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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icejack
--  發佈時間:2006 03 14 12:13 PM

--  【轉貼】異人傲世錄   第9集 


第一章

第一章



「跟我來,還有你的子弟,抬上你的鼓!」科恩一把抓起老者:「說不定你的十樂章可以讓明天的戰鬥精彩一點。」

「可是老爺……」老者說:「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在我們戰鬥時弄點音樂出來,讓場面熱鬧一些。」

「可是老爺,」老者的頭左右搖晃:「這並不符合傳統……」

「你都以你的方式活了大半個人生了,結果又怎麼樣?」科恩轉過身來看著老者說:「現在嘛!你就以我的方式活一次好了!」

雖然老者一路上都在堅持著自己的信念,可科恩卻如同沒聽到一樣,他幾乎是把老者強行的拖進了自己的帳篷。好在他的動作只介於粗魯與粗暴之間,所以難民們也就沒有其他的表示。

「坐下!」隔著一張小桌,科恩把老者按在自己對面的凳子上,再回頭吩咐近衛:「地圖給我。」

「是!」近衛在小桌上攤開地圖,地圖上繪有土城及周邊地形。

「要讓你的十樂章傳遍整個戰場,需要多少樂器?」科恩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然後以極其強硬的語氣說:「不要再跟我說什麼傳統,我會不高興的!」

「可是……」

嘴角微微一翹,科恩的臉色開始冷得讓人發躇:「如果你不願意,我會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讓你敲鼓的……我發誓!」

「那……好吧!」老者看著地圖想了想:「這樣的範圍,需要一百面大鼓。」

「我是說完整的十樂章!」

「那還需要兩百支號角。」

「這樣……」科恩回頭叫來卡羅斯:「你去收集這些東西,馬上。」

「老爺,你到底想怎樣?」老者問:「至少你要讓我知道你的想法啊!」

「你知道城牆外面有多少敵軍?」科恩沒有正面回答他,卻反問了老者一句。而在軍營裡,敵軍人數可是絕密情報,老者又怎麼會知道?於是他茫然的搖了搖頭。

「那我來告訴你好了,城牆外有三十萬魔屬聯軍,他們正等著明天與我們分個高下,失敗的一方是什麼結局,就不用我說了吧?」科恩說:「而我們現在還能戰鬥的也就剩四萬人不到,如果我們輸了,你們又是一個怎樣的結局呢?可能你們沒人能活下來吧!」

「可……這與十樂章沒有關係啊!」

「坦白的跟你說,我個人認為明天就是最後一戰了。」科恩站起來在帳篷裡踱著步:「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一個指揮官都不可能做的比我更好,任何一支軍隊都不可能比我的士兵更出色。我們能撐到今天的地步已經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是明天……我無法再期望奇跡的出現。」

「老爺……」

「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可以有很多死法。有的人是無聲無息的離開,而有的人就驚天動地。」科恩背對著老者緩緩的說:「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更喜歡後者,就算這命運無法改變……我也要他們付出代價!」

「那你又要我具體做些什麼呢?」

科恩知道,對付這種老頑固,自己開出的價碼應該是在極具誘惑力的同時又真實可信。看看老者那一臉的皺紋,想來這傢伙也經歷了很多事。

「如你所說,我的士兵多是你們部族的子弟。我想,你可以在明天的戰鬥中為我們演奏十樂章。」科恩的一雙黑色眼睛精光閃動:「我要你用十樂章去喚醒他們血液裡、靈魂中、肉體內的鬥志!我要帶領著這群憤怒的獅子去作戰殺敵……為其他必須離開的人爭取時間!」

當科恩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已經低不可聞,但在老者聽來卻是清晰無比。

兩人對視片刻後,老者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卷軸,放在小桌上緩緩打開。

「嘉德南,這是我的名字。」老者非常慎重的說:「我願意服從你的命令,但我希望在你那必須離開的名單中添加些名額,他們都是我們部族的希望。」

「多少?」

「一千!」

「先說明一點,我無法保證他們一定可以逃脫,」科恩點點頭說:「但我會給他們機會--與我方離開的人同等的機會。」

「成交!」

「好的!那我們就進入正題。」協議一達成,嘉德南就指著桌上的卷軸說:「這是十樂章的總曲譜,但其中大部分並不適合用作鼓舞鬥志……」

「為什麼不合適?」科恩在嘉德南對面重新坐下:「你說仔細點。」

「要解釋十樂章的來歷,就得從我們三十六部族的誕生說起。老爺你也看到了,三十六部族是個很奇怪的族群,隨便在哪一個部族裡,都有著形形色色的人種,半獸人、人類、野蠻人、翼人……他們都可以在一個村子裡共同而和諧的生活。」

「可為什麼會這樣呢?那就得從神魔分界線說起。按我們部族的傳說,當年神魔兩族劃分邊界之時,神魔為了留下緩衝的餘地,所以在兩個聯盟間留下了這寬數百里的分界線。」嘉德南撫摩著手上的曲譜,向眼前的軍人述說著自己部族裡人所共知的事:「可你想想,這裡是整個大陸最中間的位置,擁有最肥沃的土地、最秀麗的風光……理所當然的,在他們劃分界線之時,這裡也居住著整個大陸上最優秀的種族。」

「我們的祖先也是以種族聚居,可是我們祖先的力量怎麼可能與神魔相抗爭?於是就只有分了。各個種族爭相外遷,整個分界線上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人,親人分離的哭號響徹雲霄……可分界線上有近千萬的人口,而被現今世人所崇拜的神魔兩族呢,他們只給了我們十天的時間!」嘉德南說到悲痛處,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十天啊--如何能夠讓千萬人找到安身之所?更別說其他的土地已經被人佔據瓜分,結果十天過去了,也就外遷數百萬人而已。」

「後來呢?」科恩被嘉德南所講述的故事吸引,忙著追問。

「神魔兩族根本不理會我們祖先的哀求,在十天後封閉了分界線。我們的祖先本來認為不過是封閉而已,」嘉德南抬眼望著科恩:「可十年之後,第一次神魔大戰就在分界線上發生。」

「第一次?」

「是第一次,這戰爭規模之浩大,並不比今次遜色。」嘉德南臉上流露出沉痛的表情:「老爺你想想,留在戰場上的人還有什麼好下場?」

科恩點點頭:「這個,你不說,我也明白。」

「被殺、被擄、被奴役,我們沒有做錯什麼,卻只能默默的承受這傷痛。祖先們只希望神魔殺夠了可以不殺、搶夠了可以不搶,好容易熬過這場戰爭。可誰知道二十年後,當新一輩的族人成年時,又發生了第二次的神魔大戰!」嘉德南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周而復始,一直到現在。」

「為什麼不逃?」科恩問。

「我們一直在逃,可我們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去?就像這次,本來分散逃離的族人卻被魔屬聯軍驅趕,用來堵住老爺你的退路。」嘉德南搖搖頭說:「不但是二十年一次的神魔大戰,就連平時的小戰爭,甚至沒有戰爭的年月,我們都會被搶掠、屠殺。我們就像是神魔兩個聯盟的倉庫,當他們缺少什麼的時候,他們就會威風八面的衝進我們的村寨,光明正大的拿走我們的一切。」

「不停的被傷害、不停的流浪、不停的逃亡……在這樣的命運之下,再怎麼龐大的種族都撐不下去。」低聲的述說著,嘉德南已經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雙拳:「一個又一個的種族開始衰敗,最終都沒能逃掉滅亡的命運。」

「但你們不是還存在嗎?」科恩不解的問。

「我們?我們是三十六部族,我們是神魔分界線上所有種族裡劫後餘生的人。我們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甚至失去了自己種族的文化、自己種族的傳統、自己種族的信仰!」嘉德南眼圈都紅了:「在一次殘酷的神魔大戰結束後,分界線上再找不出一個完好的村落、再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就是在這時,我們第一代的總首領爬山涉水,花費數年時間才把剩下的人召集起來。」

「第一代的總首領啊!」科恩問:「那你們為什麼叫三十六部族,而不叫七十二部族?」

「我們為什麼會叫三十六部族?老爺你知道嗎,因為我們當時所有活下來的人只夠組建三十六個村寨!」嘉德南的臉色蒼白:「你想想,從千萬人口到只夠組建三十六個村寨的人口--這當中有多少冤魂血淚!」

有著兩世經歷的科恩也算是個狠角色,可一聽到這話,還是呆了呆。

「三十六個村寨,自然再也分不了什麼種族了。」嘉德南面帶著自嘲的苦澀笑容:「人類、半獸人、野蠻人、精靈、沙人……所有的人種共同組成村寨,大家小心翼翼的彼此接近、戰戰兢兢的生活,在生存的威脅下,最終相互接受。」

「別說這事了!」科恩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本少爺聽得心裡堵得慌,你還是說說十樂章吧!」

「十樂章的誕生不是偶然的,老爺你得聽完……在三十六部族起步之初,族民們語言不通,習慣和傳統又各不相同,這給當時的總首領帶來很大的麻煩。」嘉德南再次拿起曲譜:「於是在取得所有部族首領的同意下,總首領譜寫了十樂章。從此,所有部族居民捨棄原來的所有傳統和習俗,生活勞作皆以十樂章為準。」

科恩一拍額頭:「捨棄原來的所有傳統和習俗?」

「是的。或者說,十樂章裡已經包含了所有種族的部分傳統習俗。」嘉德南解釋說:「經過無數代的發展完善,十樂章已經訂下了三十六部族所有可能遇到的狀況的處理方式。」

「對你們來說,」科恩抓著自己的腦袋:「這個十樂章究竟重要到什麼程度?」

「老爺,我可以跟你這樣解釋,因為神族與魔族給我們帶來的傷害,所以我們不崇拜他們,甚至可以這樣說,我們恨他們……他們都是邪惡的!」嘉德南眼中流露出堅定的神情。

「總得有個東西被你們崇拜吧?」

「有,就是我手裡的十樂章。」嘉德南說:「我們崇拜十樂章,我們能在分界線上存活下來,就是因為有十樂章。」

「十樂章?」科恩眨眨眼睛:「萬能的十樂章?」

「是的!」

「這樣啊!」科恩摸著下巴:「那十樂章有沒有說明,遇到本少爺應該怎麼辦?」

嘉德南暗自嘆口氣,決定放棄對眼前這人的血淚傾訴,直接說起了十樂章。

「十個樂章之中,各自的曲調有很大區別。每個樂章的用途必須在相對稱的環境下才能發揮作用,用錯的話會適得其反。」

「曲調不重要,戰場上最重要的是節奏。」科恩想都沒想,很自然的說:「你把每個樂章的節奏作適當調整,再依據戰場態勢靈活演奏!」

「調整節奏?」嘉德南的嘴張得大大的,好半天都沒閉上,對於一生都在演奏十樂章的他來說,更改節奏等同於臣子叛逆。

「是的,我已經聽過全部的十樂章,我認為調整節奏沒有問題!」

「哪有這種可能?」嘉德南回過一點神來:「節奏一變,那還是十樂章嗎?」

「嘉德南,我並不想打擊你。」科恩淡淡一笑:「但事實上最能觸及靈魂的樂章……那是沒有固定節奏的。這世上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也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靈魂,你不會真認為你的那個十樂章可以包治百病吧?」

嘉德南無言以對,一大把年紀的他可以說是演奏了一輩子,自古相傳的東西早已經是根深蒂固。他並不贊同科恩的觀點,可現在又有什麼辦法?戰亂中的難民性命是沒有保證的,為了部族中那一千個有希望逃生的名額,就……就賭上這一次吧!

「好的。」沉默片刻,嘉德南非常吃力的說:「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了,你需要什麼樣的節奏呢?」

科恩沒有說話,他只是抓起嘉德南的手放到自己左胸上。



卡羅斯帶著人在難民堆裡忙乎著,如果不是有嘉德南的弟子陪同,他可能需要殺光所有難民才能帶走被視為聖物的大鼓和號角。可即便是如此,那些傢伙在交出樂器的時候還是很囉嗦。

「我們要樂器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卡羅斯對一個小部族首領抱怨:「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面大鼓已經有上百年歷史了!如果不是嘉德南的決定,我們死也不會給你的!」那部族首領嚷嚷著,只有天知道他哪來這麼大的嗓聲:「小心!小心!不要那樣抬!」

聽到這傢伙的話,卡羅斯是又好氣又好笑。如果不是看出自己不會無禮,這無賴哪敢說出「死也不給」的話來?



收集樂器及樂手花去卡羅斯整整兩個鐘頭的時間,當他回到科恩的帳篷覆命時,卻看到很怪異的一幕--閉著雙眼的科恩和嘉德南正面對面的坐著,兩人之間的小木桌上放著一個攤開的卷軸。

好一會,嘉德南才睜開眼睛舉起右手,卡羅斯看到他手裡拿著一枝細細的木棍。

「啪--啪啪,啪--啪啪……」嘉德南手中的木棍在桌面上敲打一陣,然後問科恩:「是這樣嗎?」

他的聲音很輕柔,而且語氣表情都乖得像個學徒。

科恩也睜開了眼睛,他先是把頭微微一搖,再用手中的木棍在木桌上敲打了幾下:「應該是這樣。」

嘉德南繼續敲擊著,直到科恩點頭為止,而迷茫的看著這一切的卡羅斯,覺得自己的腦袋轉得已經不夠快了。

「記下來,」嘉德南吩咐身後的弟子,然後轉頭對科恩說:「到下一個樂章了。」

「卡羅斯,」科恩轉頭問:「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卡羅斯一個立正:「是的,長官。我準備好了。」

「我這裡有張圖,上面有安放這些樂器的地點,你去把樂器放好。」科恩遞過一張紙說:「然後趕緊回來,我還有事要和你商量。」

「是的,長官。」



卡羅斯轉身走出帳篷,開始指揮著士兵把樂器抬到圖上指定的地點。

「長官,」一個少尉軍官不解的問卡羅斯:「科恩長官這樣做是什麼意思啊?」

「這是……科恩長官為明天戰勝敵人而想出的辦法。」卡羅斯微笑著說:「很有效的辦法,我們照做就是了!」

「是的,長官!」少尉歡天喜地的走了,走時還說了一句:「科恩長官真是了不起啊!」

聽到少尉的話,卡羅斯的臉上有一絲苦笑閃過。

「真的是不可挽回了嗎?」抬頭看著夜空,卡羅斯心中一陣翻騰,一股傷感又遺憾的情緒不可壓抑的浮了上來:「連一直都在想辦法避免失敗的科恩長官都……都在為明天突圍的人做著準備了。」

如果是別人,或許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會執著的相信科恩能挽回局面,但卡羅斯不一樣,他是科恩的總參謀官,有關於敵我雙方的一切他最清楚不過。

雖然魔屬聯軍在前幾天的攻城戰中損失了很多士兵,但他們的後援一直源源不斷的到達。

就在今天晚上的早些時候,敵軍那邊還有一個軍團風塵僕僕的趕來。而且,較晚趕來的部隊居然未設營帳,好幾萬士兵席地而坐……

看來敵軍是準備明天決一死戰了,現在的停戰,只不過是讓士兵們為明天的戰鬥積蓄體力而已。

在今天下午的戰鬥中,卡羅斯知道魔屬聯軍的大型攻城器械已經形成規模。

而己方的部隊呢?不但兵員疲憊、物資消耗殆盡不說,連前面那道一直被視為生命屏障的城牆也快坍塌了。

敵軍明天會出動多達三十萬的軍隊,再算算自己這邊,好胳膊好腿能站起來不打晃的撐死了也不超過四萬人。除了讓一部分人突圍,也實在沒其他辦法。

但要在這種情況下突圍,難度好像是大了些--想必科恩也是有感於此,才用上這些樂器的吧!

「不過,」卡羅斯看了看遠處忙碌的士兵,對自己說:「僅僅這樣的安排,的確是有點兒戲,希望敵軍指揮官明天是處於白癡狀態!」



當卡羅斯再次回到科恩的帳篷時,那兩個瘋子已經敲完了棍子--不用懷疑,在卡羅斯第一眼看到那種情形時就決定稱呼他們為瘋子了。

雖然這樣對科恩不是很尊重,但明天大家的生存希望都很小,就連這樣稱呼科恩的機會也不多了,更何況這一慣是卡羅斯用來緩解壓力的方法。

在隨後召開的戰前會議上,卡羅斯更是在心裡大叫科恩瘋子,因為科恩對所有人公布了第二天的戰術。

「放棄城牆!」科恩在臉上掛起他的招牌笑容:「我決定了。」

事實上,所有高級軍官都事先知道了這個消息,而因為有事錯過沒得到消息的卡羅斯差一點就暈了過去,其他軍官則有各式各樣的反應……

好半天,帳篷裡才恢復安靜。

「長官……」看到其他人都不說話,比所有人都年長的卡羅斯無奈的行使著自己的職責,問科恩:「這樣對我方有利嗎?」

「當然有利。」像是對他的反應比較滿意,科恩微微的點了點頭:「根據偵察團今晚的情報,敵軍已經完成了攻城器械的製造,同時他們的投石車也已經安裝好,並在今天下午的戰鬥中做了調試。如果我們明天依然死守城牆的話,在敵軍大量遠程投石車的打擊下,我方會有很多無謂的傷亡。」

「那長官你的完整計畫是……」

「我們放棄城牆,進入以街道為基礎修建的陣地中。」科恩指著地圖說:「而敵軍,他們的指揮官在明天會有什麼計畫呢?」

「第一,他不會知道我們放棄了城牆,所以他在進攻的安排上仍然是老套路。那麼多的軍隊一旦排列好可就沒機會重新來過了,也就是說,即使在發現陣形不對時他們也無法做出調整,而當敵軍在城牆上手足無措時,我們就可以下手。」

「第二,我們放棄城牆,他們的投石車和攻城器械就沒了用處。而我們的主力,就要在這個陣地上牢牢的拖住敵軍!」科恩的手重重的拍在地圖上:「其後,我準備了兩支反攻部隊,他們會在敵人久攻不下,士氣下降時發起反擊!」

「在明天的行動中,最重要的就是時機的把握!所有人必須在得到我的信號後果斷行動!違反命令的……嚴懲不殆!」科恩的目光變得凝重,一一在幾個最親密的人身上掃過,幾個人在接觸到他的目光後無一不把頭低下。

卡羅斯看在眼裡,明白這幾個人已經知道自己明天是會待在「反攻部隊」中了。

在科恩接著說下去的話裡,戰術布置反而不是很多,佔了重頭戲的已經是近於宗教式的催眠……雖然這是科恩一向反感的東西,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很自然,而且很有煽動性。

聽著某人的長篇大論,卡羅斯知道科恩在明天的戰鬥中也不會帶隊突圍。如果以這種方式鼓勵部隊,那就需要把主將作為中流砥柱來支撐住場面,一旦主將稍有閃失,整個軍隊也就跟著完蛋。

科恩心裡又怎麼會不清楚這點呢?但這是三十萬對四萬,無論最後的戰局如何,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會死去。與其讓他們在絕望中閉上雙眼,倒不如讓他們帶著點希望去死,這樣的話,說不定屆時的痛苦會減輕很多。

「好了,那麼你們對各自的任務都瞭解了嗎?」科恩終於結束了這場對別人、也是對自己的催眠:「沒問題的話,就回去準備吧!」



在軍官們走出帳篷時,科恩叫住了卡羅斯,要卡羅斯陪他散散步。

「怎麼了,卡羅斯?看來你的情緒不高啊!」

「沒什麼,長官,我只是有些疲勞而已。」

卡羅斯心緒一晃,沒想到自己也上了科恩的撤退名單,剛剛心裡還有的那絲惆悵已經不翼而飛。倒不是為了自己沒有逃生的機會而不快,而是因為進入反攻部隊的軍官都是軍團中最優秀的人。

「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科恩邊走邊說:「是對明天的戰局有什麼別的想法嗎?」

「我沒有其他看法,長官。」

「那好,你明天就待在反攻部隊吧!」科恩說:「我身邊的人手已經夠用了。」

「長官,我可是您的參謀長,」卡羅斯的話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以肯定的語氣說:「哪怕是我幫不上什麼忙,在您身邊待著都是我的職責。」

「何必這樣固執?要知道在反攻部隊裡本來就有你的位置。」

「下官拒絕接受您的這次調遣,」卡羅斯依舊堅定不移的要留下:「作為斯比亞帝國皇帝派給你的助手,我有權這樣做,我死也不去反攻部隊。」

「幹!」科恩的粗口又來了:「一個兩個都他媽這樣!」

「長官,」卡羅斯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老實說,我和其他人有些細微的差別……從現在起,我會一步不離的跟在你身後。」

「不去就不去好了,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科恩有些洩氣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又提高了聲音罵:「別他媽的衝我笑,這又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遠遠的地方有一陣喧嘩傳來,那是嘉德南正在臨時訓練著他的樂手,看來,這傢伙也在為明天的戰鬥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

「卡羅斯……」科恩躊躇了一下,低聲問身邊的人:「我一直在想,沒有在戰局剛開始出現危險時就撤退,應該是我的過錯。」

「長官,這不能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卡羅斯小心的回答,大戰在即,還是盡量不要刺激自己的長官為好--雖然這的確是科恩的錯。

「不是這樣。」科恩搖著頭說:「我對戰局的揣測一直只停留在戰術層面上,在戰略上做得很不好。我一心一意的要跟吉倫特對著幹,只考慮到要爭回自己的臉面,其實在吉倫特出現之時我就應該後撤的。」

「長官,這也沒辦法,軍部是不會讓我們撤退的,而且魔屬聯軍準備周全,我們周圍是個嚴密的包圍圈,無論我們從哪個方向撤退,他們都有辦法包圍我們。」卡羅斯低聲說:「至於說到錯誤,你想聽一個小軍官的故事嗎?」

科恩點點頭。

「有一個出身不是很好的小男孩,在第一次看到從家門前經過的近衛騎兵時,他驚呆了,近衛騎兵們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銀光耀眼的鎧甲,頭盔上高傲挺立的是潔白的鳥羽,那是怎樣的榮耀啊……從此,這個小孩就夢想著成為一名光榮的軍官。」卡羅斯緩緩說著話,眼光迷離:「他知道,成為一個軍官的道路是艱辛的,所以他不停的學習,學習自己所能學到的一切東西……終於,他如願的以平民身分從聖都學院畢業,並成為一名少尉軍官。」

「後來呢?」科恩饒有興致的問。

「後來,少尉帶著兩隊士兵去剿滅一股百人左右的土匪,他事前做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預案,考慮到了所有的情況,自信滿滿的帶著兩百多名士兵出發了。」說到這裡,卡羅斯的神色黯淡下來:「可到了那地方,土匪們並沒按照他預想的方式出現,他和他的士兵承受著一個又一個的變數。戰局變化莫測,終於,他慌亂了……兩百多個士兵啊!同他一樣的出身,都是有夢想的年輕人……他拿這些士兵當兄弟對待……可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科恩拍拍卡羅斯的肩:「可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是我的錯,我得擔起責任來。」

「長官,你不用亂想了,事實上你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計。」卡羅斯明白到科恩留下的真正原因,由衷的勸說他:「十八歲的指揮官,你的指揮能力讓所有人驚異,在開戰的這些日子以來,長官你避免了許多傷亡。作為你的參謀官,我感到非常之榮幸。」

「那又怎麼樣?」科恩苦笑著說:「如果當時在峽谷放上一支部隊,哪怕是一支小部隊,我們也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了。」

「長官,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魔屬聯軍既然下決心做出了這樣一個計畫,就必定不會讓我們輕易脫身而去。」卡羅斯壓低了聲音說:「就算我們在難民之前到了這裡,而峽谷那一邊呢?又會有怎樣離奇的事在等待著我們?我們說不定會被不明不白的處理掉……他們一開始不打擊我們,正是怕我們快速脫離。打從一開始,他們的目的就不是要驅趕我們,而是要全殲。」

「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

「不,長官,有意義。」卡羅斯看著科恩:「你知道嗎?明天的戰鬥,魔屬聯軍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投降……你還是讓我來指揮好了,我也很想穿穿神祐騎士的盔甲。」

「你做夢去吧!」

「長官,別說我沒提醒你。」卡羅斯摸了摸鼻子,換了另一種方式:「自第二代殺戮之魔起,歷代殺戮之魔都是最高等級戰俘……聽說,戰俘們得跪在魔族長公主的腳下被魔化,之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無限虔誠的親吻那賤婦的腳趾……」

