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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


灌水天才獎

∷ 職務: 超級版主 該帥哥目前不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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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敲頭

月夜敲頭

一:蘇堇的故事
  
  蘇堇去了。
  公司專門為她舉辦了一個遺體告別儀式,我本來以為這個儀式也會像電視或者電影中一樣,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中進行,蘇堇躺在堆滿了鮮花的漂亮棺材裡,身上蓋著一面國旗--國旗當然不可能,但一塊印有公司標志的綢緞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面色如生不過像是睡著了。但我們都知道按照老經驗辦事是會犯多大的錯誤,事實上這個告別儀式不過是在火葬場的停放間中進行,蘇堇就躺在一張台子上,整個左半邊臉全都塌陷下去,牙齒奇怪地外露著,生前的美貌盪然無存。
  火葬場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像是在時刻提醒顧客有大量已經被燒成灰的屍體在周圍空間裡徘徊。大家分期分批地進停放間去看她一眼,盡盡同事的情分。我聽到兩個甚至叫不上名字來的男同事悄悄地相互討論:可惜。她生前是那麼一個招人疼的姑娘。其他人則不過是應景而已,有些同事甚至露出了一點點興高採烈的神情,這也不怪他們,總有大量的人是生是死對我們的生活毫無影響,而若是某個沒影響的人的死亡能換來半天的假期,高興一點似乎也無可厚非。
  整個程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只有一個人悲痛欲絕,因為她是蘇堇的媽媽。我們部門的主任樑棟陪著她說話:啊,這個,你老人家也不要過于傷心了。蘇堇的去世是公司的一大損失,您有什麼要求,我們會盡量滿足的。這些話和他遞過去的白包非但不能穩定蘇堇***情緒,反而使她更加痛不欲生。主任也就因此顯得更加手足無措,說出來的勸慰詞匯也就順理成章地更加語無倫次。當我聽到這個自稱無神論者的老東西暈頭脹腦地說出“這都是命“的時候,連我也忍不住要笑了。但是我和蘇堇好歹算是有些交情的,因此這種想笑的欲望立刻就被一陣淡淡的哀傷所打斷。我走上前去說:阿姨您別哭了。
  蘇堇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是被鐵錘擊中左太陽穴送命的。聽說公安局已經正式立案偵察,我們幾個同一部門的被依次叫去問話,毫無結果。警察們認為蘇堇的死是由于最近本市剛剛崛起的一個新潮殺人狂“敲頭“所為,他專門在夜間活動,尋找單身的美貌女子做目標,之後用鈍器擊打她們美妙的頭部。一時間全城風聲鶴唳人心惶惶,晚上7點以後大街上就沒什麼人了,因此他對夜間治安的迅速好轉可以說貢獻良多。蘇堇只是他目前三名受害者目錄中的一個。
  蘇堇的媽媽被主任攙扶著出去上了汽車,承諾明天把蘇堇的骨灰送過去,遺體告別儀式正式結束,主任圓滿完成了勸慰死者家屬的使命,志得意滿。大約再過兩個小時,蘇堇的身體就會被推入焚化爐成為一縷輕煙,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大家紛紛回頭看著越來越遠的火葬場,氣氛也漸漸緩和,有個調皮的家伙居然還沖著停放間的方向送去了一個飛吻。
  下午放假,當夜無人做夢。
  第二天上班時,蘇堇變成了中飯時的談資。一般地,這種情況將會持續到大家對她不再感興趣,盡管在某些時候,和一個去世的名字切斷聯系是那樣痛苦,但應當承認,絕大部分時候這種過程毫無感覺。在這個世界上,根深蒂固的事情顯得那樣稀少。但是正當我認為蘇堇終于也會像泡沫沉入大海一樣消失在這個陌生的年代時,電話鈴響了。那個時候我正在補妝,但大家都看我,我沒有辦法,于是就把電話拿了起來:“喂?”
  “公安局。你們樑主任在嗎?”
  主任辦公室沒有電話,于是我叫這個致電者少等,進辦公室把主任叫了出來。我說樑主任,有您的電話。
  人活一輩子,總難免偶爾叫王八蛋做主任的。
  主任抹著一禿腦袋的汗走出來,接過電話,習慣性地看看四周,用左手半捂著話筒:“喂?”然後是仔細的聆聽,之後他說:“什麼?”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聽到自己的兒子做了變性手術一樣。
  很久之後他才放下電話,我們都能聽見那頭傳來的忙音了。主任用力扶住桌子,好像突然之間老了十歲一樣。他先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挨個看了看我那些同事們。接著他說:“我等一下要去公安局一趟,大家各自安心工作,沒事情的。”接著他慢慢地扶著桌子一步一步地回他自己的辦公室,表情痛苦,他這人一緊張或者害怕就會產生強烈的胃疼。
  
