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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鋼琴聲

鋼琴聲

「荷韻,媽要回娘家照顧外婆,妳要不要一起回去?」
 「要要要…我最喜歡鄉下了!」我又蹦又跳地比了一個YA的手勢。
  沒想到這個決定成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捩點。
  我在夏天出生,所以被取名為藍荷韻。今年剛從國小畢業,專長是從小就有興趣的鋼琴。
  車子到了外婆家的門口,我很快地打開車門並走下來。往倉庫的方向衝過去,只為拿外婆送我的腳踏車,上次的探險才進行了一半。
  「荷韻,不要到太遠的地方哦!有事就打手機給我,六點前要回家,知道嗎?」
  我嗯了一聲,便踏上車往上次的目的地,一路沿著水田,就能到達房子較聚集的那個地方。
  「呀!到了!到了!」我緩慢速度,才能觀察附近形形色色的建築物和風景。
  我騎過兩個彎,人變少了許多,四周圍靜下來,突然聽到一陣悅耳的鋼琴聲。心中的高亢漸漸平緩下來,但那曲子卻因此吸引了我。
  輕快卻帶點悲傷的調子,演奏者把內心的激昂完全融入鋼琴聲中,這種厲害的彈奏技巧是天才級的,但我最好奇的是這首從未聽過的曲子。
  於是我停好腳踏車,確認聲音是從貼有粉紅色磁磚的房子傳出來,我立刻往窗戶旁邊跑過去,突然有個低啞的聲音叫住了我…
  「小妹妹,妳要做什麼?」一個穿著素雅的老先生站在對街用著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
  「我只是聽到有鋼琴的聲…」正當我解釋時,才發現老人叫我的那時,鋼琴的聲音也鏗然停止。讓我不知如何說明,就像做錯事情被抓到一樣。
  「小妹妹呀!那邊有不好的東西,妳不要再過去了!天色漸漸晚了!快回家吧!」他站到我的腳踏車旁對我招了招手。
  
我雖然對那棟房子有些好奇,但老人的話,和鋼琴聲停止的時機太過巧合,讓我的不甘願只能作罷,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我走回對街從老人身旁牽走腳踏車。
  急快地跨上車,打算再到其他地方逛逛,我感覺老人依然佇立,便回頭一望。
  他的視線落在對面的房子,十分專注,眼神卻令人感傷,我覺得彷彿踏進他的內心世界,但當時我也沒想太多,便奮力踩著腳踏車急忙離去。
  直到我來到一大片黃澄澄的花田,坐在路邊看著絢麗的雲彩交錯,遠方的天空還是有老人孤寂的身影。今天的發現讓我有了新的冒險。一切只等明天…
  愉悅的心情使我加快速度,沒多久便轉入最後一個彎。
  「媽∼我回來了!」我打開飯廳的紗門。
  「你去扶外婆來吃飯,好嗎?」媽媽的聲音被炒菜的鍋鏟聲夾混著。
  「好呀!」語畢,我再度打開紗門往客廳最裡面的偏房,因為外婆年紀大加上行動不便,從幾年前就搬來這裡睡覺。
  「外婆∼吃飯囉!」我敲了門之後才打開,外婆正坐在床邊,看來是在翻相簿。才會沒聽到我的叫聲。
  「外婆∼吃飯囉!」我走到她的身旁再度說道。
  還來不及看清外婆手裡的黑白相片,她便闔上相簿,仰頭向我微笑。
  「我扶妳!小心點喔!」我一手撐住她的腋下,一手捉緊她的腰,使勁便把她扶起來。
  「外婆∼我們走吧!」我正要攬住她的手臂時,她突然笑著搖頭,還推了我的手。
  「外婆∼妳要自己走喔!要小心門檻喔!」我推開房門,先走出來。
  由於外婆行動較慢,我開始回想從前,外公是在我讀國小四年級時病逝的,而外婆受不了這個打擊,因此生了一場大病,導致現在的生活比以前更需要照顧。
  「媽∼可以開飯了喔!」我一邊聞著菜香味,一邊用身體壓著紗門,等外婆走進來。
  「荷韻∼你怎麼沒有幫外婆的忙?」媽媽馬上前來扶外婆。
  「是外婆說要自己走的呀!」我反駁。
  「對不對?外婆!」我跑到外婆面前說道。
  然後外婆微笑地點點頭也順便把媽媽的手給推回去。
  「好啦!來吃飯吧!」媽媽只好去幫我們盛飯。
  一頓晚餐就這麼過去了。我洗完澡出來便爬上二樓,我暫時睡在鋼琴間的床。
  我把卡農的鋼琴CD放進音響裡然後把靠床的窗戶打開,看著遠方最亮的星星,期許有一天我彈鋼琴也會閃閃發光,就像今天下午的那個天才;對了!他(她)的鋼琴彈奏真的很棒,但那曲子卻是我不知道的。
  「唔!好!我要化悲憤為力量∼」想太多無用,我把鋼琴蓋打開,鋪在琴鍵上的紅布也被我拿到一旁。
  我專心地和著卡農彈奏,音樂真是不可思議,我瞇著眼讓共鳴的洪流洗淨這個夜晚。
  天剛亮時,透進來的陽光讓我感到溫暖,因而醒來;打開窗簾後,屬於鄉下的和風劃過臉,我看著遙遠的一排房子,那就是昨天停下腳踏車的地方,也是我今天打算探險的地方。我跳下床急忙地刷牙洗臉,然後三步併兩步跑下樓,往飯廳去。
  「媽∼我要先吃飯喔!等一下我要出去騎腳踏車!」我立刻盛了一碗稀飯。
  「吃慢點!」媽盯著我只剩半碗的稀飯說。
  「可是人家等不及去外面了嘛!」我繼續扒著那半碗稀飯。反正媽媽也早就習慣我的惡習了。
  沒多久我便依照昨天的路線來到那棟吸引我的房子;我這次直接騎向它的大門,以近距離看了一下,雖然維護的很好,可是老舊的痕跡卻顯而易見,難怪昨天那位老先生要說這裡鬧鬼…
  今天我那麼早來,看他要怎麼叫我不要進去;我暗自笑了兩聲。
  
我徘徊在這棟兩層樓高的房子,愈來愈覺得沒有人在家,那昨天的鋼琴天才不就遇不上了嗎?
