人情不自禁的去貪婪的呼吸。感覺這清新的味道在肺葉裡旋轉,再逐漸充滿大腦以及全身,連身體似乎都變輕了些……真是完美!

當然了,如果本總督昨晚不是睡書房的話,這個早晨那就會更完美--靠,我想這個幹什麼?

「科恩!」

我轉頭看,原來是容光煥發的陛下走了過來。

「早安。」我坐在台階上,有氣無力的跟他打招呼。

「你是怎麼了。」菲謝特讓侍衛們散開,坐到我身邊:「一大早生誰的氣?」

「老實說我這個模樣不是在生氣,本總督是在憂國憂民,是不是好偉大。」我給了他個白眼,用調侃的語氣說:「陛下為什麼這麼早起來?」

「我嘛!」菲謝特不好意思的笑笑:「因為我感受到了幸福。」

我誇張的抱著雙臂:「哦!幸福……我雞皮疙瘩掉一地。」

「你在幹什麼?」心理徹底復原的菲謝特拍著我的腦袋說:「讓你睡書房的可不是我,讓你一大早穿著盔甲到處晃的也不是我,這是你自己的過錯好不好?」

「我嫉妒你行不行啊?」

「當然,呵呵,你可以嫉妒。」菲謝特用讚嘆的語氣說:「能讓你嫉妒,證明我真的很幸福。」

「好吧!這次鬥嘴我認輸。」我拍拍雙手:「你贏了。」

菲謝特先仰頭向天大笑三聲,然後攀著我的肩:「科恩,我得謝謝你。」

「為什麼?」

「什麼都好,我想說這個詞不行嗎?」菲謝特的手臂緊了緊:「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如果沒有你們,我真不知道我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記在心裡就好了嘛!」我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話:「當然,如果你想以禮物的方式表達的話也可以。」

「想得美。」菲謝特站起來踢了我一腳:「起來走走,一大早的不該坐著。」

兩個人就肩並肩在花園裡走著,說些關於戰局的事。

「如果,我是說如果。」菲謝特小聲問:「叛軍被打敗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我想了想:「我會讓那三個紅衣祭司見識我的手段,我要……」

「科恩,我是意思是說叛軍被我們消滅了,所有的敵人都被我們消滅了。」菲謝特打斷我的話:「你會幹些什麼?」

「我幹什麼?我怎麼知道。」我繼續想:「或者……首先我應該早日爭取到進臥室睡覺的權利。」

「這也算一個吧!還有呢?」

「我想把行省丟給老爹。」我認真的回答:「然後帶著她們四個出去遊覽,當太久總督我會瘋。」

「呵呵,這話讓你老爹聽到,你現在就會瘋。」菲謝特笑著說:「那麼,有人願意聽聽我的打算嗎?」

我點點頭。

菲謝特用非常真誠的目光看著我:「是這樣,當你帶著四個夫人翹家遊玩的時候,是否能多帶兩個人呢?」

我也用很真誠的目光看著他:「例如說……誰呢?」

「哦,你知道嗎科恩,你是個聰明人。」菲謝特躊躇了一下:「那兩個人就是……我,還有另外一位女士。」

「這個,我想沒問題。」我故做神秘的的說:「但是全部費用你付。」

菲謝特緩緩的點著頭:「好吧科恩,我會跟你父親談你的夢想。」

「不用,費用一人一半。」我馬上陪著笑臉:「這樣可以嗎?」

「不,我一個銅板都不會出。」菲謝特自我陶醉的說:「因為我的你的皇帝。」

「哦!好的皇帝陛下,費用我來想辦法。」我冷哼著問:「那麼皇帝陛下,你為什麼會在一大早感受到幸福?」

「哦,你說這個?」菲謝特微笑著說:「我昨天和一位女士約好了這花園見面,我想她會編個花環什麼的送我。」

我搖了搖頭,菲謝特一臉迷惑的樣子。

「恐怕你要過一會才能得到這個花環了。」我已經看到護送貴族小姐車隊的軍官遠遠的向我們走了過來:「你現在得去接見一些被你請來的女士。」

「為什麼非得我去?」

「哈哈,不為什麼。」我很陶醉:「因為你是我的皇帝。」

那名軍官已經走到我們身邊,告訴我車隊已經到了總督府外。儘管菲謝特非常的不樂意,也只能跟著軍官走了。

我的心情好到極點,笑嘻嘻的轉過身,卻見五位手拿鮮花的女士向我怒目而視。

「早上好!」我忙收起笑容:「我知道我今天很帥,但妳們不用這樣看著我。」

凱麗走過來,她的目光一點也不友善。

「聽我說凱麗。」我在解釋:「我跟陛下開個小玩笑而已。」

「早幾天是溫特哈爾破壞陛下跟公主的獨處時光。」凱麗看樣子是不想饒了我:「我沒想到現在卻換成了你,怎麼,陛下哪裡惹到你了。」

「凱麗拜託,只是耽誤陛下一點點時間而已。」我覺得自己好冤枉:「接見這些小姐本來就是陛下的事,別人幫不上忙的。」

再跟她們說上幾句,我也轉身向大門方向走去,算了吧!這麼難得的機會,我把菲謝特換回來跟公主聊天好了……一邊走,我一邊還在想著前線的事。

但總督府大門卻在這時響起一聲淒厲的警號,接著就是接連幾聲巨響--我的天,菲謝特現在就應該在大門!

沒有半絲猶豫,我已經加快腳步衝向大門。

「長官……接刀。」岩石幾步追上我,手一揮把黑鐵刀扔給我。

「快去關城門!」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向跑近身邊的護衛大聲下令:「總督府近衛保護府內,近衛團大門外集合!」

「是!」

菲謝特,你千萬不能出事!

當我衝到總督府前廣場的時候,差不多整個人呆住--我的總督府大門已經不見了,空氣中煙塵瀰漫,幾十個近衛橫七豎八的倒在血泊之中,旁邊幾輛貴族小姐的馬車也只剩下車架,地上一片狼籍。

馬車間,一個巨大的白色光球正在翻滾,好幾個身體殘缺不全的護衛被甩出來!

我紅著眼在吼叫,菲謝特呢?我沒看到菲謝特!

抽出黑鐵刀,我狂呼一聲衝上去,但卻如同撞在一面看不見的牆上,身體被反震回來摔在地上,手腳麻木,幾乎動彈不得。

巨大的光球開始旋轉,並且順著道路向城門移動,速度越來越快,一路上不斷有士兵被攪成一團血霧。

我身體剛恢復了一點,身後傳來父親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六神無主的說:「菲謝特不見了。」

「長官。」一個近衛從遠處衝過來:「六個蒙面的人挾持了陛下,往南邊去了!」

我一楞,轉身過去正想對父親說話,站在一邊的岩石突然大吼一聲,手上的戰刀向我擲過來。

幾乎是身體自己做出的反應,我翻身讓過了這一刀,戰刀「呼」的一聲從我耳邊掠過,插到剛剛那個近衛的頭上!

鮮血飛濺,近衛倒了下去,手中還緊捏著鋒利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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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篇 「黑暗傳說──菲謝特的微笑(上)」

這是黑暗城第一次慌亂,就算是在建城初期被敵軍偷襲的時候,黑暗城也沒這麼慌亂過。

陣陣急促的警鐘聲在黑暗城上空響起,在軍官們的怒罵聲中,一隊隊游騎兵奔出城門,一群群翼人偵察兵飛上高空,黑暗城近衛團分成四個方向開始追擊,就連城外訓練場的步兵也在搜索周圍的地域。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斯比亞帝國的新皇帝--菲謝特.夏麥陛下被不明身份的人擄走了!