  二:敲頭的故事
  
  主任下午上班時出去,然後就沒有回公司,下班時間到了,員工們各自打了招呼之後就陸續回家,我走在最後,關燈之前習慣性地看了蘇堇原來的座位一眼,在她還活著的日子裡,我晚上總是叫她一起走的。尤其是敲頭橫行的那些日子,兩個女人走夜路比一個要顯得安全和正常些。
  辦公室有些昏暗,屋子裡有一陣冷風吹過。在看向蘇堇辦公桌的那一瞬間,我幾乎有種幻覺:她正要像平常時那樣,微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我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雙肩,接著緊了緊衣服。
  等了大概十分鐘,終于等到了電梯裡有人,是個戴眼鏡的男人,相貌醜陋。什麼都好,什麼都好。我想,接著進電梯,下樓。外面行人很少,伸手,出租車。寒冷好像流水一樣靜靜淌過我的身體。我要趕快回家,洗個澡,開著所有的燈睡覺。這樣的夜冷得讓人害怕。
  終于到家了。鑰匙鏈和防盜門碰撞,清脆的響聲在夜風中一閃即逝。電視裡正在放著關于敲頭的新聞,也不外乎是有關部門要求居民注意安全,一旦有異常情況立刻報警之類。正在這時電話響了,我拿過手機,上面顯示熟悉的號碼:“喂?”
  “快給我開門,杜若。”主任極不耐煩地說:“我在樓下。”
  “你來幹嘛?”我問道。
  “快開門!”
  我想了一下,按鍵打開大門,不久,樓道盡頭的鐵門一響,接著是主任拖著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敲響了,我起身去開門,外面的主任哭喪著臉,心事重重,剛看到我打開門就急不可待地猛轉防盜門把手。他肥胖的臉和臃腫的身軀在樓道黃色的燈光裡顯得異常疲倦和脆弱。
  “鎖著呢。”我一邊說一邊把防盜門打開,主任進門在沙發上坐下,點著一根煙。我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這個叫做樑棟的男人,然後做出討厭煙味的表情:“怎麼了?你老婆不管你了?”
  “她有事出去,晚上不回來。”主任樑棟說道:“所以我就過來了。給我弄杯水。”
  這座城市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地方。
  “公安局找你什麼事情?”
  樑棟抬起頭,無力地看我一眼,片刻之後才說:“蘇堇的屍體失蹤了。”
  “什麼?”我叫起來:“不可能!”
  “是真的。火化前半小時,運屍工進停放間的時候發現放置台已經空了,後來找遍了整個火葬場都沒有。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沒有過,他們沒辦法,就報了警。警察把我和蘇堇他媽找去做筆錄,那老太太都快瘋了。”樑棟回憶著下午的經歷,咬著牙,眼神穿過牆壁,直直地望向不知所在的遠方,臉上的表情由迷惑、沉思慢慢轉向恐懼。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手中的煙燃過了長長的一截,忽然間樑棟手一抖,長長的煙灰掉在桌子上,摔成兩段。樑棟在煙灰缸裡把煙頭摁滅,輕聲地然而卻是微有顫栗地問道:“杜若,你信不信鬼?”
  “這得看怎麼說。”我想了一會之後回答:“青天白日的我當然絕對不會相信,可是如果在黑夜裡一個人,那就不一樣了。怎麼,難道你是說蘇堇變成了僵屍,從火葬場裡跑了出來?”我看著樑棟微笑著問:“不會吧,想開點,也許她是假死,時間一到就又活了,醫學上有過這方面的例子……”