  正當我在懊惱著接下來要去哪時,前方不遠有個身影騎著黑色的舊型腳踏車向我駛近,怎麼又是那位老先生,我覺得很尷尬,但只能呆站著看他來到咫尺的距離。
  黝黑的臉上有著令我覺得熟悉的雙眼,但我下意識地不去回想。
  「我已經看完房子的外觀了,你來不及叫我不要看了喔!」
  「小妹妹∼妳怎麼又跑來這裡玩了…」
  幾乎是同時間冒出來的兩句話,讓我原本緊張的心情緩和了。
  「沒辦法呀!又沒有人陪我玩∼」我緊接著回答他的問題。
  稍稍地吐了舌頭,不知道會不會被罵,可是我的事他為什麼要管呢?!
  過了許久……他都沒接話。
對了!媽媽說過跟老人家講話要看著對方的臉,於是我把頭抬起來,發現他又在看旁邊的房子了,而且視線定在二樓,我不想繼續在這惹人嫌,還是先去別的地方逛吧!
  反正我還有好幾個明天可以來這碰運氣,一定會讓我遇上彈鋼琴的主人,我一腳踏上車時,眼前的老先生卻轉回頭來看我,我只好微笑以對。
  「妳要不要來我家玩呀!他用滿是皺紋的臉給了一個誠懇的笑。
  「嗯∼好呀!」畢盡我也想不到要去哪,便答應了。
「我是藍荷韻∼爺爺!要怎麼稱呼您呢?」原來他家就在我昨天停放腳踏車的正前方。
  「妳叫我潘爺爺就好了!進來吧!」他推開黑框的玻璃門。
  木造的櫥櫃、木造的搖椅、木造的矮桌、還有原木的雕像,刻的是一個清秀的大姐姐,但給我一種不想接近的奇異感。
  「荷韻∼過來吧!樓上的東西比較好玩∼」潘爺爺穿過客廳右角一個像是門但又沒有門的「方洞」,好有趣喔!簡直就像是在探險∼
  走進去的左邊是和緩的樓梯,右邊有一個鐵門,看來是通到外面去的,地板也不像客廳那樣光潔明亮,是黑漆漆的水泥地。
  「潘爺爺∼為什麼要上鎖呢?」我跟在後面卻看見往二樓的樓梯上有著一道要用密碼才能開啟的鎖。
  「因為有重要的東西在裡面∼」他沒看我,手拉著那個鎖背著我看不到的方向,應該是在解密碼吧!
  「好了!」喀啦一聲後,他把門推開,轉頭對我說—
「妳先上去吧!」我便只好越過他跑上二樓。
  潘爺爺轉過身便再度把門鎖上。
雖然他有很多奇怪的行為,但我卻一點也不怕。
  「哇!有好多音樂盒喔!」我看見一整排的開放式櫥櫃,擺放著各種不同的音樂盒。
  左邊有一個單獨的玻璃櫃,跟我差不多高,我立刻飛奔過去,那是一架小鋼琴,而鋼琴蓋上還有一支調音棒,我不敢用手摸,材質好像是水晶,邊框和琴鍵是金色還有珍珠白,從未看過這麼漂亮的音樂盒。
  「好美喔!潘爺爺∼可不可以讓我轉一轉發條?」我興奮地拉著他過來。
  「妳喜歡哪一個就跟我講,我幫妳上發條!」他蹲下來打開玻璃櫃上的洞,然後把手伸進去,他旋轉的是放在鋼琴蓋上的調音棒,原以為是裝飾用的,沒想到那竟然是發條。
  待他停止轉動發條後,音樂盒的聲音即刻流入我的耳中,是昨天對面房子裡的人彈奏的那首,果然深深打動人心。
  「潘爺爺∼你知道這首歌嗎?可不可告訴我!」我決定要把這首歌練到會為止,因為我非常喜歡。
  「這首歌∼我也想知道啊!如果她還在的話…」潘爺爺露出十分哀傷的表情,他看著窗外,就像昨天下午時,這時的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也想哭了。
  
「不好意思∼荷韻∼能不能請妳先走,明天或後天再來,好嗎?」他開了那道上鎖的鐵門。
  「沒關係!我明後天再來!謝謝你的招待!」雖然我很想繼續聽那美麗的音樂聲,但是我更不想看見潘爺爺哭的樣子。
  我下樓後走出大門,轉身關上黑框的玻璃門時,那樽原木刻的大姐姐令我覺得心悸,難道潘爺爺說的『她』就是指這個人嗎?