四個行省的邊境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被封鎖,「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找到並保護陛下!」

這個簡短的命令在第一時間內傳達給了每一個隊長級別指揮官,每一個士兵都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是在全部軍隊展開搜索的第一天裡,並沒有任何有關皇帝陛下的消息傳回。

而科恩,他憑自己的直覺認定,擄走菲謝特的人會用一條最短的路線去聖都,所以他親自帶領的一個近衛團沿著去麗桑行省的道路在追擊著。

第二天,陸續有昏迷的總督府護衛醒來,翼人偵察兵給科恩帶去了一份當時總督府大門外所發生事情的簡報,不願停下追趕的腳步,心急火撩的科恩一把抓過簡報就在馬背上看起來。

「……陛下走到大門處,開始接見那些從馬車上下來的貴族小姐,本來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陛下的接見進行到一半時,一個走到陛下身邊的貴族小姐突然抽出短劍架在陛下的脖子上,我們來不及反應,而這個小姐的車伕跟侍女立即就衝上來……他們一共是四個人,武技很厲害,四個人都是用劍的,而且還擅長各系魔法,挾持陛下的人直接用魔法轟掉了大門,我們跟他們搏鬥時根本無法近身……」

「四個人,才四個人而已,而大門的護衛足有五十人……」看到這裡,科恩把手裡的紙捏成一團:「這麼厲害的人物,以前從沒有聽說過,魯曼這畜生上哪去找的?」

第八天晚上,累死了無數匹馬,科恩帶著自己的近衛團追到了邊界,得知一個邊境守衛隊追上了劫持陛下的四個人。

邊界守衛隊是經過加強的小隊,整編滿員三百人,軍官全是打過土城之戰一類惡仗的精英,士兵也不弱。

而這個第三軍團的守衛隊,一個短短的遭遇戰,整整三百人還剩不到十個人活下來,而且都是死裡逃生。

一個小隊長躺在擔架上對科恩述說著自己的遭遇:「……我們看到陛下了,他們不是四個而是十個人,魔法相當厲害,我們以前沒有見過這樣類型的魔法,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厲害的人……但是長官,我們沒給您丟臉,我們殺了其中兩個,還有一個自己爆開了……」

「殺了兩個。」科恩彷彿看到了希望:「屍體呢?」

「被他們用魔法轟掉了……」

「媽的。」科恩罵著粗口:「上馬,給我繼續追!」

「長官,這裡是邊界。」科恩身邊的參謀軍官一把拉住他:「我們不能再追了。」

「管他什麼邊界,追就是了!」

「長官你冷靜點,前面不再是我們的地盤,再追上去恐怕不止是失去陛下。」參謀軍官毫不讓步:「我們近衛團的最重要任務是保護長官,我們不會再前進。長官請立即回麗桑城,維素.凱達總督在那裡等著你。」

「你腦袋壞掉了?」科恩抬手就是一個耳光:「你在跟誰說話!」

參謀軍官倒在地上,抹去嘴角沁出的血絲後站了起來:「請長官回麗桑城。」

科恩沒有理會參謀,直接把目光投到近衛團長身上:「下令追擊!」

「對不起長官。」近衛團長說:「我們有其他命令。」

「其他命令?」

「岩石,」年輕的參謀官站直了身體,掏出一份命令:「這是維素.凱達總督和三位市政監督聯合簽署的命令,這命令是給你的,你要立即帶長官回麗桑城!」

岩石接過命令,看過之後塞到懷裡:「我執行。」

「岩石!」看到手下的護衛圍住自己,科恩不禁火大:「你想造反?」

「對不起長官,陛下是我們的陛下,但長官同樣也是我們的長官。」岩石面無表情的說:「我們是為你好,我們不能再失去你。」

岩石一招手,十多個身材剽悍的護衛撲了上去……


聖都城外,魯曼帶著自己的一大群走狗在列隊等候。

神態焦急的的魯曼耐住性子,故做輕鬆的跟身邊的人閒聊,陣陣歡笑不時在人群中響起。

自從發動叛亂以來,魯曼從沒有顯露過這種加雜了焦慮和喜悅的期待表情,手下的走狗們雖然不知道今天是來接誰,但他們都明白,一定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支數量可觀的隊伍出現在遠處的商路上。

「來了嗎?」魯曼頓時兩眼放光,招呼著手下:「還不去個人問問!」

一個走狗急忙跳上馬,好半天才回來,下馬的時候臉都笑爛了。

「大人!大人。」走狗手舞足蹈的喊:「我們真的成功了,他在馬車上,在馬車上!」

「啊……」雖然早知道這是事實,但魯曼心中還是感受到了驚喜。他雙手捧胸,差點掉下淚水。

如此一來,不管戰局如何發展,自己都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他科恩.凱達就是有翻天的能耐,也不得不跟自己妥協。

其他走狗面面相窺,不知道馬車上的人是誰,竟能讓魯曼如此激動。

隊伍漸漸近了,這是魯曼手下最精銳的一支騎兵,隊列中的幾輛馬車更是在魯曼等人面前停下。

一個將軍翻身下馬,大步走到魯曼身邊。

「大人。」將軍行著禮說:「託您的福,我們一路平安。」

「都還好嗎?」魯曼上前一步緊握住將軍的手,破天荒的問起為自己辦事的人:「那十個人怎麼樣?」

「謝謝大人關心。」將軍瞟了一眼馬車:「因為一路上都有人截殺,他們四死五重傷,死的他們處理了,傷的都在後面馬車休息。」

「不是十個人嗎?」

「剛才在中途走掉一個。」將軍低聲說:「我們無法阻止他。」

「我知道了,又是那個穿白色衣服的人吧!他走掉也好,省得我再看那張討厭的死人臉……」魯曼想起那個打過自己耳光的人就一肚子氣,連忙結束這個話題:「不過,我們現在有了『他』,其他小麻煩都不算什麼了。」

「是的,『他』在第二輛馬車裡。」將軍興奮的回答:「能在黑暗城裡搶到人,而且安全的帶出來……光明神殿騎士團的人真可謂是最厲害的戰士!最讓人覺得神奇的是『他』渾身上下毫髮未傷。但是,我們應該叫『他』什麼呢?」

「你聽好了。」魯曼轉身向著眾人,大聲說:「你們都聽好了,無論何時何地,你們都要稱呼菲謝特.夏麥為陛下,因為,他仍然是我斯比亞帝國的皇帝,唯一的皇帝!」

說著,魯曼打個手勢,早就站在馬車邊的侍從連忙打開了車門。

仍然穿著被擄當日那套便裝的菲謝特.夏麥跨出了車門,他不慌不忙的踩著腳鐙下到地面,慢慢脫下手套,面無表情,只用目光從左至右把面前的人群掃視一遍。

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都是在昔日誓言永遠效忠夏麥家族的臣子,這些人在菲謝特這凌厲而又嘲諷的目光下大多低下了頭……一時間,場面一片死寂。

左相對一個走狗暗打眼色。

走狗大聲喊著:「皇帝陛下--到!」

左相面帶微笑上前幾步,帶領著身後的走狗們行禮:「斯比亞帝國左相魯曼,率聖都所有大臣恭迎陛下。」

「哦,原來我還是你們的陛下啊?」菲謝特擺弄著手裡的手套,淡淡的回答著:「看你們認真的樣子,這場面就好像是真的一樣。」

「陛下可不能這樣講啊!」跪在地上的左相抬起頭,雖然他覺得眼前的菲謝特這表情像極了他老子,可他臉上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不耐煩的神態,繼續說:「您現在是我斯比亞帝國唯一的皇帝,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那好吧!你們可以站起來了,看你們跪在地上,我的心裡真不是滋味。」菲謝特抬抬手,腦袋裡分析著左相的用意。在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在思考著對策。

左相的用心很明顯,而自己的處境很不妙。

菲謝特深知在此種環境之下,自己稍有處置不當,都有可能危急凱達家族,甚至危及整個討逆計劃……

在確定應變方法之前,先要知悉左相的底牌。

在他被擄出黑暗城的那一刻,他已做了最壞的打算……當然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地位在左相眼中是很有利用價值的,他同樣也準備利用這點做文章。