寂靜的空間裡格的一聲輕響,那是樑棟的牙齒相擊,接下來他條件反射一般地打斷我的話:“不可能,不可能,她死了,她已經死了三天了,連法醫都是這麼說的,你沒聽到?你真的沒聽到?”
  “聽到了。聽到了。”我無力地點點頭:“真奇怪,你的口氣好像是急著要辯解什麼似的。”
  樑棟又不說話了,摸索著想掏煙,我揮揮手不耐煩地說:“別在這兒抽。要抽出去。也別在樓道裡抽,左拐樓梯下樓。”
  樑棟有些尷尬,訕笑著把衣兜裡的手拿出來:“你看你杜若。不是有電梯嗎?我就是坐電梯上來的。”
  “你說什麼?”我抬起眼睛,打斷了樑棟,他有些驚慌地轉過頭去看後面,然後又轉回來:“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你是坐電梯上來的?開電梯的是不是一個老女人?剪發頭?臉上有一道淺紅色的傷疤?”我凝視著樑棟慢慢地問道,樑棟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的光芒,但顯然他還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沒問題吧?我上次來開電梯的也是她啊?怎麼了?出什麼問題了?”
  “她前天出車禍死了,新的電梯員還沒來,樓下的閱報欄裡有物業的訃告。”我盡量輕描淡寫地說道,樑棟立刻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在同一瞬間,屋子裡的燈光熄滅了,樑棟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得低低的嚎叫。
  “停電了。”我說:“經常的事情。”接著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蠟燭:“有了。”
  昏暗的燭光塞滿了整間屋子,牆上各種物件的影子扭來扭去,樑棟肥胖的臉上除了油就是汗,扭曲著,一只手還捂著肚子。
  