  我開始哼著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就這樣過了一天…
  當我眼前一片矇矓,迷迷糊糊進入睡夢中時,彷彿又聽見昨天下午的鋼琴聲,這奇異感使我再度睜開眼;這時,我居然站立在那棟房子的外面,而身後是夜晚的黑。
  我開始被一種魔力牽引,竟然理所當然地開門進入,窗外的月光映照出來的只有水泥地而已,看到末端的手扶梯後,我便不由自主地往二樓去了。
  當我的腳一踏到樓梯,剛才的鋼琴聲卻停止了,就像跟昨天的情況一樣,但這次有預感,樓上一定有人,我放輕腳步,也壯起膽來到二樓。
  眼前是兩間寢室,而我右邊還有一牆之隔的倉庫,裡面堆了一些老舊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沒開門進去,但我卻可以感覺到每一樣雜物是如何堆疊或放置,懷念和熟悉感油然而生。
  忽然那陣鋼琴聲再度響起,在我的左前方還有一個像是要通往陽台的紗門,門外像是有午後的陽光灑落下來,聲音是從那邊傳過來的,當我打開那紗門時,覺得光線變得昏黃許多,彷彿是黃昏時刻,可是我進來房子當時,明明是夜晚,不是嗎?
  突然間,有重物掉落到地板上的悶聲,還夾帶一些叮叮噹噹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鋼琴聲也在雜亂的音之後停止。
  打開紗門後進入,再走二、三步便到達傳出聲音的房間。
有個女生趴在鋼琴鍵上面,我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有種認識她的感覺,而鋼琴旁邊有一張緊靠著牆角的桌子,那有個男人不知在寫什麼,飛快地動著手臂。
  就在我接近他之際,他突然轉過身站起來,以害怕又驚慌的臉看著我,而我則變成趴在鋼琴上的女生;同時,也有了她的記憶。
  「哥!難道你想逃跑嗎?」我用著失望的表情瞪視那封放在桌上的信,而心卻緊緊地揪痛。
  「秀臻…我…我不會連累妳的,等幾年之後,我就回來,跟妳分享那些錢,更何況我都已經藏好了!」被我喚為哥哥的男人解釋著。
  「那你又為何拿東西敲昏我呢?」我用已經溼潤的雙眼使了一個眼神,指向掉在鋼琴旁的音樂盒。
  那男人咬了一下嘴唇,臉色鐵青且不發一語∼
  「我想我還是去報警好了…哥∼你不要怪我…」說不到一半,我便以很快的速度下了樓梯;期間,令人難過的回憶一直浮上心頭。
  哥哥在前幾天被工頭給辭退了,本來打算要到在開工廠的朋友,看看是否有什麼工作可以任職,結果,從大門一直走到辦公室裡都沒看到人,此時,聽見…
  「失火了!失火了!」有兩、三個人的喊叫聲。
  哥哥在情急之下,想要幫忙拿些東西,便提著放在桌上的公事包,隨即跑了出去,他說當時火勢很大,所以先回家,後來發現公事包裡面都是大額面鈔,他又說要先代為保管。
  可是等到工廠全部移到北部去經營時,哥哥居然沒有把那些將近十萬的錢還回去,雖然我們家已經沒什麼錢了;但是把鋼琴賣掉,就可以再撐上好一陣子,哥哥…
  這時我已經騎上摩托車往警察局去,說不定哥哥只是一時糊塗而已,我看再回家勸勸哥哥吧!
  突然之間,有道白光從我身後照來,可能是哥哥用重物撞擊我的頭部時的後遺症,使我暈旋了一下,緊接著強烈的痛楚,我感到全身彷彿被撕裂般,但隨即白光像漩渦狀將我吸入,不知昏迷了多久,當我醒來後,我又回到剛剛才離開的房間。
  而被我稱之為哥哥的男人正趴在鋼琴上,旁邊還放置幾張樂譜,他突然動了一下,再把頭抬起,而手立即伸向那些樂譜。
  他看起來像剛哭過的樣子,拿起樂譜稍稍地把臉部遮住,雙手和上半身抖動著,像在哭泣般。
  我默默地望著他,他突然把手放下,並露出泛紅的雙眼,以極微低啞的聲音說了一些話,但我還是聽的出來。
  「妹∼我對不起妳!為什麼我當時會想獨吞那筆錢呢?對不起…我好孤獨,自從妳出車禍死了之後,我一直希望妳的靈魂來找我,報仇也沒關係…我等妳…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獨吞那筆錢,哥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為什麼我喊出來的話變成白煙般化散開來,一點聲音也出不來。
『不要…哥…哥…你聽的見嗎∼?我是秀臻啊!哥…』
啊!尖叫一聲後,我開始喘氣,看到放在房間裡的鋼琴,我緊張了一下,好真實的夢喔!我摸了一下臉上的淚痕和溼透的上衣,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記憶隨即鮮明起來!