「如果你被俘虜,你會怎麼做?」科恩臉無表情的問:「說老實話。」

「我?」卡羅斯想了想:「我大概會自我了斷……」

「我就不!」科恩臉上閃過一絲邪惡笑容:「我會在被她魔化之前強吻她的嘴,摸她的屁股……給她留下難以忘懷的記憶。」

卡羅斯像個傻瓜般的微張著嘴,然後明白過來……兩人再對視片刻,開始了狂笑。

「好吧!不說這個了。」笑過了之後,科恩低聲問身邊的卡羅斯:「其實,我願意留下是為了我的兄弟,你又是為什麼?」

「能活著當然好,但身為軍人就沒什麼選擇了。」卡羅斯擦去眼角笑出的淚,同樣低聲的回答他:「一方面,我是你的助手,拋棄某人的話,我會被陛下吊死。從另一方面來說,我也樂意這樣死去,至少會有個好名聲什麼的。最後嘛……我也喜歡待在你身邊。」

「那你對明天的事就沒什麼好說的嗎?」

「有!我想說,最好是撤消幾個人的職務,再讓人押著他們去反攻部隊。這樣他們就做不了怪--但對本人無效。」

「很放肆的語氣啊!這樣聽起來,卡羅斯你已經變成無賴了。」

「好說好說,閣下比我厲害。」

「呵呵……去乾一杯怎麼樣?我那還有瓶好酒,再不喝就浪費了。」

「好啊!可為了什麼而乾杯呢?」

「就為……無賴遇上無賴好了。」

「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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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半夜時分,土城周圍就起霧了。淡淡的、薄薄的霧氣在聚集著,而且漸漸濃密了起來,這是攻防雙方都沒想到的。

土城裡一片寂靜。

沒有分派到任務的士兵在休息,連續多日的激戰,已經讓這些戰士疲憊不堪,他們依著牆角、靠著同伴,睡得香甜極了。這會除了長官的命令,什麼聲音都無法喚醒他們。

冰涼的霧氣漫進滿是破洞的帳篷裡,本來是在熟睡中的嘉德南,他的身體感受到溫度的變化,醒了過來。

「已經要開始了嗎?」嘉德南站起來,看著外面喃喃自語:「真的不可避免了嗎?」

在這一瞬間,嘉德南的思緒回到自己接任總首領的那個晚上……

在那個晚上,有熊熊燃燒的烈火、跪在四周觀禮的人群震耳欲聾的呼聲,準備接任的他跪在鼓前,接受著三十六部族首領們的質問。

「你!你是否能把你所有的生命奉獻出來--為我三十六部族?」

他用激昂的聲音回答:「我能!我的整個生命,都會獻給我的族人。」

「你!你是否能忘記自己的家人、夢想、慾望--為我三十六部族?」

他用堅定的聲音回答:「我能!我的所有一切,從這刻起都屬於我的族人。」

「你!你是否能傳承流浪者的十樂章,讓我族人在十樂章的帶領下繁衍?」

他用誠摯的聲音回答:「我能!自我出生的那刻起,我就準備好傳承流浪者的十樂章。」

「要再看一眼你的家人嗎?」巫醫把手放上他的腦門:「看看吧!你將再也記不得他們了。」

他緩緩的搖頭,雖然早知有這一刻,但他沒勇氣回頭去看。

巫醫手中閃現著詭異的光芒,讓他頭痛欲裂。他的嘴唇已經咬破,但自始至終沒有哼過一聲……等到巫醫退開時,他已經忘記自己的家人、自己的過去,以及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留下來的,就只是作為一個總首領所需要的記憶。

四周靜了下來,只有燃燒的篝火還在發出「劈啪」的聲音。

「咚--咚咚!」老首領敲響了大鼓,周圍數十面大鼓跟著響起來,近在鼓前的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老首領的動作,聽著這無比熟悉的聲音……

晨起、出行、互詢、合族、圍獵、遇險、回護、止淚、紮營,還有最後的暮歸,老首領敲的是那麼熟練,身手是那麼的矯健。

「哦--哈!」老首領雙手平伸,口中發出一聲暴喝,所有的大鼓同時停下。

「接鼓--」老首領雙目圓睜:「嘉德南!」

接過這對象徵著總首領身分的鼓槌,他心中已經沒有任何想法,樂章曲譜自靈魂深處湧上來,佔據了他的全部思維。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敲響了身前的大鼓,讓雄壯威武的鼓聲傳遍四野。

無數族人隨著鼓聲齊聲高呼:「嘉德南!嘉德南!嘉德南!」

那個夜晚,他向所有的族人做出了保證,可明天呢?他卻要去親手敲響改編過的十樂章,雖然是為了族中子弟的生存,可那是自己的承諾啊……

「我將成為三十六部族的罪人,饒恕我吧!請歷代首領饒恕我……」回想著往事,嘉德南緩緩的跪伏在地,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已經老淚縱橫了。



靠近城牆的地方,神屬聯軍士兵在準備著各種陷阱,特別是前面的城牆附近,因為霧氣會反射燈光,所以他們不得不摸黑工作。

在這時,士兵們以前接受的訓練就顯現出成效來。在長官們的指揮下,這些戰前準備正在無聲的、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在科恩異常平穩的眼光注視中,他派出的十幾支小規模偵察部隊趁著濃霧潛行出城。

這些人身著魔屬聯軍軍服,什麼種族都有,全是從偵察團精心挑選出來的軍官,而且大多是來自原黑暗城近衛團的夜鷹部隊,也就是傑克帶領的那支活寶部隊。

這些軍官別的本事在偵察團裡算普通,但在科恩的特意培養下,他們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的工夫就更上了一層樓,在整個大陸來說都是一流水準!因為同在一個團服役,他們彼此之間的配合也相當默契。

科恩希望他們能在明天的戰鬥中,從魔屬聯軍的後方製造些混亂,至於這些軍官能達到什麼樣的效果,那完全是不可預知的。

就像是在路上撒下一把尖釘……有可能傷到敵人,也有可能會傷到自己。



而在魔屬聯軍這邊,幾位指揮官也為明天的戰鬥而通宵未眠。雖然魔屬聯軍佔據絕對優勢,但對手真的是塊硬骨頭,在近十天的猛烈進攻中,小小的土城竟然被守得滴水不漏。

在今天下午,最後一個增援的奴隸軍團已經到了,同時魔屬聯軍軍部的命令也一同抵達,語氣強硬的命令書要求他們明天一定要拿下土城!

作為在神魔大戰中勝利的一方,魔屬聯軍各軍團與軍部的主要指揮官馬上要去黑暗魔殿接受封賞,如果遲遲拿不下土城,這事可就露餡了。

雖然黑暗魔殿的祭司都被凡爾倫元帥用黃澄澄的金屬堵上了嘴,但……黑暗魔王大人可不好騙。

其實說起來,從坎普內亂開始,這事就注定瞞不過黑暗魔王,但既然黑暗魔王沒有過問此事,那就是說他希望魔屬聯軍能自己去挽回顏面,如果在接受封賞前連這點表面工夫都做不好……那大家就手挽手的跳茅廁自殺好了。

離黎明已經越來越近,霧也越來越濃,濃得已經看不清稍遠一點的同伴。

就算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兩邊的戰前準備仍然在緊張的進行中,不同於神屬聯軍的偷偷摸摸,魔屬聯軍這邊是在大張旗鼓的幹。

在嘈雜聲中,一個滿編的奴隸軍團已經進入了出發位置,五萬人面對遠處的城牆一字排開。與以往的進攻不同,奴隸士兵這次得到了簡陋的武器和護甲。

經過魔屬聯軍參謀們嚴謹的計算,大量的攻城器具也按照進攻順序被推到了出發位置,各種各樣的攀牆車、大大小小的擋箭車,還有巨大的投石機……這些笨重的東西是剛剛趕工完成的,雖然粗糙,卻不可缺少。

就因為沒有這些東西,在前幾天裡魔屬聯軍傷亡慘重。

當一切都準備停當之後,魔屬聯軍陣營中開始了一天三次的最後一次祈禱。

當第一陣綿延的祈禱號角吹響後,除了守備的士兵之外,正規軍團裡所有的軍官士兵無一例外的奔向帳篷外的空地,面朝地獄島的方向,按照所屬部隊的建制站得整整齊齊。

這些魔屬聯軍的戰士們,他們在一天裡的任何時候都可以放蕩不羈,但在這一刻,他們卻一個個面色凝重。無論來自哪一個國家、無論出身什麼種族,他們流露出的都是一樣的眼神--無比的虔誠和敬畏。

隨軍的魔殿祭司站到隊列前面,第二聲祈禱號角跟著吹響。

服裝講究的祭司們把手舉了起來,隊列裡的人趕緊整理著自己的儀容,並快速的檢查身邊的同伴是否潔淨。

這可不是開玩笑,如果在這個時候誰眼裡被吹入一顆沙子,那麼他一定得在第三次號角響起之前把沙子弄出來,哪怕是挖出自己的眼珠……

第三次號角吹響了,所有人全部跪下。

「黑暗領域的統帥,因您的仁慈,光明才能喘息;威能國度的王者,大地因您而彷徨。宣布末日的到來,力量震撼著世界,迎接君主的降臨,人們狂熱地歡呼。滿身罪惡的我們在期盼您降下憐憫,您可曾聽到了來自人間卑微的乞求?永生的黑暗魔王啊!您是偉大、睿智、神聖的根源。」祭司們用特殊的語調詠頌著黑暗魔族禮讚:「是您給予我們生命,是您引導我們前進,是您讓土地肥沃糧食豐收,是您讓江河奔騰流向海洋……」

「我無法為您增添榮耀,因為我是您手中卑微的造物。只有成為您忠貞的奴僕,才敢向您祈求恩典。我情願奉獻出自己的一切,為您的威嚴作證……為您噴灑的鮮血化作我的榮冠,為您犧牲生命才配裝飾您的聖殿……」

聲音或者低沉、或者洪亮,包括奴隸軍團士兵在內的所有人都跟著詠頌。這祈禱聲匯成巨大的聲浪,在營地上空盤旋,歷久不息……



營地裡的禱告在進行,主帥帳篷裡的軍事會議也在進行著。

「六個奴隸軍團全到了,加上三個主戰軍團,再除去這些天在攻城戰中損失的,我們的總兵力一共是三十萬……明天將會是全軍出動,攻擊不會間斷!那麼,關於明天的安排,諸君都明白了吧?」雖然語氣仍然輕柔,可中將的聲音中卻隱含著濃烈的殺機:「對方在這近十天的防守中傷亡慘重,我們明天應該能夠拿下。」

「放心吧,閣下!」第二十七軍團的指揮官揮舞著拳頭,惡狠狠的說:「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閣下,這絕對沒有問題,」第二十八軍團的指揮官鼓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雖然我們的損失免不了會更大些,可這事關整個聯盟的榮譽,我們知道輕重!」

「大家明白最好。」中將滿意的點點頭,將眼光放到第二十六軍團指揮官身上。

「閣下,」雖然隆里亞少將不喜歡空喊口號,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不得不說點什麼以表明自己的立場:「在敵人後方有幾十萬的難民……我們怎麼處理?」

「我親愛的隆里亞少將,哪有什麼難民啊!」中將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在所有的文書記錄裡,魅影軍團的人數都是在二十萬以上,這點你不會忘記吧?」

「但是……」

因為隆里亞少將生長在威爾斯帝國,那裡人口稀少,自然舉國上下對待賤民或奴隸就會比其他國家顯得寬厚一些,所以他心中對中將的這個決定就不免有些不以為然。

「不要再想這些無謂的事了,就這樣辦吧!」中將毫不在意的打斷了隆里亞少將的話:「命令下達完畢,所有部隊在天亮前要準備好。」

「但是外面的大霧,不會對我們有所影響吧?」

「所以才需要你們幾位親自去監督啊!我們不能再拖了,魅影軍團的戰鬥力很頑強,明天的戰鬥可能會很久!你們回去準備,我得向軍部起草捷報了。」

「是的,閣下!」三位少將齊聲回答,一起退出上司的帳篷。



在離開帳篷後,三位軍團指揮官閒聊著走向自己的坐騎。

「哈哈哈,兩位,」看來第二十七軍團的指揮官心情非常好:「真是不好意思了,在明天的戰鬥裡,又是我排在最前面,這第一個攻入土城的可非我莫屬了!」

「別高興的太早了,」第二十八軍團指揮官對此非常不滿:「說不定你會碰壁,而要我帶著部隊去救你……」

「我說,兩位,」隆里亞少將低聲說:「我們都在祝願明天的戰局勝利吧?誰先誰後,並不重要。」

「對啊!」第二十八軍團指揮官戲謔的說:「怎麼把您給忘記了,您排在最後,當然是這麼說了……是吧,仁慈的將軍?」

「我說隆里亞少將,」第二十七軍團的指揮官打趣說:「怎麼殺些難民,你就心痛了?不會是你有親戚在難民裡面吧?」

隆里亞少將輕哼一聲,高傲的仰起頭,轉身向自己軍團的駐地走去。

「真是一個讓人厭倦的傢伙。」看著他的背影,第二十八軍團的指揮官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這是什麼態度!他真是貴族嗎?」

「說話小聲點……你明天可是排在他前面,小心被冷箭射死。」

「嘿嘿……他是不會這樣幹,我不放心的可是你。」

「彼此彼此,有膽子的話,儘管來好了……」



而身為土城之戰最高指揮官的中將,他這時正書寫著給凡爾倫元帥的信箋,由於擔心時間上來不及,所以在這封信箋裡,他把明天才能得到的勝利提前了。

寫完並蠟封之後,他把信箋交給了一個自己最信任的親衛。

「用你最快的速度,」中將這樣交代:「送去聯軍軍部。」

看著親衛出去,中將嘆息一聲,隨即招來了營地裡地位最高的一位祭司。

「大人,因為會議的關係,我錯過了祈禱的時間。」中將虔誠的說:「我要告罪,請你為我主持。」

「好的。」祭司幫中將整理著裝束:「其實閣下也不用內疚,你為戰事耽誤禱告,黑暗魔王大人會原諒你的,我想閣下不必堅持告罪。」

「不,我是一軍之主將,我必須以身作則。」

「那好吧!」祭司也不便再阻止,點點頭示意中將可以開始了。

「願天地萬物敬畏您,願普世居民信靠您,黑暗的君王。

您的聲音響徹水面,雷鳴在顯示您的莊嚴。

您由高天監臨,注視您權威下的子孫;

您由莊嚴的王座,視察大地的眾庶。

您既創造了眾人的心靈,當然知曉我的一切言行,

我滿口儘是虛偽與詐欺,早已把智慧與敬畏拋棄,

我欺騙自己--無人發現我的罪,無人懲治。

您的正義有如摩天的高山,您的公正有如無底的深淵,

我在罪惡的深淵呻吟,向您的護翼下投奔。

您恩待我,我立足於穩固的山岡,

但是您一掩面,我便立刻感覺到失措驚惶。

求您救我脫免罪惡暗布的網羅,因為唯有您是我的避難所。

我雖在惶恐中曾說--我已被驅逐離開您,

但我一呼求您,您即刻俯允我的呼聲哀嘆……」

「中將閣下,你的告罪結束了,但作為贖罪的表現,你要在戰爭結束後去魔殿接受鞭打,你接受這一切嗎?」

「我接受。」中將點點頭。

祭司輕聲說:「你準備好了嗎?下面我們要進行禱告了。」

在祭司的主持下,中將為隔天的戰鬥誠心禱告。

「黑暗的君主,我們親眼看見您所創的偉業。

您栽培我們,曾親手驅散外人,

您發展我們,曾親自懲罰異民。

我們佔領了敵營,並非靠著自己的刀劍,

我們獲得了勝利,並非靠著自己的臂腕。

您喜愛侍奉您的子民,

仰仗著您的權能和您光輝的儀容,

我們克勝了我們的對頭,

因您的名,我們踐踏了不潔的人。

我們從未依恃過我們的弓箭,拯救我們的,也不是我們的刀劍,

是您救我們脫離了我們的對頭,是您使痛恨我們的人都蒙羞受辱。

我們時時以我們侍奉的君主而自豪,永永遠遠歌頌您的名號。

我們頌揚您,因為您救拔了我們。

當仇敵前來攻擊我們,他反而跌倒斷氣。

雖有大軍向我們進攻,我們的心毫不戰慄。

我們可昂首抬頭,卑視我周圍的大仇;要在他帳幕,獻歡樂之祭。

黑暗魔王,我們的君主啊!我們將在仇敵的祭臺上謳唱讚美您的禱詞。」



科恩站在他的指揮位置上,半閉著眼睛用手指輕輕敲擊著身邊的圍欄。他在算,計算先前潛出城的人現在到了什麼位置。

很久之後,他才睜開眼睛對身邊的一個傳令兵說:「你去吧!」

傳令兵低聲回答了一聲,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嘉德南身邊,氣喘吁吁的對嘉德南說:「長官命令--開始!」

聽到命令,同樣閉著眼的嘉德南猛的睜開了雙眼。他已經穿上一套最隆重的衣服,渾身上下連頭髮在內都收拾得一絲不苟,眼睛裡閃動著異彩,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

大步走到他的大鼓前,嘉德南身手矯健的拿出鼓槌,然後就是良久的沉默,而其他待命的樂手就只有眼睜睜的看著他。

遠處的指揮所裡,科恩的嘴角微微一翹:「真是個固執的老頭,傳統的東西就那麼看重嗎?」

濃霧裡,嘉德南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一對鼓槌在鼓沿上緩緩滑過。輕微的摩擦聲,在寂靜的、黎明前的霧氣中,聽起來是那麼的清晰。

舉在他胸前的手,終於敲了下去。



「咚!」的一聲,厚重的鼓響傳遍了土城,雖然這鼓聲不是很清晰,可還是有無數在夢鄉中的難民,他們的身子隨著這聲音猛的一震。

聲波在繼續擴張,瞬間就到了魔屬聯軍陣前。

擔任前鋒的一個魔屬聯軍奴隸軍團早已進入了位置,士兵們就在野地裡睡覺。

鼓聲傳來之後,士兵們紛紛被這不尋常的聲音驚醒,揉揉惺忪的睡眼,他們在分辨著鼓聲來自哪裡、是何節奏,這反應和難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原本就是難民。

漸漸的聽清了鼓聲,醒來的人面面相覷,嘴裡發出夢囈般微弱的驚呼聲,有的人打自己耳光、有的人在捏自己大腿,以此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用迷茫的眼神看著身邊的夥伴,他們全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大戰迫在眉睫,在這時候居然有人敢起鼓!

所謂起鼓,就是領鼓在三聲鼓響後再敲出整個樂章的前奏。

嘉德南附近的樂手清楚的看到,此時的嘉德南眼中很明顯的滑落出兩滴淚水、嘴唇哆嗦了一下,但牙關緊咬的他再次敲響了大鼓……就像他是很不甘心一樣,至於具體的原因就沒人清楚了。

這次的鼓聲打消了所有人的懷疑,的確是有人在起鼓!條件反射下,無數人張口結舌的站起身來。

第三次的鼓聲來得倒是相當快,好像嘉德南已經拋開一切,專心一意的破壞傳統了,「晨起」的整個前奏也很快被他敲了出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

領鼓一完,群鼓跟進,一百面大鼓同時響起。巨大的鼓聲整齊而堅決的震撼著土城內外的所有人,神屬聯軍這邊是沒什麼,但魔屬聯軍那邊立即就亂成了一鍋粥!

奴隸軍團的士兵們已經聽出這是十樂章中的「晨起」,他們知道這鼓聲是通知族人收拾行裝準備出發的意思,士兵們都站了起來,惶恐不安的活動著身體,因為他們的心開始隨著鼓聲而跳動,血液也開始跟著這旋律而澎湃……完全是身不由己。

在回憶的牽扯下,所有人都面帶著困惑與痛苦。雖然不知道土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無數人都在問自己一個相同的問題。

「他們是我的族人!他們是我的族人!他們要出發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奴隸軍團的軍官不知道這鼓聲的意思,他們只知道要盡快的讓奴隸們服從!

軍官們在隊列裡大聲呵斥著,手裡的皮鞭如雨點般落在士兵們的頭上,力圖讓士兵們坐下來!不久之後,督戰隊也騎著馬趕來加入了這個行列。

在魔屬聯軍營中,主戰軍團的士兵正在手忙腳亂的列隊,這些睡眼惺忪的傢伙們在心裡不停的抱怨著,本來他們是有足夠的時間休息和進餐的,但現在這一切都泡湯了。

「出了什麼事?!」魔屬聯軍的最高指揮官中將從床上一躍而起,赤腳跳出了帳篷,一把抓過他的親衛問道。

因為緊張,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話被他說得凌亂不堪,往日裡那種優雅氣質已經不翼而飛--中將腦袋裡的那根弦已經緊緊的繃了很多天,在這個時候,任何一點的戰局變化都會讓那根弦斷掉!

一臉蒼白的親衛回答他:「長官……那是鼓聲!」

「白癡都知道是鼓聲!我在問這是怎麼回事?!」中將的眼睛裡噴出火來,右手猛的揮出,一個耳光把身材高大的親衛打得原地轉圈。

「怎麼!你是想反攻嗎?」中將狠狠的盯著土城方向,恐懼的、驚異的、憤怒的火在他眼中糾纏湧動:「科恩.凱達……來吧!你這雜種!」

「傳令官!」

「到!」

「命令前隊戒備!魔法師給我在陣前釋放照明魔法,不間斷的釋放,一定要清楚的知道敵人進攻的規模和具體方位!」

「是!」

「命令第二十八軍團全員戒備!準備在前隊頂住敵人的進攻後反擊!」

「是!」

「前後奴隸軍團的督戰隊立即到達崗位!不得鬆懈!」

「是!」

當中將把這一連串的命令發出,三個主戰軍團的指揮官已經急急忙忙的跑來了。

「閣下!敵人是要進攻嗎?」第二十七軍團的指揮官急切的問。

「現在還不清楚,」中將回答說:「有可能敵軍是想佯攻一下,或者是想破壞我們的攻城器具!」

「閣下!讓我去前面看著!」第二十八軍團的指揮官說:「你放心,有我在的話,一定不會讓敵軍得手!」

「好!我會讓投石車支援你!」中將點頭,第二十八軍團指揮官立即上馬離去。

「就是這大霧壞事!」隆里亞少將惱怒的說:「的確來的不是時候!閣下,照明魔法在霧裡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要用火系和風系魔法驅散大霧才可以!」

「這個我知道,可戰鬥還沒打,魔法師的魔力畢竟有限!」

「閣下!我們的兵力雄厚!」第二十七軍團的指揮官接著說:「當前最緊要的問題是保護我們的攻城器具,不然我們的進攻將受到影響,明天要攻破土城就很困難了!」

中將的大腦在快速的運轉著,他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而且還有軍部的命令壓迫著他……終於,他做出了決定,讓魔法師用一切必要的手段驅散眼前的大霧。

「這樣的話,也就是在接下來的進攻中傷亡大點而已……」中將心裡想著:「這與整個聯盟的榮譽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這是他親手把自己往深淵邊推了一把。

沒過多久,迷茫的空中隱約有白光一閃!

頓時,大大小小的魔法火球連續不斷的從魔屬聯軍的陣中射出,更有一些魔法師越隊而出,在魔屬聯軍與土城之間的曠野上釋放了大量的火牆。

沒過多久,這些本應在天亮之後才上場的魔屬聯軍魔法師已經把土城外的空地變成了地獄……天上的火球漫無目標的亂飛,火牆在野地裡橫七豎八的燃燒,各型投石車也全部發動起來,大量石頭劃破迷霧向土城城牆砸下,間中還有大量的風系魔法呼嘯而過,整個夜空一片血紅,各種難聽之極的聲音夾雜著鼓聲衝擊著所有人的耳膜!

可除了鼓聲,土城裡連一隻螞蟻也沒出來。

「小心戒備--不可鬆懈!」魔屬聯軍的傳令兵把中將的最新命令傳達到每個校級軍官的耳朵裡。於是,魔法師繼續,投石車繼續!

一手是魔法火炬,一手是雪亮的刀子,魔屬聯軍的軍官們在隊列裡來回走動,他們在大聲的給部下打氣!