  
  三:孫舟的故事
  
  古代有過這樣一種傳說,那就是受害者經常會化做厲鬼回來找兇手報仇。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警察就只好失業了
  我在很久之後還牢牢地記得蘇堇第一次出現在公司時的景象,她穿著一套藍裙子,輕飄飄地走路,和每一位員工打招呼,臉上的笑容燦爛之極。她只有二十二歲,比我整整小八歲,一來就被分配到經理辦公室做特別助理。同事們在剛開始時頗有些瞧不起她,或者是因為嫉妒與自卑而貶低她──有時候這兩種感情真的很難分辨──因為據傳了不知道多少道口的小道消息說她是關系單位走門子給弄近來的。但她長得漂亮,嘴又甜,一點也沒有紅人的架子,漸漸地公司上下都開始喜歡她了。
  那時候我正要離婚,起因是我丈夫孫舟有了外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小姑娘們的興趣忽然之間轉到了所謂中年成功男士身上。我已經過了小姑娘的年紀,中年成功男士例如孫舟之流自然也對我不會再有什麼興趣。兩下裡一對比,我丈夫孫舟負心薄幸似乎已經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情,就像一出已經知道結尾的電視劇,只等著它演下去。
  成功即是有錢,成功多些的中年男士弄到的小姑娘檔次當然會高一點,像孫舟這樣半成功不成功的弄到的小姑娘其檔次顯然要等而下之。他是個醫生,有套大房子,有部過得去的車,剛剛混上副主任醫師,收入不錯,沒有子女。這樣的籌碼在小姑娘們眼裡只好叫做退而求其次。醫院全無規律的工作時間給他提供了巨大的方便,你們要相信我,再也沒有一種職業比醫生說一句“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或者“今晚我不回來了,你自己弄飯吃”來得理直氣壯了。直到有一天在他又一次加夜班的時候我去醫院,推不開護士說他應該在裡面的那扇病房房門。我踩著一張凳子從亮隔往裡看時,發現孫舟正和他年輕的女病人在床上翻滾往復,燈光昏暗隱約。
  我爬下凳子,坐在旁邊,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很久,孫舟吱呀一聲打開房門,看到我的時候驚惶萬狀。他並不是怕我,那是一種在知道自己已經打破了某種危險平衡之後的本能反應。
  我不記得我當時有沒有打他的臉,要是沒有就太遺憾了。
  就這樣,在蘇堇進入公司之後的一個月,孫舟和我正式離了婚。我分了一些存款,搬回父母的老房子,一個人心平氣和地生活。至于我的繼任者,我連她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楚。蘇堇大約也在同一時間出了事,由于總經理也算是蕓蕓“中年成功男士”中的一員,對自己的助理進行了一番超越工作關系的深入關心,又不巧被他老婆來公司的時候撞見了,後果可想而知。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總經理夫人盤踞在總經理室,把總經理和蘇堇的祖宗十八代依次毀罵。門口聚集了一堆看熱鬧的員工,喜氣洋洋好像是在過年一樣。其中也包括我,我得承認當那些關于負心漢與陳士美之類的臟話從總經理夫人嘴裡噴薄而出時我心中大爽──就好像是我聽著另一個自己在痛罵孫舟一般。
  事情的結果是總經理屈服于夫人的*威,把蘇堇調到了我們科這種清水衙門。我個人不覺得蘇堇和總經理會有時間把曖昧關系進化為苟且關系,但總經理夫人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潑辣手段實在是叫人望塵莫及。這種調動對蘇堇本人也並非全無好處,至少她作為一個話題已經過期,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我就是在那時候和蘇堇漸漸成為朋友的,她遭到挫折以後性情大變,顯得謹慎、懦弱和神經質。換了新環境之後沒什麼人理她,只有我和樑棟還時常和他說說話。樑棟是個四十多歲、五短身材的胖子,一著急就會不斷地冒汗。
  我漸漸知道了蘇堇的一些事情:她的父親早死,家裡只有一個老母親,在這座城市相對艱難地生活著。如同孫舟的女病人一樣,她也很盼望找個中年成功男士嫁了,錦衣玉食地過下半輩子。這事情說起來容易,實際*作起來難度卻非常大。蘇堇在這種競爭中和我一樣敗下陣來,不同的是她是進攻失敗,我卻是防守失敗。她還有進攻的機會,我卻已經垂垂老矣,只有憂傷的追憶縈繞不去。
  那些日子很憔悴。我沒什麼人可以說,非常悶,蘇堇的角色又不允許我把這些向她吐露,那天是我的生日,同事們送了我一個生日蛋糕,樑棟開車把我送回家。我喝了不少酒,心情非常惡劣,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傾訴欲望。我請樑棟喝杯茶,看看我的相冊。
  就是在那一天,我稀裡糊塗地和樑棟上了床。
  接下來的日子裡,樑棟躲著我走。這也沒什麼,樑棟很可能是閒來無事換換口味而已。又過了半個多月,我們部門出去聚餐,我看著樑棟的臉說不出來地厭惡,于是推說不舒服,早早走了。
  當夜,蘇堇頭骨破碎的屍體在城市中的一條小巷子裡被發現了。