  「Do~Re~Mi~」幸好我還能講話,這樣我總算安心了。
  在我刷牙時,看著鏡子令我想到剛剛夢裡的大叔叔,雖然他做錯事之後已有悔改,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動作和神情又讓我想起『那個人』…不要…我決定要一起討厭他們,我要討厭他們一輩子…
  仔細想想,夢裡的那些錢很奇怪,有紅色和綠色兩種,大小也差別很大,好像之前玩紙上大富翁的玩具鈔票。
  還有為什麼我會突然變成那個大姐姐,所有的一切都好奇怪,我看還是偷偷地進去那間房子,看看是不是和我夢中所見一樣?
  我先繞到潘爺爺家,再試著拉開黑框的玻璃門,果然是上鎖的,可是也沒看到門鈴,原本想探問他知不知道些什麼的,因為他之前總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對街的那棟房子。
  算了!趁他不在時,我就趕快到房子裡探險吧!
剛好這時間都沒有人經過馬路,我急忙跨過大街,來到眼前的房子。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音樂聲,耳邊彷彿響起那不知名的鋼琴曲,感覺像在現實中踏進夢境似地,敲著琴鍵的聲音微小地迴響,衝擊我的內心,有種奇妙的暈旋讓記憶中某些片段出現,一轉眼想起的東西便完全消影。
  雖然知道沒住人,但是那個夢太過真實,我先敲了門,然後試著轉動門把,由於是早期的木門,有點生鏽的把手讓我費力不少,誰叫我只有十二歲而已。
  「嚓∼嘎…」開門的聲音讓靜謐的房子有種莫名的詭異。
  天呀!這真是太神奇了!除了發霉、蜘蛛網、斑剝的牆壁外,根本就是夢中的景象。而我再度受到牽引,耳邊傳來的微弱的鋼琴聲帶領我踏上樓梯。
  我可以聽見鼓動的心跳聲,但好奇心不容許我未弄清事實就回頭,在我猶豫的時候,腳已走到最後一格階梯。
  這次我沒有驚訝,果然和夢境一樣,樓上和樓下相比顯得乾淨許多,夢裡的倉庫、眼前的兩間寢室,和通往放鋼琴的房間的那扇紗門,都如出一轍。
  雖然老舊的東西在旁邊堆了一座小山,以前我總會翻起來把玩,但我現在只想趕快到那間房間去,好弄清楚夢中的事情,我小心地開了門,大步跨過稍嫌短的走廊。
  即使已看見和夢中差別不大的格局,但我卻花了好幾分鐘才鼓起勇氣走進房間,並且下意識地避開鋼琴,先來到靠牆的那張桌子,我立即拉開兩個小抽屜,可惜沒有任何東西,原以為會有夢裡我還來不及看清楚的紙條呢!
  會不會藏在別的地方,我不死心地用眼睛收尋著,兩、三秒之後,我的目光停在鋼琴前的椅子,那種椅子是可以掀開來放樂譜的,顯然我的好奇心已經取代害怕的感覺了。
  我花了點力氣把蓋子拉起,沒想到「砰」的一聲,它竟然掉下來了。幸好在它摔到地上前,我的腳已往後跳,才沒有被壓住,真感謝平常騎腳踏車訓練出來的反應。
  回到椅子旁邊,翻找過後,也只有十幾張泛黃的樂譜,由於它是手寫稿,我便索性拿起來看,瞧沒多久,我就知道這是那首不知名的曲子。
  突然之間,我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為了連接上腦海中斷了弦的某些東西。我拉起蓋住鋼琴的紅色布幔,然後是琴蓋,再把樂譜放在架上,最後才費力地把椅蓋搬回位置上。
  對於還不熟練的曲子,我嘗試性地彈奏,才敲了幾個音,便發現聲音完全不準,這也難怪,那麼久都沒有人來調音。
  奇怪的是前天,我聽到的音色卻很準,流暢優美地從這裡傳出來。
  難道潘爺爺說這裡鬧鬼是真的?!