「請陛下進城。」左相指著自己帶來的馬車說:「請上馬車。」

然後他搶先一步,親手打開這輛皇家馬車的車門。

走到車邊的菲謝特卻沒有立刻上車,他站在車門處,目光被車廂上那塊金色的夏麥家族族徽吸引--這就是他的父親,克裡默.夏麥的馬車。

「父王,還有母后。」菲謝特在伸出手輕輕撫摩著族徽的同時,心中暗暗的想:「你們放心吧!我是夏麥家族的子孫,我不會畏懼死亡,但也不會輕賤自己的生命。」

「陛下,陛下請上車。」一邊的左相說:「我有這個榮幸跟陛下同乘一輛車嗎?」

菲謝特轉頭看了左相一眼:「可以。」

左相得意的笑笑,跟著菲謝特上了車。

「陛下啟程!」

隨同左相來「迎接」菲謝特的大臣們也紛紛上了自己的馬車,龐大的車隊緩緩向聖都城內行駛而去。

左相與菲謝特同乘一輛馬車,他欣喜得就如同整個身體沐浴在春風中一般,如果是一個人,如果這裡的空間又足夠的話,他一定還會哼著曲子翩翩起舞的。

「陛下,來一杯紅酒怎麼樣?」左相捧上一個酒杯,雖然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尷尬,但他還是以一種狂熱的、看待稀世珍寶的眼光注視著菲謝特:「自從您被科恩這叛逆劫持之後,我等臣子皆日夜思念陛下,聖都無一刻不在期待陛下的回歸。」

因為心理原因,左相的動作顯得拘謹又怪異,反倒沒有菲謝特放得開。

「是嗎?」菲謝特接過酒杯,淡淡的笑著回答:「那我應該感激左相將我從黑暗城救出來咯?」

「應該的,應該的,為陛下效力嘛!」左相一點都不生氣,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酒杯:「尊貴的陛下,或者我這樣問有點無禮,但陛下準備在回到聖都之後做些什麼呢?」

菲謝特看了左相一眼。

「我的意思是說,陛下這麼睿智的人,應該明瞭現在的局勢吧?」左相聞了聞杯中的紅酒:「不知道陛下想怎樣處理帝國裡的叛逆?例如說像是科恩父子這些人?」

菲謝特的目光正視著眼前的仇人:「我正在考慮,左相有什麼建議嗎?」

「我何嘗不是在考慮之中。」左相想了想,覺得眼下還是不要把菲謝特逼到死角的好:「那麼,我建議陛下也靜下心來想想,我們有的是時間。」

菲謝特平靜的點點頭。

「對了,陛下,我們想在今晚為您舉辦一個歡迎舞會,是真正的皇家舞會。」左相岔開話題:「聖都城裡已經很久沒有舉行這樣的舞會了,聖都的各位大臣跟貴族都會參加,陛下覺得這樣的安排怎麼樣?」

「還是緩兩天吧!」菲謝特回答:「一路顛簸,我有些疲倦。」

「那就照陛下的意見,兩天後舉行好了。」

菲謝特在心裡冷笑一聲,開口問道:「我住哪裡?」

「這個還要請陛下原諒。」左相笑著說:「因為聖都皇宮在叛亂中被毀壞,所以陛下只有在臣下的府邸中屈就幾天了。」

晚些時候,左相接到了關於科恩.凱達軍隊的最新情報,按照左相原來的想法,這位年輕的神祐騎士應該處於狂怒狀態才對,只要科恩.凱達腦袋一熱,在戰爭物資不到位的情況下大舉進攻,這事情就好辦了。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的,情報上說,科恩正在收縮部隊,杜楓行省已經被他徹底放棄,所有部隊全部集中在麗桑行省,物資的調派也一如往常,並沒有要馬上進攻的意思。

左相有些索然的放下了情報,在房間裡兜著圈子,他在思考對手的戰略。

科恩.凱達難道不在乎菲謝特的安危嗎?從以前的情形來看,他應該很在乎才對,難道是凱達家不想救菲謝特,而是想讓菲謝特死在自己手上,再舉著為陛下復仇的大旗來討伐自己?然後自己當皇帝……

但失去了菲謝特這面旗幟,凱達家的號召力毫無疑問會大打折扣。

還是維素.凱達看穿了自己的計謀,才故意做出不在意菲謝特死活的樣子,讓自己難以對菲謝特下手?如果是這樣的話,倒真是有點傷腦筋。

會是這樣嗎?

「如果你們是這樣想的話,那就看低我了。」左相冷冷一笑,轉身向後院走去。

菲謝特被安置在左相府邸的後院裡,整個左相府守衛森嚴,菲謝特所在的院落更是被「保護」得無微不至。

「陛下好興致啊!」看到神態平和的菲謝特在門前仰望長空,魯曼心中不禁有些無奈:「不想休息一下嗎?」

「怎麼,左相認為我該休息嗎?」聽到是魯曼的聲音,菲謝特連頭都懶得轉一下。

「陛下的身體嬌貴,因勞成疾就不好了。」魯曼不愧是當了二十年的左相,規勸的話脫口而出,言罷後悔莫及。

菲謝特轉過了身。

「坦白說吧!魯曼。」菲謝特的眼光直刺過去:「你是不是有麻煩了?」

「沒有,放眼整個帝國,誰還能給我麻煩?」魯曼搖搖頭:「我只是想來看看陛下,再順便為您通報一下最新的戰況。」

「是嗎?那就說來聽聽。」

「以凱達家族為首的叛逆,他們正在準備進攻。」魯曼笑著說:「當然,我們都明白他們的物資不足以支援一場戰爭,他們輸定了!」

「這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菲謝特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那你就開個盛大的舞會慶祝好了。」

左相差點沒斷了氣,怎麼夏麥家族的人都是這樣的臭脾氣!

「陛下,這舞會嘛!還是以歡迎陛下回歸的名義舉辦好了。」魯曼好不容易才壓下心力的怒火:「我們得到了神殿及其他帝國的無私支援,現在軍隊龐大、物資充足,打敗凱達家族已經是鐵定的事實……」

「沒錯。」菲謝特還是在點頭。

「但陛下是不是也應該為平定叛亂做點什麼?您畢竟是陛下。」魯曼說:「例如,寫封信去,命令凱達家族所有成員放下武器……」

「我的左相啊!不是我不願意寫。」菲謝特來回走了兩個圈子:「一封信很簡單,但你認為凱達家族的人會聽我的話嗎?正如同你剛才所說,他們是叛逆,一封信就讓他們放下武器,你這個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一點吧?」

「這個,陛下總可以試一試。」魯曼幾乎咬碎了自己的牙:「或者,事情會順利呢?」

「好吧!既然你一直堅持。」菲謝特笑了笑:「那我就寫。」


同日,魔族聖地,地獄之島。

魔族小公主坐在自己的房間裡,一邊看著手上的幾個卷軸,一邊把背後黑色的羽翼收起又展開、展開再收起……看得出來,她這日子過得很乏味。

「好無聊啊!整天就在這看看看,啥事都沒發生。」小公主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自言自語的說:「沒抓住那個什麼魅影軍團的將軍,姐姐們也不來陪我……」

「小公主殿下,魔殿的祭司來了。」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向小公主眨著眼睛:「好像有事發生哦。」

「是嗎?是哪一個祭司來了?」小公主的身體立即就浮在了半空中:「發生了什麼事?」

「是金袍總祭,不過具體發生什麼事我哪能知道啊?」使女有些委屈的回答著:「長公主要是知道我偷聽的話,會把我關進血池的。」

「知道了,我自己去……」話沒說完,小公主的身體已經在半空中消失。

而此刻,在魔族長公主宮殿的涼亭裡,金袍總祭正伏跪在地上,仔細聆聽長公主殿下的話。

「……關於這件事,父王的意思你應該很明白了吧?」長公主的眼神膘了一眼身邊的圍欄,察覺到那頑皮的妹妹又跑來偷聽,心裡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但為了滿足這個妹妹的好奇心,長公主只好又複述了一遍自己的話:「神屬聯盟之下,斯比亞帝國發生叛亂的事,父王指示我們不必插手,他們的神殿已經被拖下水了,事態變得越亂越好,到最後看神族怎麼收場。」