「沒什麼!他們只是一群被餓瘋了的臭蟲!」軍官們鼓著眼睛,聲嘶力竭的喊:「他們連站都站不穩,只要你們隨便一刀就能砍翻兩個!來吧,兄弟們!讓我們砍下這些雜種的腦袋!一個腦袋就是一個銀幣!一個銀幣就是一百個銅幣!一個銅幣就能買兩個黑麵包!半個銀幣就能找兩個漂亮娘們陪你樂和!想吃麵包嗎?想要娘們嗎?拿那些臭蟲的腦袋來換!」

隨著軍官們的聲音,督戰隊的人從懷裡掏出錢袋亂晃!

「這就是錢、錢、錢的聲音啊!聽啊!這是多麼的悅耳。」軍官們像瘋子一樣在隊列裡上竄下跳:「想要嗎?想要嗎?想要嗎?這些錢,全是給你們的!想要的話,就拿敵軍的腦袋來換!」

士兵們豎起耳朵,乾嚥著唾液,聽著那勾魂奪魄的聲音,高聲回應著長官。

「看好了!只要那些臭蟲一露頭,你們就衝上去殺他媽的!然後你們就有錢了,有吃的、有玩的,人人都是富翁……」

軍官們在繼續鼓動,只要是敵軍沒出現,他們就要說下去……直到翻來覆去的話讓士兵們身體發燙,直到那些銀色圓形物體的聲音讓士兵們頭腦發昏。

可直到魔屬聯軍的軍官喊口號喊到嗓子發乾、直到督戰隊的人搖錢袋搖到雙臂發酸……除了鼓聲,土城裡還是連一隻螞蟻也沒出來。

「這是敵軍的詭計,小心戒備,不可鬆懈!」傳令兵再次帶來了命令,於是魔法師繼續,投石車繼續,大家繼續!

半個鐘頭過去了,一個鐘頭過去了,兩個鐘頭過去了……再過會就天亮了。

魔屬聯軍的軍官們已經喊不下去了,魔法師也用光了魔力……士兵倒還排著整齊的隊形,可那種無比期待與敵軍廝殺的熱情已經耗盡。

突然之間,沒有任何預兆,鼓聲停了!

在魔屬聯軍指揮所裡,幾個最高指揮官大眼瞪小眼,大家心裡都苦到極點。

土城裡敲了這麼久的鼓卻連一點動靜都沒有,現在連鼓聲也已停息,看來自己真的是上當了。

三個少將眼直直的看著中將,等著他的下一個命令。

沒有一個人說話,在這種情況下還被人耍了一道,任誰都沒臉再互相指責。

「這個混蛋……他到底想幹什麼?!」中將鐵青著臉,就像是個被始亂終棄的女人般仰天長號:「竟然讓我們空等了一個晚上!」

「中將閣下,重要的是,現在我們要怎麼做?」倒是隆里亞少將不失時機的提醒了他:「我們的士兵已經站了很久了,而且天馬上就亮,時間不允許我們再次整隊。」

「不用解散了!命令士兵們原地休息,天亮後就開始進攻。」中將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鼓聲……不管科恩.凱達是出於什麼目的,我都不會放過他!」

聽他的話,好像沒有這鼓聲,他就會放科恩一馬似的。

而科恩派出的那十幾支小股部隊,他們早就乘著魔屬聯軍亂成一團的時候潛過了營地,並在魔屬聯軍後面安頓了下來。科恩正是看到了他們以特殊手法傳回的消息,才停止了鼓聲。



「天,終於要亮了。」看看天色,兩邊的指揮官都在心中說了一句話。

「霧啊!再來得濃些吧!」科恩這樣想。

「投石車開始攻擊城牆!部隊抓緊時間吃點東西!」而與此同時,魔屬聯軍的最高指揮官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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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魔屬聯軍的長程投石車在不停的發射,一波又一波的巨石砸在城牆牆體上,在沉悶的響聲中,被激起的塵土泥屑四下飛揚。

「真是驚人,他們竟然做出了這麼多威力巨大的投石車!」站在科恩身邊的卡羅斯想起自己還反對過放棄城牆,頭上不由得大汗淋淋:「土城周圍石頭很少,他們是去哪裡找來的這麼多石頭?」

「敵軍兵力充足,找些石頭還不簡單。」科恩回答說:「他們再丟半個鐘頭的話,霧就散得差不多了……我們也該進行戰前動員了。」

「是的,長官!」卡羅斯大聲回答,他今天的穿得相當整潔:「我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科恩點點頭,把指揮權交給卡羅斯,自己帶著幾個參謀官出了指揮所走向土城後面的城牆,一路經過的地方全密布著陷阱。

看到科恩走上城牆,嘉德南再次敲響了大鼓,領鼓三響後的節奏正是十樂章首章「晨起」之中的「聽訓」一節--在鼓聲的召集下,聽族長們安排一天的活動,這也是難民們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

而今天,這情況就有些不一樣了。

透過淡淡的薄霧,聚集在城牆下的難民們首先看到的是一面巨大的軍旗,那是一面黑暗行省軍隊的旗幟,它正在緩緩移動著。

在火紅的、金線繡邊的旗幟下,是穿著銀色連身鎧甲、腰掛黑鐵戰刀的科恩.凱達。

他走在城牆上,身邊緊跟著幾名威風凜凜的將領,而幾十名主要部族的族長也高舉自己部族的旗幟在他們身後。

一行人在城牆上站定,鼓聲也跟著停了下來。

往日的這個時候,應該是族長們講話,可今天卻是科恩.凱達先站了出來。

「我!神屬聯軍第九軍團最高指揮官、斯比亞帝國黑暗行省最高長官、神祐騎士、科恩.凱達少將!」科恩的眼神非常堅定,一頭仔細梳理過的黑髮閃閃生輝:「今天,你們的晨起議事就由我來主持!」

「咚--咚咚咚!」一陣急促的鼓點響過後,幾十個雄壯的嗓子整齊劃一的吼叫一聲:「哦--吼--嗨喲!」

城下難民整齊的「咦」了一聲--這種鼓點和吼聲明明應該是在「圍獵」的樂章中才能出現的,亂用的話就是違背傳統,怎麼族長們都不加阻止呢?

「你們不用驚訝,」科恩的聲音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邊:「是我改動了十樂章。」

難民群中頓時一片譁然。

「老爺!那是傳統!」

「破壞傳統,我們會被天譴的,老爺!」

「吵什麼?!」在魔法的傳輸下,科恩的這聲暴喝震得幾十萬難民心頭狂跳不止:「都什麼時候了,還傳統?還天譴?你們現在的處境不比天譴糟糕嗎?你們腦袋裡在想些什麼東西?」

「你們是在想,祖輩傳下的東西是不可被改變的!你們是在想,我科恩.凱達有什麼資格來破壞你們的傳統!你們是在想,族長們為什麼不阻止我,是嗎?」雖然隔得有些距離,可誰都能感受到科恩話裡那咄咄逼人的氣勢:「那我就告訴你們,我科恩.凱達今天改定這十樂章了。」

「你們好好看看自己吧!一代代遵照傳統在這裡生活,卻被神魔兩個聯盟像畜生一樣的宰殺!只要是他高興,任何一個貴族都可以殺你們來取樂;只要是他高興,任何一支軍隊都可以成批的凌辱你們的妻女。」科恩舉起手,伸出手指指著城牆下的難民:「就因為你們被神魔遺棄嗎?就因為你們低賤嗎?所以你們不敢反抗,所以你們不停的逃……但有人問過這是為什麼嗎?有嗎?!」

「是什麼告訴你們自己是低賤的?是什麼讓你們不要反抗的?是什麼讓你們逃跑的?」科恩猛的用手指指向天空:「就是這樂章!就是這傳統!但今天你們已經逃無可逃、躲無可躲!是生是死,你們可以自己決定……天譴?今天我不但要改掉這該死的樂章,我還要帶著我的人殺出去!」

城牆下,無數的腦袋轉來轉去,無數的竊竊私語匯集成沉悶的「嗡嗡」聲。看得出來,難民們對這個決定非常吃驚。

良久,難民們才安靜下來。而科恩.凱達也才不慌不忙的接著說下去。

「不錯,我面對的是人數眾多的魔屬聯軍,我的士兵在不久之前也和你們一樣是普通的流民,而且他們也是一樣的不敢抵抗!可現在呢?在我的帶領下,我的軍隊已經固守這裡十天之久--幾十萬魔屬聯軍在他們面前鎩羽而歸、欲哭無淚!是誰說抵抗是不行的?」

「看看你們左邊的幾千具屍體吧!他們是為保護你們而死的,在他們面前你們臉面何存?再看看你們右邊的大批傷員,他們也是為保護你們而受傷,你們可以為他們治療,你們可以照顧他們,你們可以省下自己那點少得可憐的糧食給他們吃,那麼你們為什麼就不能轉而拿起武器去保護他們呢?這有很大的區別嗎?」科恩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尖利:「你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我不會再浪費士兵們的生命來保護你們,我沒那麼偉大……你們有兩個選擇,要麼跟我幹,要麼留在這裡。跟我幹的,我就讓他加入黑暗行省,我就讓他吃飽穿暖!留在這裡的,是生是死,都不關我事!」

雖然牆下的難民們不言不語,可科恩卻很清楚的看到,他們的眼光裡已經多了點東西。

「我今天會和敵軍決一死戰,當然我會勝利,然後我會帶著我的士兵踩著敵軍的屍體離開……至於你們這些不敢反抗的渣滓,你們就繼續留在這裡發臭糜爛好了……讓那些隨後趕來的魔屬聯軍盡情的姦污你們的女人、砍掉你們的腦袋!」科恩那不可一世的招牌神態又浮上了臉孔:「我只帶敢於反抗的人離開--是敢於反抗的人,而不是認命的渣滓。」

「把我的軍旗插在這裡!讓所有的人看看,看我是怎樣做到的!」說完這句話,科恩頭也不回的走下了城牆。

火紅的軍旗隨即搖晃幾下,爾後穩穩的在城牆上紮了根,幾絲陽光穿透霧氣照耀著它,從軍旗上反射出的金色光芒晃花了每一個難民的雙眼。

跟著,一面黑底藍花的部族旗幟也輕搖幾下,在軍旗的左邊插下。

「哈其台部族決定抵抗!整個部族加入斯比亞帝國黑暗行省!」執旗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哈其台部族的強壯男人都站出來!拿著你們的武器走到前面來,來保護你們的妻女父幼!」

難民群中一片譁然,哈其台部族的男性紛紛走了出來。

「籐吉遜部族決定抵抗!整個部族加入斯比亞帝國黑暗行省!」又一面旗幟前移:「籐吉遜部族的強壯男人都站出來!」

這聲音又如一顆巨石投入死水潭,激起的波浪在難民群中四下擴散。

「甘墟部族決定抵抗!」

「雲嶺部族決定抵抗!」

「締塞西斯部族決定抵抗!」

………

一面面部族旗幟不停的在高大軍旗兩側插下,一個個蒼老激昂的聲音在訴說著誓言。

在長老和族長的命令下,一群群成年男子拿起木棍、投索、吹箭積聚在城牆下,他們在上千名士官的指揮下排列成整齊的隊伍,依次進入土城中的陣地,和那些第九軍團的戰士肩並肩的待在一起。

每個人都被告知:「聽命令!你能幹好的!科恩長官和族長們就在旗幟下面,那些旗幟不會移動,科恩長官也不會拋棄大家!」

在土城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那些旗幟,幾十面顏色各異的旗幟聚集一處隨風輕揚……難民們驚異的發現,它們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鮮艷美麗的色彩,也從未有過這樣威武尊嚴的氣勢!



太陽出來了,霧氣已經完全消散。而在魔屬聯軍的投石車幾個鐘頭從未間斷的打擊下,土城前面的城牆已經七零八落,整體高度已經降至以前的一半。

「情況怎麼樣?」科恩走進了指揮所,低聲問著卡羅斯。

「一切正常,他們馬上就要進攻了,我們的部隊全部進入位置。」卡羅斯回答:「長官,這段可是很精彩的戰前動員呢!」

「嗯。」科恩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眼光落在城牆上。



與此同時,魔屬聯軍陣前也已經是人聲鼎沸,進攻部隊的士兵們正在活動身體,傳令兵跑來跑去……後面的投石車因為快速發射的關係,約有小半已經報廢。

「長官,可以了!」參謀官向中將做了最後的匯報。

「進……攻!」土城裡剛才的鼓聲又勾起了中將不愉快的回憶,這回憶讓他的臉部肌肉嚴重變形,進攻命令是他很費力的從嘴角「擠」出來的。

最後的一戰,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展開的。

魔屬聯軍的頭頂飛過幾十枝響箭,先頭部隊開始動了。

幾千具各式各樣的攻城車,混雜在一個人數多達五萬的奴隸軍團裡向前移動著,這些笨重的大傢伙「吱吱呀呀」的一路呻吟著,在人力的推動下慢慢向土城蠕動。

在它們周圍就是黑壓壓的奴隸士兵,當然,也少不了大量的督戰隊。

奴隸士兵們非常勉強的列著隊,提心吊膽的緩步向前。前些天,土城裡射出的大量羽箭讓他們心有餘悸,那些時斷時續的熟悉鼓聲更讓他們心亂如麻。如果不是有督戰隊的弩箭指著後背,他們早就跑了個一乾二淨。

漸漸的,他們已經接近到守軍以前的弓箭打擊範圍了,己方的投石車也已經停止了發射……

「報告長官!敵軍沒有動靜!」一個傳令兵跑到指揮所報告,其實不用他說,幾位指揮官已經看到了這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沒有反應?」中將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快爆掉了:「明明已經到了弓箭打擊範圍……他們的投石車也沒反應!」

魔屬聯軍的作戰意圖其實很簡單,就是先以一個奴隸軍團舖路,拼上五萬條性命為後面的主戰軍團架好攻城車,運氣好的話,奴隸軍團說不定還可以衝上城頭!

而在這個奴隸軍團後面就是第二十七軍團,他們也是整軍團出擊,任務就是務必要在頭幾次攻擊中牢牢的佔領城牆。

然後是夾帶了奴隸軍團的第二十八軍團,他們的任務是在第二十七軍團佔領城牆後,向土城內部發展直至佔領土城後面的城牆。

對這些戰鬥力強悍的士兵來說,大量的夾帶奴隸兵可以很有效的掩護自己,那些特殊兵種更是可以在土城的街道房屋中上竄下跳。

在他們後面是第二十六軍團,在兩道城牆都被打開後,這個輕騎軍團就可以長驅直入,分散開來追殺敵軍的散兵游勇,以求盡早結束戰鬥。

最後,留下了兩個奴隸軍團當苦力收拾戰場。

公平的說,為了這個戰術能順利的實施,魔屬聯軍是付出了很多努力與艱辛的。

無數士兵和軍官整夜裡都在幻想著自己英勇殺敵的場面,腦袋轉得快的人連受勳的場面都想到了。

可敵軍在這個時候竟然死不來氣!這、這種態度不是往人臉上潑髒水嗎?

更別提夜裡的那通該死的鼓聲!那鼓聲讓魔法師耗光了魔力、讓軍官喊啞了喉嚨,還讓幾十萬士兵站了半夜、急了半夜、氣了半夜。

「是不是敵軍有什麼陰謀?」中將腦子裡靈光一閃,一個命令脫口而出:「前隊加快,開始衝擊!」

五萬人齊聲吶喊,扛著輕便的雲梯一起衝向城牆!在快速的突進中,他們的隊形已經愈見散亂,就如同是炸了窩的野獸,黑忽忽的向著城牆漫過來。

「長官,看來敵軍是物資耗盡了。」看著那些已經架在城牆上的雲梯,參謀官在中將身邊長出一口大氣:「連僅剩的城牆都無法守住,看來他們真是山窮水盡了!」

中將沒有回答,他正緊抿著兩片嘴唇,閃爍的眼光直盯著那些攀爬在雲梯上的奴隸士兵。

「上去了!」參謀官指著城牆一聲大叫。

魔屬聯軍裡第一個攀上城牆的是個奴隸軍團的旗手,這個旗手正搖晃著手裡的旗幟走在垮掉一半的城牆上,他誇張的大聲嚎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毫髮不傷,整個人精神恍惚如在夢中。

越來越多的奴隸士兵爬了上去,片刻之間,低矮的城牆上就站滿了黑壓壓的人。

「好!」中將猛喝一聲。他自認是個優雅的貴族,這時心情爽到極點,語氣中竟帶有幾分豪邁。



看著敵軍士兵越來越多,卡羅斯不禁有點心慌,倒是科恩還老神在在。

「長官--」卡羅斯小聲問:「要不要先把這些人射下去?」

科恩卻是慢悠悠的回答:「不用,我們弓箭不多,看他們表演就好。」

城牆上的士兵越來越多,漸漸的已經到了插不下腳的地步。本來這些奴隸就被當成是消耗品,裝備的武器護甲都簡陋得可憐,在督戰隊的驅趕下,他們只要向前衝、不跑錯方向就好了,根本沒人想過要為他們進行訓練再配些軍官。

至於遇到特殊情況怎麼辦,奴隸士兵們不敢問,也沒有人告訴他們。現在,這些奴隸士兵就只好站在牆頭發呆。

城牆上已無插針之地,可下面的奴隸還在督戰隊的驅趕下往上爬。城牆內側的上下通道卻早被神屬聯軍扒掉,前排的士兵被大批的擠了下去。這些倒霉蛋大聲哭喊著,全部掉進牆根的陷阱。

魅影軍團的土木工夫可是無人能及的。沿著牆根一字排開的陷阱又深又寬,士兵們掉下去時發出的慘叫居然有回音!

掉下去就會沒命!

看著後面的人還在往上擠,已經站在城牆上的士兵就不樂意了,反正這裡又沒有督戰隊,這些士兵為了保住小命,開始自發的阻止其他士兵上來。

但是後面有虎視眈眈的督戰隊,牆下的士兵是一定要上去,於是整個奴隸軍團就被一堵爛得不成樣子的破牆分成了兩派。

只要一離開督戰隊的火力範圍,這些奴隸士兵哪有軍紀可言?

上面的狂呼:「喂!下面的不要再上來了,這裡站不下了!」

下面的被人用箭指著後背,早就已經紅了眼:「那你下來試試!」

「你不要再上來了!」上面的舉起武器:「我會砍你,我真的會砍你……」

「砍你個XX!」下面的甩手就是一刀。

剛開始還是爭吵,後來就有人開始動手,最後在慘叫聲中終於發展成了械鬥!

城牆上的人用手中的武器砍殺下面的人,而下面的人就拼老命的一路殺將上去。兩派人現在的所做所為和真正的攻守雙方沒有一點區別……

如果他們之中有數量足夠的各級軍官進行指揮的話、如果有士兵們經過了足夠的訓練而能應變的話、如果後面沒有督戰隊的驅趕而引起如此恐慌的話,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

可這一切……卻已經發生了。

因為城牆上的突發狀況,魔屬聯軍指揮所裡好一陣忙亂,中將在暴跳如雷、屬下雞飛狗跳……這五萬人的奴隸軍團是以敵軍從前的抵抗力度決定的,按計畫,他們在後續部隊到達後應該沒剩幾個才對。

可現在,他們反倒自己在城牆上打起來了。

要重整隊形?要暫停進攻,把奴隸軍團撤下來?

別開玩笑了,士氣可鼓不可洩,況且這些士兵昨天晚上就沒休息好。如果敵軍在這個時候反衝擊,這個混亂的奴隸軍團就變成了他們的前鋒!

中將咬咬牙,下了狠心。

「繼續進攻!所有阻擋前進的東西--不管是什麼,全都格殺勿論!」吆喝聲中,幾十個騎著快馬的傳令兵帶著這樣的命令,自指揮所疾奔而出,去往各處。

為數眾多的督戰隊士兵驅馬上前,在離城牆不遠的地方發射弩箭,而後面的投石車也再一次的投出巨石。

目標--城牆上亂作一團的奴隸士兵!

血雨噴濺、骨肉橫飛、冤魂處處。

「咚!咚!咚!咚!」要死不死,土城裡那令魔屬聯軍恨之入骨的聲音,卻在這時又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百面大鼓一起敲響,正是十樂章中的「悲離」一曲。

這鼓聲緩慢低沉,再配著城牆上的漫漫血光,聽起來竟然是那樣的痛入心扉。

「又是這該死的鼓聲!又是這該死的鼓聲!」鼓聲再次激怒了某人,這名魔屬聯軍的最高指揮官,他額頭上的青色血管已經清晰的綻現出來:「給我殺--殺!」

跟進的第二十七軍團已經到了,軍團裡的弓箭手越過攻城車後排列整齊,動作劃一的加入了對己方奴隸軍團的屠殺。

前有陷阱不能越,後有箭簇寒光現!

城牆上下的奴隸們欲哭無淚,少數人含著眼淚跳下城牆,葬身於牆下的陷阱之中。而更多的士兵卻是面向指揮所雙膝跪下不停叩首,高聲哭求後方指揮官的憐憫……

然而,呼嘯而來的巨石有增無減,弓箭的射殺也更密集。

隱約中,這哭號慘叫有若實物,重重的敲擊著所有人的心,就算是殺人如麻的魔屬聯軍主戰軍團的士兵--在這樣的屠殺面前,他們的那份凶厲氣勢也減弱了不少。

沒過多久,城頭上已經平靜下來。

五萬人的奴隸軍團,除了小部分佇立城下的得以倖免外,大部已經死在城牆上,已經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繼續!繼續!」某人那沙啞的聲音還在魔屬聯軍指揮所迴盪:「給我徹底摧毀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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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是魔屬聯軍陣列最後方,在這裡看前方的土城是很模糊的。

因為戰鬥剛開始,足有兩個奴隸軍團的士兵正坐在地上等待著命令。士兵們按建制分堆而坐,少數軍官和大量督戰隊士兵騎著馬在其間巡視。

因為奴隸軍團的戰鬥力實在有限,衝上戰場就等同於死定,而事後打掃戰場又需要大量人手,所以這些戰鬥力最低下的奴隸被安排在最後的位置,準備在戰鬥結束後充當苦力。

這些人是由一個滿編的奴隸軍團和另幾個奴隸軍團的殘部組成,那幾個奴隸軍團在前幾天的戰鬥中死傷慘重,指揮所乾脆將幾個軍團中好命活下來的劃到一處方便管理--就是方便監視的意思。

而死去的奴隸,當然是刨坑埋了,輕傷沒人管,重傷……當然也還是刨坑埋了。

進攻一開始,前面的喊殺聲就隨著風一陣陣傳過來,這聲音讓那些騎在馬上的軍官士兵心癢難耐。

在魔屬聯軍中有一個傳統:像這樣決定性的戰鬥,為了激勵士氣,只要是打敗敵軍,一般戰利品都歸繳獲的士兵所有。

而一般戰利品就包括敵軍武器物資外的一切物品、各級長官需要之外的所有財物。當然也包括敵軍或者敵軍陣地後方五十里內的所有雌性生物--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敵軍也就一個軍團,死守土城十天讓他們傷亡慘重,到現在最多有個三、四萬人的樣子。而己方兵強馬壯,看看那如林的投石車、看看那洶湧的人潮,就知道今天這一戰是志在必得。

想想戰事結束後的好處……這些軍官和士兵已經渾身上下燥熱不已。

進攻開始不久,軍官們就已經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談起來。

督戰隊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盯著奴隸看是一件傷神勞心的苦差,有偷懶的機會還不偷?

而作為一個奴隸士兵,在戰場上能活下來已經該偷笑了,誰說這些雙目呆癡的消耗品還真敢翻天?還敢妄想戰利品?

奴隸士兵們依然死氣沉沉的坐著,昨天夜間從土城裡傳出的鼓聲讓他們心神不寧,剛剛在進攻前他們又聽到了。

在神魔大戰之前,他們就一直生活在這裡,直到戰爭前夜才被抓來。一個自小在神魔分界線上長大的人,不管他是屬於哪個部族都對十樂章熟悉無比。

雖然節奏有點怪,但那的確是十樂章沒錯!那曲調從誕生的那天起就融入了他們的肉體中,連在血管裡的血液都會隨著鼓點流淌。

他們知道那鼓聲在述說著什麼,當那一首「悲離」響起的時候,無數奴隸士兵都同時低下了頭。

他們不敢讓軍官看到自己眼中的淚花--不按長官的意志行事,哪怕是偷抹眼淚,也是會挨皮鞭的。

他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管死去的是哪方的人,那都是排在最前面的苦命人。

而這鼓聲又是這麼大規模,當中傳遞的信息明白無誤的告訴他們,死去的在萬人以上。

算了吧!死去的人不過早走一步而已,自己有一天也是終歸要死的。

雖然是同族、同村、同一個家族,又如何?在這戰場上相遇的話,除了廝殺,分屬兩方的奴隸們可以有其他選擇嗎?