  眼看窗外的天空漸黃,只有低斜的光線穿越昏暗散落地板,我即使再大膽也不敢不走,我不想打開那費力的椅蓋,便把樂譜放進桌子的小抽屜之一,而其他東西也被我恢復原狀。
  花了不到一分鐘,我便從房間來到屋外,然後牽起放置在陰暗處的腳踏車,臨走前還去看看潘爺爺回來沒,上鎖的門讓我有點失望,我利用玻璃的透光性,搜尋老邁的身影,看來是不在家,倒是那原木刻的雕像,令我十分害怕。『她』有點邪門,我馬上跨上車,騎著走人了∼
  才剛把腳踏車停在倉庫,便聽見媽媽吼叫聲∼
  「妳們給我滾!我不稀罕那些所謂的幫忙∼這裡不歡迎妳們!」
  「嗯!林小姐∼你誤會了!我們是看你一個人,不但要帶小孩子,還要照顧…」我急忙跑進來,便看到兩個穿著同樣上衣的阿姨站在門口,面有難色的說著話,衣服上印了五個字—用雙手說話。
  「不要講了!我不要聽到妳們再說些汙辱我媽媽的話;妳們不走,是不是?」只見媽媽拿起一旁的室內掃把,作勢要打人的模樣。
  那兩位阿姨眼看情勢不對,便從我旁邊繞道,開了客廳的門走出去。
  「嗚∼為什麼我從小到大都要忍受這些言語攻擊呢?」媽媽摀著臉坐在板凳上竊泣。
  「我去看看那些討人厭的人走了沒?」這一刻還是讓媽媽獨處好了。
  我走到玄關,才剛打開門,便看見那兩位阿姨正好要走出巷口,兩人像是在交談的樣子,我立即跟在後面,偷偷地聽她們在說些什麼。
  「沒想到我們好心地要幫忙,她居然還要拿掃帚要趕我們走!」
  「就是說咩!早知道就不來受氣了!我們的誠意居然被她說的一文不值。」
  「喂!兩位阿姨∼等一下!」我忍住怒氣先出聲叫她們。
  「妳不是剛才那位小妹妹嗎?怎麼了!啊!對了!這張名片給妳,如果有什麼需要,記得打電話給我們喔!」她從背包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我用不到!我們一家人這樣生活,很快樂∼我希望妳們不要再來打擾了!我媽媽她已經很痛苦了!」我把名片推回去,盡量平心地正色說道。
  「小妹妹!妳聽我說∼妳媽媽她之所以那麼痛苦,是因為一個人要撐起家中所有的負擔,如果你想幫忙呢?就要勸她,妳應該知道妳外婆是…」
  「我外婆她很正常!而我媽媽之所以會痛苦,也是妳們的假意關心造成的!妳們的那一套說法已經成了人身攻擊,妳們根本不知道我媽媽她的偉大!」我不等她說完外婆的壞話,便打斷那些惡言惡語,他們太過分了!
  「小妹妹!妳誤會我們了!」另一個出聲幫忙。
  「兩位阿姨∼妳們根本不知道吧!像我們這些人要的是什麼?妳們一定不會知道的!因為像妳們之類的人壓根不想了解,只是一昧地認為∼」我開始拿出早已看透的一切說道。
  「那妳們要的是什麼呢?」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我們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尊重〞!懂嗎?」我淡淡地說道,互相尊重的道理!呵!為什麼只有我瞭解呢?
  說完後,我轉身跑回外婆家。我用手抹掉眼角不爭氣的淚水。
  「媽媽!我餓了!飯煮好了嗎?」媽媽每次哭的時間都越縮越短,所以她應該在廚房了吧!
  「嗯!快煮好了!妳去叫外婆吧!」媽媽端著青菜豆腐湯來到餐桌。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回家?」我打開紗門轉身出去,然後回頭問問看。
  「再看看吧!爸爸給我們的錢應該夠用好一陣子∼」
  媽媽居然會提起『他』,這表示她已經釋懷了嗎?
  在她說到那兩個字時,我早已跑向外婆的房間了!我才不會因為時間久了,就不討厭他;我早已決定要把『他』和夢裡的大叔叔一起討厭到底。真要說起來的話,至少那位大叔叔還會愧疚難過,而『他』卻除了錢之外,什麼也沒留了。
  「外婆∼吃飯了!」我發現門沒關,便先走進來,外婆果然又在看照片了。
  我走到她的面前,等她抬起頭來看我的臉,我才慢慢地清晰咬字。
  「吃∼晚∼餐∼」一說完,外婆吃力地嘗試自己站起來,因為她前天便表示不用幫忙,所以我只能微笑地看著,她一定是不想我們把她當成特別需要照顧的人吧!
  在有點冷清的情況下吃完晚餐,只因為我不想和媽媽說話。
  雖然暫時向鋼琴老師請假,但我還是會每天練習;而今天我想試著彈那不知名的曲子。它的音調太適合悲傷的現在,早知道我就把樂譜拿回來了。
  我嘗試性地摸了一會,只記得兩小節而已。後面的音斷斷續續的,很難掌握。
  算了!明天去找潘爺爺時在偷偷地拿樂譜好了!他可能知道我夢境裡的事吧!不然為什麼每次都用哀傷的眼神望著那棟房子呢?說不定潘爺爺是房子主人的朋友!
住的那麼近。明天一定要問他!