「是的,長公主殿下。」總祭點了一下頭:「但關於那位神祐騎士呢?」

「你是說科恩.凱達嗎?」長公主露出了少有的笑容:「無論是神屬聯盟也好,魔屬聯盟也罷,好幾千年才出了一個科恩.凱達,這樣的人說得上是珍稀罕有,你們先不要動他。」

「那我們針對科恩.凱達發出的通緝令怎麼辦?」總祭低聲說:「在巨額的賞金刺激下,會有很多人想殺掉他的。」

「就改成活捉吧!」長公主隨口回答:「如果科恩.凱達被人活捉了,就證明這人也不怎麼優秀。」

「是的,殿下。根據最新的情報,斯比亞帝國的皇帝被叛亂的左相抓住了,而這個皇帝是科恩.凱達最親密的朋友。」

「如此看來,這位神祐騎士是遇上麻煩了。」長公主淡淡的說:「這樣不是正好嗎?我們可以藉此機會觀察他怎麼處理這件事。」

「是的,殿下,此外還有一件事。」總祭又問:「大戰結束之後,坎普帝國的貴族沒剩幾個,威爾斯帝國的兩個主要軍團也覆滅了,請殿下憐憫這兩個帝國,減免一些供奉。」

「這樣啊!」長公主站起來走了兩步:「免去威爾斯帝國兩年供奉,免去坎普帝國六年供奉,讓他們休養。此外讓坎普帝國再提拔一些貴族吧!別國貴族願意遷入的話頭銜升一級,具體安排你們看著辦……你可以走了。」

「是的,殿下。」總祭行過禮後退下。

看到總祭出了花園,還沒等長公主說話,小公主就在圍欄上笑了起來。

「不要坐在圍欄上,被看到不好。」長公主坐到桌邊,招呼著自己的妹妹:「過來坐。」

「大姐最好了,我喜歡大姐。」小公主坐到姐姐身邊,托著下巴問:「斯比亞帝國有叛亂發生嗎?是怎麼回事?」

長公主愛憐的撫摩著妹妹的頭髮,把在斯比亞帝國發生的事情講給她聽。

「有神族牽連在裡面,怎麼會呢?」小公主搖著頭說:「通過神殿插手還不夠嗎?這也太不像話了。」

「你是不是魔族的公主?到底是站在哪邊?」長公主刮了妹妹的鼻子:「神族介入不是很好嗎?這可是個好機會,會讓神屬聯盟的其他帝國看清楚他們的主子是個什麼德行。如果我們好好策劃,說不定能動搖神屬聯盟的根基。」

「啊!這樣看來,對那個什麼科恩的神祐騎士不是很不公平嗎?」小公主問姐姐:「這麼多人都去對付他。」

「在比斯大陸上,哪有什麼公平可言?」長公主說:「公平永遠都是相對而言的,而人類是低賤的種族,只要能滿足自己的慾望,他們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有效忠就有背叛,有誓言就有欺騙,在他們的生命歷程裡,這樣的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人類,他們好骯髒。」小公主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態:「但那個科恩呢?他也是這樣的人嗎?」

「還不清楚,現在我們只知道這個人類喜歡做一些很奇怪的事,連父王都對這個人很感興趣,讓我命令魔殿不要動他。」長公主笑著說:「這次他的朋友被敵人抓走了,正是我們觀察他的好機會。」

小公主沉默著。

長公主問:「不說話,妳也明白這個人類所面臨的艱難選擇了吧?」

「是的,我知道了,他的敵人肯定會用朋友的生命來威脅他。」小公主低聲的回答:「他不投降的話朋友就會死去;但如果他投降了,他自己就會死,而朋友也不一定會得救。」

「對他來說是這樣,但對神族而言這件事也同樣危險,斯比亞的叛亂已經維持了一段時間,如果不能及時平息,神族的威望就會受到打擊。」長公主拉起妹妹的手:「而要早日平復叛亂,現在單指望斯比亞帝國的那個左相是不可能了,反而將取決於這個神祐騎士的表現。」

「可現在的形勢好混亂啊!如果是姐姐妳,妳會怎麼做?」

「我嗎?」長公主笑笑:「我會命令這個左相交出皇帝,以雙方現有領土為準,把斯比亞帝國分裂成兩個帝國。」

「可這樣的話,對事情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小公主皺起眉頭:「他們還是會打仗。」

「的確會打下去。」長公主解釋說:「但已經不是叛亂性質的戰爭了,那是兩個帝國之間的戰爭,屬於正常摩擦。」

「帝國之間的戰爭,神族插不插手都很正常!」小公主拍著手說:「到時候,就可以視戰局發展,圓滿的解決這件事。」

「是啊!」長公主讚許的點點頭:「按理說,神族的長公主麗瑞塔公主應該能夠處理好這件事,怎麼她一直沒出面呢?難道是其他神族在處理這件事嗎?」

「神族長公主?就是讓姐姐連續十幾次失敗的那個麗瑞塔?」

「妳是誰的妹妹?怎麼能用這樣戲謔的口吻取笑你姐姐?」長公主做勢要打,看著妹妹吐舌頭的樣子又放下了手,嘆著氣說:「神族的長公主麗瑞塔,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像是她的手筆。」

「說不定是其他神族在處理,姐姐不是就輕鬆了嗎?」小公主扮著鬼臉說:「就剩下兩個人類,姐姐還不是穩贏?」

「不能掉以輕心,父王曾經說過,人類是最難以揣摩的種族。」長公主又笑了:「這次,就讓我們看看這位神祐騎士的選擇吧!」

「但父王怎麼會對這個人感興趣?」小公主想到了什麼:「就是因為他,這次的聯軍軍部裡有好幾位將領自裁謝罪。」

「那不是他的錯,他能在那樣的條件下抽身離去,這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至於說幾位將領的自裁,在那之前我已經給過他們兩次機會,是他們自己沒有好好把握,這怪不得旁人。」長公主正色說:「我們魔族的肉體永生不滅,生活幾乎一成不變,妳、我還有父王,都需要一個解悶的玩物不是嗎?而這個人類卻會讓我們感覺到新奇,僅這一點,就是他存在的價值所在。」

「玩具?」

「是的,玩具,就是改造殺戮之魔。」長公主小聲說:「如果妳乖乖聽話,我就去跟父王說,讓你有機會去培養自己的玩具哦。」

「嗯!」小公主雙眼發亮:「我會聽話,姐姐妳快跟我說改造殺戮之魔的事……」


為了向聖都居民表明皇帝陛下就在聖都,在密不透風的監視下,左相讓菲謝特在聖都祭壇露了面。

走在整齊的台階上,菲謝特心裡在想什麼呢?

他在想科恩……科恩.凱達,他最親密的朋友。

自己會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就是因為科恩當年在這裡幹出一件轟動整個聖都貴族階層的事……一個既不會魔法、也沒有武技的孩子,赤手空拳打敗三個聖都皇家學院學生,對手三人全倒下,其中更有一人當場死亡。

不過更讓科恩出名的倒是後面發生的事,他不但被一個弱女子偷襲而身受重傷,而且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聖都皇家學院開除的在校生。

菲謝特微笑著,一邊回想往事,一邊在祭壇上尋找當日科恩所站立的位置……

階梯被打掃得很乾淨,看不出和別的階梯有什麼不同,但最後,憑著異常敏銳的第六感,他還是站到了科恩受重傷的那級階梯上。

「找到了。」他點點頭:「那個傢伙應該就是在這裡倒下的吧!」

站在階梯上舉頭四望,聖都的景色盡入眼底。

「科恩……」菲謝特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給我勇氣……」

菲謝特的眼神漸漸堅定著,在他眼中,美麗的聖都似乎變得遙遠起來,再也不重要。


自從派出的信使帶著菲謝特的親筆信去了科恩那,左相魯曼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他需要科恩的回覆,他可以從科恩的回覆中分析對手的心態,這對他的下一步行動至關重要--既然像徵著正統的菲謝特已經被自己掌握,魯曼很想把接下來的事情幹得漂亮些。