要恨,就恨自己生長在這分界線上!

要恨,就恨自己是奴隸!

要恨,就恨自己是人!

奴隸們強忍著眼淚,手指深深插進泥土中,一個個心口沉悶的要死。

一個身體高大的奴隸士兵抽著鼻子,把剛剛插進泥土中的手收了回來拭去淚光,一偏頭,卻發現身邊的同伴是自己不認識的。

「你……哪個軍團的?」高個奴隸把聲音壓得極低:「隨便亂跑,會被殺的!」

因為有其他軍團的殘部加入,奴隸軍團的管理又沒跟上,在隊列裡有不認識的同伴倒是不奇怪,但這傢伙現在還在隊列裡拱來拱去可就奇怪了。

「嘿……我找不到隊列了。」那同伴飽含歉意的笑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看來是個不知道軍規的新奴隸!高個奴隸嘆口氣,偷偷用眼睛瞄了一下遠處的軍官,再低聲吩咐:「等下有軍官問起,就說你是跟我的,我叫察台。」

「嗯,察台大哥,」同伴感激的點點頭:「我叫瑪魯,我會跟著你的。」

奴隸的命在魔屬聯軍看來不值一提,一名軍官通常要管理幾百名奴隸。管理的手段除了鞭子就是刀刃,哪會記得自己手下的奴隸長什麼樣?不少軍官根本就認為所有的奴隸都是一個樣子--下賤!

在這樣的情況下,奴隸們就自己以長幼嚴格劃分等級,並以村莊或部族組成不為外人知道的小團體。

這些小團體有自己的頭領,也都繼續遵循所在部族的傳統,當然這些傳統是在盡可能的範圍內保持。

這不奇怪,連在戰俘中都有出現這種情況。只要奴隸們聽話,軍官對這些事情根本不會過問,事實上他們是想管也管不了,你可以制止奴隸們幹什麼,但你制止不了奴隸們想什麼。

雖然這些團體的存在解決不了什麼實際問題,卻可以滿足奴隸們的心理需要,他們需要被自己認同的人管著。天天生活在恐懼中,這份歸屬感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察台就是一個小團體的頭領,這個團體有三十幾個人,都是同一個隊裡。

他一直認為,照顧這樣的新來奴隸是自己的職責,但他卻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有些害羞的年輕人早已不是奴隸了……他是軍官,一個來自對面神屬聯盟軍隊精英偵察團的中尉軍官。

他是在昨天夜裡潛過來的,瑪魯是他的真名,同行的還有一百多人,全都按計畫潛入了各自的目標。

瑪魯也是在神魔分界線上長大,熟悉奴隸們所有的一切,包括語言特點、生活習慣、真實想法、甚至是種種惡習--在逃到科恩的行省之前,他本來就是個難民。

趁著軍官沒注意這邊,察台和瑪魯小聲的交談著。同是雲嶺部族的人,兩人很快就認了親戚,因為瑪魯是察台的大姨夫的二姐夫的舅舅的小兒子的連襟的表兄的同村……

在兩人大拉關係的時候,前面的戰局也在激烈……不,戰局是在單方面的激烈進行中,土城裡的神屬聯軍根本就沒露面。



魔屬聯軍第二十七軍團已經抵達城牆下,與奴隸軍團不一樣,這個軍團可是軍紀嚴明、軍官配備合理的精銳之師。

遠程投石車在把土城城牆破壞得差不多之後就停止了發射,在魔屬聯軍上千具各式攻城車的衝擊下,城牆開始整段整段的坍塌,這些坍塌處就變成了通道,在前一刻攻擊中存活下來的奴隸被驅趕到前方最先進入土城,在行進過程中引發了更多的陷阱,慘叫聲此起彼伏。

在城牆上打開口子之後,軍官們指揮著士兵將完成使命的攻城車填進陷阱,倒塌的城牆也沒被浪費,這些土石一樣用來填陷阱為後續部隊舖平通路。

第二十七主戰軍團的部隊開始從十幾處通道湧入土城內,為了讓他們有充足的時間整理好隊形,督戰隊殘忍的逼迫奴隸士兵先行衝鋒。

靠近城牆這邊的街道房屋早被神屬聯軍清空,最近的建築物都在兩里之外,當中留下的這塊約長兩里的空地雖然看上去顯得空曠,但誰都知道,這片區域蘊藏著極大的危險。

經過城牆上的屠殺,奴隸士兵們已經倍受煎熬,不少人滿含熱淚、精神已在瀕臨崩潰的邊緣。

對這些初上戰場的人來說,眼睜睜看著幾萬名同伴被自方軍隊屠殺……這份震撼是無與倫比的。那殘缺不全的屍體、那猩紅刺眼的血跡、那聲猶在耳的慘叫……都在提醒著他們,死亡,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不得不說,死亡固然可怕,但死亡前的煎熬卻更能讓人發瘋,而這些可憐的人,他們已經被這份煎熬折磨很久了。

流著絕望的淚,奴隸們動了。



科恩.凱達,他的目光越過戰場,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切。

「有機可乘!」他猛的喊了一聲,聲音大得讓指揮所裡所有人都為之一楞。

「把指揮所搬到後面城牆上!」話沒說完,科恩已經跑了出去。

一群參謀官想都沒想就照辦了,抓地圖的抓地圖、扛用具的扛用具,三下五除二,一個簡易指揮所就在科恩指定的地方出現,就在嘉德南--領鼓的旁邊。

「換樂章!」科恩一路衝到嘉德南身邊,指著遠處的敵軍前列大喊:「他們和你們同族,用鼓聲告訴他們,他們不用死!」

嘉德南的手一顫,鼓槌差點掉下來。

「快啊!」科恩大叫:「他們要衝擊了!」

百面大鼓演奏的規模,樂章也能說換就換?!嘉德南心中暗罵一句,雙臂平伸,鼓足了勁大喝一聲。

身邊的鼓手同時收棰停鼓向他看過來,嘉德南頓時一張老臉通紅,卻也只能在心裡叫苦。

他再次嚴重的破壞了傳統,因為那種以吼聲停鼓的方法只能是在族長的讓位儀式上使用,吼出這聲就得讓位於他人。但……現在他能讓給誰?

形勢迫人,嘉德南也只有紅著老臉再次敲響鼓點,節奏一起,是十樂章中的「互詢!」

雖然嘉德南是個老頑固沒錯,但一個能當上幾十萬難民臨時頭領的人不會是笨蛋。當科恩喊著換樂章的時候,嘉德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互詢的樂章正是再合適不過。

整村整族的逃難,難民相互之間沒有溝通的手段,怎麼行?

而神魔分界線上地形又複雜,山上山下、河流左右,通常是能聽到聲音走不到一起。在這種情形下,用鼓聲來溝通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久而久之,「互詢」這一樂章就發展出可以在任何情況下互通消息的旋律,但這樂章中的許多曲折,不是難民又哪能體會得到?

改變後的鼓聲傳出,這鼓聲引動了留在奴隸們靈魂深處的樂章之烙印,正在衝擊途中的奴隸士兵不由的腳下一停。

後面的督戰隊大聲呼喊,一陣弩箭射倒好幾十人!悲呼聲中,奴隸士兵們不得不再次往前衝。

但這從背後來的弩箭和前面來的鼓聲,卻不免讓奴隸們心裡有了點別的想法。奴隸也是人,是人就有聰明駑鈍之分,在萬多名奴隸士兵當中,聰明的人可不少。

突然,一個奴隸士兵猛的加速,越過隊列裡的其他人衝到了最前面。

跟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越來越多的奴隸衝到前面。

「還衝得更快了!」城牆上的科恩差點沒把頭皮抓破:「什麼意思?」

「看那些人的腳下!」嘉德南雙手不停,大聲說:「他們在用腳步踩鼓點回應我們!」

的確,衝到前面的人正在用一種奇特的步伐踩著鼓點前進,這讓他們的跑動姿勢看起來有些怪異。

科恩可看不明白,不得不問身邊的嘉德南:「他們什麼意思?」

「他們是在回答--身不由己!危險來自後方!」

「告訴他們,分成左右兩路過來,他們後面的督戰隊我來搞定!到我指定的地方就不會有危險!」科恩興奮的大叫:「你能告訴他們行進的方向和時機嗎?」

「可以!」

「卡羅斯!命令精靈弓箭手馬上出動,射殺敵軍後面的督戰隊!命令戰地前方兩側的陷阱立即關閉!」科恩轉過頭下令:「再派出人手去安撫那些奴隸!要快!要快!」

「是!」因為這命令來得實在很突然,讓指揮所好一陣上竄下跳。

「好!」看到數百名精靈弓箭手已經從正面迎了上去,科恩右臂一揮:「嘉德南!」

嘉德南心裡再罵一句,仰頭大吼中,鼓聲又變了!

聽到這一長串又急又密的鼓點,魔屬聯軍衝擊隊形中響起一陣歡呼!奴隸們加快腳步,速度快得讓後面還在整理隊形的第二十七軍團驚訝不已。

從神屬聯軍中衝出的精靈弓箭手已經停了下來,戰弓上的箭簇閃著寒光,而神屬聯軍左右陣地下的陷阱裡,沙人士兵正在用巨木頂住陷阱。



「這些下賤的奴隸,他們瘋了嗎?」魔屬聯軍陣中,第二十七軍團的指揮官正在叫罵著。

他的軍團已經整隊完畢,馬上就可以衝擊了,只要越過那些土黃色的街道,他就可以一舉殺到後面城牆下,這距離最多五里。

聽到不斷變化的鼓聲,他心中暗想「魅影軍團,就會搞這種傻事。」

可事情的變化讓他惱怒--在鼓聲中,跟著奴隸的督戰隊士兵不斷落馬,他不明白,督戰隊是遠在對方弓箭射程之外的。

而接下來的事更讓他怒氣沖天。

奴隸士兵們逐漸分成兩股,歡呼著從左右兩邊衝進城內的街道,然後很整齊的停下來,不一會兒,他們就消失在那些凌亂的土牆後。

雖然沒拿這些奴隸當回事,可這事也太離奇了,在奴隸士兵一路逼近的同時,魅影軍團的拿手絕活,那些讓人頭痛的陷阱居然沒有發揮作用。不,應該說魅影軍團根本就沒有抵抗。

那這事就只剩下一個可能,這些奴隸……這些下賤的奴隸已經集體投敵!

沒有時間細想這些下賤的奴隸是什麼時候和敵軍勾結的,他一聲令下,魔屬聯軍第二十七軍團先頭部隊兩個團,開始踏著整齊的步伐慢慢前進了。

但這個消息,卻在魔屬聯軍的指揮所裡引起不小的震動……

「報告長官!第二十七軍團前面的奴隸士兵集體投降了!」一個滿頭大汗的傳令兵跑進指揮所,才剛剛說出這句話就被中將一腳踢昏。

「長官!」這個動作讓中將的屬下非常吃驚。

傳令兵倒在地上,頭盔掉落一邊,臉也被擦破了,從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一大塊地面。

中將沒有理會其他人,眼睛先是直直的盯著那片血跡,呼吸越來越沉重,最後乾脆就閉上了眼睛。

「把他抬出去,」好半天,他才說了這樣一句話:「好好治療。」

從昨天夜裡到現在,敵軍已經給了他太多的震驚,中將又一次領教了魅影軍團的厲害。就算是一個傻子,現在也知道要小心行事。

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中將開始在指揮所裡來回走動著。他能在魔屬聯軍裡幹到中將軍銜,除了家世和善於鑽營之外,也有纍纍戰功。現在,這傢伙經過幾次刺激,竟然拋開其他雜念,腦子裡對戰局的認識反而又逐漸清晰了。

「參謀官,」中將用很平靜的語氣說:「傳我命令,後方的奴隸軍團要嚴加看管,督戰隊加三倍。」

「是的,長官!」

已經恢復了平靜的中將走到地圖前,手指慢慢的在土城上劃過。

「以殘破的城牆阻斷我方指揮所的視線,我軍就不能及時應變。主動放棄城牆後退,避開我軍的投石車打擊。夜間干擾我軍的休息,接著與奴隸軍團勾結,連續動搖我軍必勝的信念,想必前面部隊的士氣已經受到影響……」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敲打,他腦中突然醒悟,懂得了對方指揮官今天的戰術思想。

「命令,指揮所前移到城牆前!」中將大聲下令:「軍旗跟我移動!」

「可是長官,今天戰事多變,那地方比較危險!」參謀官馬上阻止:「您是我軍最高指揮官,在局勢不明朗之前是不可以去的!」

「沒錯,我是中將,可我更是一名光榮的魔屬聯軍軍人!我是最高指揮官,可我更是軍心之所寄!全軍將士把生命放到我手上,他們信任我,我又怎麼能不信任他們?!有三個主戰軍團的將士浴血奮戰,魅影軍團如何傷我分毫?!」

聽著前方第二十七軍團衝鋒的聲音,中將整理了一下軍服上的綬帶:「魔屬聯軍之軍旗所到,我軍將士必定人人爭先!魔屬聯軍之威名所到,敵軍哪能抵禦?行動!」

「是的,長官!」

片刻之後,一行人騎上戰馬疾馳衝出,越過一群群行進中的軍隊,魔屬聯軍那黑色的軍旗高高飄揚著。

中將神情凝重的騎在馬上,綴滿各色勳章的軍服筆挺,軍帽上的飄帶迎風舒展,身後一襲純黑披風「獵獵」作響。

看著馬下那些行進的士兵,一馬當先的中將突然右臂高舉,口中奮力大呼:「我軍必勝!聯盟萬歲!」

魔屬聯軍主戰軍團的實力不可小視,中將喊聲一起,就引來無數士兵回應,一浪浪的呼聲舖天蓋地,早把那幾絲奴隸兵投敵叛變的陰影掃得蕩然無存。

「我軍必勝!聯盟萬歲!」

「我軍必勝!聯盟萬歲!」

「我軍必勝!聯盟萬歲!」

軍旗前移,中將親自領軍作戰,這情形讓士兵們激動不已,他們高聲回應著中將,魔屬聯軍的士氣頓時高漲。

在十幾萬士兵的振臂高呼聲中,黑色的軍旗插上了城牆,兩軍指揮所之間的距離不過五六里。

雙方主將分別站在兩道城牆之上指揮麾下士兵,他們已經把這小小土城當成一張棋盤,要在這裡進行一次生死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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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魔屬聯軍的指揮所前移的時候,神屬聯軍這邊正在舉行超大型的認親大會。

「你是哪個部族的?籐吉遜的?去那邊。」

「你呢?締塞西斯的?去那邊的牆下找一個大個子報到!」

「喂!岩石!來把這幾個半獸人兄弟領到你隊裡!」

大小軍官忙前忙後,正在分配著剛剛叛投過來的奴隸,說起來這也是託科恩常幹怪事的福,不然他的軍官哪來這種應變能力?

近萬名奴隸士兵就這樣一級一級分下去,出於戰術上的考慮,他們被充實到第一線。每個奴隸士兵都被指定跟在一個跟自己同族的神屬聯軍士兵身邊。

奴隸們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馬上要面臨什麼--是被集體關進地牢,還是被直接抓去砍了腦袋?沒想到,跑來身邊的全是跟自己一個種族的族人,而且這些傢伙一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

看到表情木訥的奴隸士兵,神屬聯軍的士兵親熱的和他們打著招呼,拉起手就拖著走。

「咳!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是嗎?跟俺們家不遠……」

「我說兄弟,不要垂頭喪氣的!過來就對了,跟著俺們長官是好吃、好喝、好玩!雖說現在情況差點,可這是暫時的,俺們長官的厲害你是不知道,只要是聽科恩長官的話,在哪裡俺們都可以橫著走……」

「看見沒,那個衣領上有朵花的就是俺們老大,他是少尉,俺們都聽他的……看見我肩上這個袖標沒?這是士官的標誌!現在我就是你老大,你得聽我的……」

「不要哭,半獸人只流血不流淚!我叫岩石,是科恩長官的兵。長官叫你跟著我,你就跟在我身邊,我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有我一口吃的絕不餓著你!」

神屬聯軍的士兵們抓緊時間和這些奴隸們交流,在科恩的部隊裡混久了,一般士兵就算還談不上能說會道,講歪理唬弄人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也不看看他們長官是個什麼德行。

「什麼?督戰隊?我們部隊裡沒那玩意,我們背後全是戰友!如果你在前面受了傷,背後的兄弟們會把你搶回來!」

「我們有軍法處跟執法團,犯了軍規會被軍法官抓去談心,這個你可以問問我們小隊長,他上次是摸著屁股回來的。」

「嗯!命令是長官直接下達的,你現在還不熟悉,跟著我就好了。大家都是兄弟,我會照應你的,不用謝……」

「不要怕,一會開打,哥哥我有盔甲在前面擋著,你就在我身邊用槍刺他媽的!不對,是從這邊,你看,我這樣呢你就這樣,我要是這樣呢你就這樣……」

對這些驚魂未定的奴隸而言,雖然還是一樣在戰場上、雖然還是一樣要抄傢伙跟人拚命……但這熟悉的鄉音、鄉情,卻是這樣的溫馨、卻是這樣的讓人心境平和。

在這裡,待遇雖然談不上好,可比在魔屬聯軍裡已經好太多了。人家有什麼,自己就有什麼;長官待在哪裡,自己就待在哪裡。就算是有奴隸不小心痛哭失聲,也只會被同樣飽含熱淚的長官拍肩撫慰。

這,就是兩支軍隊明顯不同的地方。

「注--意!」不一會,各級軍官們大聲下令:「敵人逼近,準備戰鬥!」

陣地上,科恩的士兵們握緊了武器,眼睛直盯著前方,在陣地最前面,老兵們正小聲的給身邊的兄弟交代著最緊要的事。

而魔屬聯軍的第二十七軍團排列整齊,已經逼過來了。魔屬聯軍的指揮所裡異常的忙碌,傳令兵進進出出,為指揮官帶去各種消息。

「報告長官!第二十七軍團第一批次上去了!」

「報告長官!第二十七軍團首次攻擊,上去了兩個團!」

「報告長官!第二十七軍團三個攻擊批次準備完畢!」

中將走到城牆邊抬眼看去,己方黑壓壓的軍隊已經快衝到敵軍陣前。

「告訴二十七軍團,各批次之間的攻擊間隔要掌握好!」

中將剛說出這個命令,神屬聯軍那邊已經開始了弓箭輪射!

因為距離相當接近,而魔屬聯軍的隊形又比較緊密,這種打擊是致命的。

大批衝近的魔屬聯軍被射翻在地,沒倒下的還要面臨神屬聯軍大大小小陷阱的考驗,結果前面的兩個團五千人只剩下幾隻小蝦米衝進敵軍陣地。

但魔屬聯軍的士兵一向以凶悍著稱,更別說這些士兵來自第二十七軍團,他們可是騎馬上戰場的步兵!

他們被叫作光榮的鬥士,這些特殊待遇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得到,那是靠實力爭取而來的,哪怕只剩下最後一人,他們也會戰鬥到底。

數百名在第一攻擊批次中存活下來的鬥士,他們高呼著「西塞裡亞!」,帶著滿臉的凶悍衝進了神屬聯軍的陣地。

「殺!」陣地最前方的神屬聯軍士兵高喊著迎了上去,這些士兵也不是好惹的,他們同樣不是軟腳蝦,他們的長官叫科恩,他們現在已經成為整個神屬聯軍裡最跩的士兵!

對科恩手下的士兵來說,還在坎普絞殺戰時他們就一直牽著魔屬聯軍的鼻子走,連續幾月的作戰,魔屬聯軍的那份神秘感早他媽沒了。

魔屬聯軍的士兵也是血肉之軀,一刀下去,他們不一樣是倒的乾脆、死的徹底!這點人,剛好用來活動活動,給才跑過來的兄弟樹個榜樣。

魔屬聯軍的士兵自知必死,一上來就不留後手,根本不去招架敵人刺來的武器,都是刀子一揮就往對方胸上捅!

神屬聯軍這邊出來的是長槍兵,這些士兵盔甲好、反應快。而且,出來之前長官就說了,這次交鋒為的就是一個氣勢!心要狠,手要黑!拼著挨一刀,也要把敵軍殺得乾乾淨淨!

兩方部隊槍對刀、喊對叫的撞在一起,戰線上立即就是一陣人仰馬翻,鮮血在一片金屬相互撕咬的聲音中四處飛濺。

神屬聯軍在付出近百人傷亡的代價後,把衝來的所有敵軍全部肢解!魔屬聯軍士兵的肢體被掛在槍尖搖晃,受了傷的神屬聯軍士兵們被抬下去時還在瘋狂的大喊。

「老子又幹掉兩個!兩個!老子下去包包就來!你們這些雜種要給老子守住!」

「他們是好樣的!」士官和軍官們不失時機的鼓勵著屬下士兵:「要沉著、要穩住!砍翻幾個魔屬兵,你們也可以自稱老子!」

叛逃過來的奴隸們,他們就在這漫漫血光和粗魯的言語中上了第一課。

看著麾下五千士兵湮滅在敵軍戰地上,中將的大腦在快速轉動著,一整隊的傳令兵正在他身邊等命令。

「命令!第二十七軍團第二、第三批次放棄密集隊形,改用散兵線衝擊!」

「命令!跟進的部隊不惜一切代價,把已發現的陷阱全部破壞!」

「命令!第二十七軍團集中所有重裝步兵,其中一半加入第四攻擊批次!」

「命令!第二十八軍團上來兩個團!特殊軍種集中待命!」

中將發出的這些命令,立即就被傳遞下去。

第二批次四個團的魔屬聯軍士兵本來已經衝到一半,幾聲號角響過,在大聲的吶喊中,這些士兵放棄了隊形,呼啦一下全散開了!

而在第二批次後面,就是大量抱著長短圓木的士兵,他們的使命是破壞陷阱。



「長官!敵軍散開了!」另一邊的城頭上,科恩身邊的卡羅斯在大聲叫喊。

「命令!弓箭手兩次輪射後停止!」科恩把黑鐵刀杵在地上,神情冷靜得不再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強弩手自行散射!一線士兵準備接敵!」

「是!」

「精靈弓箭手出動,自由狙殺敵軍隨隊軍官!」

「是!」

因為魔屬聯軍的隊形分散,弓箭輪射的效果沒有上次好。前面中箭的魔屬士兵剛剛倒下,身體立即就被無數同伴踩過,衝擊的前鋒已經湧進了神屬聯軍的陣地。

白刃戰開始了。

神屬聯軍修建的陣地,那簡直就是一座迷宮,一堵堵橫七豎八的土牆把陣地劃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小區域,兩人多高的土牆拐來拐去環環相扣,大圈子套著小圈子,別說是在這種地形裡殺敵,走進去再走出來都不是件容易事。

大批魔屬聯軍悍不畏死的衝了進去,在軍官的指揮下,他們順著土牆的走向,從土牆上留下的斷口進入,一步步衝進自己的墳墓。

幾天的追擊、十天的攻城,他們一直都在用自己不喜歡的戰法與敵人戰鬥。他們心裡都無比的期望著與敵人面對面的、光明正大的來一次決戰,但……神屬聯軍並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科恩有著豐富的軍事知識,他的部隊又經過了嚴酷的巷戰訓練,士兵們本身也多是擅長混水摸魚的「鼠輩」,想和這樣一支部隊面對面決戰,真的是白日做夢。

看著大批敵軍衝來,神屬聯軍的士兵全部縮進土牆間,或者是引發陷阱、或者在牆頭上向下射出弩箭,還有無數長槍從土牆孔洞中刺出……

前後左右、頭上腳下,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讓魔屬士兵應接不暇,看到了陷阱沒看到槍頭、躲過了飛斧躲不過勁弩,交織的攻擊讓這些勇敢的魔屬士兵死得不明不白、死得窩囊之極!