  「潘爺爺∼潘爺爺∼」早上睡醒後,扒了一碗麵便來了!本以為昨晚會有那個夢的接續劇情,結果很令人失望。一覺到天亮但也因此精神特別好。
  我敲門後再拉看看,又是鎖著的,皺了皺眉當作放棄的樣子,其實我是很高興的,我立即前往對面的房子,把腳踏車放在昨天的位子後,便趁沒人注意時,用急快的速度溜進去。
 當我慢慢地邊走邊玩,拖了很久才要上樓時,便聽見一樓的大門喀了一聲,而開門時會發出的怪聲也隨即出現。
  看來有人進來了,這屋子不是沒住人嗎?
  碩大的房子靜悄悄的,只有那人腳步聲由遠到近地響著,由於作賊心虛,情急之下,我只好先跑向有鋼琴的房間。
  我進去後本想鎖門,可是萬一被那個人發現,便知道房裡有人,這時,不緩不徐的腳步聲夾帶著開走廊上紗門的咿啞聲,看起來他要進來這間房間了。
  眼角瞄到鋼琴的我,突然想到之前玩躲貓貓時,我都會藏在那裡,而不被人找到。
  我立刻衝向鋼琴,一個彎身便鑽進紅色的布幔裡,我緊靠著鋼琴的最左邊,鋼琴的下方有一個足夠我躲藏的大地方,幸好,我是小孩子,不然的話,馬上就會被發現我私自跑進來。
  待我把布幔弄得自然點又可以完全遮蓋時,腳步聲便敲著地板走進來了。由於布幔的透光性,使我可以看見外面的情形,突然有雙腿停住在鋼琴前,雖然能見度不高,但看那高度,應該是個男人。
  該不會被他發現了吧!不然為什麼一直看著這裡呢?正當我想爬出去自首時,他突然有了動作,只見彎下身來而靠的較近的臉,雖然很快地又低下頭,但我已知道是誰,我並不打算出去。
  他只是打開放在前面椅子的蓋子而已,然後停頓一下地抽了一口氣。
  「果然!秀臻!是你回來了嗎?妳把樂譜拿走了嗎?為什麼?如果真的是妳∼為什麼不把我的命一起帶走?我好孤獨,我一直在等你啊!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妳!但妳不要躲起來!我好想見妳!對不起…對不起…秀臻…是我對不起妳!」低啞且帶著嘶吼聲回盪著。
  他提到的『秀臻』不就是夢裡面,大叔叔叫那個大姐姐的名字嗎?而且聽他講的話,那他就是那個討人厭的大叔叔,可是眼前的這個人是—潘爺爺啊!
  沒想到我昨天把樂譜從椅子裡拿到桌子抽屜裡放而已,竟然讓夢中的謎題給解開了,原來潘爺爺之所以會防止我靠近這裡,是因為他怕別人會知道他獨吞了一筆錢,而且還害大姐姐—他的妹妹車禍死亡。
  令人不快的厭惡感佈滿全身,此時,那不知名的鋼琴曲竟然開始流動了。
  「秀臻!是妳嗎?是妳要出來見我了嗎?」潘爺爺的聲音似乎是喜悅的。
  而我卻因為那彈奏的曲調中,從每一小節喚起我的記憶,曲子連我之前未聽過的一起在我心中萌芽。
  我想起哥哥以前對我的好,可是自從爸媽去世以後,家境從原本的小康轉為除了房子之外,沒剩多少錢,哥哥平常只會伸手拿錢,而我除了彈鋼琴外一無所長,哥哥不願意把家產或是我的鋼琴賣掉,於是家中的花費便被他扛了起來,可是因為失業和一時為金錢所迷,才會導致現在這樣。
  前世的記憶被鋼琴的聲音逐漸喚醒,原來我就是夢裡那位大姐姐轉世的。
  這種事對於像我這種年紀的小朋友而言,或許太過震撼,但是早在『那個人』為了錢拋棄我和媽媽以後,就再也沒有事可以讓我驚訝了,因為這社會的虛假和現實,使我的內心世界凍結,也讓我快速成長了。
  我聽著潘爺爺的叫吼、哭泣及道歉,仍不為所動,直到—
  「秀臻,我已經把那些錢捐給慈善機構了,為什麼妳還是不願意原諒我呢?」
  「你以為這是用錢就可以解決的嗎?」我拉起布幔從鋼琴下方爬出來,而他看我的眼神像見鬼般的奇異,眼淚也暫時停止。
  「荷韻,妳…怎麼…會在這?妳…妳…知道?」哥哥瞪大眼睛看著我,總算又見到他了,我好高興;而且他總算打消動那些錢的念頭了,那麼我留下來的怨念也可以消散了…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的前世就是你妹妹—潘秀臻!」對!那已經是前世的記憶了!我不能被大姐姐的想法給拉走,我是絕對不會因此就不恨潘爺爺的,他跟『那個人』同樣都騙了我,還裝的那麼偽善,真是噁心死了!