順利的話,自己以後統治帝國會免去很多麻煩。

當然,軍事上更是放鬆不得,無論科恩是做何打算,這一仗也免不了。

「大人,到昨天為止,我們的部隊基本上準備好了。」左相手下的將軍興沖沖的跑來報信:「各帝國都派出了真正的精銳部隊,我們的僱傭兵部隊共計二十萬,糧草輜重也已經準備完畢。」

「這是個好消息。」左相欣慰的點著頭:「以你的眼光看,軍事上我們能收拾掉凱達家嗎?」

「沒問題,陛下在我們手裡,他們不可能再得到其他總督的支援,凱達家現在可能連士兵口糧都成問題。」將軍自信的說:「如果不是有時間限制,我們可以對凱達家圍而不攻,讓他們自己吃垮自己。」

左相搖了搖頭。

「你又輕敵了,凱達家的人沒一個是好對付的。」魯曼告戒著周圍的人:「內政上,維素.凱達的能力在帝國總督中首屈一指;而軍事上,他們又有科恩.凱達這個怪物,戰勝幾倍於己的魔屬聯軍不是靠運氣就可以辦到。如果不是有陛下在,我們會應付得很吃力。」

「是的,大人,末將一定小心應對。」將軍看著魯曼:「但關於陛下,大家都有些憂慮。」

「有憂慮?說說看。」

「是,大人你知道,我們跟著大人舉事,是因為大人的帝王之才。」說到這裡,將軍把聲音壓得很低:「但是,現在陛下來了……」

左相站起來,示意將軍不要再說下去。

「你們不用操心這件事,以後也不要再議論,你們的將來我自有安排,不會讓大家白忙一場。」魯曼微笑著:「至於陛下嘛!當然他還會是陛下,永遠都是陛下……明白了?」

「明白了。」將軍領會了左相話裡的意思。

「嗯,其他行省的總督呢?有回信的沒有。」

「陸續有回信到達,連陛下都在我們手上,他們還有什麼理由跟我們對著幹?」另一個走狗難掩心中的興奮:「連與他們達成協定的幾個行省,在聽說陛下的事情之後都投向我們了,凱達家這回是真的勢單力孤。」

「哈哈哈……」左相一聲長笑:「凱達父子,我要讓你們知道與我作對的後果!」

正在這時,大門外的侍衛跑了進來:「大人,去科恩.凱達處的信使回來了。」

「叫他進來。」

風塵僕僕的信使走了進來,雙手捧上一封回信。

「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回這封信。」左相伸手接過,粗略的看了幾眼,臉上神色已經不對--這信不是科恩.凱達回的,而是原聖都學院的院長羅倫佐回的,左相這種人能被羅倫佐好言對待?

比起羅倫佐尖刻的語言,左相更在意的是回信的最後。在最後的一段話裡,羅倫佐明確表示,凱達家族不相信帝國皇帝菲謝特.夏麥在他手中!

左相把手裡的信箋捏成一團,盯著自己的幾個走狗問:「我們的軍隊能隨時行動嗎?」

「隨時可戰!」

「好、好、好!」左相臉頰上的肌肉抽動著:「這一仗遲早會來,就一次解決好了。」

「請大人下令,我等定會盡全力剷除凱達家族。」

「軍隊開拔!」左相冷笑著:「我也隨軍前往,麗桑行省是個風光秀麗的好地方,最適合朋友見面了。」

「遵命!」

稍後,在通往聖都外軍營的道路上,在左相的護衛隊之中,左相與陛下在馬車裡交談著,是平等的交談--至少左相心裡是這樣認為的。

身為有思想的人,可以選擇很多享受生活的方式。

比如說魯曼,他就認為像現在這樣,與自己的皇帝平等的交談是一種最愜意的享受。他可以用語言凌辱對方以獲取心理上的快感--對付不了老子,對付兒子總沒問題吧?

「陛下很熟悉這段路程吧?」魯曼笑意盈盈:「故地重遊,一定有很多感觸。」

「感觸良多。」菲謝特點頭稱是,臉上那平淡的表情像極了他的父親:「不過卻不是左相你所期盼的。」

「哦?陛下所想的是什麼呢?」魯曼欠了一下身子:「我很有興趣知道。」

「或許,下次有時間再說給左相聽。」菲謝特瞟了一眼窗外的草原,時近新年,草原上生長的野草有的枯黃,有的還是深綠色,顯得色彩斑斕。

「那好吧!」左相聳著肩:「照我的安排,我們很快就會去麗桑城了,與科恩叛軍的決戰迫在眉睫,我個人希望在新年前結束這場戰事。」

「我也是這個想法。」菲謝特不慍不火的回答著:「這樣的話,大家都可以過上一個輕鬆的新年。」

看看菲謝特的表現,左相放棄了先前的想法,也認定了夏麥家族的劣根性是有遺傳的,他不能在口舌上討得任何便宜。

「如果想在新年前結束戰事,陛下也要努力。」左相「誠懇」的說:「陛下上次寫的信箋,凱達家族回信說懷疑它的真實性。」

「叛逆嘛!都是這樣子。」菲謝特笑了笑:「即使我站到他們面前,他們還是可以懷疑我的真實性。」

左相不由自主的面朝車門,做了一個深呼吸。

「雖然是這樣,但陛下還是可以出面。」在平息了胸中的怒火之後,他接著說:「至少可以讓凱達家的軍隊失去信心嘛!更重要的一點是把這個資訊傳達給帝國其他貴族知道,其他行省的總督在聽說陛下的態度之後,也會向陛下靠攏的--他們都有代表隨我們行動。」

「能讓凱達家族軍隊的信心瓦解當然很好。」菲謝特反問:「但以凱達家軍隊的一慣表現,你認為這可能嗎?」

「陛下不可妄自菲薄,您的影響無人能及。」左相說:「再說了,陛下還可以發揮嘛!只要凱達家肯放下武器,我個人並不想把他們趕盡殺絕。只要他們願意解散武裝,陛下還是可以任命凱達家為兩行省總督的,我絕對支援陛下。」

「為什麼左相會這樣想呢?」菲謝特盯著左相:「你不是一向『忌惡如仇』的嗎?再說,凱達家在軍事上現在是處於劣勢,似乎是個殲滅他們的好機會。」

「坦白說吧!我心裡也不想放過凱達家,沒人比我更恨他們。」左相把玩著自己的衣角:「這問題出在神殿。」

「神殿?」

「是的,其實自帝國混亂以來,神殿方面一直是很關注的,神殿曾經說過,務必要在三月之內平息這場混亂。」說著這樣的話,左相毫不臉紅:「也可以說是我無能,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大半,而這事情才剛有點眉目。」

「既然已經有了眉目,那你還在憂慮什麼?」

「陛下說笑了,其實我們都明白,以凱達家的實力,沒有任何人敢保證能在一月以內消滅他們。」左相苦笑著回答:「而神殿規定的時效卻不可更改,同時也是為了帝國的安寧,所以我才懇請陛下親自出面勸說凱達家放棄抵抗。」

「這樣一來,凱達家不就完了嗎?」菲謝特笑笑:「我以什麼去勸說他們?這是個現實和功利的世界,不管讓人做什麼事都得有利益才行--左相不會不明白這點吧?」

「我當然明白。」左相也在笑:「我已經考慮好了,陛下要聽聽看嗎?」

「請說吧!」

「有兩個辦法。」左相在菲謝特面前勾畫著將來的宏圖:「第一,凱達家放下武器,仍舊掌管黑暗及暗月兩個行省,帝國從今後不在這兩個行省徵收任何稅賦,也不再干涉這兩個行省的所有事務。」

「這條件很優厚,我想凱達家會有興趣,第二個呢?」

「第二個辦法對凱達家來說更優厚,但就是難度大了點。」左相輕聲說:「我們可以把斯比亞帝國一分為二……」

聽左相這麼說,菲謝特少見的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說:「左相,你的想像力真的很好,普通人可不敢這麼想--分裂帝國,你怎麼向光明神族解釋?」