而站在城牆上的科恩,他的目光在戰場間快速的跳動著,一道道命令通過通暢的指揮系統下達,把看似分散的各個陣地串聯起來形成一個整體。

或協同防守、或相互支援、或聚勢反撲,陣地上的各支部隊配合完美得就像是一個人一樣。

科恩,他通過放棄前面的城牆,把敵軍拖入了這種聞所未聞的陣地戰,正是把自己部隊靈活多變的長處發揮到極點的好辦法。

因為魔屬聯軍沒打過這樣的仗,再勇敢的部隊都不免生疏慌亂。

在這看似混亂的局面裡,通過及時的指揮,科恩可以在局部形成絕對優勢,而在解決一個區域的敵軍之後,通過快速的調動又可以消滅衝進另一區域的敵軍。

通過戰略上的努力,科恩把本來是軍團級別的大場面壓縮成團營級別的小戰鬥,這對他相當有利,因為他前生的軍事經歷幾乎全部集中在戰術層面上,戰略只有書本工夫而沒有太多的實踐。

而眼下,科恩就如同回到了前生,他彷彿正站在電子地圖前指揮著一場常規的攻防戰,敵我兵力、戰場情況盡入眼中,一道道命令接連不斷的下達。

他機敏的反應、靈活的戰術,讓身邊的參謀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魔屬聯軍的這個虧就吃大了,誰也不知道什麼是立體交錯火力和反斜面工事,也沒人告訴他們什麼是以防禦縱深換取時間差……他們勇敢無畏,衝進去卻找不到目標,結果整隊的士兵被土牆圍在一起動彈不得;整營的士兵被分割切成幾塊;整團的士兵衝進去卻被大片陣地分散、吸收。

在科恩的作戰計畫裡,神屬聯軍的基本作戰思想是允許敵軍進入陣地的,陣地全長三里,他甚至允許放敵軍衝進陣地縱深兩里半!

而在這兩里半的路途上,敵軍全是行進於土牆之間,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多半敵軍走不到幾步就會迷失方向或是因為分散而被消滅。

如果有足夠的弓箭,還可以在敵軍衝擊的時候更完美地打擊他們,可現在,科恩卻做不到。

讓弓箭手停止發射是沒有辦法的事,剩下的那點羽箭,科恩還要用來反攻呢!



神屬聯軍的弓箭一停,魔屬聯軍指揮所裡的中將就發現了問題。

「敵軍弓箭不夠!命令第三批次散開隊形,加速追上第二批次!爭取一次拿下敵軍前沿!」

「是!」

「讓第二十七、第二十八軍團的指揮官來我這裡!」

「是!」

「隨隊衝擊的偵察兵一回來,馬上來我這裡!」

「是!」

在第二十七軍團先準備的三個進攻批次裡,第三批次人數最多。這一下散開士兵就布滿了整個戰線,幾乎是舖天蓋地的向神屬聯軍衝了過來,搶在前面的士兵剛好追上第二批次的尾巴,使得兩個批次的攻擊之間沒有間隙。

雙方士兵在浴血奮戰,陣地上殺聲震天。這邊的指揮官是法寶盡出,穩守防線;那邊的指揮官就絞盡腦汁,力圖打開局面。

當第二十七、第二十八軍團的兩位少將趕到指揮所時,從戰線上返回的幾名偵察兵正在向中將報告戰況。

「……我們看不到敵人!他們全都躲了起來,戰線上全是土牆,我們什麼都看不到!」一臉血污的偵察兵跪在地上悲憤的說:「土牆中有夾層,土牆間還有小堡壘,士兵們大多死在敵軍的弩箭和飛斧下……」

「你那邊呢?」中將問另一個偵察兵。

「我們那邊的戰線也是一樣密布著陷阱,敵軍還有隱蔽得很好的藏兵洞,當我們衝過時,他們就從後面殺來!那些土牆高過頭,士兵們只能在裡面亂轉!有的部隊進入死胡同出不來,有的部隊一衝進去就沒了消息!敵軍士兵的行蹤,我們根本無法掌握……」

「下去!」

「你們都聽到了,對手相當狡猾,使用的戰術是我們從沒遇上過的!魅影軍團,的確稱得上是勁敵!」中將對兩位軍團指揮官點點頭:「我們不可以輕視這個魅影軍團,不能把他們當五萬人來看待,事實上他們一直佔據主動。」

「中將閣下,你下命令吧!」

「是的,中將閣下!你就說怎麼打吧!」

事實擺在眼前,兩位少將不得不正視敵軍,開戰前對魅影軍團的那份蔑視已經不在了。

「敵軍利用了我們急於求勝的心理,又擺出這樣一個怪異的戰場,我們要改變戰術。」中將示意兩位少將走到城牆邊,指著戰線說:「這樣,第二十七軍團出兩個團,帶上重裝步兵發起攻擊!重點是要佔領敵軍戰場前沿,我不要你推進,只求穩穩的佔領住那裡!第二十八軍團也出兩個團,再帶上特殊兵種,就用這兩個團進攻!進攻之前先派出特殊兵種探明地形,再把部隊分成小股,進攻時要穩、要慢,各小股部隊要加強聯繫、互相支援!」

「是!」兩位指揮官同時回答。

「我們的戰術是一口一口吃掉敵軍,密切注意敵軍的反攻,佔領一段、消滅一段、充實一段!」中將看著兩位屬下說:「我們的對手很頑強,前面的部隊傷亡肯定會很大,要及時替換!你們兩位交替上前指揮!」

「是!」



當麾下士兵還在和第三批次敵軍鏖戰的時候,科恩就發現敵軍第四波部隊的不同,那些特殊兵種的服裝太誇張了。

「卡羅斯!」

「是!」

「第一預備隊反攻!在最短時間內消滅仍在戰地中的敵人!」

「是!」

「獵殺小隊出動!幹掉敵軍的特殊兵種!」

戰地後面的空地上,由五千人組成的第一預備隊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聽到命令後,這些憋壞了的士兵大聲叫喊,沿著專門通道,一陣風似的衝去戰前就已劃分好的增援區域。

這批生力軍的加入,使得戰地上的喊殺聲又攀上了一個新的高度。隨著這聲音的逐漸遠去,科恩知道,進入戰地深處的敵軍已被肅清。

當第一預備隊配合原守備部隊清剿敵軍殘部進入到戰地前沿時,魔屬聯軍組合了兩個軍團不同兵種的部隊也剛剛殺到。

魔屬聯軍的特殊兵種終於被投入了戰場,特殊兵種穿著色彩鮮艷的軍服,很容易就能把他們和其他士兵區分出來,這些傢伙手持各種奇形怪狀的武器,就混雜在大部隊中。

魔屬聯軍的新戰術被堅決的執行著,重步兵用身體組成密集陣形逼近,憑藉著厚實的盔甲為後面的士兵阻擋弩箭。接近陣地後隊形一分,無數小股部隊加速衝出,這些小股部隊包含各色士兵,有鬥士、野蠻人、普通輕步兵……他們手持的武器全是利於近戰的。

雖然魔屬聯軍在前面的戰鬥中吃了大虧,可他們的指揮官做出了及時的戰術調整,神屬聯軍的防線將經受更嚴峻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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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西塞裡亞!」幾百支小股部隊齊頭並進,再次衝入神屬聯軍的陣地。

在軍官的指揮下,這些士兵都以各自的風格不斷的大喊口號--他們是以此來判定友軍部隊的方位。

無聲無息間,他們背後的特殊兵種卻是後發先至,先一步進入迷宮般的土牆中。

這些特殊的士兵,或者應該叫他們武技家更合適,他們自小就接受非常訓練直至成年,是作為一支能在關鍵時刻扭轉戰局的力量存在於軍隊中的。

無論是身體素質,又或是頭腦反應,都與一般士兵有天壤之別,神屬聯軍這邊的一般士兵也同樣是拍馬難及。

或快如閃電的穿行在土牆間,或是直接翻牆越街,守衛的神屬聯軍士兵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根本來不及出手,人影就已經不見了。

一個毒蠍武士在土牆上一掠而過,閃閃銀光中雙刀交替揮出,一排藏在牆後的神屬聯軍強弩手就一個接著一個栽下土牆來,掉在地上的幾張強弩無一不是引弦待發,卻在毒蠍武士的驚人速度下毫無還手的機會。

三個長槍兵齊聲大叫,手中手槍隔著土牆向一個身材魁梧的敵軍刺去,卻沒想到這個敵人右手大劍一橫,已經架住三根長槍,隨即整個身體猛的朝土牆直撞過來,一陣塵土飛揚,土牆已經被他撞開一個大洞,三個神屬聯軍長槍兵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砍成六截。

憑藉著自己的特殊戰鬥技巧,這些特殊兵種一次次突入陣地。在探明前面地形之後,他們直接帶領著各小股部隊殺進!

這些人衝殺在前,負責幹掉隱蔽處的敵軍擲斧手和強弩手;身後的士兵步步為營,分工清剿每一寸土牆上下,再為選定的進退通道做上標記。

神屬聯軍的普通士兵哪是這些人的對手?在特殊兵種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下,神屬聯軍陣地前沿頻頻告急!

土牆間綵衣上下翻飛,戰線上血雨噴灑四處。慘叫聲中,不斷有士兵殘破的身體被故意拋上天,更有一些特殊兵種抓起還活著的敵軍士兵躍上土牆,一邊左右騰挪躲避弩箭飛斧,一邊把手裡的活人慢慢折磨致死……

這些人是在報復、是在立威,更是在向整個魅影軍團的官兵挑戰!

看著這一切,無數後面陣地中的神屬聯軍士兵發出了悲憤的喊叫,對第九軍團的士兵來說,除了科恩長官就是身邊的戰友最親。

看著自己的戰友死去是最心痛不過的事,但他們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他們唯有瞪著發紅的眼睛,等著看這些敵軍的下場。

科恩長官絕不會讓這些敵軍再活下去,因為科恩長官最愛護士兵的生命!

他們……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一個毒蠍武士剛剛清理完一堵土牆後的強弩手,正在土牆間跳來躍去的時候,一枝響箭呼嘯著向他不緊不慢的飛來。

毒蠍武士冷冷一笑,看也不看的一刀劈下,就在一臂的距離把這響箭砍成兩段。

「噗!」的一聲悶響,一團白茫茫的東西從兩截斷箭上飛射出來包住了毒蠍武士,只一瞬間,這加持在箭上的魔法就把他的身體撕成了碎片。

從劈箭、被魔法圍住到葛屁,毒蠍武士連驚叫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倒是他身後的士兵被這片還在擴散中的血霧嚇到,齊聲大叫起來。

在魔屬聯軍士兵的心目中,諸如毒蠍武士這樣的特殊兵種簡直就是一個神話,平常戰鬥時狂風般的在敵軍陣營裡絞來絞去,突破敵軍防線跟玩兒似的,不要說死,連輕傷的機會都是微乎其微。而這樣莫名其妙的死法,怎能不讓他們驚訝。

他們的叫聲還沒落下,頭上那片血霧也還沒消散時,帶領另一支部隊的特殊兵種已經趕來支援。這是個野蠻人,他揮舞著巨斧,直接就破開土牆衝了進去!

恍惚間,強光一閃,外面的士兵只聽到裡面傳出一聲巨響之後就再也沒了聲音,沒等他們腦門上沁出點冷汗,大片黑灰就伴著一股焦臭從土牆破洞裡飄了出來。

彷彿知道這邊有了麻煩,又是兩個特殊兵種一聲不響的趕來,分別從左右兩側的土牆上跳了進去。他們的動作很快,包抄戰術恰當,連姿勢都很優美!

裡面殺聲大起,馬上就有了結果。

這兩位的命比較苦,他們是從空中飛躍著進去,一陣折騰後又翻著筋斗出來,只不過一位身上火光熊熊、另一位是被凍成堅冰而已。

「啪!啪!」兩聲,他們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著火那位掉下來時,身體已經嚴重萎縮,高度重量都跟一個小孩子差不多。

成冰的那位就更慘,身體在地上一碰一彈,「嘩」的一聲,從頭到腳整個身體全部成了碎片,只有一個還算完整的冰凍腦袋從那些士兵腳邊一路滾過,撞到牆後轉著圈停下,兩隻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盯著天。

看看那堆還在燃燒的軀體,再看看腳下遍布的小冰塊,一隊魔屬聯軍士兵目瞪口呆,直到其中一人中箭倒下才記起自己還在打仗--沒時間再去想這是怎麼回事,這些士兵就再次與神屬聯軍的反攻部隊廝殺在了一起。

這股神秘力量,就是科恩手下的獵殺小隊,專為對付魔屬聯軍特殊兵種而準備。

科恩在上次狙擊吉倫特子爵的前鋒一戰中得到了教訓,那三百名毒蠍武士的強大殺傷力令他震撼。

在與部下多次商量後,這批獵殺小隊就成立了。每個小隊五到十人不等,其中有最出色的精靈魔法師,也有一擊必殺的弓箭手,更有肉搏武技最好的近衛軍官……

在對付敵軍特殊兵種時,這些人就互相取長補短,依託熟悉的地形以多打少,大量魔屬聯軍的特殊兵種就這樣栽在他們手上。

有了獵殺小隊的支援,魔屬聯軍的優勢又被暫時削弱,雙方勢均力敵,殘酷的拉鋸戰又在陣地上展開。

神屬聯軍佔了地利人和,魔屬聯軍的後續部隊卻是不斷湧入,地面上布滿斑斑血跡,前沿的每一道土牆上都在不斷的易手,士兵們是在一寸寸的相互爭奪土地。



特殊兵種被敵軍壓制的消息傳回了魔屬聯軍指揮所,對此中將並沒有表示出更多的關心,雖然他內心也一樣的驚異。

「戰術不變,按計畫繼續投入特殊兵種!」他對身邊的參謀官說:「雖然現在部隊的傷亡大點,但這是值得的!我們已經有了一段前沿,只要再佔領到足夠的前沿,就可以有效的支援前面的戰線!告訴前面的指揮官,不求急進,穩紮穩打!」

「是!」

「告訴後面的部隊,準備接替進攻!」

「是!」

新的一批魔屬聯軍上前換下了死傷慘重的部隊,陣地上的戰鬥在繼續著,神屬聯軍這邊卻是無兵可換,唯有苦苦支撐,漸漸的,陣地被魔屬聯軍逐步蠶食。

自天亮後就開始的這場決戰,到午飯時魔屬聯軍已經在陣地上全線推進了大約四分之一,雙方所佔據的陣地犬牙交錯,兩邊都有不少部隊被打散,幾個一群的士兵縮在敵軍的陣地角落裡,等著自己的大部隊再次殺回來……

「報告長官!」又一批偵察兵回到魔屬聯軍指揮所:「前線戰況激烈,敵人依託地形分散我軍,特殊兵種遭遇強敵……」

「報告長官!敵方開始反撲了!他們勢頭凶猛,移動迅速……敵軍反撲部隊建制奇怪,一小隊中只有不足半數的士兵盔甲完備,其餘士兵只著布衣皮甲……」

「看來魅影軍團真的是兵員不足了,竟然也臨時在難民中抓人頂替……」中將嗯了一聲:「如此一來,我方的弓箭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告訴第二十六軍團,他們上場的時候到了。」中將下令:「我絕不能容忍……魅影軍團的兵力還可以自由移動!」

「是!」

半個鐘頭之後,魔屬聯軍終於在後方清理出了足夠的空間,來自第二十六輕騎兵軍團的部隊出現了。

四個團的一萬名輕騎兵捨棄了馬匹徒步跑了上去,在手持大盾的重步兵組成的屏障後列好了隊,他們腋下夾著戰弓,背上還背著大捆的羽箭。

弓箭,歷來都是輕騎兵最拿手的武器,這些士兵下了馬以後就是合格的弓箭兵,雖然說騎兵所用的馬弓沒有長戰弓射得遠,可現在的戰局根本就不要求多遠的射程,能射到敵軍頭上就足夠了。

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魔屬聯軍萬箭齊發,遮天蔽日的羽箭向陣地中飛了過去。

按計畫,神屬聯軍對敵軍的弓箭攻擊是有準備的,每個陣地的戰位上都有可供躲避的地方,可那些必須移動的士兵就慘了。

雖說科恩給他的士兵準備了整個大陸上最好的盔甲,可穿著再好的盔甲也有裸露在外的部位啊!就算這些部位被射中的機會小之又小,可這種密度的弓箭射過來,士兵們倒霉的機會就大大增加了。

此外,陣地上還有大批沒有盔甲的部族士兵,還有往後搬運傷員的一般難民。

在魔屬聯軍十次齊射之後,除了正在交戰中的一線,陣地內外都有短暫的沉寂。

魔屬聯軍這邊,弓箭手們正等待著命令,而他們的指揮官就努力的在思考要不要射遠或者射近一點,因為有無數道土牆的遮擋,他不知道這次攻擊的效果。

他不知道,但他的敵軍再清楚不過了,就在剛剛弓箭的打擊範圍之內,神屬聯軍已經承受了自開戰以來最慘痛的一次傷亡。

兩百多個搬運傷員的難民小隊連同他們抬著的傷員倒在血泊中,無一生還。

一千七百多名無盔甲防護的部族士兵正準備進入陣地,卻全部陣亡。

三百多名正在陣地上「流竄」的士兵中獎,其中半數無法再戰。

十七名精靈魔法師來不及躲避,全被射成了箭剁。

五十多名隊長級別軍官受傷,大部傷勢嚴重。

十多名營級以上指揮官受傷。

一名團級軍官陣亡……



在地面、在土牆上下,甚至是在各處拐角,魔屬聯軍射出的羽箭均勻分布在每一寸的空間,遠遠看去,那些沾著白色箭羽的黑色箭桿,就如同荒地上密集的野草。

沒有時間多想,士兵們衝了出去,冒著危險把還活著的人搶了回來。

「設望哨,及時發現,注意保護!」科恩的心裡咯登一下,一句話脫口而出:「還有箭!快搶箭!」

魔屬聯軍繼續發射,這次弓箭的攻擊距離又向後延伸了少許。

被攻擊範圍裡的神屬聯軍士兵全部躲了起來,耳朵裡先是聽到一片沉悶的「嗡嗡」聲,然後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箭簇釘進土牆的聲音。

「噗噗噗噗……」的聲音接連不斷的敲擊著他們神經,一直都沒個完。

因為敵軍的弓箭已經把陣地前後完全阻斷,後勤團的士兵不得不冒死在主要通道上架設頂蓋,雖然他們已經非常注意的保護自己,可還是不斷有士兵被流箭射中而倒下,每架設一段頂蓋,都有士兵為之付出生命。

這時的第九軍團指揮所裡,科恩只負責指揮一線和各部隊之間的配合調整,其他的事全部丟給參謀部。

而參謀部在經歷這麼多次大場面之後,其職能已經被完全發揮出來。兵員的補充、上下通道的改變、戰損軍官的替換……

「卡羅斯!」

「到!」

「反攻部隊準備好了沒有?!」科恩問了一句:「反攻步驟有沒有熟悉?!」

「全部準備妥當了!」卡羅斯回答:「幾個團長一直在研究,相信他們已經完全領會到了長官的意圖!」

「反攻部隊進入出發位置隱蔽!」科恩說:「命令陣地上的地面部隊慢慢退後,選擇性的放敵人進來,陣地要互相交錯,讓敵軍再無法放箭!」

「是!」



逐漸的,陣地上的神屬聯軍開始後撤,魔屬聯軍佔據的陣地越來越多。

到三里長的陣地被佔領了兩里時,第二十七、第二十八軍團大部分部隊已經進入了陣地。在這裡,他們遭遇到了第九軍團第三聯隊的幾個團--魅影軍團裡戰鬥意志最堅韌的部隊,這是開戰以來最頑強的抵抗!

魔屬聯軍的單兵戰鬥力優勢被神屬聯軍以地形抵消,而神屬聯軍士兵之間的配合又比他們要好,戰局逐漸陷入膠著狀態。

一批批的魔屬聯軍攻上去,又一次次的被打下來,退下來的大批傷員只有先在指揮所附近的城牆下做暫時救治,再用馬車運去後方。

看到這麼多的傷員、看到運送傷員的馬車首尾相接的行進,魔屬聯軍指揮所裡的大小軍官無不暗暗吃驚!

魅影軍團的戰鬥力真是太讓人吃驚了,這哪是一個由奴隸組成的軍團啊!分明是神屬聯軍裡精英中的精英!

如果他們真的是奴隸軍的話,那這個軍團指揮官的才能就太不可思議了,他居然把這些卑賤軟弱的奴隸、這些戰爭消耗品變成了英勇善戰的獅子!

仗打到這個份上,從早上到中午,如果換成是神屬聯軍的其他主戰軍團的話,早就潰不成軍了吧!

要知道,己方的這三個主戰軍團可都是戰績輝煌的部隊。雖說敵軍佔據了地利,可這支部隊在十幾天裡並沒有補給,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還抵擋了這麼久……

這種頑強的作風、高昂的鬥志、精湛的指揮、良好的訓練,讓人不得不打心眼裡敬佩。不過,佩服歸佩服,仗還是要打下去的。

「報告長官!我方中央部隊推進到距敵軍後方城牆一里處!」

「兩側的部隊呢?」

「因為陷阱的關係,我方兩側部隊行進緩慢,拖後了一里!」

「拖後了?」中將沉吟了一下。

「長官,是不是先進行中間突破分割敵軍,然後再……」一旁的參謀官說。

「不!不能這樣,我們不能給敵軍留下可以活動的空間,這樣他們會包圍中央的部隊。」中將果斷的說:「命令中央的部隊穩住,等兩側的部隊加速跟上!各個佔領的地段要有足夠的部隊駐守!等我們全線推進到敵軍後面的城牆,這仗就應該打完了。」

「是!」

可惜,這個命令下得稍微晚了點。

此時,戰地上的戰鬥慘烈之極,兩側的魔屬聯軍正在拼老命的往前突,但隨隊的指揮官卻在這時收到中央突破部隊被圍的情報。

中央戰線突前了一里,那是整個戰局最重要的地段,如果讓神屬聯軍圍殲可不得了……在來不及通報後方指揮所的情況下,兩側的魔屬聯軍部隊同時掉轉方向,向中央戰線強行殺過去。

而科恩,他等的就是這個。

「開始反攻!」科恩在城牆上大叫一聲:「嘉德南擊鼓!激勵我軍士氣!」

「吼!」嘉德南一聲怪叫,領鼓響起。

真是可憐這個老人了,為了配合戰鬥,早不知道把祖上的傳統破壞了多少次!

隨著陣陣鼓聲,神屬聯軍精心準備的反攻計畫開始實行。

首先出場的是魔法師,敵軍的魔法師在昨天晚上就把魔力用完了,可科恩手下的魔法師卻一直在養精蓄銳。

城牆後畫著一個巨大的魔法陣,一百名精靈魔法師站在魔法陣上。

在齊聲的魔法詠唱中,土城上的上空有了變化。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上出現了大片的烏雲,這些烏雲正在相互糾纏湧動,陣陣呼嘯的疾風吹得地面上飛沙走石,整個土城內外一片迷茫,天空黑暗得像是壓在了地面上。

「這個魔法……」魔屬聯軍指揮所裡,中將看著頭上隨風亂晃的軍旗有點不知所以:「怎麼會是暴雨術?」

他說的沒錯,這的確是暴雨術。他的驚訝也很正常,因為暴雨術並不是傷害魔法,用在戰爭上的確也沒什麼用,最大的效果也就是把雙方的士兵淋成落湯雞。

這,這對戰局有幫助嗎?

當然,科恩也明白這點,他之所以要搞出這個暴雨術,只是想要利用暴雨前的黑暗環境來反擊而已,而那一百名大精靈,他們有能力把暴雨前的黑暗維持很久。

神屬聯軍的城牆上,第一次有號角聲響起。

「劈啪」一聲,一道明亮的閃電就在魔屬聯軍指揮所的前方劈了下來,在昏暗的天空裡看起來是相當的醒目。

「殺--」「殺--」

「聽到什麼聲音嗎?」中將疑惑的偏了偏腦袋,問參謀官:「很沉悶的聲音。」

參謀官搖搖頭。

「劈啪」一聲,又是一道閃電在指揮所前面劈下。

「不好!」中將恍然大悟,大喊一聲:「這是敵軍主力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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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一聲號角過後,神屬聯軍的大批羽箭從天而降,目標正是第二十六軍團的弓箭陣列。

這些被揀來的弓箭,射出的密度甚至超過了魔屬聯軍剛才的弓箭攻擊。

因為是高拋的飛行曲線,羽箭毫不含糊的越過前排的重裝步兵,直接奔向弓箭手的陣列。

黑暗驟起,魔屬聯軍的弓箭指揮官根本看不到前方部隊的目標指示,因為怕傷到自己人,所以弓箭早已停射。

等這些弓箭手有所察覺時,敵軍的羽箭已經帶著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呼嘯的風聲中,從弓箭手陣列裡傳出了沉悶的金屬撞擊聲,這撞擊聲混合著聲聲慘叫,由前至後、從中央向兩翼飛一般的擴散開來!餘音陣陣,經久不息。

等好命沒死的弓箭手回過神來抹去滿臉的血珠,四下看看卻發現自己陣列裡已經沒幾個人還是站著的。身邊的同伴全部倒下,身體上插滿了白羽黑桿的羽箭,地上重疊的軀體有的還在微微蠕動,下面傳出微弱的、被壓抑的呻吟……

轉眼間,神屬聯軍就把剛剛自己所受的傷亡加倍還給了敵軍!