  「妳是…秀臻…真的嗎?」潘爺爺驚訝了一下,但隨即被歡愉的笑靨抹去,然後用很專注的眼神望著我,其中夾帶幾絲懷疑的眼神。
  可能是大姐姐剛才的想法讓怨念化解了吧!那鋼琴聲還沒彈完,便慢慢地消失了。
我避開他的視線,轉身向旁邊的小桌子去,然後打開我昨天放樂譜的抽屜,我把樂譜抽出來的同時丟向潘爺爺,把從四年前到最近對『那個人』的恨意全拋給犯同樣錯誤的他。
  「你以為…把錢獨吞後,又害我出車禍死掉,才把那筆錢捐出去,想要抹除你的罪惡感;當初,你是不想被發現秘密,所以才會那麼慌張地趕我走,對吧?」
大姐姐或許會認可這一切,但我恨…恨每次相信別人,都會遭到背叛,曾幾何時,我是那麼地喜歡『那個人』,相信他會永遠保護我和媽媽不被人欺負,結果…媽媽現在變得那麼痛苦,居然還跟大姐姐一樣,因為時間的關係,把恨意化解掉了。
  「妳真的是秀臻,不過妳聽我說!荷韻∼我之所以怕妳進來,會被秀臻的怨念給殺掉…所以…我才…」
  「我才不要聽那些馬後炮!」我摀著耳朵跑向門口,潘爺爺本來打算攔住我,但我推了他一下,隨即往樓下奔去,我知道它他是追不上我,可是再繼續留下來,我或許會因此想起更多前世的記憶,如此我就不是我了,我害怕失去恨『那個人』的意義。
  我用最快的速度飆回外婆家。等一下吃完午餐後,在提醒媽媽『那個人』做的錯事,畢竟我和媽媽是家人,只有親情是吵架後也不會散的,昨晚還因為『那個人』和媽媽賭氣不說話,真是太不值得了!
  潘爺爺的事希望可以儘快忘掉…但是那份樂譜好可惜…大姐姐用心編的曲子,卻被我如此糟蹋,早知道我剛剛就不要那麼衝動,雖然因為前世的記憶,使我也知道全部的樂譜,但還是要等到實際彈奏後才能明瞭這曲子的背後意義…為什麼有著那麼多的情緒起伏呢?
  「媽媽!啊!外婆你也在呀!」我回家後,打開門進入客廳。
  「荷韻,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媽媽笑了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媽媽…我想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距離午飯還有一個多鐘頭,我想趕快把『那個人』的事說完,以免放在心中揮之不去。
「嗯…好!妳說吧!」同時,媽媽的手拍了拍在她右邊的沙發,示意我坐下。
  「為什麼你昨天晚上可以那樣心平氣和地說…爸爸呢?他明明就是為了錢才拋棄我們的,不是嗎?」我實在很不想叫『那個人』為爸爸,更可笑的是,我很喜歡自己的名字,但居然是他所取名的。
  「妳到底在說什麼啊?爸爸他根本就已經…去世了!」講到這裡,媽媽不禁鼻酸,用手摀著臉,奶奶在旁摸了幾下媽媽的頭。
  「這是真的嗎?可是…四年前,你不是抱著我哭著說:『爸爸不要我們了,要離我們而去了!』,而且…我還聽到別人說:『真是太不值得了!為了那種女人。幸好留下不少的錢,她們母女倆的生活可以暫時不用擔心!』,這些話難道你不記得了嗎?」我心中乞求媽媽弄錯了,我不願意聽到『那個人』已經死了的消息。
  「不是的,妳弄錯了!」媽媽哽咽的聲音漸無,然後轉為正經的臉色說道—
「當天,爸爸晚上要搭火車到北部出差,結果在轉彎處,突然有個喝醉酒的女人衝出來,爸爸為了閃避,機車卻因為下雨天打滑,最後導致被輾斃的命運,我是怕妳當時年紀小,無法接受,所以爸爸的神主牌位一直放在舊家裡!」
  媽媽說完後,我久久不能言語,頭腦一片空白,人也暈眩起來,就連媽媽抱住我時,都沒有溫暖的觸覺,就連聽覺也逐漸麻痺。
  直到吃完午餐後,我都處在恍惚的狀態,然後獨自走上二樓。
  就在我坐在鋼琴前面發呆時,外婆走了進來。我看他手上拿了一本相簿,那是前幾天他都不給我看的相簿。
  剛才和媽媽談話的速度不快,外婆大概是看出我們在講爸爸的事了,從她遞過來的相簿上,感覺到發自內心的安慰;從聽到爸爸去世至現在,都無法留眼淚的我在此刻哭了。
  眼淚磅礡,洗去累積四年的恨意,讓悲傷和誤會流走,有一種苦澀帶酸的味道沿著臉龐流到唇角,當我的舌頭下意識地舔了一下時,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心碎的味道。
不知道是何時,我竟然抱住外婆,等我稍微冷靜下來時,外婆早已走掉,而我坐的椅子旁,還放著那本相簿。
  我知道這是外婆和外公之間的回憶,所以小心地翻開,年輕時的照片雖然不多,但是卻吸引我,黑白照片中,外婆身上穿的碎花連身窄裙,跟在夢裡時,大姐姐穿的衣服好類似。對了!難怪在夢中看見的鈔票那麼像玩具票,原來是以前在用的。
  對於爸爸的恨意早已消除了,現在想想,其實潘爺爺做的那些事,雖然令人不恥但他已反省改過了,大姐姐在轉世前所留下來的怨念也因此消散了。
   那麼我呢?我總覺得要做些什麼,才能消除潘爺爺的罪惡感?