四:樑棟的故事
  
  “你記得不記得那一天?”我一邊用指甲剪剪著燭花玩一邊問樑棟。他的神情有些緊張:“哪一天?”
  “那一天。”我說,我看著樑棟的眼神顯然有一些狠毒,樑棟驚慌地應付著回答:“哦,哦。”
  這個人簡直讓人提不起說話的興致。我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樑棟,然後露出一絲微笑:“哪一天都行,隨便哪一天。樑棟,有個傳說你知道不知道?”
  “什麼傳說?”
  “傳說死掉的人偶爾會回來找殺害他們的人報仇。樑棟,你說如果蘇堇回來了,她會去找誰呢?找那個神秘的罪犯‘敲頭’?”我笑吟吟地問樑棟,他的手一震,杯子幾乎打翻在桌面上,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大口地喝了幾口水,擦擦嘴回答:“當然,當然……她也許會找敲頭的。畢竟她是敲頭殺的嘛。你說呢?”他緊緊衣服:“你這房子怎麼這麼冷。”
  我不理他,腦子裡忽然起了惡作劇的想法:“樑棟你知道不知道,一直有這種說法,說死人的靈魂會佔據活人的身體,要不我們來做個選擇題,現在坐在你對面的是誰?蘇堇呢?還是杜若?杜若是不是其實早已經死了,就像她家樓上的電梯管理員一樣?”
  “別說了!”樑棟一聲斷喝,咬牙切齒地看著我,黑暗中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是如何變化的,但想來必然有趣得很。“我開玩笑的。”我在他對面輕聲笑著回答:“警察都問你什麼了?”
  “問我那天吃完飯之後蘇堇的行蹤。”樑棟沒好氣地回答。
  “那你告訴他們了沒有?”
  “告訴他們什麼?我又不知道!”樑棟再一次暴怒,手把水杯攥得直響。就在這同一個瞬間我和他一起叫起來:“你的右手袖子上有血!”
  樑棟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袖子,那裡正有一小片殷紅色漸漸浸透蔓延,越來越大。樑棟的臉上露出恐懼之極的神色,用力甩著右手,然後手忙腳亂地把衣服脫下來並且大吼:“不可能!你少胡說八道!三天前我穿的不是這套衣……”
  他忽然停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我慢慢收起指甲剪攥在手心,真燙。“我就知道是你。你這老色狼。你跟她上過床了?”我說。
  樑棟忽然顯得徹底鎮定下來,他整整衣服,四平八穩地坐在對面,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不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們談談好了。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今天蘇堇給我打過電話。”我慢慢地說,樑棟全身一抖,接著用力按住腹部,臉色扭曲。
  “是我。疼死了。那天飯局結束之後我就送蘇堇回家,一路上她非要讓我離婚,還說要是不就告我強*。我把她帶到那條小巷子裡商量,怎麼說都不行,後來她還拿出一盤帶子說是我和她做愛的錄像,要是我不答應就寄給我老婆。”
  “然後呢?”
  “我沒有辦法,裝做掉了東西,在地上摸起一塊石頭砸死了她。”樑棟慢慢放開手,獰笑著看我:“你什麼都知道了,還想活嗎?”
  “看你開價多……”正在這時桌子上蠟燭的火燄一顫。我的笑容在瞬間凝固,呆呆地看著樑棟身後,用一種近乎恐懼的嘶啞語氣低聲喊道:“蘇……”
  樑棟在一瞬間崩潰了。他迅速回頭,這個錯誤要了他的命。我迅速抄起桌子上的煙灰缸重重砸在他後腦,樑棟像被砍倒的樹一般摔在地下,我怕他還有反擊的力氣,撲過桌子又砸了他的頭幾下。樑棟放棄了抵抗,伸出雙手捂住頭,斷斷續續地說道:“別打了。你報警吧。”
  我看了看他,握著煙灰缸走到桌子旁邊撥通電話。
  “喂?”我有氣無力地問道:“110嗎?是,我報案……”
  地下的樑棟一動不動,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只剩下短短一截的蠟燭不斷晃動著火燄垂下淚來。