第二聲號角聲響起之後,隱藏在陣地裡的神屬聯軍士兵從大大小小的散兵坑裡現身,向陣地中的魔屬聯軍發起了近乎瘋狂的進攻。

雖然在此之前他們也有過反擊,可那些反擊遠沒這次來得這麼激烈、這麼變態、這麼的明目張膽。

魔屬聯軍雖然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面對四面八方湧出的敵軍,軍人的天性在驅使著他們,讓他們毫不猶豫的投入到戰鬥中去。

科恩在陣地各處的地下藏著大批軍隊,這樣突然殺出的確聲勢驚人,外圍的神屬聯軍往裡面殺,裡面的神屬聯軍往外突!

戰局一個套著一個,到處都在打,雙方軍隊在陣地上絞成一個大漩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每一支部隊都在包圍別人的同時又反被別人包圍。

只有兩個地方例外,那就是陣地兩側,因為神屬聯軍在那裡的攻勢是最為瘋狂的,投入的兵力也最多,這一波波不要命的攻擊讓駐守這兩個地方的魔屬聯軍應接不暇,不得不暫退下來向陣地中央靠攏……

不管誰勝誰敗,不用掉兩個鐘頭的時間,魔屬聯軍休想從這個泥潭中拔出腳來。

土城陣地,它在這時已經把自己所擔負的最重要使命體現了出來--那就是逐步誘敵深入,以反覆的陣地爭奪戰牽制敵方主戰軍團大部,讓神屬聯軍的反攻部隊有機會突圍!

「誘敵深入」,這句話說起來容易,要做好它可太難了。在前面的戰鬥中,神屬聯軍的表現稍微軟一點或硬一點都有可能導致計畫的失敗。

從昨天晚上起,科恩就使出渾身解數,能用的招數一個都沒留下。

半夜擊鼓、放棄城牆、策反奴隸、爭奪陣地……科恩逐步用出這一連串的戰術,時而示弱於敵,時而拚命死戰,迫使對手用上他所希望的戰術。

果然,科恩通過努力一點一點的扭轉了局勢,敵軍也在戰地上投入了大批部隊,而現在,從敵軍指揮所的城牆下一直到陣地,這之間並沒有太多的兵力。

科恩的反攻之劍,終於出鞘了!

第三聲號角響起,神屬聯軍兩支由最精銳戰士組成的反攻部隊從陣地兩側、己方戰友用鮮血與生命開闢出來的通道中猛的殺出!

狂風中刀光閃閃,黑暗裡殺聲震天,勢如破竹的衝垮了魔屬聯軍的駐守部隊。

陣地前沿的那點魔屬聯軍根本抵擋不住這兩支滾滾鐵流,就連協助他們的那些特殊兵種,也只是在這鐵流之中飄搖幾下就不見了影蹤。

魔屬聯軍的重裝步兵在大聲呼喊中列好了陣形,士兵們把左手上的巨盾狠狠砸入泥中,右手長槍平端,就等著神屬聯軍衝上來送死。

他們知道,只要自己頂住敵軍這一輪攻勢,身後的部隊就會趕到。就單純的地面防禦來說,僅憑著自己身上的這套從頭包到腳的盔甲,什麼樣的攻擊也不怕。

第二十七軍團的指揮官已經進入陣地指揮,留在後面的是第二十八軍團的指揮官,這位強悍的少將被己方的重大傷亡激起熊熊怒火,神屬聯軍大規模反攻的現實更讓他熱血澎湃。

一聲令下,他親自帶著部隊迎了上去。

黑暗裡,科恩的目光在閃動,嘴裡念叨著:「文!看你的了!」

在空中,自被圍困後就一直沒有出戰的翼人部隊正在低飛著,他們正準備掠過己方反攻部隊的上空。

神屬聯軍衝到眼前,雙方只剩下五十步的距離,重裝步兵在指揮官一聲「準備接敵!」的大喊聲中微微下蹲,上半身也在前傾,準備以這樣的降低和轉移重心的方式抵禦敵軍的強大衝擊力。

但首先光顧他們的不是地面部隊,而是頭上的翼人。

不斷有排列整齊的翼人快速掠過重裝步兵的上空,飛過一段距離後,總有一些翼人的身體在空中突然一滯。

同樣,毫無預兆的,前排的一些重裝步兵會在悶哼聲中整個身體猛的往後一仰,「趴!」的一聲在原地摔個四腳朝天。

飛過的每個翼人都從手中拋出一根長繩,拋下那頭繫著一個繩圈……這是翼人族的一項基本生活技能,為了填飽肚子,他們常常要這樣去套取活的獵物。

雖然現在光線昏暗,但翼人們出手卻相當準確,這可是他們吃飯的傢伙!

重裝步兵摔跤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因為身上的那套盔甲,他們摔在地上就爬不起來。而自己是怎樣摔倒的,大多數人都不知所以。

平伸出去的長槍是罪魁禍首,翼人在上面拋下繩圈都是以套住長槍為目的,順著槍身滑過的繩圈瞬間就套在重裝步兵的右臂上。重裝步兵還沒來得及發力,整個人就已經被斜著掛倒。

在所有翼人加速、搶先通過之後,魔屬聯軍原本緊密的戰線立即就不復存在,還站著的重裝步兵只剩下小貓三兩隻。

倒在地上的人倒是在拚命的掙扎,無奈那盔甲實在是太重,大多只能撐起小半個身體,能坐起來的都稀稀拉拉沒幾個,至少在神屬聯軍反攻部隊衝到之前,還沒人能站起來。

然後,他們就老老實實的躺回地上,被無數隻腳踩過、踩暈、踩死……

重裝步兵防線,正式被擊破!

「劈啪!」一聲,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在空中為反攻部隊指出了前進方向!

空中的文隨即吹出一聲尖利的口哨,身體一震飛得更高,他身後的翼人已經從腰間取出強弩,跟著文的身影飛高。

看到前面的重裝步兵被突破,魔屬聯軍二十八軍團指揮官並不怎麼在意,畢竟立在地上的死物件再重也會有被推倒的時候,但後來聽到兩聲尖利口哨遠遠的從空中傳來,這才讓他心中一驚。

「敵軍有空中部隊!」騎在戰馬上的他才剛剛閃過這個念頭,第三聲口哨已經響起,剎那間就來到頭頂。

「小心上--」他的一句狂呼被中途打斷,由文射出的第一枝弩箭從他口腔穿入,自後頸穿出!

文那凶狠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掃而過,隨即身體一轉,劃出一道弧線重新飛上天。

「呃……呃……」少將左手抓住箭尾,硬生生的把整枝弩箭從嘴裡拔了出來,鮮血隨即噴湧流出,他臉部抽動幾下,身體就軟成一團栽下馬來。

他死了,可麾下部隊的苦難才剛開了個頭。

無數翼人從高空俯衝下來,手中的弩箭毫不留情的傾瀉在這些士兵身上,然後身體一轉扶搖直上,在飛動中扳轉弩下手柄,引弦上箭準備下一次俯衝……

翼人的幾次俯衝過後,神屬聯軍的反攻部隊就衝到敵軍面前,兩支部隊如同兩把尖刀插進敵軍陣列,進攻勢頭凶猛到了極點。

衝在前面的全是身體高大的半獸人士兵,這些肩負重任的士兵手持大刀,砍殺之中完全是一副以命換命的樣子,根本不顧自身的安危。

剛剛當上小隊長的岩石帶著他的兄弟一路瘋狂砍殺,已經衝到最前面,一身盔甲沾滿了敵人的鮮血,讓無數魔屬聯軍士兵在他們身上明白了「凶悍」兩字並非己方軍隊所獨有。

明白倒是明白了,可惜晚了點。

一連串的戰術配合、目不暇給的猛烈攻擊、快如迅雷的攻擊速度,都讓魔屬聯軍陣形大亂。

他們擅長進攻,可敵人的攻勢之猛駭人聽聞,他們是出籠的猛虎,可敵人全是殺紅了眼的瘋子。



眼看著戰局逐漸明朗,科恩拍了拍嘉德南的肩:「老頭,開始了!」

「好!」嘉德南興奮的大叫一聲,鼓聲開始變得無比激昂。

那節奏,正是科恩敲著木棍傳授給嘉德南的。隨著節奏的變化,陣地右側再次衝出一股部隊,前面是武備完整的士兵,後面還跟著近千的年輕難民。

他們,就是第九軍團全體將士和科恩願意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他們正沿著這希望之路,一步步的奔向前面的戰線,只要他們突出城牆,外面就是開闊的地形,混亂中魔屬聯軍就不能抓住他們。

「我的兄弟們,真是謝謝你們給我的快樂時光,不管在哪裡,我將會永遠記得你們。」科恩的目光追隨著這支部隊,眼中充盈著被圍困以來從未流露過的溫柔:「我就只能做到這些……你們要保重!」



經過一系列快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攻擊,到鼓聲改變時,魔屬聯軍那邊已經撐不住了。

「報告長官!」一個身中數枝弩箭的軍官跑回指揮所,吐著血對中將說:「我軍兩道防線被破,第二十八軍團指揮官戰死,第三道防線撐不下去了,敵軍前列距指揮所不足……不足一里……城內已經無兵可派……」

軍官的話還沒說完,已經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中將心中一凜!城外部隊是第二十六軍團,因為道路上都是運送傷員的馬車,全是輕騎兵的第二十六軍團一時之間是進不來的,而城裡的部隊全部陷在陣地裡……

沒想到這個魅影軍團的反攻居然這麼快,居然這麼猛烈!現在反倒是自己這個指揮所無依無靠,危險之極。

退嗎?軍旗一動軍心不在,神屬聯軍再趁機殺出……這仗說不定就敗了!

不退?指揮所周圍就剩下一個自己的親衛團和一些傷兵,如何能抵擋敵軍來勢凶猛的進攻,自己說不定會沒命!

「長官快退!這裡屬下來守!」參謀官衝上來說:「神屬聯軍的反攻是強弩之末,閣下去召集後面的第二十六軍團,必定不會讓神屬聯軍衝出一個!」

「劈啪!」又一道閃電在空中在指揮所前直劈下來,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中將已經做出了選擇。

「命令!第二十六軍團立即壓上!你親自去!」中將抽出自己的配劍:「指揮所全體官兵跟我來!」

「長官停步!」一個親衛衝上來死死抱著他的腳:「你不能去!」

「廢物!我是軍人!士兵們死得,我就死不得?」中將一腳把這個親衛踢開:「只要我的死能換回勝利、能換回魔屬聯盟的榮譽,我會勇敢的去死!是軍人的跟我來,魔屬聯軍的赫赫威名不能斷送在我們手裡!」

「長官保重!」參謀官含著眼淚,給中將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一把抓起中將的令符,直接就從城牆上跳了下去!

「所有城牆內外的戰士們--為了黑暗魔王的榮譽!為了魔屬聯軍的榮譽!為了戰士的榮譽!拿起你們的武器、燃燒起你們戰鬥的意志,跟我站在一起!」中將走在城牆上,口裡大聲喊著:「我光榮的戰士們,我將親自帶領你們浴血奮戰!我們是為榮譽而生,我們同樣可以為榮譽而死!為榮譽戰鬥!」

「願追隨將軍!為榮譽戰鬥!」

親衛團的士兵高聲呼應,數千人軍容嚴整,鬥志高昂。

「死守所有出口,不能讓一個敵人衝去出!」中將高聲下令:「神屬聯軍會看到--魔屬聯軍的士兵不是浪得虛名!」

「永遠追隨將軍!」幾千人同時大聲回應。

這些人分兵把守住十來個出口,可那是十來個出口啊,就算加上那些站起來的傷兵在內,每個出口也只有數百人防守。還沒等他們來得及害怕,頭頂就傳來一片「呼呼」聲。

無數黑影從天空掠過,直朝城外的輕騎軍團撲去,這是翼人部隊,他們是去拖住城外的輕騎兵!

而城外的第二十六軍團正在緩慢行進著,幾乎是在一步一步的往這邊挪動--因為投石車丟出的石頭太多,城外被清理出來的通道本來就少,現在更是擠滿了運送傷員的馬車,再加上先行飛出城外的翼人襲擊了拉車的馬匹,現在城外全亂套了。

神屬聯軍打垮了前面抵抗的部隊,正狂風驟雨般的向著這殘破的城牆衝來!在這裡、在這一刻,攻守雙方的位置已經完全對調。

「死戰不退!」在中將的一聲狂呼中,兩邊開打!

「死戰不退!」親衛團的士兵高聲回應,力拚死戰,真的無一人面帶恐懼。

神屬聯軍攻勢極猛,幾個照面下來,出口附近的守軍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死戰不退!」中將再次狂呼,帶著幾個參謀官和已經衝上城牆的神屬聯軍士兵殺成一團。

「死戰不退!」站在親衛團後面是還能動彈的傷員,這些人高聲回應著中將,頂替了剛剛犧牲的同伴的位置,繼續抵擋神屬聯軍的衝擊。

「死戰不--」這句話沒喊完,正在城頭拚殺的中將一個踉蹌倒下。

而後,在中將身旁的參謀親衛的齊聲悲呼中,魔屬聯軍指揮所的軍旗也晃了兩晃,在一片驚呼聲中倒下!



「長官!城牆破了!」在閃電的強烈光照下,科恩和身邊的參謀官看到了這一幕,卡羅斯狂呼著手舞足蹈,就好像是自己也衝出去了一樣!

「是啊!」科恩臉上露出笑容,這才注意到自己握刀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蒼白:「衝出了城牆,他們就勝利在望!」

神屬聯軍指揮所更是一片歡騰,在這種時候,通過自己的努力居然讓戰友衝出去了,這是多麼偉大的勝利!

城牆破了,敵軍第二十六軍團在翼人的襲擊下也陷於混亂之中,翼人們射馬不射人,第二十六軍團的指揮官更是眼睜睜的看著己方指揮所的軍旗倒了下去卻毫無辦法,只差沒有一口血從嘴中噴出來。

城牆出口處已經血流成河,除了幾個地段還有零星廝殺外,神屬聯軍衝在前面的第一個士兵已經把腳踏到城牆外的土地上了。一出城牆,這些人就可以在亂石堆上飛一般的移動。

突圍成功已經成了鐵一般的事實!

然而,這已成定局的事情,卻又在這時起了變化。



「死戰不退!」在一聲難聽到極點卻飽含悲憤的喊聲中,一個魔屬聯軍的重傷員從出口旁的馬車衝了出來,口中高呼:「永遠追隨將軍!」

他身後拖著散亂的繃帶,在劇烈的奔跑中,身體上重新迸裂的傷處血珠飛濺!

「察」的一聲,這個重傷士兵立即就死在神屬聯軍的刀下,一刀兩段!

「死戰不退!」隨著這回應聲,停在通道外的馬車上下來了更多的人,不停的向通道口湧上去:「永遠追隨將軍!」

他們就是躺在馬車上的重傷員,他們本來是應該是動彈不得苟延殘喘才對,現在只有天知道是什麼東西支持著他們爬起來。

但是,有一點是確定的,他們的確爬起來了,而且這些傷員用自己堵住了城牆的出口!

「死戰不退!」越來越多的傷員互相攙扶著擠到通道上,眼裡閃著淚光,臉上滿是驕傲,用他們那就快要斷氣的身體發出吼聲:「永遠追隨將軍!」

衝出城牆的神屬聯軍用手中的武器瘋狂的砍殺著這些傷員,卻是砍之不完,殺之不盡!

魔屬聯軍營地裡所剩無幾的戒備部隊都出來了,發瘋般的往這邊衝,第二十六軍團的輕騎兵更是毫不理會還在頭上糾纏的翼人,頂著箭雨就衝上來!

「黑暗魔王啊--

我們時時以我們侍奉的君主而自豪,

永永遠遠歌頌您的名號。

我們頌揚您,因為您救拔了我們。

當仇敵前來攻擊我們,他反而跌倒斷氣。

雖有大軍向我們進攻,我們的心毫不戰慄。

我們可昂首抬頭,卑視我周圍的大仇;

要在他帳幕,獻歡樂之祭。

黑暗魔王,我們的君主啊!

我們將在仇敵的祭臺上,謳唱讚美您的禱詞。」

在這一浪高過一浪的祈禱中,魔屬聯軍所有士兵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前面的傷員一臉剽悍的讓你砍、後面的卯著一口氣往前擠!夾在中間的傷員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都在高聲詠頌!

就這樣,後面的魔屬聯軍頂著前面已經死去的同伴,硬生生的把神屬聯軍突出城牆的部隊一步步的擠了回去!

神屬聯軍的反攻部隊死不後退,卻架不住敵軍人數上的優勢,看著身後那越來越近的城牆,羞憤之下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掏心裂肺一樣!

魔屬聯軍中搶出一隊特殊兵種,一路飛躍著上了城牆,一陣瘋狂砍殺,在萬人狂呼中扶起了自己的軍旗!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這隊特殊兵種拚死在亂陣中廝殺到中將倒下的地方,從層層屍體下把中將刨了出來。

左手齊肘被斬斷的中將在受傷時就被幾個參謀官壓在身下,因此逃脫了神屬聯軍的追殺。被這隊特殊兵種救到軍旗下之後,臉色蒼白的中將高舉配劍,再次大呼!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魔屬聯軍歡聲雷動,踩著己方近萬傷員的屍體,終於把神屬聯軍擠回到城牆裡。

第二十六軍團的士兵魚貫而入,戰線陷入膠著中,神屬聯軍的優勢已經沒有了。



看到這一切,神屬聯軍指揮所裡一片沉寂,人人都是面如死灰。

「啪!」的一聲,科恩手中的黑鐵刀掉在地上,鬱悶得幾乎想要嚎啕大哭一場。

他絞盡腦汁來扳回局勢,好不容易才讓魔屬聯軍一時大意而造就這稍縱即逝的戰機……千算萬算,他卻算不到自己會栽在敵人的傷兵身上!

就是胸中藏有奇計千萬,無奈天卻不肯從我願……科恩心裡已經萬念俱灰,剛剛是強忍著才沒哭出聲來。

但他是什麼人物?一轉眼的工夫,心中那股狂傲之氣就頂了上來,就是死,他也要拉上足夠多的墊背!

「戰機已逝,反攻部隊全體後撤!弓箭手掩護!」科恩操著沙啞的嗓音說:「死戰不退是嗎……我就給你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死戰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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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在弓箭手和翼人的掩護下,神屬聯軍開始全體撤退。魔屬聯軍把城牆圍了個水洩不通,場面太過混亂,又擔心戰局還有變故,所以並沒有認真追趕。

天空中雷聲閃電連連,神屬聯軍的魔法師已經撐不下去,終於在一陣悶雷中大雨傾注。

大雨中,陣地上的神屬聯軍也已經逐漸停止了進攻,戰局跟著稍微緩和了一點。

幾個帶隊的團長、文,還有被押在反攻部隊裡的莫亞、傑克、瑪法都走到指揮所來了。

在優勢下功虧一簣,四個帶隊反攻的團長都是一臉羞憤,被鮮血染得通紅的盔甲下,這樣的情緒使他們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連文都是一臉肅穆,而那三個傢伙雖然還在裝模做樣,但在科恩看來,他們是竊喜多過沮喪。

「長官!」四個團長雙膝著地,重重的跪在科恩面前:「是屬下沒用!請長官下令把我們軍法處置。」

「軍法處置……你們殺人殺上癮了?連自己的腦袋都不放過?」科恩冷眼一掃:「殺了你們倒是簡單,可我再上哪裡去找四個勇猛的團長來接替你們的職務?!」

「長官……」

「你們是男人、是戰士、是我科恩.凱達的手下!」科恩大喊一聲:「給我站起來!抬頭!挺胸!」

「在短短的時間裡,你們帶隊衝破了魔屬聯軍三道防線。攻勢一出,敵軍屍橫遍地;所過之處,對方血流成河!殺得魔屬聯軍接連潰敗,還推倒了敵軍軍旗!」科恩脫下手套,一一擦去四個團長臉上的污跡:「你們是英勇的戰士、你們是優秀的軍官,我科恩.凱達--為你們而驕傲!」

「辛苦你了,文!」科恩拍著文的肩說:「你的翼人戰隊幹得相當出色!」

「此戰失利,過錯不在你們,是我計算失誤!」科恩大聲說:「你們帶著部隊稍事休息,還有更多的戰鬥在等著你們!」

「是的,長官!」

等幾個團長走後,科恩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的三個兄弟,閃爍不定的眼神把三個人看得心裡發毛。

「老大……長官!」傑克小聲問:「我們……」

「你們?你們是三個蠢蛋,」科恩在心裡嘆了口氣,轉過頭去說:「全部歸隊!莫亞去指揮陣地後方!傑克帶領執法團守衛指揮所,瑪法協助!」

「是的,長官!」三人大聲回答。

「聽好了,我們已經退無可退,唯有死戰到底!」科恩說:「刀子砍到身上,可是會痛的。」

莫亞對著科恩憨厚的一笑,行了軍禮就頭也不回的下了城牆。傑克和瑪法也行過軍禮,然後把胸一挺,昂首闊步的走了。

科恩無奈的搖搖頭,隨即把眼光放在對面的敵人身上。

「來吧!你們這些渣滓!」科恩張大雙手在大雨中狂呼:「來嘗嘗我科恩.凱達的厲害!」

此時,在魔屬聯軍的陣地中,軍旗是扶起來了,可魔屬聯軍的指揮所早就不見。中將就坐在一張殘破的桌子上,眼睛死盯著前方迷茫的雨幕,讓手下親衛給自己包紮傷口的同時還在下達著命令。

「命令!告訴前面的第二十七軍團指揮官,後面的事不要管,他的任務是進攻!不求急進,穩紮穩打!」

「是!」

「命令!第二十八軍團全線進入城牆!準備支援!」

「是!」

「長官!您還是下去休息一會吧!」隆里亞少將在旁邊勸說:「您的傷勢嚴重!」

「謝謝你的關心,我知道你現在是很真誠的勸說我。」中將點點頭,吃力的回過頭看著那些泥濘裡的屍體:「我的士兵是好樣的!他們在看著我,如果我現在下去……我拿什麼去面對他們!」

「中將閣下!」隆里亞少將喉頭哽咽。

「隆里亞!我們一定會勝利的,是不是?!」中將的右臂緊抓著隆里亞的手:「就是死--我也要看著我的士兵推倒神屬聯軍的軍旗!」

「中將閣下……」隆里亞少將退後一步,啪的一聲就是一個軍禮:「我隆里亞以生命起誓,我們一定會勝利!閣下將會親眼看到神屬聯軍的軍旗!我會把他們的軍旗放在閣下的腳邊!」

說完了誓言,隆里亞少將衝出指揮所,騎上戰馬,一路疾奔到自己軍團的指揮位置。

大雨中,下了馬的輕騎兵們整齊的排列著,全都一動也一動!

調整好之後,魔屬聯軍攻勢重起。

各級軍官親上一線帶頭進攻,普通士兵跟在後面兩眼赤紅!

士兵們知道了後面發生的事,他們知道了剛才己方軍旗被放倒,知道剛才是近萬傷員用生命挽回了戰局……

魔屬聯軍的戰鬥意志被徹底激發出來!進攻中出現了很多消失許久的現象。

看到敵人,爭著上去殺;遇到陷阱,拿自己的身體去填;抓住從土牆孔洞裡刺出的長槍,死不放手;整個身體撲到敵方小堡壘的箭孔上……



時間在漸漸的推移,戰線在逐步的推進。

後面就是城牆了,神屬聯軍退無可退,士兵們在固守著。他們從側面奇襲、從背後偷襲、從四面八方尾追堵劫……可惜流盡了鮮血也擋不住魔屬聯軍的進攻。

神屬聯軍第九軍團、這支被敵人稱為「魅影軍團」的部隊、這支在此次神魔大戰裡讓魔屬聯盟恨之入骨的軍隊……現在只是在盡著自己最後的努力。

死--也要和兄弟死在一起。

死--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

所有的士兵都是以這樣的信念在堅持著……

戰線中,魔屬聯軍一部突然從側翼殺出!雖然陣地上的神屬聯軍拚命的封住了後面的敵人,可一支數百人的部隊還是直直的向城牆上的指揮所衝了過來,已經摸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土城第二道城牆!