「不需要我解釋。」左相嘿嘿笑著:「只要我們與凱達家達成了協定,光明神族那邊自然有人為我們解釋。」

「哦?」菲謝特的眉頭挑了挑:「你是說神殿,難道你們討論過這件事嗎?」

「當然了,沒有神殿的支援,我怎麼可能撐得下來?」左相不無自豪的說:「以上的兩個辦法神殿都清楚,但為了表示誠意,凱達家必須先放下武器--這可是先決條件。」

「要他們先放下武器,這很困難啊!」菲謝特輕輕搖頭:「畢竟左相也是隨便一說而已,沒有任何的保證。」

「要什麼保證?凱達家已經危在旦夕了還想要保證?」左相一臉氣憤難平的神情:「在這個時候,陛下的話就是保證,我的話就是保證!如若不然,就是拼著被神殿追究責任,我也一定要滅掉凱達家!」

「左相不要激動嘛!我只是隨便問問,並沒有懷疑你為人的意思。」菲謝特微微一笑:「但從實際的角度出發,你的這兩個方案都有些輕率。」

「輕率?」

「是的,不要說凱達家族,恐怕誰都無法相信會有這麼好的事情發生。」菲謝特看著窗外:「你開出的條件太好了,好到讓人懷疑的地步。」

「這是沒辦法的事……事實上,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左相的笑容有點慘淡:「擁有這麼龐大精銳的軍隊,我仍然沒有取勝的信心。」

菲謝特的目光回到了左相臉上:「沒關係,你可以接著再來,這樣的話凱達家總有一天會被你打敗的。」

「你跟你的父親一樣,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你也不知道我所經受的壓力。」左相收起了笑容:「陛下,跟你這樣繞圈子談話我已經很厭倦了,我們就坦誠的說說這事吧!」

「隨便你。」

「如果我有消滅凱達家的機會,我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但目前的現實是我做不到這點……而這三個月的時間一到,神殿為了自己的安危會把我拋棄,就像當日拋棄科恩.凱達的軍團一樣。」左相自嘲的一笑:「我是神殿出來的,沒人比我更清楚他們的處事原則。」

「所以呢?」

「所以,我要在這三個月的時效之內結束這場混亂,不管如何,我都要向神殿有個交代,哪怕是做做表面工夫。」左相靠在坐椅上,雙眼無神:「我們的恩怨可以以後再算,我不會饒了凱達家,凱達家也不會饒了我。」

「這就是你的計劃?」

「我何嘗不知道這兩個計劃的脆弱,這本來是沒希望的。可現在不同了,現在我有了你,陛下你是維繫這個計劃裡雙方平衡的關鍵所在……為了你安全,凱達家必須要放下武器,跟我做出和善的樣子,至少把眼前的危機度過。此外,我們可以找幾個替死鬼背負叛亂的責任。」左相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而陛下你,作為協定的保證,你會一直留在聖都,你是我的人質。」

「沒想到,我這個空名皇帝還這麼有用。」

「這樣一來,凱達家不用再死人,我這邊也不用再死人,陛下你一人就可以避免數十萬人的流血……我不清楚這事以後還有什麼發展,但至少是暫時避免了流血。」左相沒有理會菲謝特的諷刺:「雖然陛下你沒了自由,可還是皇帝的待遇,我保證你不會受到傷害。」

「原來你是這種打算。」菲謝特點點頭:「你手下的人都願意接受?」

「如果他們以前表現得好,我就不必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戰爭。」左相冷哼一聲:「所以他們的感受我不予考慮。」

菲謝特沉思著。

「陛下,以目前的局面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凱達家族答應的話我們就好好相處;反之,凱達家族危險、我危險、陛下同樣危險……除了神殿之外沒人能佔到便宜。」左相說:「至於神殿,我們為什麼要讓他們揀到便宜?我們也可以聯起手來對付他們。」

「我在考慮。」菲謝特擺擺手,結束了這次談話。

「關於你父母的事,那是個意外。」左相用低得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說:「不然事情不會演變到現在這個地步。」

聽到這句話,菲謝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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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篇 「黑暗傳說──菲謝特的微笑(下)」

當左相帶著浩浩蕩蕩的軍隊剛剛離開聖都的時候,黑暗行省軍隊聯絡處在聖都的潛伏人員就把這消息傳向麗桑行省首府麗桑城。

科恩.凱達,當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內心竟然是無比的慌亂。

他跟他的父親維素.凱達總督都明白,這是唯一的一個救出菲謝特的機會。

如果己方失去了擁有正統地位的陛下,那麼,其他行省跟貴族絕對不會再支援自己,與左相進行的這場戰爭的結局也就注定了失敗。

這次戰前會議的氣氛是非常緊張的,在麗桑城總督府前廳,科恩為即將來到的戰鬥做出很細緻的安排,他已經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手段……高級軍官們點著頭記下自己的任務,甚至會為了一些小細節反覆爭論。

誰都知道,在這件事上不能出錯。

維素.凱達靜靜的坐在一邊,沒有加入其中,這倒不是因為他是文臣的原因。

維素.凱達是一個跟左相直接爭鬥了二十來年的老對手,他明白左相沒這麼好打發,要救出陛下很困難。

自從克裡默夫婦去世之後,維素.凱達就成為整個王室派系實際上的核心人物,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必須比其他人考慮得長遠一些。

能救出陛下當然是最好,但左相既然信心滿滿的帶著陛下來進攻,自然是有恃無恐。如果陛下救不出來的話……那自己又當如何?

投降嗎?以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去換取陛下的生存,不,恐怕不止是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就算是這樣,陛下就能活下來嗎?

做為叛亂者,左相絕對容不下菲謝特這位王室正統。

不投降?陛下的命運又會怎樣?凱達家族是否就會背負著背主的惡名,孤單的戰鬥下去……就如同巨濤中的小舟。

身邊的軍官們再次爭論起來,維素.凱達覺得腦袋一陣疼痛,不由把手扶上了額頭。


左相的軍隊分成三路,浩浩蕩蕩的逼近了麗桑城。

科恩方面的軍隊在收縮,第三軍團和參謀部全部退入麗桑城內,第一軍團和第二軍團護在麗桑城兩翼。

左相的前軍慢吞吞的來到,一直前進距離城牆六里處才停下開始紮營。灰色的帳篷被支撐起來,一頂連著一頂的延伸出去,直到佈滿眾人的視野。

也許是因為對科恩有所研究,左相這次的行動非常小心。城下的營地修建得很穩固,顯著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戰術安排,營地裡崗樓林立不說,進出口令更是一個鐘頭一變。

科恩帶著一干部下在城頭遙望,他的眉頭都揪成了一團。

對他來說,對他的部隊來說,攻破這樣的營地當然是沒問題的,但問題是菲謝特在裡面,這營地一破菲謝特自然就完了……想在敵軍傷害菲謝特之前結束戰鬥,這事沒人能做到。

科恩用沙啞的嗓音下令,取消夜襲計劃,他只能寄希望於明天。

入夜之後,左相方面的部隊已經都安頓好了,與麗桑城遙遙相望的是左相的大本營,另有兩個副營地分別對著第一、第二軍團的駐紮營地。

左相方面沒有攻打麗桑城的跡象,科恩方面當然更不會先行攻擊,於是城上城下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在叛軍營地中的某個帳篷裡,兩個黑影正在對話。

「……長公主令,保持斯比亞帝國亂局是你的第一要務,如果有任何解除亂局的跡象,你都要盡力破壞……」

「屬下領命。」

麗桑城內外的人,都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報告長官,我們沒辦法探知陛下詳細的所在,他們防衛的很嚴。」快黎明時,直屬參謀部的偵察團長跑回來報告:「但大體位置弄清楚了,他跟左相在一起,有大約三百穿著便裝的部隊負責看押陛下。」

科恩捏弄著手上的戒指,好半天沒說話。

「依據聖都來的情報,這三百人的部隊應該是光明神殿騎士團。」一邊的瑪法接著說:「也就是聖都叛亂時攻入皇宮的那夥人。」

卡羅斯輕聲問:「長官,我們今天用什麼戰術?」

「情況複雜。」科恩吸了口氣:「今天的戰鬥只能見機行事了,看魯曼那雜碎開什麼條件出來吧!」

將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科恩,過來一下。」就在這時,維素.凱達出現在門口,他搖晃著手中的一封信:「那邊有信使來。」