五:杜若的故事
  
  樑棟被警察帶走了。警察在我這裡進行短暫審訊的時候他就全部供認不諱,我只是說我很懷疑兇手就是樑棟,因此不斷拿話套他,在他原形畢露向我襲擊的時候騙他回頭,然後打暈了他。樑棟對我說的事實沒有異議。警察們和我握手之後就帶他出門了。片刻後,樓下警車的聲音漸漸去遠。我走到窗口,看著閃閃的警燈消失在夜色裡。嘆了口氣。
  夜色真美。
  樑棟是個白痴,他居然真的以為蘇堇是他殺的,不錯,他是拿什麼東西打了蘇堇的頭,但他那點業余水平完全不足以把蘇堇打死。樑棟沒有犯罪的天分,他太膽小,太脆弱,並且隨時後會後悔。
  樑棟逃離現場的時候蘇堇一度昏迷,後來終于被寒冷的夜風吹醒,她動不了,坐在小巷子裡呼救,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她凄厲低微的聲音溶解在無邊的夜色裡,一無作用。之後蘇堇才想起來應該打電話,她應該打給警察卻鬼使神差地打給了我。我叫她不要聲張,迅速趕到出事地點。
  蘇堇半坐在血泊中,但看上去氣色還可以。她的第一句話是:“樑棟打我。”
  “怎麼回事情?他怎麼打你了?他為什麼要打你?”我問道。
  “他騙了我。我要他跟他老婆離婚,他不肯。”蘇堇有氣無力地說:“後來談僵了,他就用一塊石頭砸我的頭,杜姐,我要去報案,你能不能陪我去?不不,我得先上醫院,杜姐你先帶我去醫院吧。”
  “什麼?”
  “我跟他好上了,他說過要和他老婆離婚之後娶我的,可是他反悔了。”蘇堇說道,望著夜空微笑:“全都是這樣。什麼樑棟、總經理、孫舟,全是一個樣子……”
  “什麼??你說什麼??”
  “怎麼了?我說男人全是這付德行。”蘇堇有些奇怪地看著我:“杜姐你沒事吧?”
  “前面呢?”我的臉在夜色中一定顯得異常猙獰,蘇堇身子一抖,顫聲說:“我說樑棟、總經理和孫舟……”
  “孫舟?”我一字一頓地問道。
  “哦,杜姐你不認識他,他是個醫生,剛和前妻離婚。他也說過要娶我的。不到一星期他就又搞上別的女人了。”蘇堇笑起來:“聽他說他的前妻是個性格暴躁的女人,姓……”
  蘇堇看著我的瞳孔忽然放大:“……姓杜!!!”
  老天有眼。我默默地想,從皮包裡拿出那只錘子:“老天有眼。”我用語言重復著思想中的內容:“我可以停下來了。我每次都怕得要命,謝天謝地,這一次之後我就可以收手了。”
  蘇堇因為恐懼而灘在地下:“你……你就是‘敲頭’?”
  “一點也不錯。”我說:“老天有眼。蘇堇,跪下。”
  我慢慢地舉高了錘子看著蘇堇,她面容扭曲,連喊都喊不出來了。隨著一聲悶響,蘇堇像一口袋面一樣栽在地上,我用一塊垃圾堆裡的破布草草擦了擦周圍地面轉身要走,褲腳卻被什麼東西拽住了。我轉過身去,異常恐懼地看著蘇堇要掙紮著爬起來。她的頭歪了,滿臉是血,眼睛和牙齒白得異常。
  我用盡力氣又是一錘,蘇堇再次倒下,但她還在動。
  “你為什麼還不死!!!”我帶著哭腔喊道,拿出吃奶的力氣把錘子頂在她左側太陽穴上用力壓下去。大約過了兩分鐘,喀的一聲響過之後,蘇堇終于不動了。
  那天夜裡的夢就是蘇堇怎麼都死不了。我在冷汗中醒來三次,我覺得剩下的日子我大概永遠不會關燈了。
  接下來的事情很好辦,樑棟這個替罪羊真是再好也沒有了。他們家有來電顯示,我拿走了蘇堇的手機,在蘇堇火化的第二天下午往樑棟家裡撥了幾個電話之後扔進了下水道。果然,他不敢待在家裡,來找我了。
  隨便編個電梯工已經去世的謊話也不怎麼費力氣,至于樑棟袖子上的血實際上是酚□和鹼水而已。
  最難的是讓公安局去通知樑棟屍體消失,幸虧我的一個朋友小英在火葬場工作。
  我沒有叫小英幹別的,只是出錢叫他把那具應該由別人當班時火化的屍體提前九十分鐘入爐。當然,不要告訴別人。
想到這裡,我覺得該給小英打個電話補充提醒一下了。
  “是杜若嗎?我正要找你!給你們家打電話一直都打不進去!”電話那頭的忙音一響,小英迫不及待地接聽,聲音有些發顫,我奇怪地問:“怎麼了?”
  “蘇堇的屍體不見了!”
  “少廢話。”我微笑著回答:“別跟我這兒來這套。”
  “是真的杜若!我沒有火化那具屍體,你們走後我拿著袋子進去時,屍體就已經不見了!”小英拼命壓低聲音說道,電話隨即斷了。我迅速跑到窗戶前,外面一片漆黑,似乎這座屋子被孤零零地拋到了一個什麼也沒有的空間,我用指甲掐著肉後退著,說不出話,冷氣從四面八方鑽進我的毛孔。
  古代有過這樣一種傳說,那就是受害者經常會化做厲鬼回來找兇手報仇。
  樓道裡傳來輕飄飄的腳步聲,如同生前的蘇堇。
  在蠟燭終于燃完的那一刻,敲門聲輕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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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就像輪姦,不給你機會休息;
生活就像自慰,都靠自己雙手;
命運就像強姦,你反抗不了就要學習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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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2006-01-16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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