因為戰線吃緊,執法團早就投入陣地之中了,眼下神屬聯軍指揮所裡,就是一些參謀官和不足百人的近衛!

「近衛出擊!」科恩抹去臉上的雨水,大聲下令:「參謀部幹好自己的事!」

「是!」

一聲哄響,城牆上下殺成一片。

殺來的是魔屬聯軍第二十七軍團的一營鬥士,戰鬥力與科恩手下武技精湛的近衛倒是旗鼓相當,混亂中不斷有鬥士憑自己超凡的跳躍能力突上城牆。

「唰!」的一聲,黑鐵刀出鞘,科恩橫刀站立,護著身後的嘉德南。

「西塞裡亞!」一個鬥士衝了過來,手裡的大劍當頭劈下。

科恩的黑鐵刀上黃芒一閃,刀鋒橫著向上切出,第一刀把鬥士的大劍砍成兩截,然後手腕一轉,刀鋒切下了這鬥士的腦袋!

黑鐵刀在空中虛砍一記甩去血珠,科恩吐出一口唾沫,張嘴就罵:「菜鳥!」

暴雨中,科恩佇立在城牆上,手中黑鐵刀上下飛舞,身上所穿的銀白色神祐騎士盔甲的附加魔法已經被殺戮喚醒,開始發出陣陣光芒。

黃芒再現--「雜種!」

血珠四濺--「渣滓!」

罵了幾句,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直到瑪法帶著一隊人回來解圍之後,科恩所站立的城牆下已經堆了三十來具屍體,可他身上穿的那套盔甲卻是一點破損都沒有。

「鏘!」科恩還刀入鞘。

「嘉德南……」看著陣地裡越來越近的戰線,科恩不無遺憾的說:「沒讓你的族人逃出去,真的很抱歉。」

嘉德南敲了這麼久的鼓,已經累得快趴下,聽到科恩這樣說,他身體一軟就坐倒在地上。

「沒……沒什麼!」嘉德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你盡力了!」

「你也盡力了,」科恩說:「謝謝你!」

「好……好奇怪,」嘉德南回答:「你一客氣,我渾身都不自在……」

科恩走到參謀部,看著已經無事可做的參謀官們,看著這些朝夕相處的臉孔,緩緩的說:「你們也盡力了,謝謝你們!」

參謀官們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拿起你們的武器跟我來!我們去痛快的戰鬥!」科恩一邊走下城牆,一邊大聲說:「嘉德南,給我擊鼓吧!這不是命令。」

「還……還要擊鼓,這個無賴!」嘉德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我這把老骨頭哦,用什麼樂章好呢……」

參謀官們抓起武器,爭先恐後的衝下了城牆站到科恩身邊,他們明白,自己最後的時刻到了。

城牆後,神屬聯軍裡所有還能動的士兵,難民中的男人也已經從城門湧了進來,站在科恩的身後。

「我親愛的士兵們,讓我們站在一起!」科恩手中的黑鐵刀一舉,人已經衝了出去:「痛快的戰鬥吧!」

「戰鬥!」所有人跟在他身後衝出。

「真是麻煩,」嘉德南看著這衝出的人潮:「這情形……」

深吸了一口氣,嘉德南手中的鼓槌敲在了鼓面上。



雨已經小很多,但遠方的景物還是看不太清楚,魔屬聯軍後方的奴隸軍團裡依舊是一片沉寂。

關於前面的戰局,奴隸們不是很清楚,但他們知道,這仗打得不輕鬆。

先是多了好幾倍的督戰隊跑來和軍官們竊竊耳語幾句,然後軍官們和督戰隊的士兵就一起用奴隸們從未見過的凶狠眼神盯著大家,誰稍微動彈一下就得吃鞭子。

再是這莫名其妙的天黑、莫名其妙的颳風、莫名其妙的下雨,最後是軍官們莫名其妙的抓狂!

幾十個奴隸因為身體動了一下而被軍官們砍死,屍體被拉到隊列前面高高的堆了起來,血水混著雨水流得到處都是。

可軍官們的眼睛再怎麼紅,這些從來沒有被訓練過的奴隸士兵再怎麼努力……坐了差不多一天、已經麻木的身體是很難被控制住的。

時不時有慘叫聲傳出,不停的有奴隸被拖到前面去,直到土城方向傳來「遇險」樂章時,前面堆著的屍體已經超過百具。

潛伏在奴隸士兵中的神屬聯軍偵察軍官卻是心急如焚。

「遇險」這種樂章可不是隨便敲的,那是在整個部族遇上極大危險時用來警告族人的,再接著敲下去就是號召族人保護弱小的「回護」了。

這就說明土城裡的戰鬥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地步,再不出招,可能永遠都沒有出招的機會了,可在這種情況下,又能出什麼樣的招數?

正在這時……

「下賤的奴隸!」一個提刀巡視的軍官指著身邊的一個奴隸說:「你在幹什麼?!」

「長官饒命啊!我什麼都沒幹!」這個身體瘦弱的奴隸慌慌張張的站起來,一邊下意識的後退,一邊搖著雙手:「饒命啊,長官!」

「受死!」軍官提刀在手,殺氣沖天的向這個奴隸衝去,高舉的戰刀正要劈下,整個人卻「啪」一聲地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啊--」這個奴隸看著軍官倒下,頓時驚呆了。

「是誰幹的?!」

十幾個督戰隊的士兵趕來,其中一個查看了軍官的傷勢,然後抬頭說:「他死了,是奴隸的飛刀!」

「是誰幹的?!」一個級別高點的軍官騎馬趕到:「沒人承認,全隊殺掉!」

話剛說完,他脖子上就插進了另一把飛刀,一聲慘叫摔下馬來。

「長官!」幾個旁邊的軍官一聲大叫,衝了過去。

就如同從水面散開的漣漪,動亂迅速蔓延開來,奴隸軍團裡到處都有軍官被殺!

如果按平時死一個軍官就要殺一百個奴隸來抵命的慣例,現在就需要殺兩萬奴隸才合規矩!

各處的督戰隊當然不會心軟,他們根本不聽辯解,逮著身邊的奴隸就開始下黑手。奴隸們雖然不敢反抗,卻是知道逃跑--看到督戰隊已經開始亂殺人還不知道跑的人,那是蠢蛋!

奴隸們成群結隊的逃竄,東邊的往西邊跑,西邊的往東邊逃,哭聲震天,哀號遍地……

這些奴隸是一整個奴隸軍團外加幾個奴隸軍團的殘部組成,人數多達十二、三萬,而看守他們的軍官和督戰隊士兵加在一起只有不到五千……讓奴隸亂起來,這等於是這一百多名的神屬聯軍軍官抓住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百多名軍官還在當士兵時就是狠角色,又進了黑暗行省的近衛團,雖然在菲謝特殿下身上的東西只學了點皮毛,但是科恩總督身上的東西倒是學了不少,後來又進了傑克長官的夜鷹小隊……

傑克年紀小,又是在哥哥和其他人的呵護下長大,本身就是個愛玩鬧的少年。沒有太多約束,這些傢伙便不斷發展從科恩身上學來的東西,最終變成連科恩都會覺得頭痛的「活寶」。

攪得越渾的水裡越是好抓魚,對這群活寶來說,攪渾清水那是小事一樁,坎普內亂的時候,就是他們藏在難民中散播謠言的。而現在,他們又開始大展身手了。

「魔屬聯軍戰敗了--」

「他們要殺光我們呀--」

「神屬聯軍要打過來啦--」

「我們的親人在受苦--十樂章在召喚我們啊!」

「大家反吧--殺光軍官--殺光督戰隊!」

「前面軍營裡有很多東西--搶了就跑他媽的!」

在很多時候,奴隸們不是不想反抗,他們有時也會莫名其妙的冒出一股子勇氣來,但是因為沒有人帶領他們,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由此可見,造謠搞破壞,那也是需要講方法的。

而這些「活寶」軍官就幹得很有步驟。

本來奴隸們聽著十樂章就心情激盪,他們再造成軍官亂殺奴隸以引起他們心裡的反抗意識,再用前面難民的親情、軍營的物質來催化他們,接著、接著……就需要選一個頭領。

「反啦!」

「衝啊!」

在這一片反聲中,突然響起一聲特別響亮的:「反啦!察台大哥已經反啦!」

正帶著小兄弟逃跑的察台差點沒暈過去,他是老實人,從來沒想過要反的事。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

察台還沒回過神來,可身邊的瑪魯已經一步搶了過來,一句「察台大哥我支持你!」就將一把戰刀塞進他手裡,他居然也恍恍惚惚的握住了!

「好樣的!」瑪魯開始揮拳狂呼:「察台大哥是英雄!」

瑪魯的呼聲居然還引來回應,整個陣列中到處都在喊「察台大哥是英雄!」。苦笑不得的察台正想找瑪魯算帳時,卻發現瑪魯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十幾個督戰隊的士兵在「擒賊先擒王」的心理影響下往察台這邊衝過來,嚇得察台身邊的一群小兄弟的腿肚子直打哆嗦。察台在心裡大罵不止,他知道,現在就把手中的戰刀丟了也還是個死。

這些督戰隊的士兵還沒衝到察台身邊就被幾個奴隸士兵偷襲。

刀光閃閃中,察台看到瑪魯一陣衝殺接連砍死四個督戰隊士兵,殺氣騰騰猶如惡魔,哪裡還有半點「害羞」的樣子?

可恨這傢伙砍完人,還不忘高喊一聲「察台大哥是英雄!」才跑開。

遠遠的,土城那邊的鼓聲已經越來越急了。

「兄弟們,」察台艱難的開了口:「我們沒活路了……」

「察台大哥,」一個小個子奴隸哭得眼淚汪汪:「我……嗚……不想死……死……」

「別哭……」察台的大手撫上小個子奴隸的頭,心中一狠:「為了活命,我們反他媽的!」

身邊一群小兄弟目瞪口呆。

「我是雲嶺部族的察台!」察台橫了心,舉起戰刀高聲呼號:「奴隸們聽我說!我們吃不飽,我們被人隨便宰殺!我們今天是沒活路了,他們要殺光我們!要活命的,跟我反啊!殺到軍營裡,搶東西跑啊!」

「反啊--」近百個嗓子在各個地方回應:「跟著察台大哥幹啊!」

這其中又數瑪魯喊的最大聲。

有察台親自上場,這情況可就不一樣了,怎麼說他也是個小團體的頭,和其他的小團體頭目都有些往來。

這些頭目們熟悉察台的聲音,一聽的確是他在喊,再一看眼前這混亂的場面,心想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誰想當奴隸誰有病!

當即就有幾十個小團體的頭目跟著反了。

這些小團體又被更多的人所熟悉,喊反的奴隸就越來越多!再加上軍官與督戰隊的人不斷被殺而越來越少……「呼啦」一聲,越來越多的奴隸開始隨人流真正的造反了。

螞蟻多了咬死象,那點軍官和督戰隊在真正開始造反的十多萬奴隸面前……不值一提,根本就不值一提!

轉眼間,奴隸們就衝進了魔屬聯軍主營地,開始搶東西裝備自己,因為營地裡所有人都上了戰場,奴隸們一湧而上就把那幾個留守的衛兵踩成了肉醬。

而混在當中的神屬聯軍軍官卻在擔心--這些傢伙知道自己是烏合之眾,大多是搶了東西就要跑的,怎麼樣才能把他們引向戰場呢?

正在這時,身後的大地上傳來了悶雷般的馬蹄聲!遠處的大地上出現一條模糊的黑色線條,這是快速移動中的騎兵!

奴隸們靜了下來,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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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篇「黑暗傳說--分界線上無戰事」

篇外篇「黑暗傳說--分界線上無戰事」



地獄之島,作為唯一供黑暗魔族棲息的聖地,這個巨大島嶼的景象其實並不像它名字裡所描繪的那樣暗淡無光。這個島嶼上的光照非常充足,氣候也比較溫和,風景更是相當的秀麗雅致。

與他的死敵光明神王把宮殿建在山上不同,黑暗魔王的迷茫宮殿是位於島中心一片遼闊的草原之中,在迷茫宮殿四周還有十八座規模較小的宮殿圍繞著,似乎這樣的格局才可以將黑暗魔王那至高無上的地位顯露無遺。

而自稱以侍奉黑暗魔族為使命的黑暗魔殿,他們就在島邊一塊空地立足。

現在,就有兩位身穿金色長袍的人正伏跪在一座宮殿大門外,他們的身體一動不動,表情更是肅穆之極。

這兩人就是黑暗魔殿的金袍祭司。

金袍祭司,那是黑暗魔殿中地位最高、權利最大的人物。一共有三位,分別是右祭、左祭、總祭。就是這三個人掌管著黑暗魔殿的一切事務,手下的萬多名各級祭司遍布整個魔屬聯盟。

在聯盟裡,所有大小事情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就個人權利來說,他們比起神屬聯盟的光明神殿紅衣祭司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跪在地上的,就分別是右祭和左祭。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兩位祭司把身體伏得更低了。

「你們起來吧!」走來的是一位長相與人類無異,而背後卻有兩隻純黑羽翼的魔族女性:「跟我來。」

「是的,大人。」

人類在魔族面前,哪怕就是在這樣一個低等魔族面前,都得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兩個金袍祭司跟在這個女性魔族後面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走過庭院,繞過一排房舍,他們進入了這宮殿的花園,在一座涼亭邊停住腳步。

「長公主殿下,」領路的魔族走進涼亭,向一個背對幾人站立的女性魔族行禮:「兩位金袍祭司來了。」

「知道了,妳下去吧!」這位被稱為長公主的魔族回答著,卻沒有轉過身體來。

從她的背影上看,這位收起了羽翼的女性魔族個頭高挑,雖然只穿著式樣簡單的淡紫長袍,但身姿卻稱得上曼妙一詞。

兩位祭司再次跪下,同聲說:「黑暗魔殿金袍左祭、金袍右祭覲見長公主殿下,向大人致以最衷心的問候。」

「你們來見我,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是的,大人。我們兩人前來回報,此次神魔大戰已經結束,神屬聯軍已經簽定了戰敗和約,並許諾賠償我們大量的物資。」

「這麼說來,大戰是勝利了。」

「是的,大人。我們勝利了。」

「原來真的是勝利了,」長公主說:「那……你們就告訴我,既然是勝利,為什麼只應該在分界線上進行的戰鬥,卻會把聯盟裡的一個帝國弄得支離破碎?」

「大人寬恕!」聽到主管魔殿的長公主出言質詢,兩個金袍祭司頓時嚇得面無人色:「這完全是意外……有關於那支軍隊的一切,我們都瞭解到了。」

「說!」

「是的,大人!」左祭清了清嗓子:「那支被稱著魅影軍團的軍隊,其實是神屬聯軍為了取勝而秘密組建的軍團。被神屬聯軍稱為第九軍團,指揮官是受封神祐騎士、斯比亞帝國的世襲貴族--科恩.凱達。軍團對外宣稱是七萬奴隸兵,但真實人數為二十五萬,士兵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神屬聯盟為了配合他們作戰,甚至發展了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

「等等,」長公主打斷了左祭的話:「你剛才說神祐騎士?」

「是的,大人!」左祭急忙回答:「科恩.凱達確實是新一代的神祐騎士。」

「是新近加封的嗎?」長公主說:「這個科恩.凱達應該不滿二十歲吧?」

「是的,大人……」

「這麼年輕的人類可以領軍二十萬,倒是有些奇怪。」

「大人高見,」右祭附和著說:「可能指揮官另有其人也說不定。」

「你們說戰爭結束了,」長公主淡淡的說:「那麼,這個第九軍團應該是被打敗了吧?」

一聽這句話,兩個祭司汗如雨下……他們所說的勝利,只不過是書面的勝利而已,此時正是神屬聯軍第九軍團被包圍在土城的第四天。

可現在長公主問起,自己要怎麼回答?

終於,左祭一咬牙:「是的,大人。神屬聯軍全軍被我們打敗這點,是毫無疑問的!但是戰報上沒有特別提到這個第九軍團,所以我們知道的也不是很詳細。」

「嗯……你們回稟的事我知道了。」長公主的話稍微停頓了一下:「去問問軍部,如果這個軍團的指揮官被俘虜了,就直接送到我這裡來。」

「是的,大人。」

「下去。」

「向大人告辭……」

在兩個金袍祭司離開之後,魔族長公主才轉過身來。

仔細看看,她的容貌果然是沒有辜負一個公主的身分。秀美的彎月眉下是明亮而清澈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樑,小巧鮮紅的雙唇配上輪廓分明的瓜子臉,整個人的氣質顯得相當端莊。

但微微的走上一步,她的氣質就變得妖嬈異常,再配上無可挑剔的體態姿勢,整個身體上下的每一個地方都變得極為誘人。

只要稍微一動,她的美就可以征服所有愛美的男性,誰都無法抗拒一個糅合了端莊與妖嬈的軀體。

魔族長公主對著身旁空空的圍欄輕輕一笑,玉石般精緻的臉上猶如春風吹過,頓時變得非常親切。

「啊!被大姐發現了。」另一個女性魔族從圍欄上出現,在一聲低呼後就格格的笑著,雙手輕掩著一張美幻絕倫的瓜子臉,古靈精怪的表情沁透在魔族女性天生的誘人嫵媚之中,端莊中帶著天真,誘惑中又有著清純……比她的大姐要美上百倍。

「妳啊!妳可是魔族的小公主,沒事就到處亂跑,成什麼樣子。」長公主走到妹妹身邊坐下:「還跑來偷聽這些祭司回話,這有什麼好聽的?」

小公主把嘴一噘:「都怪妳們啊!姐姐們把職位都占完了,就我沒事做,我當然會悶啊!」

「拜託妳啊小妹,」看到自己小妹的表情,長公主說:「要按人類的年紀來說,妳也有接近兩千歲了,這種幼稚的表情就徹底放棄好不好?」

小公主徹底生氣倒是真的:「不要!」

「好了,不用生氣。」長公主拿這個妹妹像是完全沒有辦法:「我的小妹可是最漂亮的魔女,生氣就會變醜了。」

「那妳告訴我,妳為什麼要讓祭司們把那個神祐騎士送到我們這裡?妳明明知道祭司們是在說假話。」

「祭司們很恐懼,說假話是無可選擇,只要是無關大局就讓他們矇混過去好了,太苛求對我們沒好處。」長公主說:「至於這個科恩.凱達……如果這個神祐騎士真是很出色,我就把他變成殺戮之魔。」

「殺戮之魔啊……」小公主說:「那不是很厲害?」

「當然了,人類最危險的敵人正是他們自己,而我們只要給一點誘惑,他們就會投靠過來。」長公主拉起妹妹的手:「現在滿足了嗎?快回去吧!我還要接見其他人族。」

「妳都這麼忙,都沒空陪我說說話。」小公主說:「為什麼父親要讓妳來做這些事呢?」

「因為人類是很奇怪的種族,」長公主解釋說:「比起男性來,他們更容易接受女性的領導,這是因為……」

「不聽這個,我走了。」小公主身體微微一動,已經消失。

看著這個妹妹,長公主也只有無可奈何的搖著頭。

而那兩個回到黑暗魔殿的祭司,這時正在吩咐著手下立即派出獅鷲,火速把今天會面的情況通知魔屬聯軍軍部。



魔屬聯盟布盧克帝國,首都福克斯堡,魔屬聯軍軍部。

「大人日安!」一群將軍正在軍部大門前迎接黑暗魔殿的監軍祭司--同時也是黑暗魔殿的三大掌管者之一,金袍總祭。

「願黑暗魔王眷顧你們,各位將軍日安。」金袍總祭步下自己的馬車,緩緩走到這些將軍們面前:「凡爾倫元帥在軍部嗎?」

「是的,大人。元帥正期待著您的到來。」魔屬聯軍總參謀官一邊說著話,一邊笑著走近。

他是上將軍銜,本來用不著跑到大門來迎接,但身為下一屆聯軍最高長官的候選人之一,他很想在黑暗魔殿的金袍總祭心裡留個好印象。

「是嗎?那去元帥那裡吧!」金袍總祭點點頭:「有很多事要和元帥商議。」

「請這邊走,總祭大人。」總參謀官退讓了幾步,隨即走在金袍總祭身後。

「參謀官閣下,才幾年沒見,你就已經是上將了啊!」金袍總祭走在長長的台階上,輕聲的說:「時光悠悠,這日子過得可真快。」

「總祭大人說笑了,」總參謀官笑著回答:「想起來……當年我在魔殿學習時,還是總祭大人為我加封少將軍銜的呢!」

「這種小事,你還記得啊?我只是一個魔殿祭司,哪裡可以和你這人人仰慕的上將相比。」總祭輕笑一聲:「什麼東西都變了,就這台階還和以前一樣。」

「總祭大人,您就不要拿我開心了。」總參謀官小心翼翼的回答:「上將又怎麼樣?還不是俗人一個,我可不敢和魔殿官員相比。」

「別這麼拘束,神魔大戰是我們勝利了,大家都應該高興才對。」

閒談之中,一行人走完台階,步入正廳。

從這容得下千多人的寬敞正廳一直到後面長廊,鑲著金邊的地毯已經舖好了,處處都擺放著鮮花,色彩艷麗的綵帶也掛了起來,軍部被布置得喜氣洋洋。

「哦?已經要開始慶祝了嗎?」金袍總祭四下看看:「布置得還不錯。」

「讓總祭大人見笑了,這都是年輕的軍官瞎起哄……將官們要去魔殿,他們就想在軍部熱鬧一下。」總參謀官趕緊解釋:「您知道,勝利的消息總是讓人振奮。」

「是舞會嗎?」

「是的。」

「那就應該準備得更好一些,年輕軍官嘛!比起其他人,他們總是願意追求生活的樂趣。」也許是被這氣氛感染,金袍總祭親切的說:「再請些名流來吧!我們總不能把慶祝勝利的舞會辦得太小氣。」

「如您所願,」總參謀官打趣說:「不過我就得先去警告那些傢伙,免得他們對那些名媛做出什麼不雅的舉動。」

「哦?呵呵……」總祭終於笑出聲來:「好啊!你敢在魔殿祭司面前說這個……」

「我這不算過份,」總參謀官看出總祭今天的心情相當不錯,於是說話也就不再拘謹:「凡爾倫元帥可比我厲害。」

「他又怎麼了?」

總參謀官靠過身去,在總祭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這個老壞蛋……哈哈哈……」

總祭的笑聲久久迴盪著,一直響到凡爾倫元帥的房間。



「金袍總祭到!」門邊的衛兵高聲通報著,凡爾倫元帥的房門立即被從裡打開。

「總祭大人日安,」紅光滿面的凡爾倫穿著一身幹練的便裝在門口出現:「我等您很久了!」

「元帥日安。」元帥不比將軍,凡爾倫的身分是和金袍祭司同等尊貴,所以總祭不但要還禮,神態還得很端正:「您知道,祭司出行的步驟很煩瑣,我這一路上可已經是緊趕慢趕了。」

「辛苦總祭大人了。」凡爾倫哈哈一笑道:「我準備了好酒,快進來喝一杯。」

「早上就喝酒?」

「來吧……」凡爾倫一把就把總祭拖進了房間。

「別拖別拖,我的袍子……」

「來,給你介紹一個年輕人,」凡爾倫關上門:「一個相當出色的年輕人……斯維斯.赫本少將!」

「到!」站在一旁的斯維斯大聲回答:「總祭大人日安!」

「這是斯維斯.赫本少將,軍部情報部的副長官。」凡爾倫對金袍總祭說:「能力出眾,前途遠大,我希望總祭大人留點機會給這個年輕人。」

「少將日安。」回應了少將的問候,總祭轉過頭說:「凡爾倫元帥,我只是個祭司……」

「少來了……你堂堂一個金袍總祭,說出這樣的話也不臉紅。」凡爾倫示意斯維斯走去另一個房間倒酒:「再說,我請你留意、提拔這個年輕人,也不是為我個人打算。」

「那是……」總祭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揮揮手用出一個魔法,一層淡淡的光圈開始在兩人身邊圍繞著,以確保兩人的談話不會被第三者聽到。

「你也知道,這次神魔大戰已經結束了,我這元帥的軍銜雖然還在,可聯軍總指揮官的職務算是幹到頭了。」凡爾倫讓總祭坐下:「但放眼整個軍部,誰能接任這個職務?」

「這件事我也有耳聞,」總祭點點頭:「你的幾個副手,他們都對這職務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他們跑去煩你了吧!這幾個沒骨氣的東西。」凡爾倫嘆口氣,不無憂心的說:「軍部副指揮官……打仗是很稱職,但最多也就是個大將之才,指揮全局對他來說太過勉強了。總參謀官嘛……他過於癡迷謀略,心胸又狹隘,難成大器啊!」

「元帥,你不是想讓那位少將……」總祭說著話,朝另一個房間看了一眼。

「不行嗎?」凡爾倫微笑著說:「這個年輕人精通政務、瞭解武備、心思細密、性格穩健。再說,下次大戰時他也差不多四十歲了,正是最佳的人選。」

「足足二十年的時間,你這樣安排太早了吧?」金袍總祭哭笑不得:「二十年之後,我還是不是在這個位置上都難講。」

「正因為世事無常,所以才要這樣安排,」凡爾倫輕聲的說:「二十年算什麼?為了魔屬聯盟的榮譽,我甚至希望我能再多安排二十年。」

「當然,你看中的人選是不會有錯,但這是大事,」總祭說:「做起來也太難。」

「我已經安排好了。」凡爾倫看著總祭的眼睛:「雖然他的容貌讓他很出名,但他現在還只是個少將,這種軍銜職位在聯軍裡不算什麼,也只有這樣的身分才不會引起其他競爭對手的注意……要是他哪一天死於非命,那可是整個聯盟的重大損失。」

總祭又是一次苦笑……沒人比他更清楚,雖然在表面上這些高級職務是風光無限的,可誰又知道人人私底下都是如履薄冰?