聽到這句話,科恩的身體從椅子上一下就彈就到了門口。

維素把手裡的信箋給了科恩。

「這信,這雜碎打的是什麼主意?」科恩看完了信箋,有些迷惑的望著自己的父親。

「他打的是什麼主意,這需要我們來判斷。」維素低聲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回覆他。」

「你們回去準備。」科恩轉頭對將領們說:「待會要精神抖擻的出現!」

「是!」

「這兩個方案幾同兒戲,我們跟左相這雜碎勢同水火。」科恩咒罵著:「這雜碎腦袋壞掉了?」

「他腦袋沒壞。」維素嘆了口氣:「陛下在他手裡,我們只能在這方案裡選一個。」

「怎麼可能?那菲謝特怎麼辦?」

「聽我說科恩,在左相劫走陛下的那一刻起,他就重新掌握了戰局的主動。」維素.凱達扶著兒子的肩:「有這樣的方案給我們選擇已經是很好了,至少我們能確定陛下還活著。」

「也就是說,我們選一個,而菲謝特就會在聖都一輩子當人質?」

「恐怕暫時就是這樣了。」維素轉過了頭:「你要接受這一點,只要陛下活著,我們就還有希望。」

「媽的!」科恩重重的一拳打在門框上,木屑四飛。

「準備吧!」維素.凱達輕聲說:「我去回信,不管怎樣都要先見到陛下。」

痛恨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科恩,先罵出一大串的粗口,最後靠著門框坐到了地上……


天空完全亮起來的時候,左相的軍隊就在營地前列隊,一時間,城牆上戰鼓聲響,城牆下號角長鳴。

厚重濃密的雲層遮蔽了太陽,低的就像扣在人們的頭頂上一樣,那股還不算太冷的風卻讓人覺得異常難受。

雖然今天的戰爭實質上是一場談判,但左相方面還是做了充足的準備,誰都知道對面科恩.凱達的部隊不是吃素的。

城下的部隊中,攻城車、擋箭車、雲梯車、樓車一樣不少,其中更有一輛巨大的樓車特別醒目。

根據科恩早先的安排,在城牆上防守的只是一小部分部隊,負責反攻的精銳部隊在城門後面的道路上列隊,順著城牆排開的是精靈弓箭手和魔法師,精靈魔法師都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釋放魔法。

左相的軍隊慢慢行進,漸漸接近弓箭射程。

「長官。」值星官看著科恩:「敵軍進入射程。」

「先不要動。」科恩小聲說:「等我命令。」

「是。」

在這同時,維素.凱達也帶著文臣們上了城牆,他還帶來了著男裝的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走在最後的學院院長羅倫佐對誰都點頭致意,就是不跟科恩打招呼。

城下的號角一聲長鳴,左相的部隊停了下來,中軍裡最大的樓車被推了出來,停在稍微靠前的位置。

一身光鮮的左相登上了這架巨大樓車,看樣子是要說話,樓車頂上站著的幾個魔法師正在準備。

「維素.凱達總督……」左相的聲音傳了過來:「近來身體可好?」

這邊的精靈魔法師也在最短的時間裡準備好了傳音魔法。

「好不好的談不上。」維素.凱達回答:「還是老樣子,倒是有勞你惦記了。」

「我命苦嘛!上至帝王下到平民,我這個左相得想著帝國的每一個人。」左相乾笑一聲:「今天本來是老朋友相見,又何苦弄至刀兵相見的地步?」

「我以為你高興這樣子。至於說刀兵相見……」維素.凱達敲敲額頭:「老朋友,你來見我需要帶上二十萬軍隊嗎?」

「疏忽、疏忽啊……哈哈。」左相的乾笑變成大笑:「其實這些部隊不是我帶來的,我魯曼還沒那麼嬌貴,這些是陛下的護衛軍,陛下在這裡。」

「陛下?」

「是啊!我斯比亞帝國皇帝--菲謝特.夏麥陛下!」

「你在開什麼玩笑?」維素.凱達不急不緩的說:「你的軍隊裡一無王旗,二無王徽,還敢說是陛下在你那裡?」

「維素總督果然是觀察入微。」左相說:「可這不能怪我,你也知道陛下做事一向不喜歡張揚的。」

「陛下來這裡做什麼?」

「陛下念舊,到聖都住了幾天覺得悶,所以就出來散散心。」左相摸摸自己的短鬍子:「順便下個命令什麼的……有請陛下!」

數十把長號吹奏起皇家禮樂,身著白色皇家禮服的菲謝特.夏麥從馬車中走了出來,踏上了通向樓車的紅色地毯。

地毯兩邊的每隔幾步就是一名面無表情的光明神殿騎士團成員,他們警惕的眼神戒備著。而後麵點的士兵都是一臉輕鬆,有菲謝特陛下在自己一方,這仗無論怎樣也打不起來。

此時此刻,城牆上的人們心裡又是另一種滋味……陛下,那是陛下。

雖然距離有些遠,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可陛下行走時的風雅姿勢沒人能夠模仿。

從凱達父子、高級將領、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甚至見過菲謝特幾次的近衛團士兵,都認出那就是陛下,那就是獨一無二的菲謝特.夏麥陛下。

對高級軍官和文臣們來說,菲謝特.夏麥是自己效忠的對象,因為左相叛亂,菲謝特成了他們唯一的效忠對像,此情此景,他們心裡無比焦慮--如果被挾持的陛下現在要他們投降的話,他們應該怎麼辦?

而相對來說,普通士兵心裡想的就簡單些。

這些士兵們多半是來自神屬聯軍,後又加入了大批三十六部族子弟,在他們心中可以說毫無「陛下」跟「皇帝」的概念,唯一有的,就是「科恩長官」。

「科恩長官」叫往東他們絕不往西,哪怕「科恩長官」說眼前的馬是雞,他們也會認為那就是雞……

而一直以來,菲謝特.夏麥在普通士兵心裡佔據著一個特殊的位置,他是科恩長官的朋友,他是科恩長官的兄弟,他是科恩長官的長官--但他不是科恩長官。

魯曼這二十年左相可不是白當的,本來菲謝特落在自己手中,凱達家族內部就會產生慌亂的情緒。

他更是知道,只要是菲謝特往這一站,凱達家族引以自豪的軍、政兩個體系自己就會出毛病,因為在這個家族裡,文臣親皇室,軍隊親科恩這是不爭的事實,而這兩派之所以和睦共處這麼久,完全是菲謝特跟科恩的私人關係在支撐著……

如果再讓菲謝特說說話,那效果就更加突出了,說不定城牆上面立馬就分成兩派吵起來。

菲謝特走上了樓車頂端的平台。

左相轉過身體迎了過去,在階梯邊笑瞇瞇著行著禮說:「陛下好,有勞您爬這麼高。」

「沒關係。」菲謝特神情淡泊的回答著:「你真認為科恩會答應嗎?」

「那陛下就多說幾句吧!」左相「體諒的」擺擺手:「科恩.凱達是陛下的好朋友,陛下務必多規勸幾句,動之以情、曉之以禮,想來凱達家也沒有不知好歹的人。」

「我盡量吧!」菲謝特點點頭:「要說服科恩現在不動你,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

「哈哈哈,陛下又在說笑了,如果科恩動我,那跟他直接動陛下有什麼區別?」左相一點也不在意:「陛下請,我在下面等著您的好消息。」

菲謝特走到平台前端,手扶著圍欄,雙眼向城牆上看過去。

科恩穿著那套黑色的盔甲,這習慣使他一眼就被菲謝特認了出來。

城牆上下一片寂靜,分屬兩個陣營的幾十萬人屏氣凝神,等著菲謝特陛下開口。

菲謝特吸了口氣,開始說話。

「科恩……總督,很久不見了,一切都好嗎?家中的各位還好嗎?」

「回陛下。」科恩站到魔法傳音的位置:「一切都還好,大家都很好。」

「是這樣。」一向口齒伶俐的菲謝特覺得自己的嘴變笨了,在這重要時刻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因為我的關係讓大家擔心,我很過意不去。」