  幾天下來,我都沉靜在媽媽講跟爸爸的過往裡,沒想到四年後,我才再度享受到父愛,聽到爸爸為我做的許多,常會感動到眼淚直流,但我是微笑地哭著,因為我身在幸福之中,感受到長期以來,心中有個深洞被填滿了。
  而潘爺爺的事就一直擱在那裡,直到我發現時,悔恨也來不及了—
  那天我騎著腳踏車來到超市買零食,當要回家時,天色漸漸變暗,如果繞遠路,恐怕會淋雨,最近幾天我都特地繞道而不走潘爺爺家前面的街,因為我還不曉得要怎樣面對他!
  可是看樣子,不從那條路也不行了!我急快地騎著車,在心中許願不要碰見潘爺爺,但就在我眼前還有障礙物擋住他家時,我的視線便直勾勾地盯著,直到看見他家門前有許多人在搬東西,甚至連黑框的玻璃門也被拔下來放置一旁,然後我又看見那樽令我髮指的雕像,可是現在卻有種熟悉感,原來是大姐姐啊!
  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所以我還是停下車,然後走向一位看起來人不錯的婆婆。
  「婆婆,請問一下他們在做什麼啊?」我手指著那些搬著家具或紙箱的大哥哥和叔叔們。
  「喔∼就是這家的主人死…痾…升天堂了!他留下來的東西是律師說要給我們的,所以我們才會來這裡搬東西。」
  「這怎麼可能∼婆婆!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該不會是我害的吧?!難道就因為我那些傷人的話!
  「他算是壽終正寢吧!不然我們也不敢拿他的東西,不過這都是律師說的!」她一直盯著在房子裡面的一位大哥哥看。
  此時,知道潘爺爺不是自殺,我鬆了口氣,但是取而代之的是遺憾。
  哥哥死了,哥哥應該要一起帶我走的,心中響起了大姐姐的聲音。
  我看見她從我身上飛走,像一團半透明的霧,在空中向我招手後飄上去,我彷彿看見手足情深的他們相遇,而音樂盒的聲音從潘爺爺家樓上傳出來。
  「請問你是荷韻小妹妹?」剛剛被婆婆盯著看的那位大哥哥走了出來,看來應該就是潘爺爺所請的律師。
  「我是∼請問潘爺爺是不是有東西要給我!」我心中想的是大姐姐生前所創作的樂譜,如果真的是的話,我想燒掉,還給他們;還有我想道歉,也想向他們上香拜拜。
  「有的∼請妳跟我來吧!」他往之前潘爺爺帶我上二樓的「方洞」走進去。
  接著他走上樓,我便知道等會又可以看見許多漂亮的音樂盒。沒想到他並沒有遮住密碼鎖不像潘爺爺那樣。大方地轉了數字,我便看著他的動作。
  「0…7…2…7」這是我的生日,應該說是大姐姐的生日,她和我一樣,都是在夏天出生。
  然後律師帶領我來到玻璃櫃前,就是上次吸引我的那具『小鋼琴音樂盒』,我看見那支被做成發條的調音棒還在轉著,轉著那首不知名的鋼琴曲…
  轉眼間,過了七年,就連外婆也去世了!雖然我和媽媽悲痛了很久,但我們知道她臨死前很安祥,就如同從前,靜靜地出生,也靜靜地回歸塵土。
  我常常去看外婆,也順便去看潘爺爺,他和大姐姐的墓緊緊相鄰著,聽律師講是潘爺爺以前就買好的土地;每當看見他們曾住過的房子時,總是這麼想著,他們現在一定很幸福吧!
  
關於為什麼潘爺爺會給我那個音樂盒,我是最近才想通的,他一定是在等大姐姐回來時,才要把她生前用的那架鋼琴調好音,所以把自己的希望投射到音樂盒上,他一定是想讓我了解這點吧!
  至於大姐姐所創作的曲子,我後來才從音樂盒聽完的;一開始是激昂的快樂,中間是悲傷的變調,沒想到結尾是宛如光風霽月般令人快樂舒服,有種幸福的感覺!
  現在想想,如果我早點發覺到某種人與人之間相處必要的心理就好了,那潘爺爺或許就能沒有遺憾地上天堂,而那種相處要素是一種勇氣,給犯錯而願意反省改過的人所鼓勵的勇氣,也給自己活得更快樂的勇氣。當時年紀還小的我怎麼可能知道呢?還自以為是地認為懂得夠多了。過程就跟那首鋼琴曲的節奏一樣。知道是什麼了嗎?
那就是—“原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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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2006-01-13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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