「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所以我想把這事一次敲定。我已經與幾個帝國皇帝交換過看法了,他們都支持我。」凡爾倫繼續說下去:「可要想在下次大戰中把他準確的放到這個位置上並且不出意外,僅憑我們這些世俗官員是很困難的。但如果有了你這魔殿最高官員的幫助,自然就不同了……作為回報,我在其他事情上可以讓步、很大的讓步。」

「哎……真讓人傷腦筋。」金袍總祭的身子靠上椅背:「你這老傢伙,總給我出難題。」

「下次神魔大戰勝利的話,你的好處也不少,為什麼還這樣婆婆媽媽的?」凡爾倫說:「難道是你們這些祭司心目中已經有人選了?」

「不愧是元帥啊……我們的人選的確是有那麼一兩個。」總祭說了實話:「你不要用眼睛瞪著我,我們畢竟是分屬兩個派系的人。」

「這件事不難決定,你就說行不行吧!」就算是這樣一件極大的交易,凡爾倫說起話來也是直來直去:「和你們這些魔殿官員打交道,就是煩人。」

「答應!我答應!」總祭說:「可以了嗎?我盡我所能幫助你完成這件事,不過有幾件事情,你可不能和我唱反調。」

「沒問題!」凡爾倫說:「成交!」

一個元帥、一個金袍總祭,這兩個傢伙都是魔屬聯盟裡舉足輕重的人物,當兩人各自說完誓言後,魔屬聯盟以後二十年裡最大的一筆交易就算完成了。

「撤掉你的狗屁魔法。」正事談完,凡爾倫就恢復了本性:「祭司了不起嗎?」

兩個人分別領導各自的派系明爭暗鬥了數十年,難得今天有個妥協,金袍祭司可不會在凡爾倫面前擺什麼架子,隨即撤掉了魔法。

「斯維斯少將!」元帥對著旁邊的房間喊:「我們的酒呢?」

「是的,元帥。」一直在等著命令的斯維斯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為合作,乾杯!」元帥和總祭將杯中好酒一飲而盡。

「斯維斯.赫本少將!」凡爾倫放下酒杯,語氣生硬的說:「你知道你在軍部犯下了幾個錯誤嗎?」

「元帥閣下……我不知道!」

事情來得突然,斯維斯少將根本就不知道凡爾倫元帥在說什麼,而金袍總祭卻明白--元帥的提拔、培養的計畫已經開始了,這計畫的第一步就是先打壓。

「連自己所犯錯誤都不知道的人,他還能留在軍部嗎?」凡爾倫沒有做任何解釋:「立即脫下你的少將軍服,離開軍部回家反省!」

「可是……」

「你現在已經不是聯軍的人了,這是命令!」

「是的……元帥,我去……」斯維斯雖然一頭霧水,卻不得不垂頭喪氣的離開。

「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嗎?」看完這一切,金袍祭司悠悠的說:「那真是令人心碎的表情啊……我差一點就把真相說出來了。」

「你是個祭司,這樣說話不合適。」凡爾倫非常不滿,經常見到斯維斯少將的他覺得總祭這句話太過輕佻了。

但這點的確怪不得總祭,總祭是頭一次看到斯維斯少將本人,沒有輕度癡呆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話說回來,」被元帥教訓過的總祭臉一紅,輕咳一聲說:「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讓這位少將離開軍部了嗎?」

「不馬上讓他離開的話,就憑他在此次大戰中的傑出表現,晉升成中將還算是聯軍委屈了他。」凡爾倫說:「這個步子可不能現在走,一當上中將,他就會立即成為別人的眼中釘了!」

久久無言……元帥與金袍總祭是在一起感慨「權利」這東西的厲害。

這兩個老對頭都是處於權利頂峰的人物,職務、稱號都是升無可升,對權利的種種誘人與污穢之處自然是感觸極深。

「對了,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事?」良久,凡爾倫才開口問。

「當然有事,我又不是精力過剩的人。」金袍總祭說:「神魔大戰結束了,你的各主戰軍團指揮官和軍部主要將領都要去地獄島,黑暗魔王要召見你們,我需要你們的確切人數和職務才好作出安排。」

「沒問題,除了第二戰區還有幾個軍團在做些收尾工作外,其他各主戰軍團的指揮官都在來的路上。」

「收尾工作……啊!瞭解瞭解。」金袍總祭明白過來:「希望一切順利!」

「相當順利,他們把那堆臭蟲掃在一起已經五天了。」凡爾倫站了起來,緩緩的說:「這只是一些收尾工作而已。自從神屬聯軍簽定戰敗和約的那一刻起,神魔分界線上--已經沒有戰事了!」

「是的……」想起自己漲鼓鼓的錢袋,總祭點頭同意:「已沒戰事了。」



天堂島,光明聖山山腳下。

和黑暗魔殿的金袍祭司差不多,光明神殿的紅衣總祭也跑到主子這裡來回稟消息,雖然是在同一天發生的事,但紅衣總祭的話就太過沉重了一點,因為……神屬聯軍打了大敗仗!

剛剛說完話的紅衣總祭正惶恐不安的跪在玉石階梯前的平台上,因為紅衣左祭和紅衣右祭在聯軍軍部指揮作戰,這裡只有他一人在支撐場面。

而神族夏洛特公主站在他的正前方,戰神達威德也在公主身後站著。

夏洛特公主臉上的表情彷彿永遠都是那樣的平和淡雅,像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改變不了她的表情。

但戰神達威德就沒有她這樣的好涵養,兩隻大眼睛已經往外噴出火來,如果不是公主在這裡的話,軟成一堆的紅衣總祭很可能已經被他撕成碎片了。

戰神無法容忍紅衣總祭帶來的、神屬聯軍戰敗的消息。

也難怪戰神會發怒,因為這已經是神屬聯盟連續第二次在神魔大戰中戰敗了,如果下次再戰敗的話,叫他這個戰神還怎麼當下去?

「這樣說起來,」終於,夏洛特的話打破了讓紅衣總祭幾乎窒息的沉悶氣氛:「你們已經簽定了戰敗和約?」

「是的,大人……我們別無選擇。」

「這是神殿第一次主掌聯軍全部事務,在那之前,你們不是向神族保證過不出意外的嗎?還說連監軍的神族都不需要你們就可以獲得勝利。」夏洛特接著問:「但是一轉眼,你卻跑來對我們說戰敗了。」

「大人憐憫……」紅衣總祭把自己的腦袋在玉石上磕得「崩崩」直響:「魔屬聯軍的反攻著實厲害,這些魔鬼把大量的精銳軍隊隱藏了起來,當我們最後發現時,他們的軍隊總數已經超過一百五十萬了……」

「一百五十萬就失敗了?」夏洛特問:「是誰在彈劾尤里西斯親王時說就算魔屬聯軍的軍隊再多一倍也有必勝的把握!?又是誰在請求神族削減神祐騎士時說除了皇室血統,所有的世俗官員不具備神祐騎士這一光榮稱號的實力?」

「大人開恩!」聽到自己以前誇下的海口,紅衣總祭幾乎是癱在地上了:「此戰失利,一方面是因為魔屬聯軍的陰謀,另一方面是神祐騎士科恩.凱達剛愎自用,不顧軍部號令深入敵後所致……為了救出陷在魔屬聯盟坎普帝國的第九軍團,我方的十個主戰軍團才被敵軍包圍!為了這十個主戰軍團的安危,為了下次大戰的勝利,我們才不得不簽定戰敗和約……」

「閉嘴!」戰神達威德冷冷的話語打斷了紅衣總祭的申辯:「誰會用十個主戰軍團去救一個奴隸軍團?」

紅衣總祭的嘴角抽搐兩下,艱難的說:「……回稟戰神大人,經過聯軍和神殿一年多的精心訓練和培養,第九軍團的戰力在戰前已經大為提升,成為一個裝備、兵員都相當出色的主戰軍團了。在神祐騎士冒然出擊以前,僅憑一個軍團七萬人就可以牽制正面的魔屬聯軍第五戰區全部軍隊……或者就是因為這樣,科恩.凱達閣下才會冒然出擊,他畢竟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容易自滿……」

「他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你那十個去救他的主戰軍團指揮官不會也是二十歲的年輕人吧?十個主戰軍團幾乎是聯軍的一半兵力,魔屬聯軍要想包圍這近六十萬人,至少需要一百萬部隊!整個分界線上不打仗了?他們會把百多萬軍隊擠成一堆陪你玩?」戰神達威德毫不留情的駁斥著:「你們居然讓這六十萬人被全部包圍,一般的白癡絕對做不到這點!」

「大人開恩啊--」

「達威德,不要再說下去了。」夏洛特制止了戰神的質問,再對紅衣總祭說:「那麼第九軍團和他們的指揮官科恩.凱達呢?」

「當救援的軍團趕到時,第九軍團全軍已經在坎普境內被殲,神祐騎士科恩.凱達下落不明……後來因為簽定了戰敗和約,所以全軍退出了神魔分界線,無法再尋找神祐騎士科恩.凱達的下落……眼下神魔分界線上已經沒有戰事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夏洛特說:「戰敗之後當然會有懲罰,在眾神商議之後就會有結果。」

「是的,大人……告辭……」紅衣總祭不敢抬頭,一路跪著退下平台。

「公主殿下,那祭司明明在說謊……」

「我知道……」夏洛特說:「達威德,讓我安靜一會吧!」

既然夏洛特公主這樣說了,戰神也只好離開。

夏洛特公主站在平台上沉吟片刻,轉身向麗瑞塔公主的宮殿走去。



麗瑞塔公主正待在自己宮殿的房間裡,她面無表情的坐在靠椅上,雙目在凝視著窗外。她是很少有心情靜下來看看風景的。

「姐姐……」夏洛特走到她身後,欲言又止。

「有事就說吧!」麗瑞塔收回目光:「是什麼重要的事,需要妳親自來?」

「是這樣的,神屬聯盟的軍隊又一次戰敗了。」

「戰敗就戰敗吧!又不是沒有戰敗過。」麗瑞塔輕聲的說:「二十年一次的戰爭打了上百次,敗個一兩次有什麼要緊的?」

「這次有些不同……」

「不同?」麗瑞塔說:「也對,這是妳管理的神殿第一次全權掌控軍部,妳是很期待勝利的。」

「不是這樣,」夏洛特對著姐姐的背影,心裡竟然有一絲不安:「聯軍第九軍團被圍殲,他們的指揮官……啊!」

夏洛特公主驚呼一聲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的姐姐,麗瑞塔公主已經轉過身體,正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她。

「他們的指揮官怎麼樣?」

「他,下落不明……」夏洛特是低著頭說完這句話的,她從來都無法坦然面對姐姐的這種眼神。

「……我知道,讓妳給他神祐騎士的封號時,妳就很勉強。我也知道,比起其他人來,科恩.凱達並不討妳喜歡。」麗瑞塔緩緩的搖著頭,從靠椅上站了起來:「但我不知道,妳居然真敢這樣做。」

「姐姐……不是我。」

「光明神殿不是在妳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嗎?紅衣祭司的身分不是已經高過世俗君王了嗎?那麼,妳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麗瑞塔走近一步:「是不滿科恩.凱達沒有對妳諂詞令色,還是不滿我的眼光高過妳?」

「我……」面對逼問,夏洛特幾乎無言以對:「其實我……事先並不知道。」

「沒有妳的授意、沒有妳的縱容,紅衣祭司敢說出這樣的謊話?聯軍軍部敢用第九軍團來作替罪羊?」麗瑞塔再走近一步,雖然她的聲音並不大,可言辭卻是十分鋒利:「沒有妳的命令,在聯軍軍部督戰的達威德會離開?說什麼用十個主戰軍團去救援一個奴隸軍團--這樣的謊話連人類都騙不過。」

夏洛特公主把頭偏到一邊。

「究竟科恩.凱達有什麼事冒犯了妳,值得妳如此看重他?」麗瑞塔站到夏洛特身邊,雙眼盯著她的臉:「為什麼妳一定要讓這個人類去死?」

「是的!我是比不上妳!我的眼光、我的頭腦、我的處事手段都比不上妳……」夏洛特沉默片刻後,突然抬起頭來和姐姐的眼光對視著:「可我……我就是可以讓妳選中的人悲慘的死去。是的!我沒有拆穿神殿的謊言,紅衣祭司也明白我討厭科恩.凱達,在戰敗已成定局的情況下,我很高興他們想到用科恩.凱達來頂罪。」

「果然是這樣……」

「而妳,我親愛的姐姐,被妳那高明眼光選中的人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會失敗!科恩.凱達,如果他還沒有被魔屬聯軍挫骨揚灰……就一定會跪在魔族公主面前等著被變成殺戮之魔。」夏洛特恨恨的說:「如果是後者,那麼這個曾經與妳並肩而行的人類,以後不但要虔誠的親吻魔族公主的腳趾,還會死在妳手上!呵呵,諷刺啊!真是天大的諷刺……追殺每一代的殺戮之魔,不是妳份內的事嗎?」

「妳真的是這樣想?」

「是的!真不知道妳看中他哪一點!」夏洛特說:「妳現在想去救他嗎?來不及了,就是妳現在趕到,所有的戰事都已經結束了。」

「妳真愚蠢,」麗瑞塔冰冷的眼光依然:「我可憐妳。」

「妳!」

「妳認為我看中他哪一點?妳以為我是為了養一隻寵物?又或者妳以為我把他當成了情人,所以就想殺掉他讓我難過?」麗瑞塔看著妹妹的眼光,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滿是憐憫:「那我就告訴妳好了,在歷代殺戮之魔中是要數第一代殺戮之魔最厲害。而科恩.凱達這個人,他的心智要比第一代殺戮之魔高、性格要比第一代殺戮之魔張狂。如果按我所想,妳給他最大的自由的話,那麼不受世俗禮法限制的科恩將是一把對付魔族的利劍。」

「而妳,我自作聰明的妹妹,妳卻迫不及待的用行動把他推給了魔族……但願他已經死去,不然的話,這個新任的殺戮之魔將會是妳的惡夢!也將是整個神族的惡夢!」麗瑞塔看著夏洛特的眼神又變得無比蔑視:「妳就自己去承受這個結果吧!這是妳自己做出的事,妳要勇敢的面對。」

「姐姐,不用嚇唬我。」夏洛特說:「一個小小的人類沒有這樣的能力!」

「有沒有能力,並不是妳說了就算的。不過,妳放心,我畢竟是神族公主,我不會去救他。但是……如果有一天他找上了妳,我同樣也會袖手旁觀。」麗瑞塔重新坐下:「就是這樣,妳走吧!」

「好,那我就告辭了,麗瑞塔公主殿下!」

夏洛特公主轉身出了門。



神屬聯盟,波塔帝國鎮邊城市蘭締斯,神屬聯軍軍部。

這軍部是這次神魔大戰前新建的,在當初設計時,為了容納日後歡慶勝利的人群,就特別設計了這樣一個巨大、宏偉,又無比莊嚴的廣場。

而眼下,這廣場上既沒有歡慶的人流,也沒有喜慶的氣氛……有的只是一些飛跑而過、身穿聯軍軍服的軍官,還有那些在角落焚燒文書的白衣祭司,以及廣場上空的大片烏雲。

因為,神屬聯軍……戰敗了。

戰敗了,自然就會有很多人要倒霉。所以在現在的軍部裡,上至位高權重的將軍,下到看門的小兵兵,人人都在想著怎麼樣才能小心翼翼的熬過這幾天。

在卡爾.尤里西斯親王的聯軍總指揮官職務被剝奪之後,紅衣左祭和紅衣右祭就接替他掌管整個神屬聯軍--這也是神屬聯軍失敗的主要原因之一。

事實證明,神殿官員出任軍事指揮官,這本身就是個愚蠢的主意。

在神屬聯軍最高指揮官的房間裡,紅衣左祭與紅衣右祭正端坐在寬大的書桌前,兩雙眼睛看著桌上的一封信箋發呆。

信箋是紅衣總祭發送的,上面的內容自然是光明神族對聯軍戰敗的種種反應。

「我們想得沒錯,夏洛特公主在心裡是討厭科恩.凱達的。」左祭幽幽的說:「夏洛特公主沒有揭露我們的說詞,多仁慈的大人。」

「可是我們把戰敗的責任全部推到科恩.凱達身上,這點瞞得過其他神族嗎?」右祭不無擔心的說:「萬一戰神或者其他神族站出來指責我們,怎麼辦?」

「指責歸指責,我們可以推啊!」左祭說:「光明神殿一向是夏洛特公主直接管理,我們所有的事務也都是經過夏洛特公主,只要這位公主不為難我們,其他神族當然就不好過問,我們這一關就算過了一半。」

「才……才過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左祭說:「就是不能讓人把這件事擺到台面上來,如果一旦有人出來鬧,那麼其他的神族就不得不站出來主持公道……如果讓其他神族查出真相,我們就麻煩了。」

「早先我就說過,這樣幹不妥……」右祭一聽有麻煩,馬上就想打退堂鼓:「是你堅持要把第九軍團……」

「我的右祭大人,還要我再提醒你嗎?現在不是說誰對誰錯的時候!三個紅衣祭司是一體的,一個人出了差錯,大家全玩完!」一聽右祭想推脫責任,左祭立馬拍了桌子:「不錯,出賣第九軍團是我的主意,可救出那十個被圍困的軍團可是總祭大人的命令,你不是也有家人在裡面嗎?你別忘記,讓一萬軍隊去堵住大峽谷出口的命令,可是你下的!」

「知道了……」右祭耷拉著一張臉:「可現在怎麼辦?萬一有人非要拿這件事做文章,我們不是要全部完蛋?」

「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嗎?慌什麼!」左祭說:「你也別太擔心了,並非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藉這件事鬧騰的……除了幾個帝國皇帝外,其他人還沒這個資格。」

「那我們就要早做準備,」右祭說:「把有可能跟我們唱反調的傢伙列出來。」

「其他國家的皇帝……我想他們鬧事的可能性不大,」左祭說:「畢竟沒幾個人敢和我們光明神殿對著幹,再說被救出的那十個主戰軍團不是每個帝國都有份嗎?他們受了實惠,不太可能再來反咬我們一口。」

「雖然你說的有理……但是我們也不得不防!」右祭腦筋一轉:「就這樣,我們立即派出心腹,去和這些皇帝接洽,跟他們說明利害,讓他們早點死了這條心!」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其他國家的皇帝是好辦,最大的問題是出在斯比亞帝國。」左祭嘆了口氣:「右祭大人你想想,第九軍團指揮官科恩.凱達是斯比亞帝國的貴族,和皇室的關係相當密切,又是斯比亞帝國唯一的神祐騎士。僅憑這兩點,斯比亞的皇帝就會鬧到底……我們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斯比亞的皇帝應該是克里默.夏麥吧?我們給他好處,還不行嗎?給他很多的好處,讓他忘記這個科恩.凱達……」

「談何容易啊……右祭大人,科恩.凱達是一個神祐騎士,他不是皇族血統,這神祐騎士的稱號可以保持終生!這可以說是斯比亞帝國的一張王牌。」左祭說:「現在我們把這張王牌弄沒了……換成是你,你能嚥下這口氣?」

「那……」

「那什麼那!還不想個好辦法出來!」

「好……」

右祭大人輕輕的拍著腦袋,開始在房間裡繞起圈子來。

紅衣左祭與紅衣右祭是在三十幾年前走到一起的,兩人那時都還是一般的高級祭司,兩個人一個心狠、一個計毒,可算是彼此臭味相投了。

合作了幾十年,每次遇上難以解決的事,就由左祭下決斷,右祭來謀劃,沒想這樣湊到一起居然十分默契。

「好!就這樣!」右祭走了幾十個圈子後停下,額頭已經被自己拍得鮮紅:「我想到了,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是什麼辦法!」

「克里默.夏麥是一定會鬧事的。」右祭陰冷的笑著:「可斯比亞帝國的皇帝不一定會鬧事。」

「克里默.夏麥不就是斯比亞帝國的皇帝嗎?」

「是,他是,」右祭臉上的表情非常得意:「確切的說--他現在是。」

雖然常幹齷齪事,可左祭仍然止不住的打了個冷戰:「你的意思是說……」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右祭倒是氣定神閒:「你放心,我們有能力幹好這件事。」

「想來也沒什麼別的辦法了,就這樣辦吧!」為了穩住自己的地位,左祭沒多久就下定了決心,但接著又疑惑的說:「不是說一舉兩得嗎?另外的好處是什麼?」

「斯比亞帝國是個富裕的國家,有廣闊肥沃的土地、有綿延的森林、有平坦的草原,高山起伏、河流縱橫……」右祭無限神往的說:「我年輕時就想擁有她……」

「你在說什麼傻話!」左祭一巴掌打過去:「你想當這個皇帝嗎?你這右祭不比當皇帝舒服?」

「發個感慨而已啦!」右祭摸著被打的地方:「我當然不會去當,但現在,我們手上卻有一個很合適的人選,他當上斯比亞的皇帝,就等若是我……不,就等若是我們當上了斯比亞的皇帝一樣。」

「誰?」

「神屬聯軍總軍需官,斯比亞帝國左相,魯曼!」

「他?」左祭歪歪嘴:「一個小小的神殿下派官員?」

「不能這樣說,大與小都是相對而言。」右祭說:「這傢伙還是白衣祭司的時候,我就發現他心術不正、想法齷齪。他在斯比亞這麼多年,手下已經有了一個遍布帝國的網,我想他早就有這個意思了,我們來幫幫他……這樣的話,事情成功是最好,不成功的話也與我們沒關係。而斯比亞帝國這樣一亂,誰還記得這個短命的神祐騎士?啊!哈哈哈哈!」

「這主意還不錯……嘿嘿嘿嘿。」

「對了,那個第九軍團真的沒救了嗎?」

「當然,魔屬聯軍恨科恩.凱達入骨,」左祭得意的笑著:「他們被圍在大峽谷那邊已經七天了,現在可能連渣都沒了!」

「這樣就沒問題了,等一下叫魯曼來面授機宜,保管他眉開眼笑。」右祭笑得前俯後仰:「說起來真是罪過,居然是我親自下令堵住了科恩.凱達的退路,如果偶爾想起,我的心也許會不安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去死吧!」

「嘿嘿……喝點酒好嗎?」

「喝酒?好啊……」

「哈哈哈哈……」

「等等,」左祭停住笑聲:「我們得先寫完戰報……你來寫最後一句吧!」

「啊……好的、好的。」右祭接過筆來寫著,並一字一字的念了出來:「……至此,分--界--線--上--無--戰--事--」



[ 此貼被icejack在2006-03-14 21: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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