「不,那是我的疏忽……陛下不要自責。」

「好吧!不說這個。」菲謝特點點頭:「那些來參加舞會的小姐們,你送她們回去好了,左相在聖都為我安排了一個更盛大的舞會,他說那是真正的皇室舞會。」

「沒問題陛下,我會安排人手送她們回家。」科恩咬牙切齒的回答。

站在樓車中部的左相冷笑了一聲。

「呵。」菲謝特摸摸自己的領子:「科恩,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當然記得。」科恩點著頭回答:「那次也是因為左相這個雜碎。」

「不,我不是說左相。」菲謝特擺擺手:「我是指你跟我在馬車上的談話。」

「記得。」

「在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是不懂事的少年。」菲謝特的語氣變得溫和起來:「但我和你,我們兩個人竟然可以勾畫出那麼美麗的未來,就在那沒有車架的馬車上,我們商定了那麼多的計劃……而且誓言一定要完成。」

「我記得……」科恩的拳頭捏緊了。

而左相卻在下面擊掌做「恍然大悟」狀:原來這兩小混蛋是這樣勾搭上的……

「還有和你一起出外遊玩的日子。」菲謝特說著話,科恩心裡回想起往日種種:「我們曾經一起做了那麼多有趣的事,你給了我那麼多快樂,讓我的少年時代不至於孤單度過……我真的很感激你,我的朋友。」

「但是現在,科恩,不是我不想去實現我們曾經定下的計劃,是眼前的情況不允許我們再待在一起。」菲謝特無奈的說:「你看看這情形,我是無法在你身邊一起完成我們的夢想了……」

「我明白……」科恩低下了頭:「我不會怪你的。」

「不管如何,我想知道。」菲謝特問:「在今天前,我們是否是最好的朋友?」

「是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

「科恩,你要明白在很多事上我們都無法奢求永遠,其實能跟你做那麼久的朋友我已經很滿足了,你、還有大家,你們的友情是我最珍視的財富。」說到這裡,菲謝特同樣低下了頭:「但是在今天、從此刻起,我們的關係就只能是皇帝與總督……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科恩的喉頭微微響了兩聲,沒有說話。

「科恩總督。」菲謝特恢復了淡泊的神態:「左相對目前的形勢有兩個提議,你看過了沒有?」

「看過了。」這句話是科恩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

「看過了就好,老實說,今天我會以皇帝的身份來向你下這個命令,我心裡也同樣不好受。」菲謝特點點頭,手摸摸領子:「雖然這命令會很難讓你接受,但這的確是為你好,為你的家族好,為你統治下的領民好……我曾經很仔細的考慮過,目前這個是唯一穩妥的辦法,希望你能接受。」

「請陛下說吧!」科恩幾乎不能控制自己:「陛下的命令,我會執行。」

左相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在命令下達之前,我要你保證,你會真正按照我的命令去做。」

「我保證……我會做到!」科恩一聲怒吼:「陛下你就說吧!」

「你這是什麼態度?」菲謝特微微有些生氣:「我是你的皇帝,難道你就不能樂意一點聽我的命令嗎?笑一笑會死?」

「我……我笑……」科恩臉上的表情變了好幾個,但無論是那一種都不能與「笑」拉上半點關係。

「好吧!大家聽好了……」菲謝特的神情非常凝重:「你們城牆上下的人都是見證。」

左相,還有左相屬下的軍隊,都以一種無比期盼的心情等待著這個命令……

「我、菲謝特.夏麥……我以斯比亞帝國第十六世皇帝的名義向凱達家族下達此命令。」菲謝特高昂著頭:「黑暗行省總督科恩.凱達,你從這一刻起……立即接任斯比亞帝國第十七世皇帝!」

魔法傳音的效果非常之好,這命令清晰的響在每一個人耳邊,上上下下幾十萬人都像是被雷電擊中一樣,全部目瞪口呆!

科恩圓睜著兩隻眼睛,已經明白菲謝特的用意,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悲嚎:「不……」

「科恩.凱達,你要剪除以魯曼為首的帝國叛逆!」菲謝特一腳踢飛第一個向他撲來的士兵,抓緊這最後的時間大吼著:「你要光復我斯比亞帝國河山,為我夏麥家族報此血海深仇!」

科恩的身體向前一縱,就要直接跳下城牆去,卻在最後關頭被岩石等幾個護衛死死抱住。

那邊的左相從極度的震驚中醒悟過來,發瘋似的朝自己的衛兵喊叫:「阻止他!」

而站在城頭的維素.凱達,他心中一冷,知道自己還是沒能保住夏麥家族這最後一點血脈。

原站在科恩身邊的總參謀官卡羅斯,他的反應在所有軍官裡算是第一,當即一聲大喊:「發信號--左、右兩軍強行衝擊!開城門--中軍反攻部隊突擊!」

幾個傳達命令的紅色魔法球立即飛上了天空。

城下左相的軍隊一片嘩然,他們中沒人想到菲謝特會這樣說,到現在為止也還沒人想通菲謝特.夏麥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在他們中間,有一人卻伸手從腰間掏出一張折疊弓來--箭頭對準的,卻是樓車平台上的菲謝特!

「快抓他下來……」當左相剛剛喊出這句話的時候,一支黑色的軌跡自左相軍隊陣營中射出,這道長長的黑色軌跡最後停留在菲謝特的左胸上!

樓車平頂上的人驚呆了,城牆上下的人驚呆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驚呆了!

紅色的血跡在菲謝特的禮服上出現,瞬間就擴張到整個左胸。菲謝特自嘲的一笑,用手握著箭桿,很努力的轉過身,讓自己面朝城牆的方向……

「不、不是!」城牆上的科恩搖著頭:「這不會是真的……」

一聲號令,城牆上無數羽箭被射出,這些羽箭帶著發射者滿腔的憤怒,尖嘯著撲向城下的軍隊。

被收起的城門放了下來,狠狠的砸在護城河邊的泥地上,發出一陣巨響--被科恩.凱達藏在城內的騎兵部隊猛衝出來!

面色蒼白的菲謝特向前跨了一小步,他似乎是想說點什麼,但失去血色的嘴唇張了張卻沒能出聲。

眼前雖然是一個混亂的戰場,可他什麼都聽不見,也什麼都看不見,但在神智恍惚中,腦中卻浮現一幅幅過往畫面……

「我知道你,你是科恩.凱達。」在景色秀麗的草原上,自己騎著馬,向日後最好的兄弟友好的伸出了手。而自己最好的兄弟要死不活的躺在馬車上:「你知道我?那又怎麼樣?貴族先生,想扁我?」

「一個人不可能毫無夢想的活下去,因為夢想就是我們生活的目標,為了你人生的完整,我決定把自己的夢想分給你一半。」在花園中,自己抓住科恩的肩說,真心實意的這樣說。

而科恩就傻呼呼的反問:「夢想也……也可以分嗎?」

為什麼不能分呢!這個傻瓜……

還是在那花園裡,自己與科恩曾經定下了日後攜妻旅行的事……

「抱歉啊科恩,我不能陪你了,可我、可我還是想和大家在一起……」菲謝特很不甘心的說出這句誰也聽不見的話,還想向自己的朋友再走近一步,哪怕是一小步也可以……

「不過,科恩……我相信這一切……你都能替我完成的吧……是吧?對不對?」一股不可抗拒的黑暗襲來,菲謝特身體變得軟了,他晃了晃,斜著緩緩倒了下去,失去神采的雙眼在漸漸合攏,卻有一絲微笑凝結在臉上……


※ ※ ※ 本文為 icejack 個人意見分享,與本站立場無關!※ ※ ※



誰是誰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輪轉。
前世的塵,今世的風,無窮無盡的哀傷的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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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2006-03-17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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